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
任凡站到桌子右邊緩緩伸出右手井联,與桌子左邊等待已久的宋阿娟右手雙手交叉,二人手背向內(nèi)、手掌向外把一支沉甸甸的筆夾在中間。筆尖垂直在紙上僻造,兩人的雙肘和胳膊懸在半空……筆斜斜畫出一道痕跡包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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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月圓之夜宿崭。
像往常一樣,秀秀從左邊抽屜里拿出了一張惠普A4紙才写,寬210毫米葡兑,長297毫米,潔白無瑕赞草,沒有半點污染讹堤,重80克。
在她右邊的抽屜里厨疙,也有一疊一模一樣碼得整整齊齊的惠普牌A4紙洲守。同樣寬210毫米,長297毫米轰异,不過重量岖沛,秀秀估計,怎么也得在90克以上了搭独。
作為一個合格婴削、稱職的秘書,嚴謹牙肝、精確是秀秀的一貫作風(fēng)唉俗。我或者是太合格嗤朴、太稱職了,秀秀想虫溜。
所以雹姊,我的重量在90克以上。
她擰開桌上的鋼筆的筆帽衡楞,開始在這張白紙的正上方橫著寫下“唐吱雏、宋、元瘾境、明歧杏、清”五個字。
從秀秀拿到這支派克筆的那一天起迷守,她就再也沒有用過其他筆寫字犬绒。因為這支筆是他送的。
她又在這張A4紙左上方兑凿,豎著寫下“是凯力、否”兩個字±窕“是”字在上咐鹤,“否”字在下。
她滿意地看著這幾個黑色的鋼筆字圣絮,柳體慷暂,娟秀、飄逸晨雳。
一切都是從她的字開始。
他第一次用贊賞的眼光看著她手寫的報告后奸腺,就送了她這支派克鋼筆餐禁。
我將會使用這支筆一輩子,秀秀想突照,她又在A4紙的右上方寫下“男帮非、女”兩個字。即便是閉著眼睛讹蘑,我也能把這些字寫在正確的位置上不是嗎末盔?秀秀想著,繼續(xù)在紙的下半部分寫上阿拉伯?dāng)?shù)字“0”到“9”座慰,以及大寫的二十六個字母陨舱。
秀秀看了看墻上的鐘,十二點差一刻版仔,青青快到了游盲。青青是她最好的朋友误墓,從九歲起就一直是。每次秀秀讓她來陪自己從事“神秘活動”益缎,青青嘴上總是說谜慌,她不會來了,而且再也不會縱容秀秀莺奔。但她其實從未讓秀秀失望過欣范。
果然,才過十分鐘令哟,門鈴響了恼琼,秀秀站起身來。
“我一定是瘋了励饵!我一定是瘋了驳癌!不然我什么要每個月陪你一起發(fā)神經(jīng)?我發(fā)誓役听,下次就算打死我也不來了颓鲜,求也沒用!”青青邊踢掉高跟鞋典予,邊高聲地詛咒發(fā)誓甜滨。秀秀在門邊輕輕笑了笑,感激地看著自己這位友女瘤袖。
秀秀伸出自己的左手衣摩,與青青的右手手背相貼,手指交叉捂敌,握著這支派克筆艾扮。筆尖垂直在紙上,兩人的雙肘和胳膊懸在半空占婉。秀秀嘴里輕輕念道:“前世泡嘴,前世,我是你的今生逆济,若要與我續(xù)緣酌予,請在紙上畫圈〗被牛”
一遍又一遍抛虫,一遍又一遍,終于简僧,垂直不動的筆尖一抖建椰,在紙上斜斜畫出一道黑色的痕跡。
秀秀心中一喜涎劈,問道:“筆仙筆仙广凸,是不是你來了阅茶?”筆尖慢慢移到紙張的左上部分,在“是”字上畫了一個圓圈谅海。
秀秀顫聲問道:“筆仙筆仙脸哀,下個月他會向我求婚嗎?”筆尖往下移了一個字扭吁,畫了一個圓圓的圈撞蜂。
一滴水掉到了A4紙上,接著又是一滴侥袜。
秀秀把這張A4紙放到了右邊抽屜里蝌诡,和以前的一起,碼得整整齊齊枫吧。
“你也不把這紙燒了浦旱,不怕有災(zāi)難發(fā)生?”青青揪心地看著秀秀九杂。
“四年了颁湖,到今天都整整四年了,不都沒事例隆?”秀秀凄涼地一笑甥捺,拭去了眼角的眼淚。
“四年镀层,四年是多少個月镰禾?四十八個月,一千四百六十天唱逢!你怎么還不醒醒吴侦,人家是不會跟家里那頭‘母老虎’離婚的。你怎么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坞古,就算你哭死了妈倔,他也不過當(dāng)你是個小蜜在玩你〕窆保”
“不會的,他說了毅哗,他愛我听怕。”
“男人靠得住虑绵,母豬也會上樹尿瞭。”
“他會娶我的翅睛∩椋”秀秀固執(zhí)地說黑竞。
“而且,這次我有王牌在手了疏旨,不是嗎很魂?”秀秀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不過檐涝,我還是建議你把這些請筆仙的紙燒了遏匆。”青青出門前谁榜,憂心忡忡幅聘,“聽說只要紙不燒掉,請來的筆仙永遠也不會走窃植,不管多少年帝蒿。”
三天后巷怜。
站在秀秀眼前的這個男人葛超,高大、健壯丛版、成熟巩掺、風(fēng)度翩翩,體貼而又細心页畦,而且眼中總有一股抹不去的憂郁胖替。
如果我不是他的秘書,恐怕還輪不到我吧豫缨。秀秀有幾分得意独令。全公司上下多少姑娘都暗戀這個老總啊,而他好芭,卻是我的燃箭。
這個男人會娶我的,他老婆給不了他后代舍败,而我能招狸。眼下,這個優(yōu)秀的男人正溫柔地把頭埋在她的小腹上邻薯,喃喃低語裙戏。
青青她錯了,秀秀想厕诡。
“寶貝累榜,乖,把水喝了好好睡覺灵嫌,一切都有我壹罚「鹱鳎”
秀秀看著這個體貼的男人,耳朵隱隱約約聽見男人在說什么猖凛,斷斷續(xù)續(xù)赂蠢,聽不真切。她很快進入了沉沉的夢鄉(xiāng)形病。
再醒來時客年,男人憂郁的眼光離自己不到一寸遠,布滿血絲漠吻。
秀秀覺得很不舒服量瓜,想把頭挪開,然而途乃,她發(fā)現(xiàn)她不能绍傲。非但脖子不能,全身上下沒一個地方能動耍共,連動動手指頭都不能烫饼。
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從頭到腳试读,每一個能活動的關(guān)節(jié)都被男人用毛巾仔仔細細地裹住了杠纵。
毛巾本來是柔軟而無力的,但她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钩骇,只有睜眼或者閉眼比藻。
她覺得有點害怕。
男人點燃了一支雪茄倘屹,手工卷制的哈瓦那古巴雪茄银亲,是秀秀喜歡的煙味。男人細心地將每一點煙灰都準(zhǔn)確無誤地彈在自己帶來的煙灰缸里纽匙。秀秀知道务蝠,他走的時候,會把自己所有東西都帶走烛缔,包括這點煙灰在內(nèi)馏段。他從不在她的房間里留下任何東西。
第4節(jié):第一章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2)
他是那么小心謹慎践瓷,每次來的時候毅弧,也一定挑個沒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以至到現(xiàn)在当窗,沒有人知道她的房間里經(jīng)常有這么一位客人。秀秀憂傷地想到寸宵,或許青青是對的崖面,這個男人從來也不曾把她這里當(dāng)成個家元咙。
他怕他老婆。
男人開口說話了巫员,聲音嘶啞庶香、憂傷,是秀秀曾經(jīng)最喜歡聽的聲音简识。
“你為什么要逼我赶掖?你為什么不肯把這個東西拿掉?”男人指了指秀秀的肚子七扰。
秀秀的眼淚流了出來奢赂,在他眼中兩個人愛情的結(jié)晶,變成了一個“東西”颈走。
“你又不是不知道膳灶,只要丈人張張嘴,我就會變得一無所有立由≡觯”
秀秀想說,這沒關(guān)系锐膜,我喜歡的是你的人毕箍,我們可以重新來過,可她說不出口道盏,因為她連下巴也動不了而柑。但男人知道她想說什么。
“重新來捞奕?你以為這個世界真的可以赤手空拳打到天下牺堰?你知不知道,我丈人為什么會挑中我這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颅围?就是因為我老婆不能生育伟葫。”
秀秀想要流淚院促,但眼睛卻是干的筏养。
“你居然拿這個來威脅我,”男人很憤怒常拓,“你不過是個秘書渐溶,一個小小的秘書而已!”
秀秀開始想弄抬,青青真的是對的茎辐。她的眼睛澀得要命。
“本來,除了名分拖陆,你什么都會擁有弛槐,包括金錢和我這個人。你太貪婪了依啰,連一個沒用的名分你也貪乎串。我最恨你這種貪婪的女人∷倬”男人的聲音突然變得猙獰起來叹誉。
“一星期,或者是一個月后闷旧,別人會發(fā)現(xiàn)你的尸體长豁。”男人說著鸠匀。
秀秀驚訝地看著男人手里舉著的東西蕉斜。
男人開始把手上的東西準(zhǔn)確無誤地往她臉上蒙上去,眼睛缀棍、鼻子宅此、嘴巴都包括在內(nèi)。
男人說爬范,你將窒息而死父腕。
秀秀眼睛瞪著這濕漉漉的東西,驚恐萬分青瀑。
“但沒有人會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璧亮,”男人一邊鎮(zhèn)定地將手上的東西繼續(xù)往秀秀臉上蒙上去。一層又一層斥难,一層又一層枝嘶,“因為肺里沒有水,脖子上也沒有淤痕哑诊,沒有任何傷口群扶。”
男人說著镀裤,將手上的最后一層蒙到了秀秀臉上竞阐。
此時,秀秀已然什么也聽不到了暑劝。
男人滿意地看著秀秀再也一動不動骆莹,臉上蒙著一疊整整齊齊的打濕了的復(fù)印紙,一共四十九張担猛。
每一張上面都寫了字幕垦,是一手漂亮的柳體丢氢,娟秀、飄逸先改。
眼睛上正好是五個字卖丸,五個黑色的字。
因為被水暈開了盏道,五個字變得巨大無比。
男人一個字一個字念著:“唐——宋——元——明——清载碌〔轮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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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任凡繼續(xù)用刻板嫁艇、毫無生氣的聲音說朗伶,“而且現(xiàn)在子時已過,正是冥門大開的時候步咪,萬鬼都出來游蕩论皆。你們確定還要請筆仙嗎?”
此刻天上沒有星星猾漫,只有月亮孤零零地掛在天邊点晴。慘白的月光照在山谷里的石頭房子上,顯得格外冷清悯周。房子四四方方粒督,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長方形,一點點零星的紅光從某個一字排開的窗戶里透了出去禽翼,反而襯得這個房子陰森森的屠橄。
屋內(nèi)昏昏暗暗,只有四支蠟燭搖搖曳曳闰挡。
九個人正團團圍在一張古老的圓桌前锐墙,三個姑娘,六個小伙子长酗。
圓桌因為歷經(jīng)歲月而布滿了丑陋的劃痕溪北,像是被人用砂紙大力打磨過一般。桌面已經(jīng)分不出原來的顏色花枫,只有四條腿還能看出原本的朱紅色刻盐。
桌面上放了一張紙,正上方橫寫著“唐劳翰、宋敦锌、元、明佳簸、清”五個字乙墙。紙張的左上部豎寫著“是颖变、否”;紙張的右上部相對應(yīng)的地方豎寫著“男听想、女”腥刹;紙張的下半部分別寫了阿拉伯?dāng)?shù)字“0”到“9”,以及二十六個字母汉买。
“請衔峰,干嗎不請?不怕嚇不倒蛙粘,就怕請不來垫卤。”高高壯壯的聶志勇連聲催道出牧,其他幾個小伙子也附和起來穴肘。
“那好,我先聲明舔痕,要請筆仙就請大家遵守游戲規(guī)則评抚。首先,不能問筆仙是怎么死的伯复,因為筆仙的前生都是枉死的人慨代;其次,請筆仙的過程中不能松手边翼;再次鱼响,送走筆仙后,我們一定要把紙燒了组底≌苫”說著,任凡站到桌子右邊緩緩伸出右手债鸡,與桌子左邊等待已久的宋阿娟右手雙手交叉江滨,二人手背向內(nèi)、手掌向外把一支沉甸甸的筆夾在中間厌均。筆尖垂直在紙上唬滑,兩人的雙肘和胳膊懸在半空。
第5節(jié):第一章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3)
一句古老的咒語從任凡嘴里輕輕念出:“前世棺弊,前世晶密,我是你的今生,若要與我續(xù)緣模她,請在紙上畫圈稻艰。”
一遍又一遍侈净,一遍又一遍尊勿。
看著二人木偶般一動不動地站著僧凤,筆也是紋絲不動,其他人都神色緊張元扔,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躯保。一直在一旁斜眼看著這一切的萬天宇卻再也忍不住,怪笑起來:“你們怎么知道這筆仙一定來自唐澎语、宋途事、元、明擅羞、清五個朝代盯孙?難道不會是魏晉南北朝,不會是五代十國祟滴?萬一來個洪荒野獸,那可如何是好歌溉?”
最起勁催促眾人玩筆仙游戲的聶志勇此時也笑成一團:“我說二位千金可把筆拿穩(wěn)了垄懂,尤其是任凡,您這手一抖痛垛,筆仙可就大駕光臨了草慧。還有宋阿娟,你的腿可別哆嗦匙头÷龋”
二人你給我一拳,我推你一掌蹂析,好不快活舔示。
任凡“啪”的一下,把筆拍到桌上淡淡地說道:“心誠則靈电抚,有這二位活寶搗蛋惕稻,這筆仙可沒法請了◎眩”
宋阿娟猶豫道:“凡凡俺祠,要不,咱們就別玩了借帘。聽說這筆仙可不比碟仙蜘渣,碟仙召來的是精靈,筆仙召來的是孤魂野鬼肺然。咱們住的這營地蔫缸,看樣子已經(jīng)有幾十年沒住過人了,又是石頭房狰挡,陰氣太重捂龄∈吞危”
看沒有人贊成,她又對正饒有興致看著這一切的蕭俊說:“要不倦沧,還是你來吧唇撬。”
蕭俊剛把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那不成展融,男人陽氣太重窖认,召不來筆仙「嫦#”
“尤其是蕭處男不行扑浸,海大第一處男,真正的純陽之體燕偶『仍耄”陸楠在一邊陰陽怪氣地說道。誰都知道生性靦腆指么、內(nèi)向的蕭俊直到現(xiàn)在都是光桿司令酝惧,死活追不到女朋友。他在每年的圣誕都會許一個新年愿望:不再是我追女生伯诬,而是女生主動找我晚唇。偏偏他每每一見女生就面紅耳赤,手足無措盗似。所以這個新年愿望就成了每年的保留節(jié)目哩陕,久而久之就有了“海大第一處男”的雅號,又稱“蕭處男”赫舒。
宋阿娟又可憐巴巴地看著另一個姑娘歐陽雪悍及,歐陽雪尖叫一聲“我怕”,把滿頭鬈發(fā)埋進了她男友曾文那寬厚的胸膛里接癌。曾文溫和地笑了笑并鸵,把她摟緊了。
任凡有點不耐煩了:“你們到底還玩不玩扔涧?”
萬天宇看著眾人怒視的眼光园担,倒也知趣,求饒道:“各位姑奶奶枯夜,我出去弯汰,我出去,不打擾各位請神仙湖雹∮缴粒”
萬天宇與聶志勇二人灰溜溜地走了出去,開關(guān)門間摔吏,一股寒風(fēng)吹來鸽嫂,四支蠟燭被吹滅了三支纵装。房間更加昏暗了,倒是眾人的影子變得清晰起來据某,印在墻上橡娄,高大無比。
任凡又繼續(xù)一刻不停地念了起來:“前世癣籽,前世挽唉,我是你的今生,若要與我續(xù)緣筷狼,請在紙上畫圈瓶籽。”
念著念著埂材,歐陽雪突然叫道:“十二點了塑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