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睡前看到@端木異 的一篇揭黑文章:《抄王茂軍日記拼貼成的<1986些膨,生死漂流>,吹噓得讓人臉紅》钦铺,太愉悅了订雾,頓時困意全消。
是否抄襲矛洞,不作評判洼哎,當然原作者能站出來正面回應一番最好。對于《1986沼本,生死漂流》的兩位作者噩峦,以及他們年輕的推手團隊,我一點也不喜歡擅威,但也談不上惡感壕探。哪怕是他們急速自我膨脹,在采訪里叫囂著“北大新聞系才垃圾”的時候郊丛。(哪怕黑復旦新聞系都沒事李请。)
我愉悅的原因,倒不是出于棒打落水狗的心態(tài)厉熟,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做了干啥导盅。就在不久前,這篇《1986揍瑟,生死漂流》瞬間刷爆朋友圈的時候白翻,我心里就暗暗覺得,也許非虛構寫作的這團火未免燒得有些過猛,甚至有些虛妄滤馍,需要有人為的因素來潑幾盆冷水岛琼,讓所有與之相關的人慢下來,冷靜一點巢株,多思考些問題槐瑞。
上述那篇檄文中的確已經(jīng)羅列了諸多不容置辯的抄襲事實——即便原作者能百般辯白,但也至少是非虛構寫作中的不規(guī)范行為——那樣的話阁苞,倒是我所期待的一盆挺及時的冷水困檩。
這當然不僅僅是少數(shù)人或是少數(shù)團隊的問題個例。反正本文的作者及其推手團隊的模式是:先發(fā)正文那槽,然后緊跟采訪手記悼沿、作者訪談等等一系列花邊料,然后已經(jīng)開始攛掇著把電影劇本改編權賣出去骚灸,打造大IP了糟趾。年輕人太著急了,一篇文章能改變一個人甚至一群人命運的神話甚牲,也許就這么破滅了拉讯。
在這個幾乎所有人信息攝取、吞吐量過大鳖藕,來不及思考的時代里,能迅速帶來巨量物質和名譽的寫作方式只锭,很容易受到有才能者的追捧著恩,這本身無可厚非◎哒梗《太平洋大逃殺》高價賣出電影版權喉誊,李海鵬和他的整個特稿團隊被挖到韓寒的亭東文化,看起來仿佛是文字的價值又一次得到了尊重纵顾,這當然是好事伍茄。一時之間,我們以前叫做“紀實文學”的東西施逾,現(xiàn)在換了個“非虛構寫作”的時髦名稱敷矫,在若干個時代后又被賦予了一種神奇的魔力。
寫故事的稟賦并非人人都有(我就沒有)汉额,但挖掘歷史曹仗、記錄事實,對于某些人尤其是有媒體從業(yè)經(jīng)驗的人而言蠕搜,并非一件那么難的事情怎茫。
但很遺憾,有一些非常關鍵的思考妓灌,在《1986轨蛤,生死漂流》的作者們身上卻缺位了蜜宪,而且深刻暴露于他們搜集采訪、信息整合祥山、落筆成文的全過程中圃验。
1. 非虛構寫作絕對不是信息的堆砌。尤其是對于這篇文章如此多的人物枪蘑、流程和時間點损谦,以及“借鑒”于他人的記述≡榔模《1986照捡,生死漂流》一萬大幾千字的講述中,我只看到了堆砌话侧,卻沒有任何技巧可言栗精,也許是作者太想將自己“費心”積累的材料和盤托出,而極少有時間考慮一下擺盤的效果瞻鹏。你們有多少是看到一半便精疲力竭的悲立?
寫作理應是有門檻的,虛構與非虛構作品皆是如此新博。對于偏新聞紀實的非虛構寫作而言薪夕,人脈聚攏、采訪提問赫悄、信息整合原献、脈絡梳理這些“記者活兒”誠然重要,但敘事角度埂淮、視角穿插姑隅、人物塑造、精神提煉這些“作家活兒”倔撞,并非點綴讲仰,而是必須。被過剩的信息淹沒而迷失了行文的方向痪蝇,遑論裁剪修飾這些技術活兒鄙陡,最終只剩個Get Things Done的初級目標。這樣的困境我們仿佛都經(jīng)歷過躏啰,也是我們絕大多數(shù)人寫不出好東西的原因柔吼。
2. 非虛構寫作與新聞寫作當然有很大的差別,但這并不意味著非虛構寫作可以肆意踐踏新聞的規(guī)范與倫理丙唧。對于《1986愈魏,生死漂流》抄襲的指控也許可以被原作者巧舌如簧地搪塞過去,但寫作中引述信息、材料的不規(guī)范是毋庸置疑的培漏。這不像學術寫作溪厘,需在參考書目中事無巨細地羅列所有涉及到信息出處,但這并不意味著非虛構的信息來源可以模糊化牌柄。尤其別抱著“他在接受別人采訪時說過的話畸悬,就成了open source”這樣的幼稚想法。
一手采訪的成本很高珊佣,尤其是時間成本蹋宦,導致現(xiàn)在的媒體環(huán)境下整合、重組別人的采訪內容成為高效生成內容的一條捷徑咒锻。這里并不想進行道德批判冷冗,畢竟我以前自己帶規(guī)模不大的采編團隊時,為了保證內容的數(shù)量和實效惑艇,也曾屢試不爽蒿辙;但絕不會把整合的內容很驕傲地向外推銷,或者忘記致謝或者表明核心內容的最初報道者滨巴。如果你迫于無論何種主客觀因素而“借鑒”了別人先前的報道或記述思灌,請清楚無誤地說明,千萬別飄飄然地曬起辛苦來恭取,畢竟你的努力不一定與之相配泰偿。
3. 非虛構寫作的初心只是做這個時代的記錄者而已。不是刷十萬+蜈垮,不是在朋友圈里裝逼甜奄,不是賣電影版權,不是打造大IP窃款。寫十萬+文章的大號寫手(原諒我此處很難用“作者”一詞)自有他們的寫作邏輯,你想去操持全然是你的自由牍氛,但別披上非虛構寫作的情懷外衣晨继。一部非虛構寫作作品有極大的可能像歷史的塵埃般湮沒,有極小的可能被寫進被人記住的歷史中搬俊。但若在寫作之初就開始糾結它的歷史定位紊扬,你已經(jīng)輸了。
很遺憾的是唉擂,至少在近5年時間中看到的曾經(jīng)被捧紅的非虛構作者中餐屎,多數(shù)因為與作品本身并不相稱的名聲、地位玩祟、利益而迅速迷失了自己腹缩,泯然眾人已是不錯的結局,有一些甚至成了辣雞。如果說《1986藏鹊,生死漂流》的反轉劇情润讥,對于那些個狂妄的年輕人算是一個很難爬出來的坑,首先希望他們能爬出來盘寡,后面的貌似我希望啥也沒用楚殿。
沒錯,我從來也不是一個很友善的人竿痰,尤其是對于自視甚高有點屌但成就與之相去甚遠的年輕人(比我年輕的人)脆粥。犯不上為某個或某些個體擔憂,我怕見到的是非虛構寫作這陣風如任何一次看似火熱的思潮影涉、風尚或者運動一樣变隔,除了一地雞毛,什么也沒留下常潮。
我更相信的是弟胀,真正忠實、精細而完美地記錄著我們這個時代與世界的人喊式,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被冠上了“非虛構寫作”的華麗名頭孵户。當然,也從不會叫囂著那些自帶驕傲的詞匯岔留,甚至很多人和他們的作品都會被(錯)當成快消品而速朽——就在時間的河中夏哭,那樣不問生死地漂流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