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是我爸的朋友减响。在那個家具全部靠定做的時代,秦叔的木匠身份讓他在方圓幾十里都很吃香郭怪。
要說那個年代雖然木匠不是特別多支示,但是每個村也差不多有兩個吧。木匠要是活做得不好鄙才,就只能給人家打個板凳什么的了颂鸿,要是沒有人來下單,就只能干坐冷板凳攒庵,還是自己打的冷板凳嘴纺。
但在家具市場,秦叔有他的核心競爭力浓冒,那就是一個字——“巧”栽渴。
在我爸三天兩頭的夸贊下,我對秦叔的手藝雖然充滿崇敬之情稳懒,但也從沒有機會親眼目睹過闲擦。直到我上了鎮(zhèn)上的中學(xué),有一段時間寄宿在位于鎮(zhèn)南的秦叔家里僚祷,才得以“身臨其境”佛致。
那是一個禮拜天下午,吃過午飯辙谜,太陽懶洋洋的曬著俺榆,人們還沒緩過春困的勁兒,大都在家休息装哆,街上行人稀少罐脊。
但秦叔是從不午休的。手藝一般的木匠蜕琴,做活時像是有一個臨時湊成的交響樂團在那里亂彈胡敲萍桌。但秦叔做活時并不是很吵,只見他拿起已經(jīng)刨得很平滑的木料凌简,鐺鐺幾下上炎,一個帶靠背的椅子雛形已經(jīng)出來了,木工做活講究材料要放長,要比墨線勾勒出的框架多留一點材料藕施,所以秦叔現(xiàn)在正在據(jù)掉出頭的木料寇损,然后用刨子刨平。
秦叔做活時會忽略掉旁邊的人和物裳食,有時在一旁圍觀的我會把突然抬頭的他嚇一跳矛市。他會燦然一笑,瘦瘦的臉上褶子彎成恰到好處的弧度诲祸∽抢簦“你咋不吭一聲?”秦叔說完救氯,又鉆進他那鑿子刨子木屑的世界里去了找田。根據(jù)我以往的經(jīng)驗,在他忙活的時候着憨,即使我吭聲午阵,他也是聽不到的。
要說斧子享扔、刨子、鋸植袍、鑿惧眠、墨斗,直角拐尺和五尺這些木匠常用工具里面于个,秦叔用得最好的氛魁,要數(shù)鑿子了。如果你仔細看厅篓,秦叔左手握住鑿把秀存,右手持錘,隨著錘子不同方向的敲擊羽氮,鑿子不停地左右搖擺在木料上移動著舞步或链,木屑不斷飛落出來,“噗档押!”秦叔給剛停下鑿子的木料上吹一口氣澳盐,再眨一下眼睛,一個斜的半榫眼就在碎小木屑無聲的落地中鑿好了令宿。然后叼耙,在將另一塊長木料一頭劇斜刨平,咔嗒一聲粒没,兩塊木料就完美的無縫對接了筛婉。
秦叔的木工活很少用釘子,他說釘子會破壞木頭的靈魂癞松,巧妙之處就在這爽撒,雖然不用釘子入蛆,接口卻嚴絲合縫,如果是椅子匆浙,怎么坐都不會搖晃咯吱咯吱的響安寺,如果是柜子,怎么用都不會松勁兒首尼。我在課堂上聽老師講到了重力合力挑庶,心里總是琢磨著:是不是從小沒念過書的秦叔也偷偷學(xué)過物理呢?
秦叔雖手巧软能,可惜嘴笨迎捺,也沒有多余的話。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生意查排。也許嘴笨的人更能給人一種踏實感和信任感吧凳枝。
可秦嬸就不一樣了,秦嬸最愛做的事跋核,就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唱戲岖瑰。在陜西關(guān)中,秦腔就和油潑辣子一樣砂代,是人們少了就會覺得索然無味的生活必需品蹋订。
秦嬸經(jīng)常去的是一個自樂班,也就是秦腔業(yè)余愛好者自由組合的一個秦腔“交響樂隊”刻伊。秦嬸是自樂班的主唱之一露戒,有時還兼任二胡手。不管是平日自娛自樂還是哪里的紅白喜事廟會慶典捶箱,只要有個臺子智什,就能看到秦嬸忙進忙出前后張羅著,自信愉快的表情占據(jù)著她那敦厚圓實的滿面紅光的臉龐丁屎。
秦嬸的嗓音不算好聽荠锭,但聽久了,也有別具的一番風(fēng)味悦屏。這邊剛唱了一段《探窯》在唱到“單丟下苦命命苦寶釧女”時节沦,仿佛還能看見秦嬸眼中的濕潤。那邊又有人吆喝來段《紅燈記》础爬,“……爹爹的膽量傳給我甫贯,兒敢與豺狼虎抱作斗爭……”秦嬸又瞬間變成滿腔悲憤的革命女戰(zhàn)士鐵梅了。
人們開玩笑稱秦叔是虱子看蚜,默不作聲叫搁,又說秦嬸是跳蚤,蹦跶個不停,因為只有虱子和跳蚤渴逻,才能鉆進同一個棉褲筒疾党,還這么有默契,不打不鬧相安無事惨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