一
剛看完《情書》。我嚶嚶哎哎地趴在桌上痘拆,整顆心就像一粒紅豆仰禽,被這部九五年的片子煮開軟燙的花。
室友湊過來看我哭了沒,我照照鏡子吐葵,眼睛紅不可怕规揪,可怕的是眼角有小小的干紋。
一轉(zhuǎn)眼就二十來歲温峭,片子里的初中時光像是隔壁一個宇宙里發(fā)酵了的夢境猛铅,無聲又醉人。
二
我至今記得凤藏,初中時候奸忽,有一回放學,在校門口等公交車揖庄,隔壁一所中學的學生浩浩蕩蕩地從我身后的人行道經(jīng)過月杉。忽然,有一個不知道從哪里飛來的籃球抠艾,砰一下砸在我腳上。我嚇一跳桨昙,轉(zhuǎn)頭看見一個男生快速穿過人群過來检号,俯身抱起籃球,嘴里嘟囔著沒誠意的“對不起”蛙酪,下一秒又閃回到剛才的人群里齐苛,全程沒和我對視一眼。
他的同伴在人群另一邊的轉(zhuǎn)角處等他桂塞,嘻嘻哈哈沖我吹口哨凹蜂。我慌張地把視線移開,目視前方阁危,面無表情地擠上裝滿了初中生的公交車玛痊。
時間太短,只記住他低頭撿球時候狂打,耳邊有點微卷的頭發(fā)擂煞,還有舉著籃球鉆進人群的背影。
說也奇怪趴乡,分明是絲毫沒有粉色氣息的場景对省。
沒有肢體接觸,沒有眼神交流晾捏,沒有對白蒿涎。只是一個從天而降的籃球,帶著一點泥土印在我球鞋上惦辛,不知怎么地劳秋,拍著拍著,那印子就拍不掉,印在心里了俗批。
回到家越想越出神俗或,咬著筷子忘了扒飯,老媽敲敲我的碗沿岁忘,“發(fā)什么呆呢辛慰?”
“沒「上瘢”我趕忙目視米飯帅腌,面無表情吃掉她夾的苦瓜。
三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麻汰,我試著去找他速客。
最開始只在車站里等,想著他總是要再經(jīng)過一次的五鲫。幾番無果之后溺职,某一天起,突然決定沿著公交路線往前走位喂,逆著放學的人群浪耘,一直走到隔壁中學的門口去,就像是自己給自己定下一場征途塑崖。
至于為什么要找他七冲,如果真的找到了,又和他說什么规婆,這一類的問題當時統(tǒng)統(tǒng)不管澜躺。
現(xiàn)在回憶起來,十四歲的自己真是擁有不知目的卻冥頑不靈的執(zhí)行力抒蚜。
總之從那以后掘鄙,我習慣了那條公交線路的每日行走。
凡是新的路削锰,沿途總是豐富而有趣的通铲。
我發(fā)現(xiàn)了從未吃過的小吃攤,又發(fā)現(xiàn)了一家便宜又有趣的書店器贩。最后還因為多前進了幾站路颅夺,所以能在等車時候,擁有放學時段的公汽座位蛹稍。于是吧黄,往往能捧著一碗熱騰騰的關東煮,坐在最后一排的靠窗位子唆姐,嘴里咬著魚丸拗慨,跟著公汽一晃一晃,笑瞇瞇看著接下來幾站的同學像沙丁魚一樣擠進車廂。
遺憾的是赵抢,記憶本來就只有一瞬剧蹂,加上關東煮和小說男主角的誘惑,幾個星期下來烦却,他的樣子已經(jīng)記不清宠叼。
起初還能篤定記著一些眉眼的。
到后來其爵,意志逐漸動搖冒冬,只覺得遇到的每一個抱著籃球,穿著球衣的男生都像他摩渺。
再往后简烤,怎么也找不到確定的人的時候,每天沿著公交線路行走的征途摇幻,尋找的意味就淺淡了横侦,有時候手上捧著一本小說埋頭前行,回過神來绰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走過了那所學校的校門丈咐,心里也依舊能穩(wěn)穩(wěn)當當,安之若素將手上的一章讀完龙宏。
少年終于成為征途的旗幟。
我吶喊著口號前進又前進伤疙,借著他的名義和勇氣银酗,完成了一場十四歲的短途旅行。
四
人們總說徒像,紅顏易逝黍特。在我看來,其實少年才是世上最薄命的生物锯蛀。
就如《情書》里的藤井樹灭衷,導演給他的形象,全是按照女孩的記憶里展現(xiàn)的旁涤。在女孩記憶里翔曲,那個“性格古怪,怎么會有女朋友”的男生劈愚,卻是靠在窗前瞳遍,捧著書本,陽光里發(fā)光的模樣菌羽。
少年如詩掠械。
少年已逝。
導演先是用一場少年的祭禮開頭,讓另一邊的那位藤井樹收到淳子寄來的信猾蒂。
淳子問均唉,藤井樹,你還好嗎肚菠?
藤井樹回答她舔箭,我很好,就是有點感冒案糙。
就當我一廂情愿吧限嫌。
我一直覺得,《情書》的導演給兩位藤井樹重名的安排时捌,并不只是為了讓他們在初中能夠有碰撞而已怒医。在導演的原著小說中,女孩藤田樹就曾自述說奢讨,她們都說我身上有一種古怪稚叹,但說不上來是哪里古怪。
而整個片子看下來拿诸,女孩藤井樹扒袖,雖然和渡邊博子年紀相仿,長相相似亩码,但是性格卻完全不同季率。如果說博子代表的是成熟女性的優(yōu)雅細膩,那么藤井樹代表的描沟,則是一種性別模糊的”少年氣“飒泻,這種少年的神韻加在她身上,讓我最開始以為她是一個高中生吏廉,這正是她顯得古怪的原因泞遗。
藤井樹是所有在年少時候得到少年溫暖的女孩的代表。她一直帶著當年少年帶給她的溫暖和力量席覆,活在年少的時空里史辙,延續(xù)著那份單純又囂張的快樂。
而博子佩伤,代表的是成年以后聊倔,所有經(jīng)歷了是是非非,一邊懷念年少生巡,而又憧憬未來的女性方库。
她在過去和未來的糾結(jié)間,怕丟失了當初的單純快樂障斋,于是給年少的自己寫信問:你最近好嗎纵潦?
接著年少的那位回答:我在這里很好徐鹤,所以,請你放心地去未來吧邀层。
電影里有一幕很有意思返敬。
當博子來到樹居住的小鎮(zhèn),她站在馬路邊寥院,遠處的樹騎著自行車晃晃悠悠過來劲赠,經(jīng)過她身旁。
淳子仿佛認出了她秸谢,她喊住她:“藤井樹凛澎?”
藤井樹聽到了,停下來估蹄,回頭和她對視塑煎,但是,她看了一會兒臭蚁,卻像什么也沒有看見一樣最铁,搖搖頭又重新蹬上車走了。
兩個人物周圍的街景是不同的垮兑,博子周圍是穿著現(xiàn)代服裝的高中生們冷尉,而藤井樹和她周圍的人,她們的服飾始終帶著陳舊的時代感系枪。
那是全片最明顯的時空交錯的暗示雀哨,這種時空是心理的時空,但導演將它放置在真實的時空里演繹著私爷。
所以震束,當樹突然得知,少年已經(jīng)不在了之后当犯,那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一樣的大病一場,也就不言而喻——她是年少得到少年勇氣的女孩割疾,她摔掉花瓶孤傲地走出教室的所有勇敢嚎卫,都來源少年在她心里的"活著"。
影片最后宏榕,爺爺告訴她拓诸,院子里有一棵樹,是她出生時候種的麻昼,和她同名奠支。
樹興奮地沖出去找,爺爺卻始終沒有告訴她抚芦,哪一棵才是和她同歲同名的樹倍谜。
她不知道迈螟,就像她這么多年一直不知道初中那位同名的少年,曾經(jīng)怎樣在借書卡上畫她的素像尔崔。盡管如此答毫,他在她心里一直生長著,毫無聲息季春,卻融進生命洗搂。
——我不知哪個是你,哪個都像是你载弄。
五
少年的薄命耘拇,來源自少年都將成長為成年的男子。
他們只是女孩精神上的永生體宇攻,從年少的時候開始惫叛,在某一天的一場斗毆里,在某一天的一個籃球里尺碰,或是某本書的一張借書卡里挣棕,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帶給了年少的女孩們無窮的勇氣亲桥。盡管幾乎所有的故事或者真事的最后洛心,女孩們都將和少年貿(mào)然分離,但是那種懵懂的题篷,可能連“初戀”都算不上的情感词身,卻將永遠被記憶珍藏。
就如我十四歲那年遇到的那位番枚,其實仔細分析起來法严,一切的開始,只是因為籃球砸在腳邊的那一瞬間葫笼,我沒有看清肇事者的臉深啤,而耿耿于懷。出于這種不著邊際的不甘心路星,想要再見他一面而已溯街。
而之后呢,還是因為美食和小說洋丐,擱淺了尚未成功的革命呈昔。
事到如今,再去想友绝,其實連少年的球服是什么顏色都不記得堤尾。但是當初的那份心情和勇氣,依舊是回味起來覺得奇妙的體驗迁客。
我想未來有一天郭宝,等我到博子那樣的心境時候辞槐,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去找找十四歲的自己剩蟀,給她寫幾封信催蝗。
我會告訴她:
你那一副豆芽菜的身材,縮在臃腫的校服里育特,魚丸里的汁濺到嘴邊也不管丙号,還想追男生呢。
你就拿著小說邊走邊讀吧缰冤,樂呵著樂呵著以后近視了就該哭了犬缨。
看你,被一顆籃球就勾了心思棉浸,雄心勃勃要遠足怀薛,晚上洗腳時候就該喊娘來捅水泡了。
真是傻不愣登迷郑。
十四歲的你枝恋,以上這些話,因為太過打擊你嗡害,我就不寄給你了焚碌。
想一想,那枚小太陽霸妹,雖然沒能炙熱了心跳十电,至少溫暖了整個冬季的胃口嘛。
也算你功德圓滿了叹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