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書首秀攘轩,發(fā)篇今年中秋寫的文。
大學同學阿澈打來電話码俩,告知正在我工作的城市出差度帮,欲約我一起吃個飯,我欣然應允稿存。晚上笨篷,阿澈先我到達約會地點。老友相見瓣履,分外眼紅率翅,我們不約而同將視線落在久違了的對方。除了腮幫子和肚皮的肉多了些袖迎,阿澈看起來沒多少變化冕臭,身上仍能找到不少與過往記憶重疊的細節(jié),比如執(zhí)杯喝茶時總是翹起燕锥,與鼻孔兩兩相望的大拇指尖辜贵,以及說話的當口,隨兩片微微翕動的嘴唇快樂跳舞的眉毛归形。笑著將我的觀察所得與之分享托慨,他立馬回敬:你不也還是老樣子,話說你這是辟谷多久了啊连霉,看著越來越仙風道骨了喲榴芳!
菜在我倆的巨細靡遺的交談中陸續(xù)上齊。阿澈慢條斯理地吃著跺撼,與我的狼吞虎咽形成鮮明對比窟感。“我記得你以前吃東西沒這么斯文啊!”“干我們這行歉井,經(jīng)常陪客戶吃飯柿祈,必須得先張羅客戶吃好喝好,自己只能將就吃點兒,時間一長躏嚎,飯量不知不覺就變小了蜜自。”言及此卢佣,他開始歷數(shù)這幾年做銷售跑業(yè)務的艱辛:出差是家常便飯重荠、見客戶四處碰壁、應酬沒完沒了虚茶,飲食沒規(guī)律加之飲酒過度戈鲁,年紀輕輕就落下急性腸炎,現(xiàn)在得隨身帶藥嘹叫。一番話狀似在埋怨婆殿,只是我無法從講述者的舉手投足間捕捉到一絲悲傷的情緒。
我打發(fā)老同學吃這家飯店的招牌蒸餃罩扇,只見阿澈夾了一只熱騰騰的蒸餃直接塞進嘴里婆芦,對一旁用來蘸餃子的醋碟子視而不見∥辜ⅲ“你吃餃子竟然不蘸醋!”我稍稍提高音量略帶夸張地叫道消约,可我的疑惑跟不解是真的⊙鲂海“哦荆陆,這幾年陪客戶吃飯,餐桌上就沒見那些人吃東西蘸過醋集侯,沒辦法我只能入席隨俗被啼,誰讓人家是我的“衣食父母”呢√耐鳎”“所以說你現(xiàn)在不吃醋了?”“也會吃浓体,只是吃得不再像以前那樣瘋了,只有想到的時候才會加一點辈讶∶。”和著他云淡風輕的口氣,我陷入回憶里贱除。
學生時代生闲,每次和阿澈到學校食堂吃飯,如果是在新開的窗口月幌,我總是很期待窗口服務員用類似跌入異次元的眼神碍讯、目瞪口呆地看著阿澈將滿滿小半壺倒進倒進刀削面中攪拌的場景。好在食堂的店主多是大方爽朗之人扯躺,待與阿澈混了臉熟捉兴,下次我們再踏足時服務員都會吆喝一聲“嗬小醋壇子來了!”蝎困,并趁著說話的功夫一個勁兒地往他點的餐盤里加醋。
身處象牙塔精力過剩的少男少女們向來無愛不歡倍啥,而阿澈是結結實實的無“醋”不歡禾乘,吃面餃、喝餛飩湯時放比別人量多幾倍的醋屬于小兒科虽缕,像白粥始藕、饅頭、面包等本身主打清淡的食物他居然也要往里頭加些醋才能下咽彼宠,有時宿舍組團到外頭餐館開小灶鳄虱,阿澈回回都會自己要來一個碗,再倒上一大碗醋凭峡,夾起菜擱醋碗里涮兩涮后方就著一筷子的“酸了吧唧”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醋可是好東西决记,解暑消毒祛風化瘀助消化摧冀,更能美白消痘去死皮,是最實惠的天然有機護膚品哦!”系宫,當阿澈喋喋不休地向我們宣傳醋的諸多好處和妙用時索昂,他手里正捧著一瓶三年陳釀的鎮(zhèn)江香醋,眉飛色舞地咂吧著扩借,綿醇的醋香飄滿并不寬敞的宿舍椒惨。對于阿澈此種拿醋當水喝的“變態(tài)”行徑,我們早已見怪不怪潮罪。起初康谆,宿舍其他人包括我對醋這種調味品并無偏愛,吃需要放醋提味的面食嫉到,也是想到才放一些沃暗。抵不住阿澈這只“醋精”長時間的耳濡目染,慢慢地何恶,我們平日里吃很多東西也會習慣性地配點醋了孽锥,嗯,還真是爽口不少呢!
一次宿舍聚餐细层,同學A不慎被魚刺卡到惜辑,阿澈見狀當即倒了醋要他喝下,向來喜甜不喜酸的A有點難為情地搖搖頭疫赎,阿澈急了盛撑,嚷道:“你就聽我一次!醋可以軟化魚刺的!”最后A也是被魚刺鯁地難受了,捏著鼻子一口氣喝光了阿澈遞給他的醋虚缎,果然沒過一會兒魚刺就軟了撵彻。那次聚餐后的某天钓株,原本對醋避之唯恐不及的A破天荒地從食堂打了份酸辣土豆絲兒,回宿舍后便徑自大快朵頤起來陌僵,我和其他舍友們面面相覷轴合,心道好你個阿澈,最難攻克的堡壘也被你攻克了碗短。阿澈自然樂見這樣的結果受葛,得意地將其定義為“醋味相投”。
曾經(jīng)嗜醋如命的人如今可以做到滴醋不沾偎谁,換了誰都會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总滩,我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莫名生出一絲不快巡雨,卻一時找不出這種情緒變化的個中緣由闰渔。“哐铐望、哐冈涧、哐”,對面響起一陣湯匙敲擊瓷碗的聲音正蛙,令我放空的思緒及時剎了車督弓。“發(fā)什么呆呢乒验,我們難得再湊一處吃頓飯!這是水煮肉片愚隧,專門給你點的,快吃快吃!”锻全。我心頭驀地一暖狂塘,原來他還記得我以前最愛吃這個。只是他并不知道虱痕,畢業(yè)后回到南方睹耐,我一向吃得清淡,如今對各種辛辣油膩的菜已然無愛部翘。想到剛剛我對阿澈口味改變后的介懷硝训,典型的嚴于他人、寬以律己新思。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虛窖梁,我默默干掉了大半盤的水煮肉片。
吃著吃著夹囚,我不禁又想起從前纵刘。年少輕狂之時我無比鐘愛T恤仔褲帆布鞋的裝束,并一度以外頭西裝革履的上班族們?yōu)榉疵娼滩妮┯矗嬲]自己日后千萬別穿得跟他們似的假哎,沉悶極了瞬捕。很快我就自個兒打臉了。自從穿上正裝踏足職場的那天起舵抹,我突然著了魔似地購置各式襯衫肪虎、西褲和皮鞋,任由它們占領我衣櫥的大半壁江山惧蛹。我愈發(fā)沉迷于“白領精英范兒”打扮扇救,偶爾換一身休閑裝備出去度周末反倒會不自在。
還有那時每次點餐必叫的一道川菜香嗓、每回上網(wǎng)都會點開對方頭像與之聊天的一位素未謀面的網(wǎng)友迅腔、乃至在無數(shù)個風月無邊的夜晚,獨自一人跑到宿舍樓下小店買煙時趿拉的一雙舊人字拖……諸多我原以為會陪伴我度過人生大部分時間的人和事靠娱,到頭來無不淪為夢一場沧烈。
從養(yǎng)成一個習慣到摒棄一個習慣再去經(jīng)營一個新習的慣,對于無常命運里各種始料未及的突發(fā)事件像云,我們似乎總能應對自如掺出。倘若將世間萬物比作一款又一款經(jīng)過精心設計的軟件,人體系統(tǒng)的兼容性或許遠遠高于Wndows7苫费。當若干陌生又新鮮的軟件圖標陸續(xù)占據(jù)系統(tǒng)桌面的顯眼位置,同時不斷侵蝕著原本屬于幾款熟悉的老軟件的空間双抽,我們自始至終都沒發(fā)現(xiàn)其中有何不妥百框,于是日子照舊,一切如常牍汹。
長情和善變铐维,到底哪個更接近人類的出廠標配?
一桌的菜很快見了底,歸功于我這個“餓死鬼”的風卷殘云慎菲。兩人又聊了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后嫁蛇,我搶著刷卡簽單。得知阿澈入住的酒店離此地不遠露该,我便順道送他回去睬棚。外面似是剛下了場不小的陣雨,附近路段因排水不暢解幼,逐漸積聚了深一處淺一處的水洼抑党,在路燈的反射下泛著幽暖的光。呼吸著飽含水汽的空氣撵摆,阿澈與我并排走著底靠。
“你的握筆姿勢變了√芈粒”
沒頭沒腦的陳述句暑中,我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壹瘟。“你觀察還挺仔細的嘛鳄逾,我拿筆簽單就幾秒鐘的功夫稻轨,也被你發(fā)現(xiàn)了⊙铣模”
“你以前那寫字的樣子搞笑死了澄者,怎么能忘?!當初大伙兒都勸你改過來,可你這人犟得很请琳,偏說那樣寫出來的字才好看粱挡。沒想到你小子現(xiàn)在倒自己改過來了《砭”
不夠標準的握筆姿勢維持了十多年询筏,我從未覺得那樣寫字有何不妥,即使寫久了會把中指硌地生疼竖慧,被旁人看到也確實有礙觀瞻嫌套。至于后面決定要改過來的原因,此刻我已無法追溯圾旨,總之最終還是改過來了踱讨,改的過程雖談不上輕松,但也遠遠夠不上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砍的。比起不斷應付生活中雞零狗碎的糟心事兒痹筛,克服掉陌生握筆姿勢所帶來的那點別扭與不自在,實在算不得什么廓鞠。
“代價是字無論怎么寫都覺得沒之前寫得好看了帚稠。”我哂笑道床佳。
“其實雖然我現(xiàn)在也習慣了吃東西不放醋滋早,但總感覺少了點味道∑雒牵”
“是不是因為這樣杆麸,你的胃口才變得越來越小了?”
“可能吧≡剐澹”
努力忽略掉自周遭未知的某處襲來的縷縷淡淡的哀愁角溃,兩人沉默著抵達了酒店門口。阿澈拍了拍我的肩篮撑,“回去吧减细,路上小心點”。背著光的緣故赢笨,我看不真切他臉上的表情未蝌⊥灾ǎ“嗯,你也回房早點休息萧吠,別誤了明天的飛機左冬。”互相揮了揮手便各自轉身纸型,誰都沒在原地多做停留拇砰。
畢業(yè)那年領完畢業(yè)證,大家即將各奔東西狰腌,已經(jīng)工作了大半年的阿澈趕著回單位上班除破,臨別之際,他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琼腔,在我耳邊說了一聲瑰枫,“以后常聯(lián)系”,我記得當時自己重重地點了點頭丹莲。那些在少不更事的年紀被我們輕易許下的承諾和約定光坝,俯仰之間,以為陳跡甥材。
頭頂感受到零星的雨點盯另,密度和速度急劇加強,不消多時便頗具陣勢地下開了洲赵,天空間或響起幾聲裝腔作勢的雷鳴土铺。對于這座城市在這個季節(jié)多變到抽風的天氣,我早習以為常板鬓,拿出常備在包里的傘打開,瞬間究恤,雨點密集地砸在傘面上俭令。嘩啦啦的雨聲仿佛永不停歇,又好似會在下一秒戛然而止部宿。打著傘抄腔,我腳步從容地朝最近的巴士車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