璜溪?dú)v史上虫蝶,長得最高的不是男的章咧,而是個女的,叫高鳳兒能真,兩米零七赁严,或者兩米零八。在璜溪粉铐,一般男性挺直了身板疼约,也就在她胸脯的高度。
傳說蝙泼,她的個子和小型喬木一般高程剥,她的大腿有樹干粗,她的兩片屁股好似南瓜汤踏。
高鳳兒是普通農(nóng)戶的女兒织鲸,父親一米七八,母親一米六三溪胶。有人說搂擦,高鳳兒長得那么高,說明她是個異種载荔,是個禍患盾饮。要不然,好端端一個女孩子懒熙,怎么長得比門框還高丘损。還有人說,她是她媽的女兒工扎,但不是“她爸”的女兒徘钥。甚至有人說,高鳳兒壓根就不是個人肢娘。人們覺得呈础,她要么是頭熊舆驶,要么就是個鬼。
高鳳兒曾三次離開過璜溪而钞,或者說沙廉,離開璜溪人的視線。
第一次臼节,是她九歲的時(shí)候撬陵。九歲的高鳳兒仍舊沒有上學(xué)。父母養(yǎng)她都是一個難題网缝,更別說供了兩個兒子讀書巨税,再供一個她。
雖然只有九歲粉臊,但是人們覺得草添,她已經(jīng)發(fā)育到底了,再也不會長個了扼仲。畢竟远寸,她九歲就已經(jīng)一米七五,在農(nóng)村犀盟,在女人中而晒,這是罕見的高度蝇狼。就算和大部分璜溪男人相比阅畴,高鳳兒也高人一截。高鳳兒媽媽經(jīng)常打罵她迅耘,叫她走路時(shí)多低著點(diǎn)頭贱枣,彎著點(diǎn)腰,特別是在長輩身邊的時(shí)候颤专。她的腳也有四十多碼纽哥,女人的鞋子是穿不了。穿她爸的鞋子栖秕,沒十天就得開膠春塌。最后只能每天打赤腳,頂多腳被石子或玻璃劃破的時(shí)候簇捍,穿一雙臨時(shí)編的草鞋只壳。她的奶子和孕婦一般無二,鼓鼓脹脹的暑塑,懷里像藏了兩個柚子吼句。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自己和同齡女孩的這個巨大差異時(shí),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赧事格。
高鳳兒的哥哥十二歲時(shí)惕艳,還沒有斷奶搞隐,每次臨上學(xué),都要掀開媽媽的衣襟远搪,喝上一會兒奶再動身去學(xué)校劣纲。她媽媽一直絞盡腦汁,想讓自己的大兒子斷奶谁鳍。用常規(guī)方法味廊,在乳頭上抹辣椒水,對于嗜辣的璜溪人根本不管用棠耕,他反而越覺得有味余佛。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窍荧,可還是斷絕不了辉巡。后來,家人發(fā)現(xiàn)他厭惡香菜蕊退。高鳳兒媽媽便將香菜研磨成泥郊楣,涂在內(nèi)衣上,終于嚇退了他瓤荔。到十三歲那年净蚤,高鳳兒哥哥已經(jīng)很難從她母親懷里喝到乳汁了。這時(shí)输硝,他便把妹妹叫到柴房今瀑,掀開妹妹的衣襟,砸砸地吮吸起來点把。雖然并不能吸出乳汁橘荠,但他卻仿佛回到了孩提時(shí)期,任性地吸著吮著郎逃。而無知的高鳳兒摸了摸哥哥的頭發(fā)哥童,很溫順地任哥哥擺布著。
后來有一次褒翰,哥哥推她到柴房里去贮懈,恰巧被一個玩伴看見。那個玩伴尾隨著高鳳兒和她哥哥优训,看清楚了柴房里發(fā)生的事情后朵你,那個玩伴沖出她家,一邊狂笑型宙,一邊肆意宣揚(yáng)起來撬呢。
沒兩天,這件事就傳遍了鄰里妆兑。
璜溪人都不安分起來魂拦,說:“是吧毛仪,說了不是個好貨⌒究保”
也有人說:“你說她是九歲啊箱靴,打死我也不信!我怎么越看她越像三十歲荷愕?”
還有人說:“我就知道衡怀,異種就是異種“擦疲”
“什么異種抛杨,是野種〖隼啵”
“不是異種怖现,也不是野種,我看啊玉罐,這就不是個人屈嗤。要是個人,會勾引自己的哥哥嗎吊输?打死我也不信饶号!”
這些夾雜著“打死我也不信”的話,自然避不開高鳳兒爸媽的耳朵季蚂。她爸拿了根棍子茫船,她媽折了根細(xì)竹條,前者擊臀癣蟋,后者打手心透硝,問她是不是真的狰闪。高鳳兒自然說沒有這回事疯搅。
審問了一番,沒有結(jié)果埋泵。
高鳳兒她媽把高鳳兒衣襟一撩起來幔欧,大怒:
“你還說沒有這回事!你娘是過來人丽声,你還想騙娘老子礁蔗?打死我也不信!”
打死我也不信雁社!哪怕是親媽浴井,得出的結(jié)論,也和外人如出一轍霉撵。
傷心的高鳳兒挨了一下午打磺浙,爸媽憤怒至極洪囤,不準(zhǔn)她進(jìn)屋睡覺。夜幕降臨了撕氧,滿天星斗瘤缩。高鳳兒意識模糊,拖著疲憊的身軀伦泥,躺進(jìn)了柴房剥啤。
第二天中午,父母農(nóng)忙回來不脯,發(fā)現(xiàn)女兒還沒進(jìn)屋府怯。懲罰已經(jīng)過去,早飯不吃就算了防楷,就算怕長高富腊,午飯也應(yīng)該回來吃點(diǎn)啊。到晚上域帐,再次從地里回來的父母詢問兩個兒子赘被,都沒人知道女兒的去向。他們這才意識到需要開始尋找肖揣。找了后院民假、柴房、菜園龙优、牛棚和豬欄羊异,問了鄰居、高鳳兒的玩伴彤断、村口的幾戶人家和無所事事野舶、四處閑逛的懶漢,都沒能得到一絲音信宰衙。
又過了兩天平道,有從地里回來的農(nóng)民說,好像在面前山看到了高鳳兒供炼。高鳳兒年紀(jì)雖小一屋,但長得人高馬大,老遠(yuǎn)就能看見袋哼。
于是冀墨,高鳳兒父母帶著兒子們,帶著親人們涛贯,還有家養(yǎng)的一條狗诽嘉,上了面前山。面前山并不高,并不大虫腋,只是一個小山包身冬。但是山上樹木蒼翠,枝葉繁茂岔乔,山澗潺潺酥筝,鳥鳴啾啾,毒蛇時(shí)隱雏门,野獸澈俑瑁現(xiàn)。一群人上去茁影,還扛著鋤頭宙帝,鐵鎬,倒是無所畏懼募闲。但遍尋面前山步脓,人們都沒有找到身高一米七五、鞋碼四十二浩螺、奶子有柚子大的高鳳兒靴患。
找尋的人們失落、感慨要出、嘆息鸳君,準(zhǔn)備打道回府。
這時(shí)候患蹂,狗突然叫起來或颊。人們順著狗叫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面前山的山脊上传于,從山那一頭爬出來一個東西囱挑,不知道是一頭熊,還是一個鬼沼溜。
狗狂吠不止平挑,高鳳兒她媽突然慟哭起來,邊哭邊往山上跑盛末,嘴里喊著:“我的高鳳兒暗搿!我的高鳳兒悄但!”
高鳳兒找回來了,人們再次見到她時(shí)石抡,她滿嘴鮮紅檐嚣。有人以訛傳訛,說那是血,高鳳兒其實(shí)是吸血鬼變的嚎京,一進(jìn)入山林就暴露出本性嗡贺,開始嗜血了。但是圍在她身邊的璜溪人都知道鞍帝,那不過是啃食樹莓后留下的痕跡诫睬。她消失了三天,又這么人高馬大帕涌,如果不進(jìn)食摄凡,肯定得餓死。
屋里人問她去哪了蚓曼,她指了指面前山那頭亲澡。屋里人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面前山那頭不遠(yuǎn)就是觀莊村纫版。她這是出璜溪了床绪。
屋里人又問她為什么不回來,她說:“怕挨打其弊,不敢回來癞己。”
其實(shí)梭伐,她心中所想末秃,無非是自己所受之苦。高鳳兒年紀(jì)是小籽御,也有自己的思想练慕。通過這件事,她進(jìn)一步體會到技掏,自己在這個家庭里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不給上學(xué)铃将,吃不飽飯,沒鞋子穿哑梳,沒胸罩戴劲阎,走路得低頭,說話得小聲兒......她在柴房里哭了一夜鸠真,想了想悯仙,怕哥哥再來黏她,那她還得挨打吠卷。為了不挨打锡垄,天不亮,她就往山里跑了祭隔。喝了幾天山泉货岭,幾捧山果,倒也逍遙自在了幾天。
之后的幾年千贯,高鳳兒仍舊總是吃不飽飯屯仗。糧食供給不足是一部分原因,她爸媽怕她長得太高搔谴,把口糧集中在兩個兒子碗里是另一部分原因魁袜。因而接下來幾年,高鳳兒極度營養(yǎng)不良敦第。? ?
那時(shí)候峰弹,高鳳兒家和整個璜溪、整個中國一樣申尼,不光沒飯吃垮卓,連樹葉、樹皮都吃不痛快师幕。高鳳兒長得高且瘦粟按,手臂修長,身體輕盈靈活霹粥,在第一時(shí)間搶奪了更多的樹葉灭将。有高鳳兒在的地方,其他人往往只能吃樹皮后控。因?yàn)楦啉P兒的緣故庙曙,那段時(shí)間,他們一家每天進(jìn)食的樹葉量浩淘,明顯多于村里其他人家捌朴,面色也不如村里人那般干枯、慘淡张抄。
在吃不飽砂蔽、更吃不好的狀態(tài)下,高鳳兒在15歲的時(shí)候署惯,只長到了一米八六左驾。
在高鳳兒長到一米八六的這一年,她第二次離開了璜溪极谊,或者說诡右,離開了璜溪人的視線。
高鳳兒第二次離開璜溪轻猖,不是由于客觀原因帆吻,而是主觀原因所導(dǎo)致。此時(shí)蜕依,她家的房子已經(jīng)裝不下她桅锄。一不注意琉雳,她不是碰到門框样眠,就是撞到懸在墻上的東西友瘤。床也睡不下她。兩年前檐束,三兄妹擠一張長一米八辫秧、寬一米二的床,勉強(qiáng)可以睡開被丧。后來盟戏,高鳳兒長過一米八了,就不得不曲腿才能睡下甥桂。開始曲腿還勉強(qiáng)能睡下柿究,到15歲這年,曲腿睡就會把哥哥或弟弟擠下床去黄选。甚至她家里的條凳蝇摸、板凳都被她坐壞了好幾個。
這時(shí)候办陷,她爸媽就想要給高鳳兒尋個人家貌夕。男方身高短長倒無所謂,但最好是家里條件好一點(diǎn)的民镜,房子大一些啡专,門框高一些,床寬大些制圈,凳子結(jié)實(shí)些们童。
雖然說要嫁,到處尋媒人介紹鲸鹦,高鳳兒的婚嫁之路卻并不平坦慧库。
女方這邊不在意男方身高短長,但媒人介紹的男孩子亥鬓,百分之九十都不滿意女方的身高完沪。而另外不介意身高的百分之十,不是眼瞎腿殘嵌戈,就是家徒四壁覆积。高鳳兒的爺娘急著把高鳳兒嫁出去,但也不是送出去熟呛。盤桓三月宽档,待嫁的高鳳兒仍未出閣,微薄的嫁妝和巨大的身高使得她仍沒人垂幸庵朝。?
后來出現(xiàn)的想娶高鳳兒的人吗冤,叫三傻子又厉,崗背李家人。顧名思義椎瘟,三傻子是個傻子覆致。家里條件還行,足以供高鳳兒吃穿住肺蔚,眼睛靈光煌妈,手腳都好,就是腦子不行宣羊。說他傻也不是智障璧诵,他只是容易犯糊涂。大事上面犯糊涂容易敗家仇冯。小事上面糊涂之宿,一來容易誤事,二來容易招人笑話苛坚。三傻子就是那種喜歡犯低級錯誤的人比被。比如,插秧得倒著插炕婶,一邊插姐赡,身子一邊往后退。三傻子插秧跟玩兒似的柠掂,開始還是倒著插项滑,插著插著就變成一邊插,一邊往前走了涯贞。旁人看了都好笑:“哪有插秧往前走的呀枪狂?你這樣不知道要踩死幾多秧苗,還插不齊宋渔,還他娘耽誤工夫州疾。”又比如皇拣,三傻子想當(dāng)勞動模范严蓖,搶著去犁田。犁田的時(shí)候氧急,又要爭業(yè)績颗胡,搶速度,拼命拿鞭子抽牛。結(jié)果母牛發(fā)狂,將其踹傷搂鲫。
除了喜歡犯渾,其他方面,三傻子還是可以的剪况。孝順冒签,聽爺娘話闯两,勤勞俘枫,勇敢腥沽,正直,善良崩哩,助人為樂巡球,鄰里和睦言沐。只是邓嘹,三傻子因?yàn)槔媳蝗俗I笑,傻的名聲就傳得很遠(yuǎn)险胰。不光崗背李家人知道汹押,弄得連附近的榴田周家、帥家起便、付家棚贾、璜溪徐家、下堡徐家榆综、中堡李家妙痹、歐家、山腳夏家鼻疮,或多或少怯伊,都有些村民知道崗背李家有個傻子,叫三傻子判沟。三傻子是小傻耿芹,這個事在崗背李家傳得眾所周知,也還是小傻挪哄。本來是小傻吧秕,但搞得附近幾十里的村莊都有人知道,小傻也成大傻了迹炼。
高鳳兒個子雖高砸彬,但并不是傻大個。聽說要把她嫁給一個傻子斯入,她也不樂意砂碉。奈何父母收了三傻子家的聘禮,不嫁咱扣,這個家也不會留她绽淘。她必須離開璜溪了!
三傻子接新娘子那天闹伪,本來新郎官要背新娘上自行車沪铭,接回家里的壮池。哪知道,三傻子根本背不動高鳳兒杀怠,還是在他兩個小舅子的幫助之下椰憋,才將新娘子弄上自行車。行至半路赔退,三傻子那輛嶄新的鳳凰牌二八車爆了胎橙依,后半程還是推回去的。
兩人在一起三年硕旗,高鳳兒沒有懷孕窗骑。這讓高鳳兒的婆婆非常氣惱。她開始還待高鳳兒如親生女兒漆枚,百般和藹创译、親昵。見高鳳兒遲遲沒有懷孕墙基,她的態(tài)度便逐漸轉(zhuǎn)冷软族,到后來更是呼來喝去,常施打罵残制,待高鳳兒如女婢立砸。高鳳兒想反抗,想一巴掌扇飛她的婆婆初茶,可她都忍過去了颗祝。因?yàn)樗溃谒齻兊氖澜缬^里纺蛆,女人沒有孩子吐葵,就應(yīng)該低下頭,就活該下賤桥氏!
婆婆還給高鳳兒弄來很多中藥温峭。高鳳兒忍著苦味、焦味和惡臭字支,把五花八門的中藥全部喝下凤藏。喝了一整個春天的中藥后,高鳳兒的婆婆把燉藥的瓦罐堕伪、陶罐全部砸得粉碎揖庄。
此時(shí),李家村又生了閑言碎語欠雌。說高鳳兒不能懷孕蹄梢,不是人家高鳳兒的問題,而是三傻子自己能力不行富俄。更有人不嫌事大禁炒,說結(jié)婚三年而咆,三傻子和高鳳兒還沒圓過房,高鳳兒至今仍是個雛兒幕袱。
流言就像瘟疫暴备,讓所有人都措不及防。三傻子首先被感染们豌。他感覺自己作為男性的尊嚴(yán)受到了挑戰(zhàn)涯捻,在外面受辱,在家里作威作福望迎。在外面障癌,別人罵三傻子是空響炮±奚罚回到家混弥,他便罵高鳳兒是不抱窩的母雞。有了兒子的支持对省,婆婆對高鳳兒的辱罵更是無所顧忌。
終于晾捏,高鳳兒不堪其辱蒿涎,在她身高一米九三的時(shí)候,逃離了李家惦辛。
高鳳兒鉆入山林劳秋,居無定所,食無定量胖齐。她在山野間住了兩三年玻淑,大概是覺得孤獨(dú)了,便突然回到璜溪呀伙,重新闖入了璜溪人的視線补履。然而,璜溪早已改換人間剿另。高鳳兒的父母相繼離世箫锤,房子、田地盡被兄弟占去雨女。又聽聞李家那邊谚攒,三傻子已另尋配偶,育有一雙兒女氛堕,想來李家也是回不去的馏臭。
高鳳兒回璜溪以后,人們看她更像看野獸一樣了讼稚。身高兩米零七括儒,或者兩米零八浪耘,體重快趕上一頭小型黃牛,奶子像蔫了的氣球塑崖,垂在胸前七冲。而且,高鳳兒的語言能力也急劇下降规婆。她還能聽懂璜溪人說的話澜躺,但明顯不能流暢地思考和回答出來。她的父母都死了抒蚜,她的兄弟疏遠(yuǎn)她掘鄙,她的嫂子拿長長的稈叉嚇唬她,驅(qū)趕她嗡髓。村里也沒有人同情她操漠、可憐她,接濟(jì)她更是不可能饿这。她對于村民浊伙,對于高鳳兒的哥嫂來說都無關(guān)緊要。
但有一樣长捧,高鳳兒卻讓村民受不了嚣鄙。高鳳兒沒有東西吃,只能翻過菜園偷別人的瓠子串结,絲瓜哑子,葫蘆,南瓜肌割,冬瓜卧蜓,黃瓜,白菜把敞,卷心菜弥奸,莧菜,空心菜先巴,韭菜其爵,芥菜,菠菜伸蚯,白蘿卜摩渺,紅蘿卜,豆角剂邮,刀角摇幻,扁豆,毛豆,蠶豆绰姻,蕓豆等蔬菜枉侧,另外還偷橘子,柚子狂芋,桃子榨馁,梨,桑葚帜矾,柿子翼虫,毛栗子,枇杷屡萤,棗子珍剑,西瓜,打瓜死陆,葡萄招拙,石榴等四時(shí)水果。而且措译,高鳳兒特別精别凤。她不偷公家菜園或者果園,專偷自留地里的東西瞳遍。有些村民自留地不種水稻闻妓,不種花生,不種藠頭掠械,或者不專門種植水稻花生藠頭,他們也愛種些蔬菜注祖,水果之類的猾蒂。這就直接便宜了高鳳兒。高鳳兒人高馬大是晨,看起來威猛無比肚菠,戰(zhàn)力絕倫。普通人家看到她從菜地或者果園里走出來罩缴,手里拿著西瓜蚊逢,嘴里啃著黃瓜,就拿起稈叉或鋤頭箫章,徑直往前沖烙荷。奔到高鳳兒身前,璜溪的男人們看清了她黑熊一樣的身段檬寂,雄獅一樣的頭發(fā)终抽,獵豹一樣的眼睛,立馬嚇得直哆嗦,別說殺人昼伴,就連手也抬不起來匾旭。有的呆在原地打抖,有的掉頭就跑圃郊,連手里的農(nóng)具都丟下了价涝。
還有件事情,璜溪的民眾也難以忍受持舆。但是比之偷自留地里的蔬菜水果色瘩,程度還是要輕一些。那就是高鳳兒不穿衣服吏廉。不是高鳳兒不愛穿泞遗,是她沒得穿。她回到璜溪的時(shí)候席覆,渾身裹著幾片爛布史辙,勉強(qiáng)還能遮羞。她經(jīng)常要越過菜園的藩籬偷摘蔬菜佩伤,上樹盜摘水果聊倔,她身上的幾片破布,自然而然生巡,很快消失了耙蔑。暖和的時(shí)候她無所謂,天冷的時(shí)候孤荣,她就整天躲在牛棚里甸陌,吃著儲備的食物。等天一暖和盐股,她就又奔出來了钱豁。
因此,高鳳兒又被譏為牛婆疯汁。
剛開始牲尺,總有老人大著膽子,跑到她身旁勸她:“鳳兒啊幌蚊,聽叔一句話谤碳,不要不穿衣裳跑出來。你偷大家的菜溢豆,偷大家的水果子就算了蜒简,算大家欠你的。但是你要穿件衣服啊沫换,讓細(xì)伢子看到了多不好臭蚁∽钐”這位叔的意思可能是,細(xì)伢子看到了絕對不行垮兑,但成年的男人們冷尉、女人們,還有老人們看了則無所謂系枪,沒有一點(diǎn)問題雀哨。高鳳兒歪著頭想了想,可能是覺得細(xì)伢子也總有長成大人的那一天私爷,便沒有理會這位叔雾棺,繼續(xù)光著腳丫子,裸著下身衬浑,吊著兩個奶子捌浩,在璜溪的土路泥路上穿行。
人們感慨萬分工秩。感慨之后尸饺,璜溪人又想,偷自留地里的蔬菜水果都忍過來了助币,不穿衣服算個屁袄颂!
但是高鳳兒確實(shí)回來了眉菱。真正的回來了迹栓。又重新進(jìn)入璜溪人的視野。人們不歡迎她的回歸俭缓,又只能愁眉不展克伊,無可奈何。
這樣過了一年多华坦,隊(duì)里出來了一個叫做螞蟥的人答毫,他站出來了。他在隊(duì)里的一次會議上說:“你們討厭高鳳兒是不是季春?”
“你還能幫我們把她趕走啊消返?”
“不能载弄。”
“那你敢殺她澳旒铡宇攻?”
“你們真確定她是一頭牛啊倡勇?”螞蟥說逞刷,“萬一到時(shí)候又有人舉報(bào),說她是個人,那我豈不成殺人犯了嗎夸浅?”
“那你說怎么辦仑最?”
“要我說啊,”螞蟥有些得意帆喇,“你們不喜歡她警医,我就讓大家都喜歡她,尊敬她坯钦。你們不歡迎她预皇,我就讓大家都親近她,愛戴她婉刀。你們要趕她吟温,我就要留她。你們不能把她當(dāng)牛宰了突颊,我就把她變成一頭牛鲁豪。你們說怎么樣?”
村民們齊聲說好洋丐。
在一個雨夜呈昔,螞蟥找了好七八戶人家的牛棚,終于在一間巨大的牛棚里見到了高鳳兒友绝。高鳳兒躺在牛棚的內(nèi)側(cè)堤尾,牛躺在牛棚的外側(cè)。螞蟥給高鳳兒扔了一樣?xùn)|西迁客,說了幾句話郭宝,掉頭走了。第二天掷漱,人們便看見粘室,高鳳兒裹著一塊白色帆布從土路泥路上經(jīng)過。白色的帆布從她的腋下穿過卜范,將身子裹住——看來是塊不小的帆布衔统。白色帆布的兩頭用鐵環(huán)、鐵絲扣緊了海雪,穿在身上不會松落锦爵。這么一裹起來,高鳳兒倒有點(diǎn)像裹著浴巾在外面瞎逛奥裸∠障疲或許,高鳳兒應(yīng)該是璜溪第一個圍“浴巾”的人湾宙。螞蟥說樟氢,他不過是找到了一個倒塌的避雨棚冈绊,將棚上的帆布拆卸下來,在水圳里過了一遍埠啃,曬干之后便給高鳳兒送過去了死宣。“沒辦法霸妹,村里不能沒個樣子十电。”螞蟥露著齙牙說叹螟。
過了三五天鹃骂,又有人看見螞蟥往一間牛棚里端了一大碗白米飯。接下來幾天罢绽,進(jìn)入牛棚的還有涼拌黃瓜畏线,腌蘿卜,豆腐乳良价,炒茄子寝殴,豆腐湯,蘿卜湯等等明垢。除了涼拌黃瓜蚣常,都是熟食。再后來痊银,有人看見螞蟥支使高鳳兒喂牛抵蚊,喂豬,喂雞溯革。開始是喂螞蟥自家的禽畜贞绳,到后來,發(fā)展為先喂螞蟥家的禽畜致稀,再喂集體的的牛冈闭、豬、雞抖单。
往后的幾個月萎攒,人們常常在公社食堂看到,靠近窗口的位置坐著一個既高且大的人矛绘,身上圍著一塊舊帆布躺酒,圍著一大碗飯、一碗湯和幾根咸菜胡吃海塞蔑歌。
當(dāng)然,光喂牲口遠(yuǎn)不能賺取足夠工分揽碘。為了吃上一口飯次屠,繼續(xù)穿著帆布在村里生活园匹,高鳳兒還要挑水,挑糞劫灶,澆園裸违,挖港道等等。
盡管如此本昏,隊(duì)里的領(lǐng)導(dǎo)依然覺得供汛,高鳳兒干的活是多,可以頂兩個男勞力涌穆,但她吃得卻遠(yuǎn)比干得多怔昨,集體食堂負(fù)擔(dān)不起如此大的食物消耗。雖說人們“鼓足干勁生產(chǎn)”宿稀,就可以“放開肚皮吃飯”趁舀,但領(lǐng)導(dǎo)覺得,高鳳兒現(xiàn)在干了兩個人的活兒祝沸,卻吃了四個人的飯矮烹,嚴(yán)重違背了“平均主義”的原則,因而找到螞蟥談話罩锐。
“螞蟥奉狈,你說你找來一個飯桶干嘛嗎?給她四個人的飯涩惑,派兩個人的活給她仁期?”
螞蟥還有所隱瞞,其實(shí)境氢,高鳳兒還給他家做了不少工分的活蟀拷,而且工分都算在他家名下,便說:“給她派了足夠的活萍聊,肯定是她偷懶了问芬。您放心,明天開始寿桨,我親自監(jiān)督她此衅,保證不讓一個人占集體的便宜⊥っ”
第二天挡鞍,螞蟥沒說幾句話,就把牛軛套在了高鳳兒的脖子上预烙,讓高鳳兒用兩只手搭在牛軛的兩端墨微,防止牛軛脫落。
無知的高鳳兒為了賺一口飯吃扁掸,正式開始了當(dāng)牛的生涯翘县∽钣颍或許,讓人當(dāng)牛的說法看似荒誕锈麸,但在璜溪镀脂,這完全是一個成立的命題。死了爹娘的高鳳兒忘伞,身高兩米零七薄翅,或者兩米零八,胳膊有普通人的大腿粗氓奈,大腿有樹干粗翘魄,身形抵得上一頭小型黃牛√骄保“生產(chǎn)隊(duì)耕牛數(shù)量不足熟丸,把高鳳兒劃進(jìn)去,對提高生產(chǎn)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伪节」庑撸”這是螞蟥的原話,他說出這番話時(shí)不無自豪怀大,是他一手把無家可歸的高鳳兒從一個人人厭惡的小偷纱兑,變成了勤勞勇敢、人見人愛化借、為社會主義事業(yè)揮灑汗水的“勞動楷那鄙鳎”。
高鳳兒的體重趕不上一頭成年黃牛蓖康,但耕地的效率铐炫,卻遠(yuǎn)比一頭黃牛高。板結(jié)的土地蒜焊,被高鳳兒拉的犁一犁倒信,瞬間變得松松垮垮,毫無招架之力泳梆。水田更不用說鳖悠,在高鳳兒面前,簡直就和豆腐一般优妙,一犁乘综,便成了黃色的碎塊、渣子套硼。
成了“趴ǔ剑”的高鳳兒,每天按照日升日落來安排工作和休息的時(shí)間。但是看政,高鳳兒終究是人不是牛朴恳,當(dāng)了幾個月牛,從春種到晚稻收割允蚣,高鳳兒幾乎累垮了。更為嚴(yán)重的是呆贿,高鳳兒還是吃不飽嚷兔。自從當(dāng)上“牛”之后做入,隊(duì)里的領(lǐng)導(dǎo)沒有再對高鳳兒的胡吃海塞說三道四冒晰,但高鳳兒每餐飯吃的量并沒能增加。也就是說竟块,高鳳兒干的活多了壶运,相應(yīng)的伙食并沒有改善。哪怕真是一頭牛浪秘,人們也往往愛惜牛力蒋情。然而,對于高鳳兒耸携,人們卻不知道愛惜棵癣。人們表面上表現(xiàn)出友好、善意夺衍、尊敬狈谊、愛護(hù)、關(guān)懷沟沙、體貼河劝、重視,背地里卻在揮舞著“鞭子”矛紫。從春耕到雙搶赎瞎,從雙搶到晚稻收割,高鳳兒消瘦了含衔。她的腿沒有樹干粗了煎娇,她的腰彎了,她的手畸形了贪染,她的后脖頸上起了一圈老繭缓呛。
一天上午,太陽早上了三竿杭隙。村民們幾乎尋遍了集體牛舍和所有私人牛棚哟绊,都沒能找到高鳳兒。人們想痰憎,不會自己下地干活去了吧票髓?但是尋遍了璜溪那千百畝土地攀涵,仍不見高鳳兒的身影。過了兩三天洽沟,人們終于明白以故,高鳳兒是又跑了。
有人猜測:“她肯定是受不了這樣當(dāng)牛的日子裆操,就跑進(jìn)深山里了怒详。”也有人說:“高鳳兒啊踪区,算是過上了與山林為友昆烁,野獸為鄰,月光為伴的神仙日子啊缎岗【材幔”
這次逃離,高鳳兒幾乎算是徹底離開璜溪人的視線了传泊。
為什么說幾乎鼠渺?因?yàn)橛幸淮危粋€別村的獵戶說或渤,在山里打獵碰到了一個巨大的東西系冗,不知道是野人還是黑熊,只見它渾身臟兮兮的薪鹦,散發(fā)著奇臭掌敬,身上長滿了長而濃密的毛發(fā)。她赤裸上身池磁,下身則被一塊破爛的舊帆布裹著奔害。獵人身旁的小徒弟還說,看見那活物的嘴角閃現(xiàn)了兩顆尖牙地熄。
這話傳到璜溪人耳朵里华临,璜溪人都笑了,“這不就是給我們村耕地的高鳳兒嗎端考?”
后來雅潭,有人在大河洲遠(yuǎn)遠(yuǎn)看到兩個野人在交媾。有人懷疑却特,那個母的野人可能就是高鳳兒扶供。有人不相信,說裂明,那個母野人的大小和高鳳兒是差不多椿浓,但是另外一個是哪里來的呢?哪兒還能找到跟高鳳兒一樣大小的活物啊扳碍?
這時(shí)候提岔,有老人說:“這世界上,所有的東西原本都是成雙成對的笋敞。有一個高鳳兒這么大的活物碱蒙,絕對有第二個。高鳳兒在璜溪夯巷,在崗背李家沒找到那么大振亮、跟她成雙成對的活物,大概在山里鞭莽,或者在大河洲就找到了◆锏唬”
此后澎怒,不管是在大河洲還是在山里,都沒人見到高鳳兒了阶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