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趙走在田間的小路上憎账,走到第二根電線桿停了下來。用手刨出一個小小的土坑卡辰,將十幾個一塊錢的硬幣埋了進去胞皱,并不知為何這么做,也許是從哪本書中看到的這樣的故事九妈,或許我們可以把它理解為一種浪漫與悲傷反砌。少年時代,一點點故事都能讓我們情緒高昂或者心情低落萌朱,我想你在少年時也該有這樣敏感的心情吧宴树。
那一陣子,我徹底從學校解放出來晶疼,課不必去上酒贬,每天在宿舍里睡到日上三竿。醒來后就抽一根上午煙翠霍,靠在床前锭吨。打開磁帶機,聽了兩年的水木年華的磁帶發(fā)出斷續(xù)磕絆的聲音寒匙。我望著頭頂上布滿灰塵的天花板耐齐,心情down到谷底。我也不知道心情為何這么差蒋情。或許從我自己的周邊能夠看到一些端倪耸携,比如水木年華的第一版磁帶棵癣、安妮寶貝的小說,煙和啤酒夺衍,以及擁有一個抑郁癥朋友趙狈谊。
若是趙來我的出租房,我一定立刻知道門外站的那個人就是他,因為他總是輕輕的河劝,并不叫我的名字壁榕,而是微微用手指敲一敲門。敲門的聲音總是孱弱弱的赎瞎,別人站在我的門口可沒有這么斯文牌里,他們大喊幾聲或者用拳頭粗暴地砸門。我也會回以相同的方式大喊一聲:來了务甥。如果是趙牡辽,我便一聲不吭地滑下床鋪,撒著拖鞋敞临,然后把門打開态辛,這樣就會看到趙站在門外,他的臉上會露出笑容挺尿。
我把水木年華介紹給趙奏黑,還希望他看一看安妮寶貝的書。我永遠記得冬天下了晚自習的夜晚编矾,我踏著清冷的月光在寒冷的天氣里挪步向前熟史,慢慢地走回宿舍,好像天空流淌下來銀子般的月光是我身體里的茫然洽沟。有關青春的日子我并不覺得它是一種矯情以故,也不忍批判。
趙應該是我在T中上學時最投脾氣也是最好的朋友裆操。
春天的晚上怒详,天空清澈得像一面湖水,我們帶著磁帶機踪区、備用電池昆烁、紅樹、還有水走去麥地缎岗。心情總是憂傷又浪漫静尼。麥地離學校并不太遠。多年后我在海子的詩集里讀到了大量的詞匯——麥子传泊,當然那時候我們還沒有接觸到這些高級的東西鼠渺。我們接觸的是少年人的心性,少年人讀的書眷细,還有那些并不太庸俗的歌曲拦盹。我們像發(fā)瘋的獅子一樣在麥地里瘋狂奔跑,然后選一處深綠肥厚的麥田就地躺下溪椎,一句話也不說地躺在那里普舆,民謠顫巍巍地在四周擴散開來恬口。天上閃耀著大大小小的星星,我們以最放松的姿態(tài)伸開四肢沼侣,就好像擁抱住了整個世界祖能。躺夠了就坐起來,廉價的啤酒和香煙總能讓我們找到一點失落的感覺蛾洛。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养铸,啤酒則兇猛地灌進口腔。
學校門口有一條大道雅潭,大道的最南端是一條省道揭厚,最北端就是趙的家。有時候我們從南走到北扶供,一首首唱水木年華的歌筛圆。無論遇到多少路人,我們都肆無忌憚用最大聲把歌唱出來椿浓,也許是為了吸引別人的注意太援,也許根本沒有任何原因。從初中一年級開始扳碍,趙就自己一個人住提岔,他的家人全都去了城市,在城市里打工笋敞,而趙就這樣自己度過了六年的時光碱蒙。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吃飯夯巷,一個人在空曠的房子里睡覺赛惩。我第一次去趙家?guī)Я艘黄慷侇^,一份豬頭肉還有兩包花生米趁餐。我驚詫于趙的家是那么簡陋喷兼,三間瓦房,看上去至少有二十年的光景了后雷,一臺電視季惯,一張桌子,床臀突,一個很小的衣柜勉抓,別的就再也不沒有了,甚至只有一個板凳候学。趙讓我先坐一會琳状,他去家后的園子里摘了一把青菜。炒了個青菜雞蛋盒齿,那是我第一次吃那么古怪的一道菜念逞,我從沒吃過青菜炒蛋,但菜似乎相當不錯边翁,我們很快吃完了它翎承。一人半斤二鍋頭,之后暈暈當當?shù)匾黄鹛稍诖采峡措娨暦遥娨暲镏挥幸粋€臺叨咖,不斷地播放新聞,我們天真地認為那些新聞都是真的——關于人們的幸福以及國家的財富啊胶。
那一年我提前早退甸各,過年后就開始了自修的生活。其實哪里是什么自修焰坪,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快活趣倾。趙依然堅守在學校。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在T中某饰,也不在出租房儒恋。我昔日的朋友都在縣城讀書,大量的時間我在縣城里轉悠黔漂,一條路一條路地走诫尽,一個學校一個學校的轉,覺得最美的學校應該是運師炬守,高高的教學樓牧嫉,綠樹成蔭,很多時刻减途,我坐在操場的盡頭香樟樹之下看書酣藻,聽音樂。那種美妙不可言傳观蜗。五月初的一天臊恋,我回同學的出租房,看到趙在路口等我墓捻。他告訴我他也退學了抖仅。我知道他早就有退學的打算。成績不好砖第,再差的大學也考不上撤卢。
我?guī)バ∷牡男〔宛^吃燴菜。一大盆五花八門的燴菜端上來梧兼,我們狠狠地吃了兩大碗米飯放吩。飯后我們各自點煙,慢慢地抽羽杰,小四的三個女兒各有分工地忙活渡紫,她的大女兒不漂亮到推,老二和老三卻是出奇的美,我盯著她們看惕澎,趙在一旁偷偷地笑莉测,我問他笑什么,他卻不答唧喉。那幾天他就住在我同學的出租房捣卤,早晨起身去吃煎包和雞蛋湯。完了就去運師八孝,坐在香樟樹下看書董朝。天空清澈明亮,卻一絲風都沒有干跛,夏天早早地到來了子姜,而炎熱就像我們的無所事事的生活,總是讓人煩躁驯鳖。
我們從未想過前途闲询,也沒有任何打算,就像被生活的網(wǎng)逮上來的垂死的魚兒浅辙,毫無意義扭弧。真的是毫無意義,也沒有辦法记舆,用那點可憐的憂愁對待學習與生活鸽捻,我們是生活中最為失敗的人。趙告訴我畢業(yè)了會去城市泽腮,但不是他父母所呆的那個城市御蒲,而是隨便一個叫做城市的地方,打一份工養(yǎng)活自己诊赊,永不結婚厚满。他有過一段短暫的愛情,發(fā)生在他高一的時候碧磅,最后那個女孩和他提出了分手碘箍。她說趙太沉悶,沒有情趣鲸郊,不懂生活丰榴,學習還不好,雖然她自己的學習也很爛秆撮。趙一直以為他們之間是深愛著對方的四濒,包括她能夠了解他的沉默。但這些都沒有發(fā)生過。
六月份我們都去參加了高考盗蟆,之后的暑假我呆在家中戈二,趙與另一個同學去了城市,他沒有告訴我去了哪個城市喳资,后來我才知道挽拂,他們倆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連回家的車票都買不起骨饿。那個同學去了他爸的工地而拋棄了他。趙在一個餐館打工掙到了回家的錢台腥。
夏天結束宏赘,我去另一所學校復讀。有一天媽媽告訴我有同學打電話找我黎侈。我猜得到那或許是趙察署,但打過來的那個號碼丟失了,從此我與他失去了聯(lián)系峻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