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了最喜歡的紅裙子吵血。
我給自己細(xì)細(xì)地上了妝谎替,抹上正紅色口紅。
窗外的天慢慢暗了下來蹋辅,離日落還有一個小時钱贯。
今天是我十八歲生日。
十八年前侦另,我在父母的期待下出生秩命。他們愛我,他們盡他們所能照顧我淋肾,他們笑著聽我咿咿呀呀地學(xué)說話硫麻,看我蹣跚學(xué)步,看我背上小書包上學(xué)樊卓。
他們說我小時候成績很好拿愧,長得可愛,還特別懂事碌尔,是他們最驕傲的孩子浇辜。
但也只是小時候呢。
我從柜子里拿出假發(fā)戴上唾戚,是及腰的烏黑長發(fā)柳洋。我不喜歡短發(fā),今天是重要的一天叹坦,還是要盡可能完美熊镣。
我拿著紅酒和酒杯,慢慢地走到天臺。我的指甲都涂上了暗紫色绪囱,和紅酒的顏色特別像测蹲。真好看。
天臺上沒有人鬼吵,一如往常扣甲。夕陽漸矮,金黃色的天幕下齿椅,眼前的鋼筋森林都鋪上了一層金粉琉挖。
我的裙子在環(huán)繞著這座城市的風(fēng)里搖曳生姿。身后的黑發(fā)纏繞著我的脖子涣脚,仿佛黑色的蝴蝶示辈,更仿佛某種預(yù)兆。
我脫下鞋子涩澡,坐在銹跡斑斑的欄桿外顽耳,往下看坠敷,是人潮涌動妙同,人聲沸鼎。
漸漸的膝迎,越來越多人抬頭粥帚,看見了我。
漸漸地限次,像被垃圾堆吸引的蒼蠅一樣芒涡,他們聚在了樓底,我的腳下卖漫。
風(fēng)氣费尽,我隱約聽見他們的叫囂聲。
“有本事你跳把蚴肌旱幼!”
“老子給你倒數(shù),你速度嘛突委!”
呵柏卤,這些人比我還著急呢。
空氣里彌漫著霧霾的味道匀油。夕陽已經(jīng)快要消失在高樓群立的西邊了缘缚。
我的酒也快喝光了。
不著急敌蚜,來都來了桥滨,難道還怕我不跳?
我打開手機(jī),又多了好多信息齐媒,人妖啊變態(tài)啊神經(jīng)病啊酸舍,中學(xué)生果然只會讀書,罵人的詞匯那么匱乏里初。
欺負(fù)人的手段也是啃勉。藏藏書包,在課桌和筆記上涂涂寫寫双妨,把我關(guān)在廁所里淮阐,卻從沒有人敢堂堂正正站在我面前挑戰(zhàn)我。
不過是因為我穿上裙子再好看刁品,他們也打不過我的這個事實泣特。
人就是那么欺善怕惡,欺軟怕硬挑随。說性本善的人大概不知道状您,越無知的群眾,越殘忍兜挨。
爸媽小時候察覺異樣把我送到武道館膏孟,想讓我更有男子氣概,沒想到雖然還是個娘炮拌汇,可至少沒誰敢欺負(fù)我柒桑。
只是,我也想不起來什么時候開始噪舀,父母就再不曾以慈愛或驕傲的目光看著我了魁淳。
他們的視線和言語都變得冰冷又尖銳。
你們把我生錯了性別与倡,卻反過來怪我嗎界逛?
樓下的人越來越多。都這樣纺座,該幫的忙不幫息拜,不該管的事偏管。
好多人拿著手機(jī)在拍照比驻。銀白色的閃光该溯,倒有點像黃昏里的星星。
明天我要上熱搜了嗎别惦?
明天開始狈茉,會有多少網(wǎng)民振振有詞地羞辱我諷刺我我嘲笑我呢?會有多少人不懂裝懂掸掸,會有多少正義人士氯庆,多少鍵盤俠蹭秋,為了我這個不男不女的人爭論?
然后堤撵,再過多久仁讨,大家就會把我拋諸腦后呢?三天实昨?一周洞豁?
消防車來了。樓下的叫罵聲更響了荒给。
這世界到底得有多冷漠丈挟,才能對著死亡幸災(zāi)樂禍?
還好我馬上就要逃開它了。
事到如今,這些謾罵聲可沒辦法再傷到我了哦竿拆。一個連面對父母的責(zé)罵和哀求也無動于衷的人,又怎么會在意陌生人的想法例朱。
真的想死的人,怎么會需要誰多嘴地幫忙倒數(shù)鱼蝉。
我不需要觀眾洒嗤,也不介意有觀眾。
反正到現(xiàn)在蚀乔,怎么樣都無所謂了烁竭。酒瓶脫離我的手掌,劃破空氣吉挣,碎在了地上。
我聽到有人閃避不及婉弹,失聲尖叫睬魂。
呵,活該镀赌。
此時氯哮,天空上的云仍然殘余著一點紅一點橙,像印在紫色夜幕上的花朵商佛。
這場日落喉钢,真的太美了。
比人心要美上好多好多倍呢良姆。
日落已經(jīng)結(jié)束肠虽,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身后傳來了匆匆腳步聲玛追。消防員還是趕了上來税课。帶頭的小哥哥一臉焦急闲延,但我還是看出來了,他五官端正韩玩,皮膚黝黑垒玲,笑起來應(yīng)該特別陽光好看。
是我喜歡的類型找颓。
他邊走近我合愈,邊小心翼翼地勸我:“小姐,您別沖動击狮,那里很危險……”
小姐想暗?我心里有點美滋滋的。
“我不是沖動哦帘不∷的”沒什么好沖動的。這世界上本就已經(jīng)沒有一點點羈絆寞焙,能留住我储狭,能讓我不舍了。
我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捣郊,姑且算是很好聽的男聲辽狈,可我討厭它,若非必要呛牲,絕不開口說話刮萌。這副越來越高大軀體,越來越低沉的嗓音娘扩,都不該是我的着茸。
可現(xiàn)在回想起來,所有的痛苦都變得飄渺琐旁,變得無所謂了涮阔。
但消防員小哥慌張得漲紅了臉的樣子怪有趣的。
“先生...您...您別沖動……”
我忍不住笑了灰殴。這個什么都擺在臉上的年輕男孩敬特,其實沒大我?guī)讱q吧。
如果我是個女孩牺陶,如果我們在別的情況下相遇伟阔,我們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際遇呢。
我其實不過是想掰伸,當(dāng)我鼓起勇氣呈現(xiàn)出最真實的自己時皱炉,還有人能認(rèn)真直面我,好好了解我碱工,留在我身邊娃承。
可惜奏夫,世界那么大,人心卻那么狹隘历筝,根本沒有我的容身之所酗昼。
風(fēng)里破碎的叫罵聲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自以為是梳猪,自私自利麻削,自說自話。
小哥哥還在靠近我春弥。他放柔了表情呛哟,輕聲和我說話,可是樓底那么多閑言碎語隨著越來越大的風(fēng)傳上來匿沛,我聽不見扫责。
他大概是個單純的,善良的人逃呼。
我站了起來鳖孤。扶著欄桿的手沾滿了銹,有點像干掉的血抡笼。
爸媽回來聽到消息后苏揣,會悄悄松口氣嗎,從此我不會再給他們丟人了推姻。
結(jié)局將近平匈,忽然發(fā)覺臉頰被淚水打濕了。
最后的最后藏古,我終于還是覺得孤獨了增炭。
我一躍,覺得身子輕盈校翔,心卻在極速下墜弟跑。
小哥哥的臉再一次變了。他大步跑向前防症,但只抓到我的裙擺。
赤拉一聲裂開哎甲,小哥的痛哭聲在風(fēng)中特別響亮蔫敲。
我落地前,感覺自己被星光包圍炭玫。
身下奈嘿,是起起落落的閃光燈。眼前吞加,是眨眼的星星裙犹。
我知道自己不正常尽狠。
但如果有人肯告訴我,就算這樣叶圃,我也愛你袄膏,就好了。
若是有人肯愛我掺冠,我會不會更懂得愛自己沉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