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劇不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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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的一次朋友聚會今艺,不知怎么韵丑,我的幾個不同階段爵卒、相互間并不熟悉的朋友鬼使神差地湊到了一起。見面寒暄時撵彻,好玩的一幕出現(xiàn)了——有人叫我“曾曾”钓株、有人叫我“祥碧姐”、有人叫我“劇不終”——一通混亂過后陌僵,大家方才切換到同一個對話頻率上轴合,照顧新朋友,用了“劇不終”這個名字作為通關秘籍碗短。
在網(wǎng)上寫東西用筆名是一回事受葛,被人當面嘴里叫著又是另外一番感覺。第一次聽見有人叫“劇不終”,老實說总滩,我極度的不適應纲堵,頭皮發(fā)麻臉部發(fā)燙,胳膊上瞬間浮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闰渔,十足的過敏反應席函。待扭捏了好一陣之后,方才勉強接受了這個名字和我的關聯(lián)冈涧。
又多了一個名字茂附。
算起來,從小到大督弓,經(jīng)由別人嘴里叫出來的我的名字营曼,還真是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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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愚隧,爸媽沒有正式給我起過什么小名溶推,我在家里行二,家里人都管我叫“二妹”奸攻。慢慢的蒜危,周圍鄰居,不論年齡大小輩分高低睹耐,也都叫我“二妹”辐赞。再到后來,“二妹”儼然成了我的名字硝训,比我更小的孩子响委,會追著我叫——“二妹姐姐”。大人們逗趣地問:到底是妹妹還是姐姐呢窖梁?小小孩一揚脖頸不明所以地答:又是妹妹又是姐姐赘风。怎一個亂字了得。
做“二妹”的日子恰是我上學前最快樂的童年纵刘。
追在哥哥屁股后面邀窃,漫山遍野地瘋跑,割下一根長長的葦子葉假哎,把一只蜻蜓拴在葉梢瞬捕,用手舉過頭頂繞圈圈,嘴里重復著單調的音節(jié)“嘚啷嘚啷嘚啷......”舵抹,用不了三五分鐘肪虎,自然就有別的蜻蜓過來自投羅網(wǎng)。
和小朋友的玩法也不斷花樣翻新惧蛹,彈彈珠扇救、滋水槍刑枝、滾鐵環(huán)、翻煙殼迅腔、跳房子仅讽、猴皮筋、吹將兵钾挟、過家家洁灵、藏貓貓、扔皮球掺出、跳沙堆徽千、斗雞。這些統(tǒng)統(tǒng)玩膩了之后汤锨,我們的眼睛瞄向了粗粗細細的天然氣管道双抽,在粗的管道上走鋼絲,在細的管子上翻單杠闲礼;或者找個幾米高的高臺牍汹,像企鵝一樣排著隊從上面跳下來......小時候,也不知道哪來的那么大膽量柬泽,后來年歲越長慎菲,膽子變得越來越小。
一次锨并,我慫恿一個同齡小男孩和我一起翻單杠露该。誰知道沒翻兩下,他就從單杠上摔了下來第煮,鼻子血流如注解幼。我用了爸媽教我的一切方法幫他止血,卻怎么止也止不住包警。那一刻才懂得害怕撵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仰頭向天的小男孩:你不會把血流光吧?緊跟著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是:別告訴你媽是我?guī)銇硗娴暮蕖V钡降玫剿囊辉俦WC特铝,方才把懸吊著的一顆心放下來,陪他回到家篱瞎,和他父母完成交接后苟呐,一溜煙就跑了。第二天躲躲閃閃地向我爸媽打聽俐筋,聽說他沒事了,這才終結了那點負罪感對小小孩童的煎熬严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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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學是在父母所在的三線兵工廠的子弟學校澄者,那是個小學初中高中大一統(tǒng)的學校,再加上廠里的托兒所/幼兒園,同學里多的是從光屁股時候起一起長大的小伙伴粱挡。
小學開學的第一天赠幕,一張嚴肅臉的班主任老師就提了要求:以后你們都是學生了,同學之間询筏,必須稱呼大名榕堰,別把你們那些小名帶進學校里來。
就這樣嫌套,一朝之間逆屡,那些正經(jīng)八百的大名,第一次從戶口本上走下來踱讨,變成了我們作為一個正式學生的代號魏蔗。哪怕最好的朋友之間,也是連名帶姓地叫著痹筛,習慣之后莺治,也絲毫沒有生疏感。
高二時帚稠,我轉學去了外地一所學校谣旁,住校。盡管離家只有30公里的距離滋早,但青春期的孤獨感來襲的時候蔓挖,鋪天蓋地,越是人多馆衔,越是孤單瘟判,越是熱鬧,越是寂寞角溃。15歲的少年隔山隔水地想家拷获、想那些從小一起廝混的發(fā)小朋友們。
朋友們寫來的每一封信减细,我都要一遍一遍地看匆瓜,翻來覆去地咀嚼信紙上的每一個字,就連抬頭上很是生硬的連名帶姓三個字未蝌,也舍不得略過驮吱。
經(jīng)歷漫長等待后的第一次回家,長途汽車在通往廠區(qū)的三岔路口停下萧吠,我迫不及待地從車上跳下來左冬。有人大聲喊著我的名字,連名帶姓纸型。一扭臉拇砰,路邊有七八個人倚著幾輛老式的黑色二八自行車梅忌,很拉風地站著,很放肆地笑著除破。垂在胸前的軍挎一前一后地晃蕩牧氮,像在脖子上蕩秋千,嘴角笑得咧到了腮幫子兩邊瑰枫,露出來的滿口白牙晃得我開心得都要蹦起來了......我跳到了一輛車的后座上踱葛,前面騎車的少年弓起身子加緊蹬上兩腳,我們呼喝著沖向路的遠方光坝,好像征途真的是星辰大海尸诽。
少年時,朋友大過天教馆。但我們從來沒有想過用一個縮略的名字去表達親近逊谋。一群青梅竹馬的小伙伴,似乎根本不需要用一個小名或是昵稱去刻意拉近彼此距離土铺、證明親密關系胶滋。
直至我們由孩童長成少年,再長成青年悲敷。
在同路很長一段時間以后究恤,我們終于分道揚鑣,去往各自人生的下一站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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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大學部宿,自由度提升,畫風突變瓢湃。我已經(jīng)不記得從什么時候開始理张,我們變成了一水兒的“阿”字輩中人,我是阿碧绵患,同屋的女孩有阿斐雾叭,阿芝......親切感一旦建立,再難割舍落蝙,再叫大名织狐,就有諸多不習慣。
我們這些阿字輩的人筏勒,在宿舍移迫、階梯教室、實驗室管行、食堂厨埋、操場、圖書館里病瞳;在《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揽咕、《流浪歌手的情人》悲酷、《戀戀風塵》套菜、《海闊天空》亲善、《淡水河邊的煙火》、《麻花辮子》里逗柴;在酸菜魚蛹头、拍黃瓜、炒田螺戏溺、花毛一體的拼盤里渣蜗;在孔府家、京酒旷祸、牛欄山小二耕拷、燕京普啤,還有冰涼沁人的扎啤酒杯里托享;在單身骚烧、戀愛、失戀闰围,還有各式選擇綜合癥里赃绊;在掛科、補考羡榴、通過碧查、獎學金里;在考研校仑、保送忠售、留校、留京迄沫、南下稻扬、北上的糾結里,倉惶度過四年邢滑。
大學畢業(yè)的留言冊上腐螟,一頁頁堆滿不舍、祝福和惆悵困后;宿舍房間如遭洗劫般乐纸,一片狼藉;大酒喝了一頓又一頓摇予,但我們終究還是改變不了命運奔涌的方向......相聚和分別汽绢,開始和結束,都是宿命侧戴。
我們踉蹌轉身宁昭,迎向不可預知的未來跌宛。
阿碧阿斐阿芝這些名字,也就封存在了象牙塔里积仗,永遠疆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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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上班時,面對年齡在30歲往上數(shù)的人寂曹,一度尷尬地不知該怎么稱呼哎迄,有職位的稱呼職位,沒有職位的一律含含糊糊地叫“師傅”隆圆。哥漱挚、姐二字是斷然張不開嘴叫的,總覺得有套近乎之嫌渺氧。
相比于我的糾結旨涝,同事們,無論老的少的侣背,對我的稱呼倒是簡單自如白华,“小曾”這個稱謂準確地概括了我的年齡和資歷,時刻提醒我職場中人的身份秃踩。這個名字一直伴隨了我8年衬鱼,從國企到了事業(yè)單位,直至我跨進30歲的門檻憔杨。
30歲是一條涇渭分明的分界線鸟赫。沒有越過之前,仗著年輕消别,可以撒嬌抛蚤,可以任性,可以懶惰寻狂,可以犯錯岁经,可以情緒化,可以挑挑揀揀蛇券,可以不斷地切換人生方向缀壤。30歲逼近的時候,惶恐和危機感會突然附體纠亚,尤其是簡歷上的年齡塘慕,路燈下孤單的影子,居無定所的生活蒂胞,這些图呢,都在逼使你收斂起所有的懶散不羈,再也不敢輕慢于生活。
我是在30歲時選擇了一切清零蛤织,投身了當時還算年輕的公關行業(yè)赴叹,為自己選擇了一份充滿挑戰(zhàn)的高強度工作。
平均年齡大概只有26~27歲的公關公司同事指蚜,怎么也不可能把“小曾”的稱謂繼續(xù)下去吧乞巧?人民群眾多智慧,我的名字又進化為了“曾曾”姚炕。
再后來摊欠,隨著職位丢烘、年齡柱宦、經(jīng)驗資歷的提升,名字也在不斷推陳出新——祥碧播瞳,碧姐掸刊,祥碧姐,曾哥赢乓。只有一起共過甘苦的兄弟姐妹忧侧,才能在普普通通的一聲招呼里,品出別樣的親切感來牌芋。
那些年蚓炬,和這么稱呼過我的那些人,我們一起看過無數(shù)次北京凌晨4點的街道躺屁,又安然度過了很多個瀕臨失敗的險境肯夏,也在日復一日的高壓工作下倦怠,一起在項目Ending那一刻成就感爆棚過犀暑,更用慶功酒把自己和對方成功地灌醉過......這不是苦情戲驯击,事過境遷,那些場景統(tǒng)統(tǒng)被封存進回憶里耐亏,變成美麗的相片徊都。我們相扶相依著,也就走完了十年广辰。
人生沒有不散的筵席暇矫。鞠一躬,再次告別择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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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冊微信公眾號李根,想到的所有名字,包括諧音干发,都被提示有重名朱巨,詞窮。一氣之下枉长,不負責任地給公號起了個牽強的名字——“劇不終”冀续。
沒成想琼讽,它如此順理成章地變成了我的第N個名字。
早知如此洪唐,當初起名的時候就該更認真一點钻蹬。
不過,聊以慰藉的是凭需,聽說你們中間有不少人问欠,喜歡它的那點小特別。
一個名字粒蜈,一段人生路顺献,一群同路的人。
此刻枯怖,你們注整,就是一群走在我身邊的同路人。
我曾在后臺好奇地看過你們的ID度硝,很多名字看上去就像是一本意味深長的書肿轨,讓人忍不住想翻看名字背后或甜蜜或憂傷的故事:
比如——誠實的謊話精,恬靜的莉莉安蕊程,流浪者椒袍,卡夫卡,孫行者藻茂,杜冷丁驹暑,拔兔子的胡蘿卜,霸道小姐捌治,她的貓岗钩,沒有名字......。
比如——我已經(jīng)不記得我是誰肖油,別叫我愛哭鬼兼吓,路過向陽花地,只要一小撮森枪,我非你杯中茶视搏,因為童話里沒有我,哆啦沒有A夢县袱,別來無恙浑娜,不忘初心,以夢為馬式散,一如既往筋遭,漸行漸遠,隨遇而安,安之若素漓滔,余生請多指教......编饺。
仔細看看這些排排坐的名字,你大概能讀出一個精彩的故事吧响驴。
一個名字透且,一段人生,一群同路的人豁鲤。
每段人生秽誊,我飾演的都是不同的角色:二妹、阿碧琳骡、曾曾锅论、祥碧、祥碧姐日熬、曾哥棍厌、劇不終。
名字越來越堅硬竖席,如同我們隨著年齡逐漸堅硬的內(nèi)心。
一個特定的名字敬肚,只屬于一群特定的同路人毕荐。
就像一句隱秘的江湖切口,或是接頭暗號艳馒,即使隔著山高水長的距離憎亚,對方拱手抱拳,一聲“阿碧”弄慰,也叫人眼前一亮——組織終于派人來了第美。
我們在不同的時間地點相遇,或者僅僅只是路過陆爽,并肩走完一程什往,然后分開,繼續(xù)彼此的生活和人生慌闭。
偶爾别威,我們在遠處張望,關切彼此的現(xiàn)在和未來驴剔。
那些從我生命里路過的人省古,你們好不好?
所有知道我的名字的人啊丧失,你們好不好豺妓?
Endless
我只知道你的名字
卻不知道你的故事
文 | 劇不終
圖 | 半杯暖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