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8.9.9. 星期日 德國 晴轉(zhuǎn)多云
一
一九九五年正月十六携御,我和前任昌粤,還有我二哥、堂姐夫啄刹,從信陽火車站坐車前往廣州婚苹。
那時候沒有網(wǎng)絡售票,只能當天去當天買鸵膏,而信陽是小站膊升,沒有始發(fā)車,只能坐過路車谭企。運氣好的話可以買到直達廣州西站的火車票廓译,運氣不好的話,就只能坐到哪算哪债查,然后接著再買到終點站的車票非区。
那天的運氣不咋地,我們一行四人只買到信陽至武昌的火車票盹廷,看來只能一路走一路倒車了征绸。
車到武昌火車站后,我們便下了車俄占,二哥和堂姐夫去排隊買票管怠,我和前任在廣場上守著行李。
春寒料峭的武昌缸榄,風還有些寒涼渤弛。臭美的我只穿了毛衣和大衣,凍得瑟瑟發(fā)抖甚带,只盼望二哥他們能夠盡快買到去廣州的火車票她肯,否則只怕我還沒到廣州佳头,人就感冒了。
謝天謝地的是晴氨,二哥他們終于買到了武昌至廣州的加班車康嘉。
提起加班車,坐過的人都知道籽前,俗稱“悶罐車亭珍。”悶罐車窗戶很小聚假,既沒有坐椅块蚌,也沒有正式的洗手間闰非。每節(jié)車廂只有一個用鐵皮圍擋的簡易廁所膘格,還沒封頂,所以整節(jié)車廂總是充斥著亞硝酸胺的味道财松。
即使這樣瘪贱,每節(jié)車廂也是人滿為患。我們一行四人隨著人潮擠進悶罐車辆毡,也不管車廂地板是否骯臟菜秦,趕緊席地而坐,稍晚的話恐怕連立足之地皆無〔耙矗現(xiàn)在的我總算理解那時候計劃生育為什么會如火如荼了球昨?
好不容易安頓好,簡易廁所的刺鼻氣味眨攘,便一陣陣涌入我的鼻孔主慰,我忍了又忍,怎么也忍不住心里翻江倒海的惡心感鲫售。那一刻共螺,我竟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前任看我難受的樣子情竹,趕緊剝了桔子遞給我藐不,我一口氣吃了兩個,順便將桔子皮捂在鼻子上秦效,桔子皮的芳香雏蛮,總算將那些難聞的氣味稍稍稀釋淡了一些。
閉目養(yǎng)神了一會兒阱州,我再次睜開眼睛底扳,赫然發(fā)現(xiàn)離我不遠的地方,有個人看起來好面熟贡耽。
盡管時隔多年衷模,他那雖黝黑卻不失俊朗的臉鹊汛,雖不大卻深邃的眼,以及唇上細細的絨毛阱冶,宛如七年前我見到他時一模一樣刁憋,時間仿佛在他身上靜止一般。
二
看到我不停地打量他木蹬,他好奇地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我至耻,我心里不禁暗暗歡呼:果然是他。
他是我高一時候的班主任陳登寶老師镊叁,一個比我們大不了幾歲的孩子王尘颓。那時的他剛剛大學畢業(yè),就做了我們高一(1)班的班主任晦譬。其實他也比我們大不了幾歲疤苹,一團孩氣,再加上他名字有個“寶”字敛腌,我們便順理成章地以“寶”代“陳”卧土,叫他“寶老師∠穹”就連以后的學弟學妹們尤莺,也沿襲了這一美稱。(只可惜他只代了兩屆高一生棍,就調(diào)回他的家鄉(xiāng)八里畈了颤霎。)
當然,這一美稱只是我們私下里對他的稱謂涂滴,當著他的面友酱,我們還是畢恭畢敬地喊他陳老師。畢竟氢妈,尊師重道的優(yōu)良傳統(tǒng)粹污,我們還是時刻銘記在心的。
時隔多年首量,見到他的那一刻壮吩,我還是脫口而出地叫了他一聲:“寶老師!”一種久違的親切感和蒼涼感交織重疊加缘,讓我?guī)缀蹉挥椤?/p>
畢業(yè)四年以來鸭叙,那么多的老師和同學,仿佛人間蒸發(fā)一般拣宏,再無交集沈贝,寶老師是我第一個“偶遇”的人。一種說不出的落寞與惆悵勋乾,在這污濁的車廂里碰撞跌落宋下。
寶老師遲疑了一下嗡善,仔細打量著我,也許学歧,我的變化太大罩引,讓他一時半會想不起來我是誰?也難怪枝笨,整個高中時代袁铐,我都是假小子式的短發(fā),如今横浑,我已長發(fā)及腰了剔桨。再說,他也只教了我半年時間徙融,高一下學期洒缀,因為眼睛問題,我休學了张咳。
寶老師微微皺起了眉頭帝洪,努力在記憶深處搜索著似舵。只一會兒脚猾,他就笑著說:“你是李潔⊙饣”
我微笑著點點頭龙助,說:“寶老師的記憶真好!”
寶老師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蛛芥,這熟悉的笑容提鸟,電光火石般,擊中了我內(nèi)心深處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仅淑,我知道称勋,他一定記起了我那件鮮為人知的囧事。
三
那年冬天涯竟,上早自習的時候,寶老師突然走到我身旁,輕輕地說:“你出來一下泉蝌¢茫”
我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筐钟?我手忙腳亂地走出教室揩瞪,寶老師卻一聲不吭地在前面走,我只好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篓冲。
七拐八彎的李破,竟然走到阮校長的家屬院里了宠哄。我不禁大吃一驚,不知道校長大人找我何事嗤攻?
畢竟琳拨,我在校寂寂無名,雖是班干部屯曹,卻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狱庇。當然,我也是好學生恶耽,雖然學習一般密任,但絕對遵紀守法。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大事竟然可以驚動了校長大人偷俭?
進了門浪讳,阮校長沖我點點頭,說:“你叫李潔涌萤?”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是淹遵。”
他指了指客廳的椅子负溪,向?qū)毨蠋熀臀艺f:“你們坐透揣。”
我揣著十二分的緊張和惴惴不安坐了下來川抡,手和腳都不知道放哪兒才好辐真。
阮校長從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遞給我,問道:“這封信是你寫的吧崖堤?”
我接過來一看侍咱,腦袋“轟”的一下一片空白,那是一封半個多月前我寄往帝都的信密幔,收信人是我媽媽的一位至親楔脯。
只因為她寫信辱罵和污蔑我善良又隱忍的媽媽,年少的我尚不能深刻體會親戚之間錯綜復雜的愛恨情仇胯甩,卻氣盛的要為媽媽打抱不平昧廷。于是我便以筆討伐,搜腸刮肚的將我平生所學的蜡豹、極盡嘲諷挖苦麸粮、含沙射影的、不帶一個臟字镜廉,卻又把她罵得狗血淋頭的字詞句弄诲,盡情發(fā)揮了洋洋灑灑的三大篇。
我想象著她讀這封信時爆跳如雷的模樣,想象著她氣得吐血卻又把我毫無辦法的慫樣齐遵,心里很有點武俠小說里快意恩仇的愜意寂玲。
只是我做夢也沒想到,她竟然將這封信寄到校長大人的手上梗摇!
她是有多憤怒拓哟,才肯將這封打臉的信發(fā)給一個毫不相關的人看?
她是有多恨我伶授,才肯將這封信發(fā)給我的校長断序?
她一定很希望校長將我開除,甚至讓我身敗名裂吧糜烹?
我的心狂跳著违诗,不安和慚愧讓我無地自容……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是什么?
阮校長平靜地詢問了這封信的來龍去脈后疮蹦,什么也沒說诸迟,就示意我和寶老師可以離開了。
出了校長的院門愕乎,我問寶老師:“我會不會被學校開除阵苇?”
寶老師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應該不會吧?這只是你們家庭內(nèi)部矛盾感论,和學校毫不相干绅项。”我一顆忐忑的心才平靜下來笛粘。
但是趁怔,年少的我還是惶惶不安湿硝,雖然做的時候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薪前,但是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卻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关斜。我害怕“戰(zhàn)火”曼延到我家示括,我害怕爸爸媽媽因為我的無知而身處險境。于是我便向?qū)毨蠋煾婕賰商炝⌒螅丶铱纯锤改付庀ィ槺阋财綇鸵幌挛铱駚y的心。
寶老師還是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丁稀,他一定奇怪外表安靜柔順的我吼拥,內(nèi)心卻是如此狂放不羈吧?
一別經(jīng)年线衫,往事如煙凿可,寶老師記憶的天空,應該有我這一朵別具一格的奇葩吧?
四
也許枯跑,分別的時間太長惨驶,我和寶老師之間竟然無話可說了。
他看了看我身邊的前任敛助,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粗卜,然后問我:“你們也是去廣東嗎?”
我說:“是的纳击,我們準備去佛山续扔。老師你去哪兒呢?”
他說:“我去東莞焕数〔馍埃”
我很想問他去東莞干什么?又覺得多余百匆,也許他不想回答呢砌些,于是我便“哦”了一聲,這場偶遇便消聲匿跡加匈,我的不擅長交際由此可見一斑存璃。
一路上我們再也沒有交流,車到衡陽的時候雕拼,許多人下車去站臺上那些流動的餐車上買熟食和啤酒飲料之類的東西充饑纵东。
堂姐夫也去買了啤酒和幾個雞腿,他請我們吃的時候我推辭了啥寇,車上的氣味太難聞偎球,我一點胃口都沒有。前任也沒吃辑甜,他和我一樣只吃水果衰絮,我們帶有餅干和熟食,但這么污濁的地方磷醋,實在難以下咽猫牡。
堂姐夫的一瓶啤酒很快見了底,剛好列車也開始啟動邓线,誰也不曾預料淌友,堂姐夫竟然將空酒瓶從那狹小的窗戶扔了出去,剛好砸在那個他剛剛買啤酒和雞腿的流動餐車上骇陈,無巧不巧的是那啤酒瓶剛好砸在煮著雞腿的鍋里震庭,湯汁濺了餐車主人滿頭滿臉。車廂內(nèi)一片嘩然你雌,餐車的主人追著已經(jīng)啟動的列車跳腳大罵器联,我羞愧地低下頭……
車到廣州火車站的時候,我正準備和寶老師道別,卻發(fā)現(xiàn)他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主籍。
人生的許多別離就是這么簡單吧习贫?一個轉(zhuǎn)身,就是天涯千元!
前年被慧拉進高中同學群時苫昌,一提起是寶班的,同學們就說:親同學靶液!祟身!那些久遠的記憶和青蔥欲滴的青春,如噼啪盛放的鮮花物独,霎時開滿腦和嗔颍……
去年在朋友圈,再次看到寶老師挡篓,他已退去年輕時的孩氣婉陷,變得儒雅而睿智。時間對他尚溫柔官研,他的臉上并沒有一般中年男人的滄桑和油膩秽澳,而是平和安詳。一個內(nèi)心足夠豐盈的人戏羽,臉上才會顯現(xiàn)出如此寧靜祥和的一面吧担神?
讓我不得不感概:若有詩書藏于心,歲月從不敗老師始花!
而他的夫人我們的師娘妄讯,因為久處蘭室,一樣的知性優(yōu)雅酷宵,氣質(zhì)超群亥贸。
拿師娘的照片給同學看,熟悉寶老師的同學說:“一看師娘就是位賢妻良母忧吟,會過日子的人砌函,寶老師終于有人照顧了!”
作為學生的我們溜族,衷心祝愿寶老師和師娘:健康長壽!幸福美滿垦沉!歲月靜好煌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