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在火車上總是睡不熟,晃悠悠中醒醒夢夢触徐,五點多睜開眼咪鲜,撩開窗簾,火車不知停在哪個小站等著會車撞鹉,窗外黑漆漆地一片疟丙。六點再醒颖侄,天已經(jīng)朦朦亮,車子到了GZ前的一個小城享郊,我坐了起來览祖,似曾熟悉的風(fēng)景,在一次次回想的記憶中模糊了又清晰炊琉,像一幅反反復(fù)復(fù)上色的畫布展蒂,線條五彩斑讕地縱橫交錯。
翻看昨天上火車前Z發(fā)來的短信温自,說要有冷空氣玄货,叮囑我預(yù)一件長袖和一件薄的外套。
三年了悼泌,我又是在同樣的初秋十月松捉,同樣的季節(jié)回來。心里一驚:明明覺得已經(jīng)過去了許多年馆里,為何掐指算來也才是三年而已隘世?
明明長發(fā)剪成了短發(fā),短發(fā)又留成了長發(fā)鸠踪,一個公司到另一個公司丙者,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一種安穩(wěn)到另一種孤單营密,明明在圓潤和憔悴之間轉(zhuǎn)了幾輪械媒,光陰才走了三年?
傍晚五點半评汰,我發(fā)短信纷捞。
“你過來嗎?”
“快了”
我洗了頭洗了澡被去,換好了裙子主儡,安然地靠在床邊,手上拿著一本書惨缆。
六點半糜值,Z發(fā)短信。
“你真是會選日子坯墨,重陽節(jié)寂汇、周末、下班時間捣染,堵得厲害健无,半小時才跑了一公里”
“如果正常情況下,會要多久液斜?”
“四十分鐘”
我還是安然地靠著累贤,等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叠穆。
七點十分,電話響:“我到了臼膏,在樓下”
我一躍而起硼被,抓起包,到鏡子前面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己渗磅,三年嚷硫,容顏的轉(zhuǎn)變,心境的起落始鱼,再相見是否一如從前仔掸?
我看到Z的車,黑色的医清,窗子搖下來起暮,他的頭靠在座椅,似乎很疲憊会烙。我敲敲車负懦,繞過車頭,坐到他旁邊柏腻。
彼此相視纸厉,什么也沒說,車子開到馬路上五嫂。
“還會象以前那樣容易暈車嗎颗品?”
我的心一暖。“嗯”
“那我開注意點”
“路上很堵,GZ人喜歡在今天凌晨登高,這一條路有交警管制,你看宦搬,這都是要準(zhǔn)備上山的人……呀,這附近真不知道哪里有吃東西的徐勃,好象前面有一個禁添,“紅館?”好象是一家連鎖的餐廳寨昙,聽說不錯”
我眼尖:牌子上明明寫著“紅館藝術(shù)館”讥巡。
“哦,沒注意舔哪,還是往前走吧欢顷,嗯,這里有個鳴泉居捉蚤,以前是什么什么場所抬驴,現(xiàn)在好象里面有吃的有住的炼七,進(jìn)去看看”
他一直在說,我在聽布持。
“以前好象沒見過你為去哪吃這么發(fā)愁豌拙,我不想吃大魚大肉,只想吃點地道的小吃就好了”
“不行题暖,你這么能吃按傅,吃小吃是不飽的,等以后你對別人說來了這里胧卤,我都不讓你吃飽”
“吃大魚大肉耽誤時間”
“耽誤什么時間唯绍?”就是不看他,也能感覺到他問我這句話時含著一點點小小戲虐的語氣枝誊。
“耽誤吃小吃的時間呀”我的目光依然放在車外的風(fēng)景况芒,不露聲色。
我轉(zhuǎn)身笑了笑:現(xiàn)在和以前不一樣侧啼,吃得少了牛柒。
“那好吧,我們調(diào)頭出去”
Z一邊開車一邊從后座拎了個紙袋遞給我痊乾,“不知道你現(xiàn)在愛吃什么皮壁,就買了這個給你”
“是什么?”哪审,我有點詫異蛾魄,不過這委實是從前Z的風(fēng)格,常常讓我有不知所措的小驚喜湿滓。
“一盒星巴克的美人烏龍茶滴须,一個星巴克限量版的女神杯”
“怎么想到送我茶葉?”
“覺得這個比較配你”
我拿出杯子叽奥,忍不住贊嘆:好華麗漂亮的杯子呀扔水!”淡淡的金色杯體給人很通透的錯覺,有精致繁復(fù)的枝葉和美人魚的圖案朝氓。Z微笑地看著我魔市,每次這種時候我在他眼里就象是第一次收到禮物而欣喜若狂的小女孩,他從來都是喜歡看我這種不加掩飾的大驚小怪赵哲。
車子從象是公園的地方開出來待德,穿過了幾個城區(qū),Z一路上不停地向我介紹著這棟建筑是什么枫夺,那棟建筑是什么将宪。到了天河的電視塔,他說人們給它起名叫“小蠻腰”,是GZ目前最高的建筑较坛,也是即將舉辦的亞運會的開幕式場地印蔗,果然似一美麗女子的小蠻腰,婀娜挺拔丑勤,四周燈火燦爛喻鳄,許多人駐足觀看拍照。
“要不要下車拍張相片确封?”
我搖搖頭除呵。
把這些高樓大廈看了個遍,我兩三次問:你的辦公樓呢爪喘?在哪颜曾?在這里可以看到嗎?離這里遠(yuǎn)嗎秉剑?
“就在中信邊上不遠(yuǎn)泛豪,這里看不到”
我看著一棟棟高樓和一座接著一座的立交橋,想法和八年前一樣侦鹏。
“我不喜歡GZ”
“為什么诡曙?”
“太大了,我會迷路”
“哪都一樣略水,熟悉了就不會迷路价卤,你看我迷路了嗎?”
他專心地開車渊涝,很少側(cè)頭看我慎璧,我微微側(cè)身自由地打量他,他的語調(diào)和表情都波瀾不驚跨释,看不到他的內(nèi)心在想什么胸私。車?yán)锓诺母韬芎寐牐统量侦`的聲音仿佛隔離了車外都市的繁華喧囂鳖谈,車內(nèi)車外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岁疼,我更喜歡車內(nèi)的世界,屬于我和他的安靜缆娃。我說沒聽過這首歌捷绒,他把聲音調(diào)大了一些。
我穿了一條簡簡單單的絲質(zhì)連衣裙龄恋,短到膝蓋疙驾,喜歡它繁花似錦的圖案凶伙,讓我想起和他過往的日子郭毕。雖說過了中秋,但對于南方的城市函荣,才剛剛邁入初秋显押,這個季節(jié)早晚溫差大扳肛,白天是炎炎烈日,晚上浸著絲絲涼意乘碑,所以裙子外面慵懶隨意地套了一件薄薄的灰色小開衫挖息。我們常常會把一段記憶和某個詞語或某種味道聯(lián)系在一起,比如2003年的春末夏初兽肤,對我來說就是妮維雅洗面奶的味道套腹,空氣悶熱潮濕,一天要洗上幾次臉资铡,它帶著一點酸酸的清爽电禀,那是Z幫我買的第一瓶洗面奶。在一起的時候笤休,說尋常的話尖飞,做尋常的事,過尋常的日子店雅,總不會覺得昨天和今天有什么不同政基,只有當(dāng)分離后,過了好多年闹啦,往事漸漸凝結(jié)成記憶沮明,然后在一次次回味和檢索中,那些曾經(jīng)尋常的東西就不知不覺印上標(biāo)簽:那些話只對你一個人說窍奋,那些事只對你一個人做珊擂,即使是唱過無數(shù)遍的歌,也是為你一個人唱费变。如似納蘭容若的“被酒莫驚春睡重摧扇,賭書消得潑茶香,當(dāng)時只道是尋持科纾”的滋味扛稽。
當(dāng)年的Z,給我的分明是一段愛得繁花似錦的四季滑负。
“我變了嗎在张?老了嗎?”這是許多女人總愛問的問題矮慕。
“沒有”
“一點也沒有帮匾?我前兩年剪的是短發(fā)”
“短發(fā)挺精神的”,我迅速地在腦子里搜索痴鳄,有發(fā)過短發(fā)的相片給他嗎瘟斜?想不起來了。
“現(xiàn)在的不好嗎?”
“也好螺句,再短一點點更好虽惭,沒關(guān)系,可以去剪的嘛”
“不要蛇尚,我好不容易留長了芽唇,舍不得。那別的地方呢取劫?”
“一點點”
“哪點匆笤?”
“更好看了一點”
我不再往下問,自己開始嘀咕住宿賓館的不好:外表看是一棟棟小別墅谱邪,內(nèi)心的喜悅還沒落地疚膊,進(jìn)到里面就一設(shè)施簡單的招待所,電話只能打到總臺和別的房間虾标,肥皂搓不起泡寓盗,下午想睡一覺,卻嚴(yán)重認(rèn)床璧函,翻來翻去三個小時傀蚌,忱邊的書拿起放下了三四次,愣是沒睡著一分鐘……蘸吓。
Z一言不發(fā)善炫,可能他也習(xí)慣了我有時兀自的念念叨叨,懂得什么時候該回應(yīng)我库继,什么時候不必理會我箩艺。對于Z待人處事的大方得體,我是從來不用懷疑宪萄,他能讓你放心和安心艺谆,即使是對一個初見的陌生人,也是十分地禮貌而周全拜英。他身上有許多優(yōu)秀品質(zhì)静汤,這是讓我深深折服的其中之一。
九點居凶,找了個地方吃東西虫给。Z才點了兩樣,我就阻止他侠碧,
“夠了”
“不是吧抹估,我才點了兩樣你就說夠了,完全不是你的風(fēng)格弄兜,以前一大盤蝦你都可以吃得下的”
以前他知道我極愛吃魚和蝦药蜻,曾經(jīng)一次點了好幾種不同的魚用不同的做法瓷式,另一次點了好幾種不同的蝦用不同的做法,知道我愛吃肉谷暮,每次不是燒鵝就是乳鴿,他喜歡帶我到處去吃盛垦,從五星級飯店到老街小巷湿弦,我常常發(fā)出類似:“哇,好好吃……哇腾夯,好晶瑩剔透呀颊埃,好大塊的肉呀……”的尖叫,還不忘對著他肆無忌憚地咂咂嘴蝶俱。我享受美食班利,他則享受我吃得滿嘴流油意猶未盡的樣。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大胃王了”榨呆,他的目光似有疑惑罗标。
我一咧嘴:“在瘦身呢 』撸”
點好了菜闯割,“既然沒有服務(wù)員,就讓你嘗嘗我泡的茶的吧”竿拆,他起身走到功夫茶具前宙拉,非常嫻熟地擺弄著,他愛喝茶丙笋,幾乎不喝白開水谢澈。我則心滿意足地享受著他的照顧。
“你左手的玉鐲很漂亮”御板,我點點頭锥忿,他握著我的手仔細(xì)地看了玉鐲。
“右手戴的兩串是藏飾吧”怠肋,我點點頭缎谷。
坐下來之后,他開始慢慢打量我 灶似,然后是漫無主題的閑談列林,直到那一刻我才感覺到那種無拘無束的氛圍又回到了我們中間,車?yán)铼M小的空間似乎阻礙了話題的伸展酪惭,而飯店大堂的寬敞明亮則放縱了聊天的自由希痴。
“這道點心里面會很燙,慢點吃春感,或者等涼一點再吃……吃到里面是什么東西嗎砌创?……椰奶虏缸?嗯,對嫩实,還吃到什么嗎刽辙?”
我又咬了一口,仔細(xì)地分辨甲献,沒有宰缤,拿筷子攪了攪,再吃晃洒,還是沒有慨灭。
“是雪蛤∏蚣埃”他說氧骤。
“肯定是我吃的這只忘了放,不然我怎么會吃不出”
他笑笑吃引,“再吃一個”筹陵。
對我的小賴皮,他是司空見慣了镊尺。所以我在他面前惶翻,不需要虛偽地裝成淑女樣,也不需要故作楚楚可憐狀鹅心,想安靜就安靜吕粗,想憂郁就憂郁,想活潑就活潑旭愧,想鬧就鬧颅筋,我骨子里是什么樣的就是什么的,他能接納我的真實输枯,包括真實的缺點议泵,我想當(dāng)年Z之所以對我動了真感情,不是因為我有多好桃熄,僅僅就是“率真”二字打動了他先口。在一聰明人面前,若假裝聰明去做一些假裝聰明的事瞳收,被他一眼看穿碉京,只會自討無趣。
走出飯店螟深,他打開車尾廂谐宙,說剛才聽我念叨住的賓館東西不好用,給我拿拖鞋界弧、牙刷牙膏等凡蜻,這些是他平時放在車后備用的搭综。我問他接下來去哪,他說送我回去划栓。在一個路口兑巾,堵得很厲害,車子排起了長隊忠荞。
“麻煩了蒋歌,在這里堵車,再晚一點更加走不了”
“我覺得堵車好钻洒,堵得越久越好”奋姿,他也不理我锄开,我又說了一遍素标,他還是懶得理我。
還好萍悴,沒等多久就離開了堵車的路口头遭,然后一路都很順暢。我不再出聲癣诱,卻聽他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回去早點计维,也許和你同房的伙伴還沒回,可以到你的房間休息一下撕予■昊蹋”
其實我心里面想什么他都知道,我有什么小心思也瞞不了他实抡,以前就是這樣欠母。我情緒又好了回來,和他討論我是不是看起來很柔弱的樣子吆寨,因為領(lǐng)導(dǎo)是這樣評價我赏淌。他一時語塞。
“說呀啄清,你覺得是這樣嗎六水?”我忍不住催他。
“這個問題有點難回答辣卒,我在想該怎么說掷贾,外表看起來柔弱這是肯定的,內(nèi)心嘛荣茫,還是有強硬的時候胯盯,說不清楚〖坡叮”過了一會博脑,他問我有沒有看樂嘉的性格色彩憎乙,我搖搖頭,“那你說我是什么顏色的叉趣?”
“藍(lán)色”泞边,他這次倒是答得快。
“藍(lán)色是什么樣的性格疗杉?”
“堅持”
“我是嗎阵谚?”
“嗯,內(nèi)心有一種堅持”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如他所說烟具,不過一向喜歡藍(lán)色梢什,以前喜歡買藍(lán)色的毛巾、床單被套朝聋,藍(lán)色的臺燈嗡午,甚至藍(lán)色的桶,藍(lán)色的晾衣架冀痕。八年前荔睹,他幫我買的第一部手機是藍(lán)色的,電話里我還興奮問他:“是象海那樣的藍(lán)嗎言蛇?”僻他;七年前,我讓他給我取一個網(wǎng)絡(luò)名字腊尚,Z沒有由來地一下子就想到了“深水海藍(lán)”吨拗,這四個字一直沿用至今。
到了房間門口婿斥,我小心翼翼地用鑰匙開門劝篷,輕輕地推開一條縫,然后回頭沖他眨眨眼:“耶受扳!伙伴還沒回携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