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橋上玩會”寒跳、“橋上有個賣東西的”、“看看橋上有沒有人”橋上一詞村里人每天都要說上百遍竹椒,成了他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一天不去橋上走一趟或坐一會米辐,心里總覺空蕩蕩的胸完。橋上也就是橋的上面,簡稱橋上翘贮。橋是獨孔橋赊窥,連著村南村北,因橋面平整面積大又位于村中心狸页,所以就成了村人活動與交流的中心锨能,大事小事流言蜚語都首先在這里聚集然后再擴散到小村的旯旯旮旮。
小村雖然偏僻芍耘,但也有精神生活址遇,尤其以孩子們的為最,抓石子斋竞、扔沙包倔约、跳方格、跳繩子坝初、推箍(木桶外的圓鐵圈浸剩,然后再用鐵絲做一個拐子,推著鐵圈走)鳄袍、打保(用紙疊成四方形绢要,用一個擊另一個贮缕,只要反過來就算贏)逾苫。凡是能想到的粒氧,我們都玩句柠,玩的場地大多在橋上凌简,只要誰想玩了不必專門招呼人箱硕,只要去橋上準有人在那兒杀糯。當然我們玩的這些是細水長流式的日常娛樂碎捺,年年月月如此勾栗,難免單調(diào)惨篱,所以我們最盼望的是正月十五的耍花燈围俘、耍馬砸讳,比過年還熱鬧琢融。一個研究民俗的人說過年是一家人的團圓,而正月十五的元宵節(jié)相當于國外的狂歡節(jié)簿寂,是全民同樂漾抬,此話一點不假。每年的元宵節(jié)常遂,橋上都被裝扮一新纳令,天空掛著各種各樣的紙糊的燈籠,每家至少掛一個克胳,式樣繁多平绩,技藝精湛,仿佛在比賽似的漠另;地上盤著七八個大火爐子捏雌,日夜冒著熊熊火焰,這時村人們就都來了笆搓,你看小孩子圍著爐子跑著打鬧著性湿,盡情嬉戲。青年男女則邊嗑瓜子邊打情罵俏满败,也有正月十五一過就談婚論嫁的肤频,也屬于現(xiàn)在的閃婚一類。其他的人則扎成堆葫录,也許在談?wù)摷议L里短着裹,也許在籌劃接下來的賽事,總之米同,橋上熱鬧開了骇扇。
令橋上沸騰的是接下來的“耍樂“,我想應(yīng)該是這樣兩個字面粮,“耍樂”是個統(tǒng)稱少孝,它包括耍花燈熬苍,也就是常說的九蓮燈稍走,耍旱船,耍獅子柴底,而我們村因為村子小婿脸,人少,特別是年輕姑娘少柄驻,所以九蓮燈組織不起來狐树,就耍馬,用布糊上各式馬鸿脓,然后選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來駕馭抑钟,前面有一個指揮涯曲,他們演得有模有樣、有板有眼在塔,演得都是一些老故事老戲文幻件,如四郎探母、二鬼扳跌等蛔溃,我當然是看不懂這些绰沥,甚至有的名字都記不住,但每次演下來都能看到那些架馬與指揮的人都是大汗淋漓城榛,想必他們盡力了揪利,所以每當這時我就叫“好”、“好”狠持,頗有水滸中李逵的豪爽,常常引得人們扭頸看我瞻润。馬不僅在自己村里耍喘垂,還到其他村耍,通常是所屬公社(現(xiàn)在稱為鄉(xiāng))的村莊都要去绍撞,他們?nèi)ニqR不會有多少豐厚的報酬正勒,通常也就吃一頓飯,或者給發(fā)幾條普通煙而已傻铣,但耍馬隊伍樂此不疲章贞,據(jù)說有一年被選到縣城去耍,還得了個什么獎非洲,當年那些耍馬的人現(xiàn)在回憶起來還是無限自豪鸭限。當然,不僅我們的馬去外村耍两踏,其它村的節(jié)目也來我們村败京,照例是在橋上,整個村莊的人可謂傾巢而出梦染,就連多年臥床者也要破個例出來瞧睢這難得一見的熱鬧赡麦。我特愛看九蓮燈,那些姑娘們?nèi)耸忠槐K燈帕识,步履輕盈地圍著場地轉(zhuǎn)泛粹,一會變換一個樣子,一會擺一個花樣肮疗,令人眼花繚亂晶姊,我在旁邊一直擔心那燈里的蠟燭燒著了燈紙怎么辦?果然就有當場被燒的族吻,那也沒辦法帽借,只能拿著燈架架硬著頭皮表演完珠增。這種熱鬧從正月十六一直持續(xù)到正月二十幾,每天都趕著場看砍艾,有的一天多達十多場蒂教,最有意思的是有時人們已經(jīng)睡下了,又聽見橋上鑼鼓喧天脆荷,于是就又穿上衣服急匆匆出來看凝垛,穿反褲子的大有人在,我們不肯錯過一場“耍樂”蜓谋,要不然第二天談?wù)摰臅r候什么也不知道梦皮。大人們在談?wù)撝膫€村演得好,哪個閨女俊俏桃焕,我們則在他們的談?wù)撀曋衅诖鴣砟甑恼率濉?/p>
正月十五每年都有剑肯,但“耍樂”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不約而同沒有了,年過得冷冷清清观堂,十五過得寂寂寞寞让网,橋上沒有了昔日的熱鬧勁,頓顯蒼老师痕。到底有幾個外出讀書的年輕人按捺不住溃睹,他們就在橋上自制了一個籃球架,肯定不符合標準胰坟,但卻玩得不亦樂乎因篇,只是場面比起當年的“耍樂”要小得多,橋上又一次煥發(fā)了生機笔横,一些老人抱著孩子每天下午都要來看以前在電視上才能見到的打籃球竞滓。今年暑假回老家去,八個月的小侄女一直哭個不停狠裹,我問緣由虽界,母親說她想去橋上看打籃球,我就對她說:“走涛菠,到橋上去”莉御,一到橋上看到有人玩她就不哭了。
熱鬧之外的橋上對于我還有一點點的恐懼俗冻。傳說有一年村里一下子就死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礁叔,是同一天死的,年齡也相同迄薄。聽大人們說他們都曾在橋洞里玩過琅关,那里住了一個邪惡神靈(我認為是妖怪),專門吃童男童女,一時間小村里疑云密布涣易,戰(zhàn)戰(zhàn)兢兢画机,大人們都管著自己的孩子不去橋上玩。而我心里更怕新症,我曾經(jīng)在橋洞里躲過貓貓步氏,后來村人不知從哪里請來了一個高明神仙,把那個東西驅(qū)走了徒爹,孩子們才得以解除禁令荚醒。但我的恐懼仍在,白天還無所謂隆嗅,人多界阁,夜晚就害怕,走在橋上總覺得背后有什么東西跟著胖喳,又不敢轉(zhuǎn)身泡躯,步子要比平常快十倍丽焊;如果碰上晚上沒有月亮而家里又正好不是缺了鹽就是少了醋的情況下就更糟精续,去買東西橋上是必經(jīng)之路,四周黑漆漆的粹懒,只有一小方手電筒的光亮,反倒更怕顷级,走在橋上思維分外活躍凫乖,什么都能聯(lián)想到,所以那百十米的路程格外漫長弓颈;背后冷氣直冒帽芽,干脆把手電放在屁股后,照著背后的路翔冀,這下可慘了导街,深一腳淺一腳,一會不是碰了墻就是撞了樹纤子,說來奇怪走了上千遍的路怎么如此生澀呢搬瑰?往往在回到家的時候就趕緊關(guān)上門,大口喘息控硼,大有虎口脫險之幸泽论。
“走,到橋上去”卡乾。晚上千萬別叫我翼悴!
2016.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