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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我愛你司草。
這是兩句世上最簡單的話艰垂,第一句,秋實從來不說埋虹,第二句猜憎,他也只說過一次。
最初我認(rèn)為他做錯了某些事搔课,我要求他向我道歉胰柑,他沉默不語,我說:秋實爬泥,你這個家伙旦事,讓你說一句對不起有那么難么?他仍不說話急灭,臉繃得像塊鐵板姐浮。
可是之后,類似的錯誤他再也不會犯了葬馋。
他是個倔強卖鲤、驕傲的家伙!
秋實自己不說畴嘶,他也不許我說對不起蛋逾。
結(jié)婚一年半時,我懷孕窗悯,把這事告訴了秋實区匣,他高興地像個孩子,在屋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圈蒋院,既興奮又緊張地說:春華亏钩,你說莲绰,我們該準(zhǔn)備些什么呢?
那段時間他對我實施了特殊保護(hù)姑丑。飯不讓我自己盛蛤签,晚上睡覺他也不敢睡得太死,他怕不小心壓著我的肚子栅哀。
他說:春華震肮,給我生個像我一樣的男孩。
我說:這事是我說了算的么留拾?
他說:那就生個像你一樣的女孩戳晌。
我說:就不能再好點么?
他說:不用了痴柔,我們就已經(jīng)足夠好了躬厌。這個世界上的人如果都像我們一樣,那么這個世界也就足夠好了竞帽。
平心而論扛施,我雖喜歡孩子,卻并不怎么喜歡養(yǎng)小孩屹篓,可秋實喜歡疙渣,只要他喜歡,那我給他生好了堆巧,我愿意為他做任何事妄荔。
我說:放心吧,我給你生一個谍肤,就像母雞下蛋一樣啦租,我給你下一個最漂亮的蛋』拇В可是母雞都是自己暖窩篷角,不帶公雞的,這段時間我們不能在一張床上睡啦系任。
他問:為什么恳蹲?
因為我不想讓你睡得提心吊膽,還有俩滥,你和我睡一塊兒卻什么都不能干嘉蕾,不是活受罪么?
他想了想霜旧,說:那我睡地下吧错忱。
他堅決不肯到另一個房間里的床上睡,就在我的床邊打起了地鋪。
我們一個床上一個床下以清,我問他:秋實儿普,你想么?
他說:什么玖媚?那事啊……有時候吧箕肃。
我說:男人這個時候最想去外面干壞事吧婚脱。
他笑了今魔,說:我可是個坐懷不亂的人呢,你不信么障贸?
我信错森,這一點,他幾個朋友已經(jīng)不止一次跟我說過篮洁,說他連逢場作戲都不肯涩维,是個很罕見的家伙。
我們睡覺前都要牽著手說會話袁波,有一次我問他:秋實瓦阐,你的信仰是什么呢?
他想了想說:愛情篷牌。嗯睡蟋,沒錯,純粹的愛情枷颊,這就是我的信仰〈辽保現(xiàn)在我有了你,就可以確切地說:你就是我的信仰夭苗。
我說:秋實信卡,你可真是個情種啊题造!作為男人這可一點都不偉大傍菇,說出去會讓人笑話。
他爬到床上抱著我說:這個是很私人的事情界赔,沒必要在乎別人怎么看桥嗤。
我心底泛起柔波。秋實不說話時看起來凌然不可欺仔蝌,冷淡得拒人千里之外泛领,那只是他的一層硬殼,他的熾熱和柔軟不輕易示人罷了敛惊。
那時我就在心里想:小家伙渊鞋,就照你爸的樣子長吧,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深情最真摯的男人。
不用上班的時候我們有時徒步旅行锡宋,我懷孕后更多的時間是一起窩在家里看書儡湾,或者電影。
他最喜歡《老人與褐戳》徐钠,那書的每頁紙都被他翻得得薄而柔軟。他說:在少年時代看到這本書就愛不釋手役首,如同遇到另一個自己尝丐,對男人來說,它是恒久的力量之源衡奥,每看一遍都會有新的收獲爹袁,它永遠(yuǎn)不會令你失望。
“一個人并不是生來要給打敗的矮固。你盡可以消滅他失息,可就是打不敗他〉抵罚”——看到這樣的話真爽绊锞ぁ!他說守伸。
我那時喜歡《挪威的森林》绎秒,那洋溢在字里行間的淡淡憂傷,如薩克斯的低聲回想含友。
他說:春華替裆,憂傷是沒有用的。
我想了想窘问,我同意他的說法辆童,但我還是喜歡。
我們都最喜歡電影《怦然心動》惠赫。我永遠(yuǎn)記得那句話:有些人會漸露平庸把鉴,有些人會小有所成,還有人會出類拔萃儿咱,但你偶爾才能遇上一個光彩奪目的人庭砍。
秋實便是那種光彩奪目的人。
這樣的人應(yīng)該有無比美妙的人生混埠,可是我把它搞砸了怠缸。
13
我走路總是匆匆忙忙,懷孕之后收斂許多钳宪。秋實幾乎每天都會提醒我不止一次揭北,接送我上下班扳炬,可我還是在下樓梯時崴了腳。
孩子搔体,嗯恨樟,就是那樣沒了……
知道孩子沒有了的時候,我的第一感覺是疚俱,那孩子知道我并非出于本心想要他劝术,自己不肯與我見面了。
可是呆奕,在那些朝夕相處的這些日子里养晋,我對肚子里的小家伙已經(jīng)有了依賴之情,母愛的柔情已在我心底升騰登馒,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對我來說是多么殘酷的打擊俺孜铡咆槽!
秋實趕到的時候陈轿,我已無力再哭了,只有淚水還在源源不斷地涌出來秦忿。
我對秋實說的第一句話是:對不起麦射!
他握著我冰涼的手,搖搖頭說:傻瓜灯谣,胡說什么潜秋,給我好好養(yǎng)著!
他看我的目光于堅毅中有極力克制的痛楚胎许,我肝腸寸斷峻呛。
回到家里,看到他為我熬湯煮粥地忙碌著辜窑,我心里的愧疚翻江倒海钩述,為不曾謀面的孩子,更是為秋實穆碎。
秋實牙勘,對不起。
似乎只有這句話能減輕我心中的負(fù)疚所禀。
秋實在床邊蹲下來方面,鄭重地說:春華,以后不許再跟我說“對不起”這三個字色徘,無論你做了什么都不必說恭金,因為關(guān)于你的一切,我都會諒解褂策!
都會諒解么横腿?包括我和別的男人上床床蜘!
14
時間過得好快啊,不知是過于快樂還是過于匆忙蔑水,一晃邢锯,我們的婚姻走過了八個春秋。
我們還會相擁入眠搀别,可是一切都不同了丹擎。
我拒絕和秋實做那件事,我不許他撫摸我的身體歇父,有時拗不過他蒂培,我兩手一攤,把腿一伸榜苫,然后對他說:別忙活了护戳,直接來吧。
我像一截木頭垂睬,更像一條死魚媳荒。
他費解地看看我,索然無味地轉(zhuǎn)身躺下驹饺,過一會钳枕,在一片靜寂里他又翻過身,伸出手臂將我攬在懷里赏壹。
你怎么啦鱼炒?他問我。
膩了吧蝌借。我說昔瞧。
沉默。
黑暗里我說:秋實菩佑,我們離婚吧自晰。
為什么?他語氣平淡沒有一絲意外擎鸠,像是早已預(yù)知了結(jié)果缀磕。
一輩子只和一個男人睡覺,覺得很沒意思劣光⊥嗖希可能骨子里,我就是放蕩的女人吧绢涡。
就是在那個時候認(rèn)識的光源牲剃,我并不在乎給秋實看和光源的聊天,可他卻從來都不看我的手機雄可。
終于有一次凿傅,我再次向他談到離婚缠犀,他沉默良久,說:你確定你想好了么聪舒?
嗯辨液。想好了,請你給我自由箱残。
離婚后滔迈,我發(fā)微信給光源:我離婚了。
我說: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十幾年被辑,又回到了原地燎悍。
過了一會兒,光源發(fā)來一句話:我們見個面吧盼理。
光源26歲谈山,九年前的那個冬天,初次遇見我的秋實宏怔,也是26歲奏路。
15
送走光源之后,我將自己關(guān)在門窗緊閉的房間里举哟,在循環(huán)往復(fù)的回憶中度日思劳,靠外賣和泡面維持體力迅矛。一直到我媽出現(xiàn)在我面前妨猩。
我媽來敲我的房門的時候,我已經(jīng)九天沒有出家門了秽褒。
我媽進(jìn)了房間后有些吃驚壶硅,之后很快恢復(fù)平靜,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销斟,耀眼的光唰地傾滿房間庐椒,刺痛著我的眼。我皺了皺眉蚂踊,在沙發(fā)上坐著沒動约谈。
我媽打開了所有窗戶,然后在我左側(cè)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打你們倆誰的電話都關(guān)機犁钟。怎么棱诱,吵架了?
嗯涝动,吵架迈勋。
秋實呢?
出差去了醋粟,可能不方便接電話靡菇。
我簡短地回答著重归,我想繼續(xù)對他們瞞下去,直到瞞不動了厦凤。
兩口子過日子哪有不吵架的鼻吮,差不多就行了,太較真了傷感情较鼓”吠回頭我給秋實打個電話。
媽笨腥,我們倆的事你別管拓哺。我說著話,幾乎要落下淚來脖母。
8年前士鸥,我在父母面前下了一個賭注,那時我堅信我能贏谆级,可今天我的婚姻以失敗而告終烤礁,我終究是輸了。
我媽這時候可以給我算總賬了吧:誰讓你當(dāng)初一門心思要嫁給他呢肥照!
可我媽不會脚仔,我知道她現(xiàn)在一定不會。我聽到她有一天跟秋實說:人家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舆绎,我是把你當(dāng)成一個兒的鲤脏。
和我爸一樣,他們已經(jīng)完全接納了秋實吕朵,并且無論在任何場合都毫不掩飾地表達(dá)對他的喜愛之情猎醇。我又怎么去告訴他們:我和秋實離婚了!
我不忍心說出實情努溃,我也不希望被打擾硫嘶,不希望接受那些關(guān)心我的親人的好意——他們會在唏噓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幫我物色新的適婚人選,而我梧税,是抱定決心不再成婚了沦疾。隱去離婚的事實,對我來說是一種保護(hù)第队。
我媽站起身說:那好哮塞,走吧,跟我回家住兩天斥铺,你爸也想你了彻桃。
我坐著沒動。
走傲乐邻眷!我媽下命令了眠屎。
媽,你回去吧肆饶,我今天要去上班改衩,過兩天我去看你們。
我媽極不情愿地走了驯镊,走之前帶走了家里的垃圾葫督,走到門口欲言又止,但還是說:有事就說事板惑,抽煙能解決問題么橄镜?還有,不想做飯給媽媽打個電話好不好冯乘?總吃泡面有什么營養(yǎng)洽胶!
我嗯嗯地應(yīng)著,我知道媽媽已經(jīng)盡量克制她的嘮叨了裆馒。
我媽走后我去沖了個澡姊氓,赤身裸體站在鏡子面前,我對著自己說:春華喷好,憂傷是沒有用的翔横,你要一如既往:外表柔軟,內(nèi)心堅強梗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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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八月和九月禾唁,我哪里都沒去,行尸走肉般上班下班些膨,回到家里就看書看電影蟀俊,開始寫點東西。特別煩的時候會抽煙订雾,睡不著的時候也喝點酒,但從來不讓自己醉矛洞。
我要照顧自己洼哎,一個人過靜如止水的生活。
這期間光源給我發(fā)過信息沼本,說那里風(fēng)景怎樣好噩峦,孩子們怎樣純真無邪,村里人自釀的葡萄酒怎樣源源不斷地被家長們送來抽兆,夠他喝整整一個冬天识补。
有時他會給我發(fā)來圖片,坐山間的巨石上壞笑辫红,頭發(fā)已經(jīng)沒那么短了凭涂。
有時是在教室門前的地上祝辣,身邊圍著幾個天真爛漫的孩子,那樣子依舊英氣逼人切油。
我看了蝙斜,笑笑,收藏然后刪掉澎胡,沒有回復(fù)孕荠。
我終于明白自己那天為什么執(zhí)意送光源到車站。因為那時我已知道攻谁,那極有可能是我們第一次稚伍,也是最后一次見面。那晚之前戚宦,我們是朋友槐瑞,那晚之后,我們既不能再做網(wǎng)友阁苞,也不會成為情人困檩,以我當(dāng)下的心緒,那將是一種模糊不清的尷尬處境那槽,我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悼沿,只有保持沉默。
我對和一切人的交往失去了興趣骚灸,退出了以前加入的一些群聊糟趾,工作之外離群索居,過著隱居般的生活甚牲。
我媽有時打電話义郑,我敷衍幾句就掛了。她仍然不知道我們離婚的事丈钙,從秋實那里也無從知曉——我們之前說好的非驮,要瞞著各自父母。
就像我們還沒有離婚一樣雏赦。
我有時會夢見秋實劫笙,夢里的一切都和過去一樣。
他還是像過去一樣霸道又強悍星岗,吻得差點我透不過氣來填大。我們還是像過去一樣席地而坐,各自捧一本書看俏橘,像過去一樣看電影允华,我躺在他的腿上,像過去一樣隨心所欲地做愛,在陽臺上靴寂,浴室里磷蜀,在海邊的帳篷內(nèi),在人跡罕至的山峰頂端……
每次從夢里醒來榨汤,我會無比清楚地意識到我們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蠕搜,這樣的夢也日漸一日地少了起來。
時間越久收壕,我越心安妓灌,因為那預(yù)示著:秋實極有可能開始了他的新生活。
——未完待續(xù)——
親愛的炮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