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死亡這件事菇曲,昨日里和友在咖啡店
里討論了很久嗡午。以至于腦子里總是浮現(xiàn)出
很多次感情有很大的波動的情景汰扭。那事一
段段黑白交織的記憶稠肘。
最早一次接觸死亡是六歲那年,太奶奶
去世萝毛。那時候沒有害怕的概念项阴,家中的長
輩問要不要看一眼太奶奶最后一眼,我記
得我牽著堂弟的手輕輕地點了下頭笆包。只見
白布下身著壽衣的太奶奶靜靜的躺在一
張破床上环揽。蒼白的頭發(fā)胡亂的擺在那張布
滿了溝溝壑壑的臉上。那時候的農(nóng)村沒有
冰棺庵佣,躺了兩天的太奶奶已經(jīng)發(fā)出一股腐
肉的味道歉胶。那種味道一直存在我的腦海
里,我知道那是死亡的味道巴粪。
之后通今,就再也沒有人一大早就去拍我家
的大門,喚著父親的名字肛根,喊著"我給你
們帶來了剛炸出鍋的油條辫塌。"
這是我對于死亡的最初印象。
然而葬禮又是另外的樣子了派哲。我印象里
北方農(nóng)村的葬禮大多是這樣的璃氢,小輩的孩
子不知所以然的打打鬧鬧,除了逝者的至
親狮辽,其他的人也看不出有多悲傷。送葬的
路上巢寡,大人們都是悲痛欲絕的模樣喉脖。旁邊
必須有一兩個攙扶的人,被攙扶著的必須
彎著腰抑月,鼻涕混著眼淚從鼻孔出發(fā)树叽,拉出
一大根亦或兩小根粉條,隨著腳步甩來甩
去谦絮,就如同小孩子吃面一樣题诵,仿佛下一秒
就會哧溜一聲吃到嘴里洁仗。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經(jīng)歷很多場葬禮性锭。
有的葬禮辦的極盡盛大赠潦。那個時候的農(nóng)村
沒有什么娛樂活動,主人家必定會重金聘
請一組農(nóng)村演藝團草冈,在晚上熱鬧熱鬧她奥。站
在高處看,人頭攢動怎棱,烏泱泱的一大片哩俭。
然而逝者已逝,生前沒有得到過拳恋,身后事
再怎么盛大凡资,也是無濟于事的。
我總是覺得歌舞宣天也好谬运,煙花漫天也
好隙赁,與逝者已經(jīng)沒有半點關(guān)系了。子女們
給老人們辦的身后事是給旁人看的吩谦。著實
不如健在的父母做一碗熱騰騰的餃子來
的實在鸳谜。
因為經(jīng)歷的多了,也就麻木了式廷,參加再
多的葬禮咐扭,我也不會眼眸酸澀。直到我十
二三歲的時候滑废,在族里一個突遭橫禍的伯
伯的葬禮上蝗肪,我終于落淚了。
伯伯一生都在生孩子養(yǎng)孩子蠕趁,在那個重
男輕女的年代薛闪,直到成功的誕育一個兒子
才方為功德圓滿。剛剛辛辛苦苦把幾個兒
女都拉扯大俺陋,幸福美滿的生活剛剛要開始
的時候豁延,天降橫禍。
我記得當時堂姐追著去火葬場的殯儀
車跑了很久以至于堂姐夫一時情急從房
頂跳了下來想攔一攔她腊状,結(jié)果卻摔壞了
腳诱咏。我記得當時幾個堂姐一個堂哥還有伯
母哭天搶地的呼喊。我記得母親抱著我哭
紅了眼睛缴挖。我記得我終于忍不住在感嘆老
天不公袋狞,我記得我模糊了視線。那是我第一
次覺得,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苟鸯。伯伯去了以
后同蜻,每逢春節(jié),我卻再也吃不上他炸的
肉丸子早处。他做的丸子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
好吃的湾蔓。前些日子,堂姐在朋友圈發(fā)了張
山楂樹的照片陕赃。記憶里拇指粗細的山楂樹
已然長得比我的小腿還粗了卵蛉。滿滿的碩果
把樹枝都壓彎了。然而伯伯始終是看不到
也吃不上了么库。
再后來就是外婆傻丝。我時常想自己也快三
十歲了。按照外婆的歲數(shù)來看诉儒,我竟然馬
上就走過了人生的二分之一了葡缰。
外婆是南方人。臨了之前固執(zhí)地拖著沉
重的病體來北方來看看我忱反。我記得那是一
個深冬泛释,南方人都受不了北方的嚴寒,被
病痛折磨的只剩一把骨頭的外婆穿著母
親的棉衣在小院里曬太陽温算。那時候的手機
剛剛有了拍照的功能怜校,我記得我偷拍了一
張帶著帽子的外婆。拿給母親看注竿,我說留
作紀念吧茄茁,母親卻刪掉了,她說我拍的那
張好像是一個幽靈巩割。
我忘了當時的自己是怎么樣的心情裙顽。我
這輩子,就見過三次外婆宣谈。她生活在母親
的言語里愈犹。我透過母親的話,可以和外婆
怒目已對或者笑臉相迎闻丑。著實沒有什么真
切的感情漩怎。
現(xiàn)在想來一切放佛都是有預(yù)兆的。那一
幕深深的印在我的腦海里嗦嗡。姨媽的鑰匙忘
了拿走扬卷,我從家里跑向月臺,剛好車已經(jīng)
啟動了酸钦,我在車后面追著跑啊跑啊,終于
司機意識到車后面有個人在狂奔吧,車停
了卑硫。我追上去徒恋,看著羸弱不堪的外婆』斗哭
的一塌糊涂入挣。仿佛當時的自己知道,那是
我今生今世見到外婆的最后一面硝拧。血濃于
水吧径筏,再怎么陌生,也是我最親近的人障陶。
母親說滋恬,外婆回到故鄉(xiāng)以后所有的心愿都
已經(jīng)了了。安心的走了抱究。
我缺席了外婆的葬禮恢氯。母親說,快考試
了鼓寺,讓我安心讀書勋拟。怎么可能會安心呢。
那時候妈候,是我第一次經(jīng)歷直系親屬的亡
故敢靡。然而約是一年之后吧。外公也走了苦银。
也是那么突然啸胧。
外公走的時候,固執(zhí)的不讓人通知母
親墓毒。外公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母親的人吓揪。也
是外公一手造成了母親人生的悲劇。我這
一生也只見過外公三次所计。但僅此幾次而
已柠辞,他對于我的疼愛就已全然超過了我的
祖父母。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主胧,我見了他叭首,
他卻再也看不到我。
姨夫說你要不要再看外公最后一面踪栋。我
說好焙格。他就打開了冰棺沉重的蓋子。拿起
外公臉上蓋著的那張硬紙夷都,大約是外公的
儀容有些恐怖吧眷唉。牙齒幾乎都掉了,冰棺
里太冷了,外公的嘴部的肌肉都收緊了冬阳,
嘴巴只剩下一個空空的洞蛤虐。大概是哪種紙
掉顏色吧,外公的臉上也是一片片綠森森
的肝陪〔低ィ可是我卻沒有覺得可怖。我甚至想去
再牽牽他的手氯窍,捏他斷臂的那個柔軟的
肉饲常。骨肉血親的力量總是偉大的,我下意 識里屏蔽了母親給我講過的那些不好的
事情狼讨。剩下的只有他的好贝淤,對母親的好,
對我的好熊楼。
終究是隔了一代霹娄。外公的追悼會上,我
還是懵懵的不知所以然鲫骗,還在好奇著不一
樣的喪葬習俗犬耻。送葬的時候,我沒有去执泰,
據(jù)說外孫是不能去墓地的枕磁。依稀記得母親
紅腫的雙眼,讓我無比心疼术吝。
兩年之間计济,母親失去了自己的雙親。我
到現(xiàn)在都不能想象排苍,我的天塌了沦寂,我要怎
么辦。
很久沒有回到故鄉(xiāng)淘衙,有時候和父親聊
天传藏,他會告訴我,前幾天誰去世了彤守。我離
開故鄉(xiāng)真的沒有幾年毯侦,然而記憶里的人卻
一個個地離開了。父親淡淡的語言里具垫,我
感受的到他的無限感傷侈离。
養(yǎng)兒防老,送走老人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情筝蚕。高壽的人去世也稱之為喜喪卦碾。但最悲
痛的莫過于父母送走自己的孩子铺坞。夭折的
孩子甚至連祖墳都進不去。父親的一個同
事蔗坯,中年喪子】嫡穑現(xiàn)場慘烈。用父親的話說
就是十根手指都找不齊宾濒。父親說,他的同
事在失去孩子之后屏箍,一下子頓悟了绘梦,前半
生為了孩子打拼,拼了老命掙錢赴魁,然而豁
出性命都要呵護的那個人一夕之間竟然
沒有了卸奉。
"醫(yī)學那么發(fā)達,卻治不好我孩子的病颖御,
我這么有錢榄棵,卻保不住我孩子的命。"這
句話讓我至今都在難受潘拱。曾經(jīng)看過一篇文
章疹鳄,夫婦兩個喪失了他們的寶貝。傷心的
母親寫下了曾經(jīng)的點點滴滴芦岂。當時的我就
已經(jīng)哭的一踏糊涂瘪弓,更何況如今的我也有
了自己孩子。當生活里真的遇到這樣的事
情的時候禽最,我發(fā)現(xiàn)除了悲痛的哭一場腺怯,我
什么都做不了。
我對友說川无,我其實不怕自己死呛占。我怕身
邊的人離開。我覺得自己的玻璃心承載不
了這種生離死別懦趋。我害怕面對離別晾虑。
是啊,死亡有什么可怕的愕够。當聽到明星
因為抑郁癥離開的消息走贪,內(nèi)心收到的震撼
讓我夜不能寐。對于他來說真的是解脫
了惑芭,我明白坠狡。因為曾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
我都在抑郁的泥潭里深陷不能自拔遂跟。那個
時候的我把死亡看得很淡逃沿。死其實并不可
怕婴渡,很多人認為選擇自殺的人是逃避現(xiàn)實
的懦夫,我也曾經(jīng)那么認為凯亮,可當我一次
次想著還不如死了算了的時候边臼,我深深地
理解著那些逝者。
就如同我所經(jīng)歷的一樣假消,我覺得我已經(jīng)
到了一種絕地柠并。沒有什么事情能給我希
望,能讓我死水一般的心有一絲波瀾富拗,或
喜或悲臼予。生活和生命的意義又是什么。然
而死亡卻是一切的終結(jié)啃沪。俗話說的好粘拾,一
了百了。
當我反復(fù)研究自己的心力歷程之后创千,我
頓悟了缰雇。我覺得自己連死都已經(jīng)不怕了,
連赴死都無比從容了追驴,那么我為什么不能
從容地活著械哟。一個人既然連死的勇氣都有,卻為什么不能把這個勇氣用在和生活
戰(zhàn)斗上呢氯檐。很多時候戒良,不是生活沒有美好,
而是視野太小冠摄,始終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
地糯崎,守著守著就進了死胡同了。怕的不是
外界的事物來擾亂我們河泳,就怕庸人自擾沃呢。
不怕死,卻不敢死拆挥。不敢將父母置于絕
望的境地承受剜心之痛薄霜。不敢讓子女在灰
色的天空下活著。也怕自己的天空灰暗纸兔,
也怕自己再絕望的境地里流血惰瓜。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汉矿,五十知天命崎坊。只
愿在知天命的年紀能夠看淡這時間的所
有的恩怨情仇。
僅以此文祭奠我生命中一一故去了的
人洲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