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秦見初
路過系列之大理
大理古城里颜曾,尚有當?shù)厝说娜粘I钤笫荆兴麄兊尼t(yī)院缸血、學校、教堂械筛、花店和菜市場捎泻。穿著校服、成群結伙走在街上吃乳扇的中小學生尤其讓這里透出盎然的生活氣息埋哟。
我每天去人民路上同一家餐館吃炒飯笆豁。沿路有許多擺地攤的游客,賣畫了畫的石頭赤赊、原創(chuàng)音樂CD闯狱、手繪布袋、五元一支的自制卷煙抛计。有一次我遇見一個女孩賣手繪明信片哄孤。
明信片用黑布墊著鋪在石階上。女孩盤腿坐在一邊吹截,捧著一個本子墊在膝蓋上畫畫瘦陈。兩個附近中學的初中女生手挽著手圍過來,喊她姐姐波俄,好奇地問個不停晨逝。女孩高中退學,此后便四處旅行和畫畫懦铺。兩個女生如同見到活生生的偶像捉貌,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她們打聽她畫畫的工具冬念,問她一個人去那么多地方昏翰,不害怕嗎?不孤單嗎刘急?
兩個女生說一會兒再來棚菊,要買她的明信片。她說可以送給她們叔汁。她們不要统求,一定要自己拿錢來買检碗。不久她們回來,想請她吃飯码邻。女孩笑笑折剃,說晚上已經(jīng)約了朋友。
我一邊聽她們交談像屋,一邊翻看插在相簿里的原稿怕犁。她給每幅作品都取了一個名字。她向我解釋其中幾個名字和圖案之間的聯(lián)系己莺。有一張叫做“浮光掠影”奏甫,她說這一幅畫的是一只魚的眼睛在水中所看到的世界。我選了三張明信片凌受,請她一一簽名阵子。她的名字叫安男。
大部分時間胜蛉,我一個人坐在“新四季”青年旅舍二樓的露臺上挠进,偷看院子里孤身一人的陌生女孩在樹蔭里看書√懿幔或者寫旅行筆記领突,寫寄給她的明信片:“從多少一晃而過的臉上看到了你“盖樱”
萬圣夜那天下午攘须,山東男孩走過來問我:“哥,你去不殴泰?”
“去坝谥妗!”我說悍汛±炭“為什么不去?”
“那我也去离咐∑准螅”
派對的消息是住我對面床的兩個女孩傳出來的。早上這兩個人特意穿上花衣裳去開派對的駝峰客棧幫忙宵蛀。下午我從外面回來昆著,見她們的臉上已經(jīng)用油彩畫上了紋飾。其中住下鋪的女孩問我晚上有什么安排术陶,我說沒有凑懂。我還以為她是要邀請我同去呢。
后來是一個當天新住進來的昆明人鼓動整個十人間的人都去梧宫。
我們“新四季”聯(lián)盟一到那里就散了接谨。我獨自在角落里看其他旅舍的名片和廣告單摆碉。一個人形影相吊地呆在這種人頭攢動的場合讓我頗不自在。我看見住我上鋪的男孩也孤零零地站在附近脓豪,便靠過去打招呼巷帝,兩個人一起站著。我覺得一語不發(fā)別扭扫夜,去院子邊的吧臺處買了兩瓶啤酒回來楞泼。當我遞給他其中一瓶時,他竟然說不喝酒笤闯,讓我大為詫異堕阔。我說:“反正已經(jīng)買了⊥蓿”他勉強接下,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勋桶。后來我和他在院子最外圍脱衙、靠墻的長椅上坐下來,混在更陌生的人中間例驹。
以照壁為背景的舞臺陸續(xù)擺好了音響捐韩、麥克風和架子鼓,院子中間一個大鐵盆里燃起了篝火鹃锈,暖場的音樂響個不停荤胁。遠處的屋檐下掛著一個南瓜燈,里面的火光透過鬼臉照出來屎债,再遠處的半空中掛著圓月亮仅政。
住我對面床的兩個女孩在篝火前的長椅旁邊幫別人臉上涂油彩。山東男孩在遠處的一個角落坐在高腳凳上喝啤酒盆驹。讓我意外的是圆丹,有一個長卷發(fā)的女孩陪在他身邊。昆明人則舉著一個啤酒瓶隨著音樂手舞足蹈躯喇,一會兒和這個人碰一下酒瓶辫封,一會兒勾在那個人的肩膀上說著什么,看上去已經(jīng)收獲了不少新朋友廉丽。他看見我倦微,沖我舉著酒瓶喊:“這里!這里正压!”雖然扔下那個去了廁所欣福、讓我?guī)退春米坏碾y友有點過意不去,但我毫不猶豫地踩著院子邊的一排椅背跳了過去焦履。他遞給我一瓶啤酒劣欢,把我按到“新四季”占據(jù)的一條長椅上棕诵,又轉到別處去了。
派對的第一項活動是雕南瓜比賽凿将。
雕南瓜的同時校套,舞臺上的表演陸續(xù)進行。首先登臺的是一個日本人牧抵,他光著上半身笛匙,瘦骨嶙峋,尤其是肚子似乎有意吸了一口氣而向里凹陷犀变,兩排肋骨清晰可數(shù)妹孙,下半身穿一條寬松的灰白色系帶長褲,赤腳获枝。據(jù)主持人說他曾為曼德拉演奏過蠢正。樂器是他自創(chuàng)的。在我看來省店,那就是一根竹竿繃了一根細繩子當弦嚣崭,竹竿頂上掛一個裝飾性的葫蘆。他的演奏只是變著花樣撥弄那僅有的一根弦懦傍,發(fā)出單調(diào)沉悶的聲響雹舀,仿佛彈棉花。
“新四季”聯(lián)盟領了兩個南瓜粗俱,其中一個在我手里说榆。一個女孩走過來蹲在我面前,仿佛舉照妖鏡一樣對我舉著一塊平板電腦寸认。
“你在雕什么签财?”她眼睛盯著屏幕說。
“我也不知道偏塞,”我說荠卷。南瓜上只有被我戳下的一連串大大小小的窟窿。
“我們是抽象派烛愧∮鸵耍”
女孩抬起眼睛望我一笑。我喜歡她晴朗的臉和仿佛不曾見過黑夜的眼睛怜姿。
“你覺得你們能得獎嗎慎冤?”獎品是一杯雞尾酒。
“你說呢沧卢?”我望著她的臉蚁堤。
“我看懸〉粒”
她讓我舉起南瓜拍了一個特寫披诗,然后采訪其他組去了撬即。
一個獨人街舞表演過后,《江南style》響起呈队。觀眾頓時興奮起來剥槐,若干男男女女自發(fā)地擁到舞臺中央跳起了騎馬舞,又一個接一個走出舞臺宪摧,蹦蹦跳跳從觀眾中間穿過粒竖,繞著院子轉圈。拿照妖鏡的女孩也在其中几于。她背著一個雙肩包蕊苗,包上掛著一個小孩拳頭大小、毛絨絨的白色圓球沿彭,跟著她一蹦一跳朽砰,格外快樂的樣子。
昆明人雖然一刻未閑喉刘,卻不斷地抱怨沒意思瞧柔,想換個地方去喝酒。派對還沒有結束饱搏,“新四季”的一伙人就離開了非剃。
去Bad Monkey酒吧的路上置逻,一個新加入我們的老外和幾個他還沒有來得及認識的人握手推沸,互通名字。多數(shù)時間他在和住我對面床上鋪的女孩用英語交談券坞,或由她居中翻譯鬓催。昆明人不會講英語,卻和這個老外最熱絡恨锚。這兩個人都處于癲狂狀態(tài)宇驾,大笑大叫大開玩笑。老外雙手抓著昆明人的頭猴伶,在他的臉頰上用舌頭涂膠水似的舔了一長條课舍,昆明人反過來抱著老外的頭也要對他這樣做,最終大叫一聲他挎,放棄了筝尾。
路過“新四季”,住我上鋪的男孩回去了办桨。到了酒吧筹淫,住我對面床下鋪的女孩坐了一小會兒,酒上來之前也走了呢撞。酒吧入口處的門楣上掛著一個白布做的鬼娃娃损姜,女服務員應景地戴著顏色鮮艷俗麗的假發(fā)饰剥。酒吧里面光線暗淡,音響開得很大摧阅,喧鬧無比汰蓉。
我們一圈人擠在一張桌子四周。酒上來了逸尖,伏特加加水古沥,還有切成圓片的橙子和切成塊的香蕉,裝在一個巨大的娇跟、接閥門的岩齿、像是從化學實驗室里偷出來的透明玻璃容器里面。后來我知道這個東西叫做酒炮苞俘。昆明人坐下來收份子錢盹沈,他自己先出了一百元。山東男孩也掏出一百元拍到桌子上吃谣。我去摸錢包乞封,昆明人見了朝我搖手示意。老外在座位上挺起髖部岗憋,從褲子口袋深處摸出一團二十元的紙幣肃晚,仔細地捋平,交給昆明人仔戈。
昆明人和老外依舊不閑关串,輪流抱著過道中央的一根鋼管轉圈,或者去旁邊的桌子和陌生人碰杯监徘,和女孩聊天晋修,和男人勾肩搭背。
有人遞煙給我凰盔,我擺擺手說不抽煙墓卦。他遞給一個新來的女孩,女孩伸手一擋户敬,說:“我有落剪。”她拿出一支又細又長的煙點上尿庐,吸了一口忠怖,然后夾在手指間。她的指甲全部涂成了黑色屁倔。我是在大理才忽然發(fā)現(xiàn)許多女人抽煙的脑又。有時候,女人將手肘支在桌面,掌心朝上问麸,用纖細勻稱的手指漫不經(jīng)心地夾著一支點燃的香煙往衷,煙裊裊上升,有種頹廢而優(yōu)雅的美感严卖。
山東男孩端著一個裝扎啤的大杯子席舍,里面裝滿清水,他喝一口酒接著就喝一口水哮笆。卷發(fā)女孩坐在我身邊来颤。我和她撞了一下酒杯。
“你也住在‘新四季’嗎稠肘?我好像沒見過你福铅。”
“我住在女生間项阴,”她說滑黔。
我原來如此地點點頭,喝了一口酒环揽。
“我見過你略荡,”她說,“在那里寫東西歉胶⊙炊担”
我對她笑了笑。
“你跟他是一起的嗎通今?”我指著山東男孩問她粥谬。
“他是我堂哥『獯矗”
這種組合倒是新鮮帝嗡。
“他真的是你堂哥晶通?”
“是真的璃氢,”她說∈桑“不然我爸媽不讓我出來一也。”
伏特加喝完后,又上來一尊酒炮,裝的是威士忌奄侠。住我對面床上鋪的女孩中途離開回旅舍去了瞳筏。后來剩下的人離開酒吧來到街上,昆明人和老外還要繼續(xù)喝潜索,鉆進了幾步遠的另一個酒吧羞延。我留下還在酒吧門口猶豫的幾個人紧显,獨自回到旅舍洁仗。
房間里的人竟然還亮著燈在聊天层皱。
我說:“你們怎么還沒有睡呢?”
我聽見住我對面床下鋪的女孩說:“我們想看看你們喝到什么時候回來赠潦〗信郑”
“他們換了一個地方,”我說她奥,“還在喝瓮增。”
我扶著桌子站在房間中央哩俭,頭暈得厲害绷跑,眼前的景物仿佛是跑著步用一臺沒有減震功能的攝像機錄下來的,晃個不停凡资。
“這一回我是真的喝多了你踩,”我說。
我知道整個房間的人都在煞有興致地看著我讳苦。
我感到口干舌燥带膜,把白天買的果脯拿起來吃。一個新住進來的女孩問我:“你吃的是什么鸳谜?”
“好像叫脆梅膝藕,”我把袋子朝她遞過去「琅ぃ“要不要來點芭挽?”
分享食物仿佛是被寫進人類基因的社交技巧。她趴在床上伸下手來取了一顆蝗肪。
“我也要袜爪!”另一個在上鋪的女孩說。
她早上剛來“新四季”時我們聊過幾句薛闪。我問她明天去哪里玩辛馆,她指了指我上鋪的男孩,說:“我們明天一起去爬蒼山豁延£几荩”
“哦——”我看了一眼我上鋪的男孩。他望著我笑诱咏。
我舉著脆梅將房間其他幾個人問了個遍苔可。住我對面床上鋪的女孩搖搖手。下鋪的女孩說:
“我剛刷了牙袋狞,晚上不吃東西焚辅∮澄荩”接著又說:“我發(fā)現(xiàn)你喝酒之后變外向了⊥撸”
“哈哈秧荆,是嗎?”我說埃仪。
“是的乙濒,”她說。
“我發(fā)現(xiàn)你說話的聲音和我在沙溪碰到的一個書吧的老板娘一模一樣卵蛉,”我說颁股。
“然后呢?”
“沒了傻丝,”我說甘有。“我就是突然想起來葡缰】飨疲”
有個男人過來要我的水壺,他說他帶了茶葉泛释,要泡杯茶幫我醒酒滤愕。出門去派對時我邀請他一起,他沒去怜校。我搖搖晃晃下樓去洗漱间影,回到房間時茶已經(jīng)泡好了。嘗了一口茄茁,太燙魂贬。
我站在床邊脫下牛仔褲,在內(nèi)褲外面套上一件充當睡衣的短褲裙顽。
“哎呀付燥!你就這樣脫褲子?”住我對面床下鋪的女孩大聲說愈犹〖疲“我都看見了!”
“不可能甘萧!”我叫了起來萝嘁“鸬В“我穿了好幾層扬卷!”
第二天上午醒來,住我對面床的兩個女孩已經(jīng)離開去貴州了酸钦。房間里只剩下我怪得、昆明人和山東男孩。穿衣服時,我發(fā)現(xiàn)左小腿的前側有一處來歷不明的傷口徒恋,結了一層薄痂蚕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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