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們還年少

01

大學師姐燕燕突然給我下帖枚荣,邀請我參加她外祖母的葬禮困食。

師姐的外祖母边翁,六年前她結婚的時候我曾經(jīng)見過一次。在我認識的所有人里硕盹,師姐是最家世顯赫的一位倒彰,上個世紀初的香港富商家庭,戰(zhàn)后移民美國莱睁,在異國他鄉(xiāng)做出不小事業(yè)待讳,90年代重返內(nèi)地,很少有人能富足百年仰剿,師姐家卻無疑是创淡。師姐的老公家世也不差,商人家庭南吮,彬彬有禮溫文爾雅的一個年輕人琳彩,聽說他們還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當時對于這段婚姻我們都很羨慕部凑,婚禮前師姐卻憂心忡忡露乏,無他,擔心自己的外婆會和對方的爺爺在婚禮上吵起來涂邀。

師姐外婆是他們家的賈母老太君瘟仿,因為生意上的往來,和姐夫家的爺爺針鋒相對十幾年比勉,幸運的是劳较,婚禮到底是平安過去了,兩位老人家都挺安靜也挺開心浩聋,外婆還唱了一首我從沒聽過的歌观蜗,事后師姐告訴我,外婆年輕時候在香港是歌女出身衣洁,難怪那么大年紀了還能唱出聲音墓捻。

同樣的富麗堂皇,不同的是悲喜人情坊夫,上次來是為婚禮砖第,這次來卻是為葬禮撤卢,獨自坐在外婆生前的書房里,我不禁有些唏噓厂画。突然間門被推開凸丸,我嚇了一跳,回過頭袱院,一位老先生正站在門口——師姐夫的爺爺屎慢。

老爺子走進來,在我對面坐下忽洛,他沒有跟我繞彎子腻惠,直接開口問:“你知道的吧,我和玫瑰認識的時間不是二十年欲虚,而是大半個世紀集灌。”

此時坐在我面前的复哆,不再是師姐老公的爺爺欣喧,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家,而是一個年出生于上世紀初梯找、相貌英俊唆阿,名字叫做蘭恩銘的年輕人。

故事從一場舞會開始锈锤。

02

那是在1941年香港初夏的某一天驯鳖,淺水灣飯店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舞會。

年輕人們的盛會久免,本港許多紈绔子弟富家千金都樂得參與浅辙,聶家大公子是這場舞會的東道,今晚他的舞伴叫藍玫瑰阎姥,是一名風頭正勁的歌女记舆,聶公子西裝革履,藍玫瑰穿著淺藍色的禮服丁寄,頸上掛一串流光溢彩的項鏈氨淌,襯托著光潔如珍珠的面龐,明艷動人不可方物伊磺,無視來賓們私下里小聲的詆毀,全然一副女主人的得意派頭删咱。

她的得意在聶小姐挽著舞伴的手出場時戛然而止屑埋。

聶小姐并不漂亮,甚至有點小小的丑痰滋,但是她的舞伴卻高大英俊摘能,他的出現(xiàn)甚至壓過了東道主聶公子的風頭续崖,賓客們竊竊私語地揣測著這位美男子的來歷,聶小姐挽著他走到聶公子和藍玫瑰面前团搞,向他們介紹:“這是我的舞伴严望,蘭恩銘蘭先生,咦逻恐,玫瑰像吻,你們倒是同個姓「绰。”

藍玫瑰訕訕地笑:“怎么能一樣拨匆,人家的蘭是空谷幽蘭的蘭,一聽就是端方君子挽拂,我的藍是顏色藍惭每,一聽就輕佻淺薄,上不得臺面亏栈√ㄐ龋”

聶公子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挽緊了她的胳膊绒北。

蘭恩銘卻保持著得體的微笑:“藍小姐過獎也過謙了黎侈。”

真像個老狐貍镇饮,臉上帶著微笑蜓竹,心里卻早已經(jīng)算計了千八百遭,藍玫瑰在內(nèi)地狠狠地罵了這笑面狐貍一句储藐,表面上卻乖巧地點了點頭俱济,挽著聶公子的手走開了。

舞會當然是要跳舞钙勃,今天舞會的主題是圓舞蛛碌,舞池里亂哄哄的,藍玫瑰隔著人群看蘭恩銘辖源,他的舞步優(yōu)雅從容一如往昔蔚携,來港做了四年歌女,藍玫瑰早就學會了熟練地跳各種舞步克饶,但在蘭恩銘面前酝蜒,她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十二三歲時候的笨拙狀態(tài),腳下打著絆子矾湃,肢體僵硬的像剛在雪天里被凍死亡脑。

舞伴換來換去,大多人都嫌她生澀,很快丟開了手霉咨,最終還是轉(zhuǎn)到了蘭恩銘面前蛙紫,蘭恩銘像對待每一個女士那樣,捏住了她的手途戒,另一手攬住了她的腰坑傅,藍玫瑰的心震了一震,她無法抑制地想到了很多年前喷斋。

是在1932年吧唁毒,那年冬天她剛進孤兒院,圣誕節(jié)快來了继准,院長說今年孤兒院的出資人枉证,那位可親的蘭太太和他的丈夫會來孤兒院和孩子們一起過圣誕,太太喜歡跳舞移必,所以到時候孤兒院會舉辦一個舞會泛源,所有人都要參加逸尖。

玫瑰一個月前從老家逃荒出來井厌,才被孤兒院收養(yǎng)险污,說起來她雖然有著城里姑娘的俊俏,只畢竟只是個鄉(xiāng)下丫頭憎瘸,她笨入篮,院長教的舞步怎么也記不住練不好,孤兒院的女孩子們彼此敵視幌甘,誰也不肯幫誰忙潮售,玫瑰只好自己摸索著苦練。

一整個星期锅风,她都趁其他人午睡的時間在小禮堂外的香樟樹下練舞步酥诽,可是她太缺乏天賦,一個星期竟然毫無進展皱埠,還總是被自己絆倒肮帐。

有一次又被絆倒跌坐在地上后,終于有人不耐煩了边器,頭頂上突然嘩啦一聲響训枢,玫瑰抬起頭,香樟樹的樹冠被撥開忘巧,一張秀氣的男孩子臉出現(xiàn)在樹葉與陽光之間恒界,滿臉的不耐煩:“你怎么那么笨?”

玫瑰呆呆地看著這少年從樹上爬下來砚嘴,手里還拿著一本書仗处,少年虎著臉:“一個星期了還跳成這樣眯勾,你可真笨吶枣宫∑攀模”

他把書放在地上,朝玫瑰伸出手:“把手給我也颤⊙蠡茫”

他一手搭住玫瑰的手臂,一手輕輕撫著她的腰翅娶,動作很輕柔紳士文留,嘴上可并不,刻薄的像刀子:“我在孤兒院待了十年竭沫,真是沒有見過比你更笨的女人燥翅,這點動作都學不好。我可真不想管你蜕提,可是你跳不好院長就會不高興森书,就會連累所有人,包括我在內(nèi)谎势×莞啵”

在他刻薄如刀的言語里,玫瑰到底學會了那套舞步脏榆,沒給圣誕舞會抹黑猖毫,院長一高興,給每個孩子都派送了圣誕禮物须喂,第二天早餐還加餐了每人一塊奶油蛋糕吁断。

那是玫瑰第一次吃這種西洋糕點,她不舍得一口氣全吃光了坞生,只是一點點奶油地抿仔役,最后蘭恩銘看不下去她這小家子氣的模樣,把自己的推給了她:“只有你們小姑娘才喜歡這個恨胚÷钜颍”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尤其是你這種從小一直吃苦沒吃過甜的鄉(xiāng)下丫頭赃泡!”

鄉(xiāng)下丫頭早已經(jīng)成了摩登女郎寒波,當年那塊奶油蛋糕的滋味卻還在味蕾間豐盈,舞曲停止升熊,蘭恩銘松開玫瑰的手俄烁,后退兩步,輕輕欠了欠身级野,沒有說話页屠,轉(zhuǎn)身走開了。

03

藍玫瑰從聶公子那里聽說,蘭恩銘是聶小姐的男朋友辰企,剛從英國留學回來风纠,彬彬有禮的紳士,難為他不嫌棄聶小姐容貌丑陋牢贸。

那場舞會之后竹观,藍玫瑰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蘭恩銘——聶公子有事出差去了呂宋,藍玫瑰也就沒有什么和聶小姐碰面的機會了潜索。

直到有一天晚上臭增,藍玫瑰在臺上唱著歌,突然歌廳的門被推開竹习,一個英俊挺拔的年輕人走了進來誊抛,他徑直走到臺下離舞臺不遠不近的一張桌子前坐下,他的那個角度最適合看臺上整陌,臺上的人也總能看到他拗窃,藍玫瑰的歌聲不易察覺地哽了一下。

她唱的是時下流行曲蔓榄,《天涯歌女》里的那首《玫瑰玫瑰我愛你》并炮,由一個叫藍玫瑰的歌女唱來,帶著諸多討好觀眾的意味甥郑。

藍玫瑰在后臺卸妝的時候逃魄,蘭恩銘走進了化妝間,他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澜搅,藍玫瑰面對著鏡子伍俘,能從鏡子看到反向的他,蘭恩銘玩著打火機卻并不點煙勉躺,他笑著說:“沒想到你也唱那么俗氣的歌癌瘾。”

藍玫瑰聳肩——這是跟外國客人學的:“要不然你以為我該唱什么歌饵溅?”

她嘴角揚起妨退,帶著一點挑釁的神秘莫測的笑,蘭恩銘罕見地閉上了嘴蜕企,等到藍玫瑰擦去了臉上嘴上的東西咬荷,他才重新開口:“你怎么來的香港?”

藍玫瑰臉上的笑容退下去轻掩,神情冷淡淡的:“四年前幸乒,上海的仗一打,就來了香港唇牧『痹”

她補充了一句:“孤兒院也散了聚唐,打仗前原本院長好心留我在孤兒院做工的∏徽伲”

蘭恩銘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杆查,半天他哦了一聲,問:“你跟誰來的香港宴咧?

藍玫瑰嘲諷的笑容浮起來:“跟著一群難民根灯,路上到處在打仗或者預備打仗,災荒瘟疫的掺栅,同行的人死了不少,其實那時候我們也不知道去哪兒纳猪,只是一味往南走氧卧,我命大,半路上遇到了現(xiàn)在歌廳的老板氏堤,他偶然間聽見我唱的一首歌沙绝,覺得我是個可造之材,所以帶我來了香港鼠锈∩撩剩”

蘭恩銘問:“哪首歌?”

脫口而出后才覺得后悔购笆,藍玫瑰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關你什么事粗悯?”

蘭恩銘后悔多言,半天才笑著說:“玫瑰同欠,你和過去不太一樣了样傍。”

藍玫瑰冷冷地看著他:“不再是為了一塊奶油蛋糕能高興一整晚的鄉(xiāng)下丫頭了铺遂,也不再嘴笨的任人欺負了衫哥,蘭先生,如果是你襟锐,有過從上海一路頂著炮火逃到香港的經(jīng)歷撤逢,你也會變的。說說你吧粮坞∥萌伲”

當年蘭恩銘在孤兒院里就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他爭取到了進學校讀書捞蚂,功課相當出彩妇押,后來終于等到一位好心人憐憫他才華,愿意出資送他留洋讀書姓迅,他于是離開了孤兒院去了英國敲霍。

“沒什么好說的俊马,在英國讀了四年商科,剛回國肩杈〔裎遥看內(nèi)地在打仗,香港算一塊樂土扩然,就來了這里艘儒。”

藍玫瑰歪頭看著他:“怎么不去資助你的好心人公司里上班夫偶?”

蘭恩銘的臉冷了冷界睁,有些僵硬地回答:“他去世了”#”

藍玫瑰覺得他神情不對翻斟,剛想再問些什么,突然有人敲門说铃,一個侍應生捧著一束玫瑰花走進來:“藍小姐访惜,宋先生送的,他想邀請您吃個宵夜腻扇≌龋”

藍玫瑰接過花:“你讓他略等一等,我這兒有事幼苛≈侠椋”

蘭恩銘問:“宋先生是誰?”

藍玫瑰嫌惡地把玫瑰放在一邊:“本港富商蚓峦,一個開電影公司的舌剂,有錢的,60歲老頭子暑椰』糇”

蘭恩銘皺眉:“你不是已經(jīng)有聶公子了,何苦還和這些人糾纏不休一汽?”

藍玫瑰嗤笑:“你以為聶公子會想認真娶我避消?他家老頭子會樂意?倒是這個宋先生召夹,年紀大了早就兒孫滿堂岩喷,做的了自己的主,老婆又早死了监憎,或許他肯娶我纱意,就算不行,他是電影公司老板鲸阔,如果肯捧一捧我偷霉,把我捧成個周旋胡蝶那樣的電影明星迄委,大賺一筆錢和名,老了也有靠类少⌒鹕恚”

蘭恩銘沉默了一下,惡聲惡氣地說:“嗯硫狞,你說的對信轿,既然你也知道聶公子不能娶你,那趁早認清現(xiàn)實残吩,別打這個主意财忽。”

藍玫瑰站起身來:“你嘴巴毒的和當年一模一樣世剖《ò眨”

她轉(zhuǎn)身要走,蘭恩銘問:“去哪兒旁瘫?”

藍玫瑰眉眼冷淡:“當然是去陪那個可能的人吃飯∏眚牵”

蘭恩銘問:“能不能別去酬凳?”

藍玫瑰冷笑:“不去陪他,難道陪你遭庶?你是可能的人嗎宁仔?聶小姐的乘龍快婿÷退”

蘭恩銘啞口無言翎苫,眼睜睜地看著藍玫瑰走出了化妝間,挽起等在外面一個老男人的手榨了。隱約的談話飄過來煎谍。

“那個人是什么人?”

“小時候在鄉(xiāng)下的鄰居龙屉,如今到香港了來看我一看呐粘,我們不怎么熟的∽叮”

04

藍玫瑰是從聶家的車夫那里得知蘭恩銘在聶小姐面前詆毀自己名聲的作岖。

車夫是藍玫瑰與聶家接觸最多的人,她時常打點車夫五芝,車夫算她的半個眼線痘儡,車夫告訴她:“昨天小姐和蘭先生坐車去百貨公司,路過歌廳枢步,蘭先生對小姐說沉删,聽說你最近和一個開電影公司的老板打的火熱渐尿,把少爺全拋到腦后去了。小姐聽了氣的不得了丑念,說要寫信告訴給少爺呢涡戳。”

藍玫瑰聽了氣的掰斷了半根口紅脯倚。

她去了百貨公司渔彰,在西裝配飾柜臺前徘徊了很久,最終決定買一枚袖口推正,售貨員拿出一盒子各式袖口隨她挑恍涂,水晶的鉆石的黃金的……藍玫瑰剛拿起一枚黃金袖口,背后突然有人說:“這個好植榕,老氣橫秋的再沧,最適合60歲的老頭子了∽鸩校”

藍玫瑰回過頭炒瘸,蘭恩銘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寝衫,滿身的風流倜儻朝氣蓬勃顷扩。

藍玫瑰沒有理他,吩咐售貨員把黃金袖口包了起來慰毅。

她拿著那枚袖扣在外面亂晃了很久隘截,去電影院里看了一場電影,等到天快黑的時候又回到百貨公司汹胃,把那枚老氣橫秋的黃金袖口換了一枚雕玫瑰花兒圖案的黃金嵌藍寶石袖口婶芭。

第二天,藍玫瑰把袖口寄去了安南着饥,附著一封信犀农,信里的內(nèi)容是,最近開電影公司的宋先生來找自己談合同贱勃,覺得自己歌喉好長得也好井赌,在舞臺上也毫不造作扭捏,是個演戲的好胚子贵扰,想簽自己進他的電影公司仇穗,問聶公子的意見。

“我見識少也不識人戚绕,拿不準主意纹坐,盼你能替我考慮一二,聞安南濕熱舞丛,你要多多保重耘子」”

聶公子是在兩個星期后回來的,一回來就要請藍玫瑰吃飯谷誓,藍玫瑰主動提議帶上聶小姐:“你走的這段時間一直沒機會見聶小姐绒障,怪想她的『赐幔”

聶小姐來了户辱,那么她正打得火熱的男朋友蘭恩銘當然也跟著來了。

平平靜靜地吃完了一頓飯糙臼,聶公子說了些在安南的趣事庐镐,吃完飯,蘭恩銘請看電影变逃。

是宋先生電影公司最新的電影必逆,當紅女明星出演,神奇怪談揽乱,看完電影出來突然遇上熟人名眉,是歌廳常客之一的畢先生凰棉,幾個人站住寒暄了一會璧针,畢先生說:“聽說這個女主角過去也是唱歌的,后來才當?shù)碾娪懊餍窃▎铱此{小姐樣貌不輸她,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能演個電影申屹,這些日子宋老板總是往歌廳跑找藍小姐绘证,不知道有沒有談過這事情』┘ィ”

藍玫瑰神色如常嚷那,開口的是聶公子:“這倒真有,我和玫瑰現(xiàn)在正為這個為難著杆煞,宋老板覺得玫瑰是可造之材希望能簽他的電影公司魏宽,玫瑰怕自己怯膠片,因此也猶豫决乎,我是怕那圈子不干凈队询。你們幾位怎么看?”

蘭恩銘看向藍玫瑰构诚,藍玫瑰的眼睛里閃爍著一點狡黠和得意的光蚌斩。

她親昵地挽住聶公子的手臂:“我送你的那枚袖扣呢,怎么沒戴范嘱?”

聶公子回答她送膳,又不是什么隆重場合员魏,電影院里黑燈瞎火的,戴上怕被人摸走了叠聋,他從口袋里拿出那枚袖扣撕阎,雕玫瑰圖案白金嵌藍寶石袖扣,藍玫瑰親自給他扣上碌补,扭頭的時候假裝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蘭恩銘一眼虏束,眼神里全是得意和挑釁。

晚上玫瑰在公寓里接到蘭恩銘的電話脑慧,他說:“你跟過去真是完全不一樣了魄眉。過去的你老實的像根木頭∶铺唬”

玫瑰推開窗看著窗外的月色:“彼此彼此坑律,過去的蘭恩銘雖然做人也刻薄自私,但絕對不會這樣故意設計害人囊骤』卧瘢”

蘭恩銘沉默了很久才開口:“你要相信,我的原意并不是害你也物,我是為你好……”

玫瑰沒好氣地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是好意明郭,我配不上聶公子的門第,我一個孤女如今又做了歌女裆悄,天天拋頭露面賣唱賣笑肥卡,又不像人家留過洋會經(jīng)商的,哪有資格和聶家這樣的豪門攀親告材,聶家也瞧不上我坤次,頂多跟我周旋兩年然后棄如敝履,到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斥赋,白白浪費青春缰猴,還是少想這些癩蛤蟆吃天鵝肉的事是不是?這些用的著你來提醒疤剑?”

蘭恩銘被她堵的啞口無言滑绒,很久才輕聲說:“無論如何,作為老朋友隘膘,我希望你好疑故。”

玫瑰哽了哽棘幸,說:“算了焰扳,反正你也沒能算計到我,這事就一筆勾銷,明天有空的話吨悍,一起吃個飯吧扫茅。”

05

藍玫瑰請?zhí)m恩銘吃飯的地方是一家酒店的餐廳育瓜,這是在香港重逢以來葫隙,藍玫瑰最素凈的一次打扮,她沒有化妝沒有戴首飾躏仇,頭發(fā)只是扎了起來恋脚,穿著白襯衫藍裙子,不像是當紅歌女藍玫瑰焰手,倒像是當年孤兒院的蘭玫瑰糟描。

蘭恩銘看著她說:“我有好幾回應酬,去你的歌廳书妻〈欤”

玫瑰用小叉子扒拉著餐盤里的東西,心不在焉地說:“哦躲履?沒看到见间。”

蘭恩銘說:“人那么多工猜,我不去找你米诉,你就看不到我,正常的篷帅。我聽你唱了好幾回歌史侣,都是唱的流行曲,那首歌倒是一次也沒聽到魏身〉种希”

玫瑰笑了:“不是我不想唱,有一首自己當家的歌也挺好的叠骑,可惜老板聽過后不讓唱,說一聽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兒削茁,天真的遭雷劈宙枷,紈绔子弟們誰要聽這個〖氚希”

蘭恩銘點點頭:“我倒想聽聽慰丛。”

玫瑰手里的叉子滑了一滑瘾杭,叮地磕在盤子邊上:“哦诅病,可惜太多年了,我已經(jīng)忘了怎么唱了,如果你還有詞譜贤笆,我看著倒可以試試看蝇棉。畢竟那是你創(chuàng)作的嘛〗嬗溃”

蘭恩銘笑一笑:“太巧了篡殷,我也丟了,炮火連天的埋涧,誰還留著那些東西板辽。”

是啊棘催,誰還留著那些東西劲弦?

餐廳里正在放鋼琴曲,叮叮咚咚的醇坝,他們靠窗坐著邑跪,開著窗,風吹進來纲仍,撩撥鼓動著白色的窗簾呀袱,和熱風一起偶爾掃過人的臉,蘭恩銘和玫瑰誰都沒有說過郑叠,靜靜地吃著飯夜赵,一張桌子隔成楚河漢界,中間年華之河流水滔滔乡革。

藍玫瑰突然說:“夏天快過去了寇僧。”

夏天快過去了……很多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夏天快過去的季節(jié)沸版,馬上就要到蘭夫人的生日了嘁傀,孤兒院里派出玫瑰和蘭恩銘為夫人祝壽,蘭恩銘寫了一首歌视粮,打算自己彈琴玫瑰伴唱细办,玫瑰有一條好嗓子,可是卻不識樂譜蕾殴,蘭恩銘只好一句句唱了教給她笑撞,一開始她唱歌總跟不上鋼琴的節(jié)奏,氣的蘭恩銘直罵她笨钓觉,小拖油瓶茴肥,在那個夏天快過去的季節(jié)里,罵了她足有幾百聲荡灾。

其實玫瑰還記得那歌詞瓤狐,怎么會不記得呢瞬铸?

……

秋千隨風輕輕搖晃,蕩在我心上础锐,從此再沒停下來嗓节,它會伴我成長。

窗帷被風輕輕吹蕩郁稍,賓客已散場赦政,是誰讓我留下來,甘愿陪在他身旁耀怜。

蘭恩銘站起身來:“我去一下洗手間恢着。”

他回來的時候财破,玫瑰已經(jīng)在玻璃杯里斟上酒:“不管從前怎樣掰派,無論現(xiàn)在如何,這杯酒之后左痢,就當我們從沒認識過靡羡,好的壞的,你也不要再管我俊性÷圆剑”

蘭恩銘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定页。

聶小姐找上門的時候趟薄,蘭恩銘還在睡,一杯冷水潑到臉上才清醒過來典徊,看看聶小姐憤怒的臉杭煎,蘭恩銘環(huán)顧四周,他什么時候來了這里卒落?酒店客房羡铲,被子凌亂,旁邊還有一位衣衫不整半夢半醒的女郎儡毕。

被算計了也切,蘭恩銘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在衛(wèi)生間里向臉上潑了一捧涼水腰湾,蘭恩銘想贾费,玫瑰什么時候變的這么睚眥必報而且演技高超?剛才在餐廳里她打扮成那樣說那些少年時候的話和事情檐盟,大概也是為了降低自己的防備心,她還真適合做個演員押桃。

站在鏡子前想了一想葵萎,蘭恩銘推開門走出去,對聶小姐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你肯聽我解釋羡忘,給我三分鐘谎痢,信不信由你【淼瘢”

06

蘭恩銘說节猿,他和玫瑰很久前就認識了,那時他們都是孤兒院的孩子漫雕,年輕的男女孩子彼此間有些傾慕滨嘱,也說過一些山盟海誓的傻話,可是后來自己得到機會去國外讀書浸间,于是就和玫瑰斷了太雨,沒想到又在香港遇上,他覺得當年已經(jīng)斷了如今自己又遇到了聶小姐這個真命天女魁蒜,而藍玫瑰也在和聶公子交往囊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就當沒那事。誰知道玫瑰念著舊情兜看,屢屢騷擾锥咸,今天他和玫瑰在餐廳見面,和她說清楚了一刀兩斷细移,誰知玫瑰竟然懷恨在心搏予,導演出這樣一幕荒唐劇來。

他說的前因后果合乎邏輯葫哗,又是假里攙真缔刹,假處不可考,真處倒是有跡象尋劣针,聶小姐去打聽了校镐,那天下午玫瑰確實和蘭恩銘在餐廳吃飯,那個和蘭恩銘一起的女人也確實和玫瑰認識捺典,是歌廳的舞小姐鸟廓。

聶小姐信了蘭恩銘。

她在聶公子面前告了狀襟己,訴說藍玫瑰誣陷蘭恩銘勾搭宋老板的那些事引谜,聶公子聽了后很久沒有說話,只是當天晚上沒有去赴原本和藍玫瑰的約會擎浴。

藍玫瑰在歌廳唱完歌后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聶公子员咽,卻等到了蘭恩銘,蘭恩銘問她:“我們好歹也是老朋友贮预,在孤兒院里贝室,雖然我對你也差契讲,但沒有人比我對你更好了吧,你犯得著這樣對付我滑频?”

藍玫瑰冷笑:“因為你千方百計的想要拆散我和聶公子啊捡偏,我又是得罪了你哪里,你非要擋我的財路峡迷?”

蘭恩銘皺眉看著她:“說到底原來你還是想嫁聶公子银伟,嘴上說不可能,心里卻還在盤算绘搞⊥埽”

藍玫瑰神色如常:“你不是也想娶聶小姐?大家彼此彼此看杭,都是拳打腳踢爬上來的孤兒忠藤,都有點不擇手段的下流習氣,過去在孤兒院你照顧我楼雹,我多謝你模孩。但是,別為了那一點熹微的光而放棄整個太陽贮缅,這是當初你教我的呀榨咐。”

蘭恩銘沒有說話谴供,確實块茁,這句話這個道理是他教給她的,當年他得到資助去留學桂肌,其他人可沒這個好運氣数焊,走之前,玫瑰問他崎场,你能不能不走佩耳?孤兒院里就沒有什么讓你留戀的嗎?

那時蘭恩銘回答她的就是谭跨,有又怎樣干厚?別為了一點熹微的光而放棄整個太陽。

說完這句話他就走了螃宙,走的義無反顧蛮瞄,他一走,沒兩個月上海就打仗了谆扎,孤兒院解散了挂捅,玫瑰成了難民,南下逃難來了香港堂湖,成了歌女……她揪著衣服上的線頭:“本來我以為聶公子會是那輪太陽闲先,現(xiàn)在托你的福周瞎,太陽走了《伲”

蘭恩銘問她:“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玫瑰慘淡地笑:“宋老板今天又來找我酱讶,問我想不想拍電影退盯,我答應他了,總歸多條出路泻肯≡ㄇǎ”

已經(jīng)走到路盡頭,要分手了灶挟,玫瑰揮揮手要走琉朽,蘭恩銘卻喊住了她:“多個心眼, 好好保護自己稚铣,底線能守就盡量守箱叁,就算實在守不住了又抽不開身,也記得多要些籌碼惕医「”

玫瑰沒有說話,蘭恩銘走上前一步抬伺,摘下自己的圍巾繞在她脖子上:“無論如何螟够,我希望你好好的∠康觯”

圍巾遮住了玫瑰小半張臉妓笙,只露出一雙冷若星辰的眼睛,晚來風有點冷能岩,秋天來了寞宫。

07

1941年香港的秋天,藍玫瑰在拍電影捧灰。

那一整個秋天淆九,她白天拍電影晚上去唱歌,偶爾蘭恩銘會出現(xiàn)在歌廳里毛俏,聽她唱首俗氣的流行曲炭庙。他們很少說話。

聶公子似乎真的對她死了心煌寇,一次也沒有出現(xiàn)過焕蹄,直到11月中的一天,聶公子突然出現(xiàn)在片場阀溶,他的手里捧著一大束玫瑰腻脏,奇怪的是這些玫瑰是藍色的鸦泳,這可從沒見過,整個片場的人都嘖嘖稱奇永品,他徑直走到藍玫瑰面前做鹰,突然單膝跪地,向藍玫瑰求婚鼎姐。

他不是來求復合的钾麸,而是向她求婚。

藍玫瑰伸出手來摸了摸花瓣炕桨,染了一手的藍色饭尝,原來那都是用顏料染出來的顏色,藍玫瑰看著那捧花笑了献宫,笑著笑著流了一臉的眼淚钥平,然后她答應了聶公子。

晚上回家姊途,蘭恩銘站在公寓樓下的路燈下涉瘾,玫瑰對他視若無物,徑直走向大門吭净,蘭恩銘問:“你答應他了睡汹?”

玫瑰頭也沒回:“是,天大的好事為什么不答應寂殉?以后就是親戚了囚巴,多多關照∮讶牛”

她走上了樓彤叉。

不知道聶公子到底是怎么說服了自己,又怎么說服了自己的父親村怪,總之秽浇,聶家沒有反對這門親事,婚期很快定了下來甚负,在1月份柬焕。

玫瑰停掉了工作,每天只忙和婚禮相關的事情梭域,事情很多斑举,采買東西,購置衣服……有時候閑下來喝杯茶病涨,玫瑰覺得簡直像一場大夢富玷。

但愿……長夢不復醒。

可夢到底還是有醒的時候。

藍玫瑰夢醒的日子是在1941年的12月8日赎懦。

誰能想到呢雀鹃,戰(zhàn)爭突然間就開始了,一聲接一聲的炮聲励两,那時藍玫瑰正在裁縫鋪里量體裁衣黎茎,只有她一個人,走著來的当悔,外面沒有車等工三,炮聲一響整個世界都亂了起來,藍玫瑰被人群推來搡去先鱼,她想起了她還叫蘭玫瑰時候遇到的那次戰(zhàn)爭,那一天她正站在孤兒院門外的大路上等郵差來奸鬓,等有沒有一封信從英國來……

混亂里突然有人攥住了她的手腕焙畔,拖著她出了裁縫鋪把她塞進了汽車里,汽車發(fā)動了串远,在馬路上狂飆宏多,玫瑰看清楚了駕駛座上的人,是蘭恩銘澡罚。

蘭恩銘繃著臉一言不發(fā)只顧開車伸但,車一直開到一幢房子才停下來,他拉著玫瑰上了樓梯:“聶家在半山留搔,太遠了更胖,怕路上危險,暫且在我這里躲一躲隔显。坐吧却妨。”

玫瑰沒有坐括眠,她站在樓梯口前彪标,問蘭恩銘:“你這里有電話嗎?我打個電話給聶家掷豺±萄蹋”

08

電話一直沒有打通,整個香港的人都在打電話当船,玫瑰只好在蘭恩銘家暫時住下题画。

外面一直在轟隆隆地響,聽的人肚子也咕嚕嚕響生年,玫瑰吃了早飯后離家婴程,到現(xiàn)在還沒來得及吃午飯,她在逃荒時餓壞了胃抱婉,揉著肚子問蘭恩銘:“有沒有吃的档叔?”

蘭恩銘自己并不做飯桌粉,每天三餐都在外面餐廳解決,又不是女孩子衙四,家里當然也不會備零食之類的铃肯,他找了半天,才終于找到半筒餅干传蹈,遞給了玫瑰:“省著吃押逼,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的去呢〉虢纾”

是很粗糙的奶油夾心餅干挑格,玫瑰就著一杯熱水吃,慢慢咀嚼沾歪,卻咀嚼出了少年時候的滋味漂彤。

那是哪一年來著,在孤兒院里她做錯了事灾搏,被院長罰關禁閉室餓飯挫望,她餓的肚子嘰里咕嚕叫,眼花繚亂的,睡又睡不著,半夜里玉掸,突然有人偷偷走到禁閉室門前亿柑,給了她幾片餅干。是蘭恩銘,他說:“今天有人來孤兒院里,發(fā)的餅干,這是你那份巨缘。”

他又補充說:“我把你那份吃了兩塊采呐,剩下的才拿給你的若锁,你可不許生氣,我算是有良心的了斧吐,就算自己全吃了你也不知道不是又固?”

吃了幾片餅干稍微不那么餓了,玫瑰問蘭恩銘:“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煤率?”

蘭恩銘回答她:“正好路過看見你仰冠。”

正好路過而已蝶糯,玫瑰有點失望洋只,又覺得理所應當,從他們認識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识虚,蘭恩銘不是舍己為人的那一類人肢扯,如果他出手幫忙,那必然是有余力担锤。

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突然響起來蔚晨,震的他們的屋子也晃了晃,天花板上的燈砸了下來肛循,蘭恩銘喊一句小心铭腕,朝玫瑰撲了過去推開她,他自己的肩膀倒被吊燈的碎片刮出了一道血口子多糠。

爆炸聲平息后累舷,不顧肩上的傷口,蘭恩銘走到窗前夹孔,倒吸一口涼氣笋粟,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幢房子被炸彈擊中了,地上一個大坑析蝴,想必住在里面的人也沒命了。

他轉(zhuǎn)過頭绿淋,慘淡地對玫瑰笑:“說不定下一個就是咱們了闷畸。”

吊燈壞了吞滞,只好靠臺燈照明佑菩,昏暗的黃光讓玫瑰想起孤兒院的燈光,她和蘭恩銘對坐了很久裁赠,燈光里蘭恩銘的線條柔和了很多殿漠,此時他的嘴巴看上去一點也不刻薄。

夜幕降臨佩捞,蘭恩銘說:“睡吧绞幌。”

他睡在客廳里一忱,玫瑰睡他的臥室莲蜘,夜里倒還安靜,半夜玫瑰出來喝水帘营,蘭恩銘正沉沉地睡著票渠,月亮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眉目溫和芬迄,讓玫瑰想起很多年前问顷,有一次他在草地上枕著手臂睡覺,她也是這樣偷偷地觀察了他大半天。

玫瑰走到窗邊看了看不遠處那個深坑杜窄,或許明天她和蘭恩銘也會變成那樣肠骆,朝不保夕的城市,生死難說的命運羞芍,或許下一刻他們就死了哗戈,在這個隨時迎接死亡的時刻,在她身邊的只有他荷科。

半個多世紀后唯咬,藍玫瑰對我講起那一晚她站在窗前回頭望蘭恩銘的睡臉。

“就著一點月光看到他熟睡中的那張臉畏浆,那一剎那我覺得胆胰,完全不必去追究他到底愛不愛我,我甘心和他過一輩子刻获,只要他愿意蜀涨。”

回到臥室蝎毡,玫瑰想著第二天如何向蘭恩銘剖白心計厚柳,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

她沒想到沐兵,她沒有機會對蘭恩銘表白自己的愛慕和甘受委屈了别垮。

第二天她還沒醒,聶家的人就找到了這里扎谎,他們是從裁縫鋪老板那里得知玫瑰去向的碳想,現(xiàn)在要接玫瑰去淺水灣,那里有英國駐兵毁靶,較為安全胧奔,現(xiàn)在聶家人都在那里。

玫瑰原本想說预吆,多謝龙填,我不去了,請轉(zhuǎn)告聶公子拐叉,我和他的婚約取消觅够。

聶家司機卻先她一步:“玫瑰小姐快去吧,少爺現(xiàn)在需要你巷嚣,昨天炮一打響喘先,趕上老爺心臟病犯了,沒搶救過來廷粒,人已經(jīng)沒了窘拯。少爺為著找你红且,滿大街地跑,被炸斷了一條腿涤姊,晚上剛搶救回來暇番,一醒就吩咐人打聽你的消息∷己埃”

沒有空襲壁酬,玫瑰的耳邊卻響起轟隆隆的聲音。

聶公子為找她斷了一條腿恨课。

玫瑰知道舆乔,自己和蘭恩銘的一生一世就這么結束了。

09

玫瑰跟著聶家司機去了淺水灣剂公,淺水灣太平了幾天后也開始不太平希俩,但最終他們還是抗過了這不太平,十幾天后透倭桑火了颜武,停火后幾天拖吼,玫瑰和聶公子舉行了婚禮鳞上,她在婚禮上宣誓自己將照顧聶公子一生一世。

婚禮上蘭恩銘沒有出現(xiàn)吊档,他從玫瑰去淺水灣的那天起就消失了篙议,玫瑰只知道他沒有死,因為后來他來過一封信籍铁,給聶小姐的,說分手趾断,沒說原因拒名。

再后來,聶家一家人移民去了美國芋酌,玫瑰也跟著去了增显。

再后來,玫瑰給聶公子生了一兒一女脐帝,成了聶公子的賢內(nèi)助同云,聶家在美國還是做生意,玫瑰開始學一點生意經(jīng)堵腹,漸漸地有模有樣炸站,成了聶公子事業(yè)上的好幫手,他們恩愛有加互相扶持疚顷,一直到聶公子70年代去世旱易,他們都是朋友圈里的伉儷典范禁偎。

他們一直沒有回過中國,直到90年代阀坏,玫瑰的兒子和女兒都已經(jīng)做了父母如暖,繼承了聶家的事業(yè),把公司開到了內(nèi)地忌堂。

蘭玫瑰和蘭恩銘在一次宴席上重逢盒至。

都已經(jīng)是老頭子和老太太了,青絲成雪士修,你有子孫滿堂枷遂,我也有兒女成行。

和諧的吃一頓飯李命?那是不可能的登淘,最后兩個人為一點小事吵了起來,鬧得不歡而散封字,各自的兒女們都不知道他們曾經(jīng)相識過黔州,只說是兩位老人家大概天生的氣場不和。

從那之后阔籽,每次聽到要和蘭家做生意流妻,玫瑰總是要兒子把條件加苛刻,就這么過了十幾年笆制,最后玫瑰的外孫女嫁給了蘭恩銘的孫子绅这,婚禮上他們沒有再鬧,垂垂老矣的玫瑰在婚禮上唱了一首歌在辆。

秋千隨風輕輕搖晃证薇,蕩在我心上,從此再沒停下來匆篓,它會伴我成長浑度。

窗帷被風輕輕吹蕩,賓客已散場鸦概,是誰讓我留下來箩张,甘愿陪在他身旁。

那年婚禮結束后窗市,外祖母玫瑰給我講了這個故事先慷,我問她:“你現(xiàn)在當他是什么人?”

玫瑰想了想咨察,告訴我:“老朋友吧论熙,六十年過去了。我們認識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摄狱,除了我們彼此赴肚,誰也不記得我們年輕時候的模樣了∷囟澹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都淪為配角,或許沒幾年就死了誉券。還有什么好爭的指厌,唱一首只有我們知道的他教過我的歌,這一輩子踊跟,也就這么著了踩验。”

10

蘭玫瑰死了商玫,蘭恩銘卻還活著箕憾。

有些事情,蘭玫瑰活著的時候沒有問拳昌,我卻想知道袭异,我問他:”那年你到底為什么總是想使絆子拆散蘭玫瑰和聶公子?“

他回答我:”我那時想的是為她好炬藤,我去接近聶小姐御铃,原是為了報復的,你還記得嗎沈矿,我是受好心人資助才得到出國留學機會上真,但是那位恩人在我回國前因為生意失敗而自殺了,耍詐讓他生意失敗的羹膳,正是聶老爺睡互。“

世界上的事情偏偏是這樣連環(huán)不可解陵像,我問他:”蘭玫瑰一直認為你并不愛她就珠,你是個自私的人,你是嗎醒颖?“

他笑:”其實我騙過她幾次妻怎。第一次是在孤兒院的時候,其實那天的餅干沒有她的份图贸,給她的那幾片蹂季,是我省出來的冕广。第二次是在香港疏日,那天我其實是跟在她身后去的裁縫鋪,不是偶爾路過撒汉」涤牛“

風吹過,我的鼻腔有些酸澀:“為什么一直騙她睬辐?”

他淡淡地笑:“在那個時代挠阁,一個孤兒不偽裝心冷是活不下去的宾肺,你不小心展示了你的善良和軟弱,就會擔心別人一直要求你善良欺負你軟弱侵俗∠怯茫”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1937年隘谣,蘭恩銘是否會在事業(yè)和蘭玫瑰之間選擇后者增拥?我問蘭恩銘,他卻搖搖頭:“只有在太平盛世里人們才能靠愛情活下去寻歧,很抱歉我們生活在亂世掌栅,于是只好涸轍之鮒相忘江湖÷敕海”

他站起身來猾封,我忙問他最后一個問題:“那首歌的詞譜,您真的丟了嗎噪珊?”

他沒有回答晌缘,只是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本書。

他掩門離開后卿城,我打開那本書枚钓,一陣風從窗子里吹來,卷起一張夾在書頁中的紙飄落在地上瑟押,那泛黃幾欲碎裂的紙上搀捷,有一紙清秀有力的少年筆跡。

綠窗外的矮墻上多望,浮動薔薇香

是誰搖動小太陽嫩舟,灑下好時光

秋千隨風輕輕搖晃,蕩在我心上

從此再沒停下來怀偷,它會伴我成長

窗帷被風輕輕吹蕩家厌,賓客已散場

是誰讓我留下來,甘愿陪在他身旁

籬笆邊的玫瑰上椎工,蝴蝶振翅忙

愿你為我停下來饭于,永遠陪在我身旁

祈你為我停下來,與我共度這時光维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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