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 ?圖/千圖網(wǎng)
1
夏玲是奉子成婚影涉。
四個月的孕肚終于遮不住時变隔,她爹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異樣⌒非悖可還沒來得及拷打逼問匣缘,胎兒的父親就自覺自愿地上門提親來了。
竟然是鄰家的大兒子曹虎鲜棠!
夏阿明怒火沖天:“曹虎肌厨,我閨女才16歲,你真是個畜牲豁陆!”
31歲的曹虎耷拉著腦袋柑爸,他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辯駁,只能老老實實地挨批挨罵盒音。反正打完罵完表鳍,夏阿明會乖乖地把女兒嫁給他。
“姑娘家祥诽,肚子一大就不值錢啦譬圣!”
這是曹虎他娘的原話,她手腳利落地掰著苞米棒子雄坪,滿臉都寫著志在必得厘熟,“你就跟夏家說,彩禮是沒有的维哈!愿嫁绳姨,咱們就麻溜地辦事;不嫁拉倒阔挠!”
“媽就缆,你不是急著抱孫子?”曹虎急了谒亦,“我都30多了!”
“傻兒子空郊》菡校”曹大嬸嗔怪,“你別管狞甚,照我說的做锁摔,我保證你明年一準能當?shù) ?/p>
果然哼审,夏阿明一聽曹家的條件谐腰,立刻暴跳如雷孕豹,抄起扁擔就往外趕人:“滾!我們阿玲就算墮胎也不能嫁到你們家十气!”
夏玲上前來拉励背,反被父親大聲喝罵:“你這不要臉的賠錢貨!老子臉都被你丟光了砸西!”
五鄰六舍都被驚動了叶眉,看熱鬧的人群也齊刷刷地圍過來。不到十分鐘芹枷,夏玲未婚先孕的消息就傳遍了十里八鄉(xiāng)……
那幾天衅疙,夏阿明變得不想出門。
因為四處都有關切的目光追隨著他鸳慈,但那關切糅合了窺探饱溢、八卦、嘲諷走芋,于是就變異為了羞恥難堪绩郎,再也不是溫暖的代名詞。
夏玲卻只是哭绿聘,蔫蔫地躺在床上嗽上。一日三餐都由小女兒夏琴做好送進去,姐妹倆抱頭痛哭熄攘。夏阿明從她們的哭聲中兽愤,聽到隱隱約約的一句“媽媽”。
于是他的心也火燒火燎地疼起來挪圾。
2
墮胎當然是一句氣話浅萧。
準確地說,是一場賭博哲思。
籌碼是那個未出生的孩子洼畅,賭的是一點說不出口的金錢和貪念。
別的目的自然也還有:“我不能讓女兒受委屈棚赔〉鄞兀”
曹家找了媒人來說和,拉鋸戰(zhàn)談了一個多月靠益,夏玲的肚子已經(jīng)無處遁形丧肴。她又羞又氣,為能不能穿上婚紗而憂心忡忡胧后。
父親見女兒終日以淚洗面芋浮,又唯恐傷了她的身體,便一咬牙做出讓步壳快。夏玲終于趕在春節(jié)到來前纸巷,簡單而潦草地進了曹家的大門镇草。
女兒出門后,夏阿明惆悵了許久瘤旨。
婆家只在一百米以外梯啤,可這短短的距離卻變?yōu)槌訚h界,讓女兒從此成為“別人家的人”裆站。
8年前条辟,夏阿明的老婆因病去世,丟下兩個女兒宏胯,大的8歲羽嫡,小的才4歲。
他一個大男人又當?shù)之攱尩乩逗⒆蛹缗郏兆拥钠D難可想而知杭棵。
好在夏玲懂事,不到10歲就包攬了所有家務氛赐,洗衣做飯灑掃庭除樣樣都干魂爪。但也只能馬馬虎虎得過且過,飯常常是夾生的艰管,衣服上也總帶著斑斑點點的污漬滓侍。
小學畢業(yè)后,夏玲執(zhí)意不肯再念書:“爸牲芋,我不是上學的料撩笆,我回家來幫你!”
從此后缸浦,家里的大事小事就落到了大女兒身上夕冲。夏阿明抽出時間去附近的工地做工,每天早出晚歸裂逐。父女三人相依為命歹鱼,日子過得清苦而平靜。
誰料夏玲竟不知不覺地珠胎暗結卜高,鬧出這么一場糾紛來弥姻。
3
曹虎的追求是一年前開始的。
其實也不能說是追求掺涛,不過是看著小姑娘孤零零地澆水施肥庭敦,一時看不過去而幫了一把手。
他也算看著她長大的鸽照。平日里接觸不多,如今仔細一瞧颠悬,才發(fā)現(xiàn)當年拖著鼻涕的小女孩矮燎,已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定血。
大齡單身漢的心忽然一蕩,幫忙便勤快了許多诞外。
有時到鎮(zhèn)上賣菜澜沟,也不忘捎些頭繩耳釘之類的小玩意兒,也會買小零食峡谊,蛋糕茫虽、酸蘿卜、薯片既们,不值幾個錢濒析,但夏玲吃出了滿腔愛意。
她缺愛很久了啥纸。
母親去得早号杏,父親是忙于生計的粗漢。她的青春被生存擠壓得無所適從斯棒,所以這似是而非的男女之情給了她莫大的安慰盾致,讓她模模糊糊地相信,自己也是被愛著的人荣暮。
至于那些耳鬢廝磨與纏綿悱惻庭惜,她真的沒想太多,直到肚子一天天隆起穗酥,她才猛地驚恐起來护赊。
其實也怪不了她的。
因為從來都沒人認真教過她迷扇,該怎么做女人百揭。
第二年春暖花開時,夏玲和曹虎的第一個孩子呱呱墜地蜓席,是個女兒器一。
曹大嬸拉長了臉,備好的老母雞也不殺了厨内,只隨意往鍋里扔幾根骨頭祈秕,湊合著熬了一鍋湯。
好在夏玲年輕雏胃,干慣了農活的身子壯實得像塊肥沃的黑土地请毛。女兒兩歲時,她終于生下了一個男孩瞭亮,公公婆婆都喜得合不攏嘴方仿。
生了一兒一女的夏玲,此時還不滿20歲。
4
可20歲出頭的夏玲仙蚜,無論當媽媽還是兒媳此洲,似乎都有些力不從心。
婆家靠幾畝薄地維持生計委粉,公婆和丈夫都在土地上忙活呜师,灶臺和孩子就一股腦地交給了新手媽媽。
她要負責帶兩個孩子贾节,做好一家人的三餐飲食汁汗。
冬天時起不來床,她在被窩里賴到日上三竿栗涂,好不容易點著灶火淘好米知牌,婆婆已經(jīng)趕回家來,臉上仿佛結了一層霜:“你爸沒教過你該怎么過日子戴差?”
“我在家也是睡到這個時候才做飯的送爸。”夏玲理直氣壯暖释,“再說我還得帶孩子呢袭厂。”
“放屁球匕!”婆婆哐當一聲摔了盆纹磺,“真是個有娘生沒娘教的!”
夏玲一愣亮曹,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轉橄杨,便一聲不吭地回了屋,又用力把房門一砸照卦。
婆婆暴跳如雷式矫,罵得一聲高過一聲,用語也開始粗俗野蠻役耕,夾雜著生殖器名稱采转,以及對她家祖宗十八代的問候。
她臥在床鋪上瞬痘,和兩個孩子一起嚎啕大哭故慈。
不久后,丈夫和公公也回來了框全。夏玲側著耳朵察绷,聽到他們洗臉吃飯的聲音。
她渴望著丈夫能推開房門津辩,坐到床邊對她微微一笑拆撼,再像電視劇里的男人擁抱她:“沒事兒容劳,有我呢≌⒍龋”
但很遺憾鸭蛙,丈夫稀里嘩啦地吃喝完畢,又匆忙出了門筋岛。他惦記著沒干完的活計,遠勝于牽掛沒吃飯的小媳婦晒哄。
他當了爹睁宰、有了兩個娃,生存變得迫在眉睫寝凌。過去的風花雪月是演出來的,已經(jīng)埋葬在遙遠的昨天。
夏玲流了一會兒淚珍坊,等家人都出門蔚龙,便打開電視看了一個下午。她總能從那些虛幻的男歡女愛中伐债,得到些實實在在的滿足预侯。
結果飯忘了做、尿布忘了換峰锁,婆婆回到家萎馅,又免不了一陣數(shù)落吵鬧。
鄰居來勸:“她也還是個孩子虹蒋,慢慢教糜芳。”
“都嫁人當媽了魄衅,還孩子峭竣?我呸!”婆婆大著嗓門講話晃虫,那聲音振聾發(fā)聵皆撩。
5
也回娘家哭訴過,可夏阿明只是嘆氣傲茄。
他講不出什么大道理毅访,反反復復只有一句話:“忍耐些吧,誰做媳婦不受氣盘榨?”
哭完依然回婆家去喻粹,抱著小的、牽著大的草巡。一百多米的路守呜,她走得緩慢而艱辛型酥。
兩個孩子在一天天長大,“愛情”似乎也在一天天消逝查乒。
曹虎對她的興趣明顯不如從前弥喉,大部分時候,他們只是睡在一張床上的合法伴侶玛迄,身體相互纏繞由境,卻觸碰不到各自的心。
她也試圖和曹虎聊天蓖议,和他說自己在看的電視劇虏杰,聊一聊孩子的趣事,或者講幾個不記得從哪兒聽來的笑話勒虾。
可對方總是淡淡一笑:“幼稚纺阔!”
說完便轉頭睡去,不到一刻鐘修然,呼嚕就此起彼伏地打起來笛钝。夏玲卻翻來覆去睡不著了,她反復回味著那個笑容愕宋,許久才回過神來玻靡,那是譏諷,而非寵溺中贝。
又有一日啃奴,鄰居家在外工作的女兒帶了男友回家來,兩個年輕人穿了情侶T恤和牛仔褲雄妥,站在大門口嘻嘻哈哈地說笑最蕾。
夏玲與他們年紀相仿,不由多看了幾眼老厌,心里羨慕得緊瘟则。可回家跟曹虎一說枝秤,得到的是一句不耐煩的訓斥:“情侶衫醋拧?有病吧你?”
她的眼皮低低地垂著淀弹,兩只手無措地攪在一起丹壕,反反復復地摳來摳去。
夕陽漸漸起來了薇溃,她站在自家大門前菌赖,腦袋嗡嗡亂響,似乎又全都是空白沐序。
兩個孩子在打鬧琉用,老二癟著嘴巴大聲嚎哭堕绩。
天井里還泡著丈夫脫下的衣服,沾著泥巴和汗水邑时,他吩咐她一件件用手搓奴紧。
婆婆又在指桑罵槐了,怪她看電視晶丘,費電黍氮,還亂了心思。
“我還只有22歲啊浅浮,也許還來得及重新開始滤钱?”
這個念頭忽然冒了出來,夏玲的心一緊脑题,急忙前后左右四處看了看,唯恐婆家人看透自己的心思铜靶。
6
到了小兒子上幼兒園時叔遂,夏玲和曹虎的交流,已經(jīng)只限于身體了争剿。
基本都是他猴急著跳上來已艰,沒有親昵、也沒有前戲蚕苇,她被動接受著一切哩掺,只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拿不出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的感受涩笤。
也就是在那一年嚼吞,妹妹夏琴送了她一部智能手機。
夏琴16歲就南下打工去了蹬碧,在流水線上干活舱禽,收入不高,勝在每一分都能自己支配恩沽,因此也穿得光鮮亮麗誊稚,還給姐姐買了部一千來塊錢的手機。
夏玲看著妹妹罗心,滿心滿眼里伯,都是羨慕。
這些年孩子大了渤闷,她也開始下地疾瓮,澆水施肥不在話下,割稻子挖土豆也當仁不讓飒箭。
可莊稼換來的錢財都捏在婆婆手里爷贫,她偶爾想買個小零嘴认然,婆婆會拉著臉念叨:“好好的飯不吃要吃辣條?多少錢也經(jīng)不起你敗的漫萄!”
趕集時看中的衣服卷员,也必須說上好幾天,曹虎才會不耐煩地買下來:“不賺錢的人花得還怪多腾务!”
心就這么一天天地涼了下去毕骡。
與此同時,她的心智和思想在不斷成熟岩瘦,智能手機打開的大千世界也在催化她的欲望未巫,把人生的另一種可能狠狠推到她的面前來。
這個已經(jīng)二十多歲的夏玲启昧,開始認真審視自己的過往和婚姻叙凡。
7
26歲時,夏玲提出了離婚密末。
沒有任何征兆握爷,前一秒她還坐在沙發(fā)上給孩子疊衣服,后一秒便淡淡地說:“曹虎严里,我們離婚吧新啼。”
仿佛只是在隨意地說刹碾,曹虎燥撞,明早咱們吃面條吧。
公婆迷帜、孩子物舒、小姑都在,一家人拿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她戏锹。
她站起身來把衣服抱進房間茶鉴,一件件小心放好,這才走回堂屋景用,鄭重其事地告知:“我已經(jīng)決定了涵叮,這不是商量,是通知伞插「盍福”
后兩句是從網(wǎng)上學來的,她說得不太利索媚污,但語氣堅決舀瓢。曹虎愣了一下,然后嚯地站起來:“你發(fā)什么瘋耗美?”
反應過來的婆婆也開始咆哮京髓,可夏玲已經(jīng)對這樣的暴怒見怪不怪航缀。
曹虎揮起了巴掌,她冷著臉狠狠迎上去堰怨,他又一愣芥玉,最終怏怏地把手放了下來。
這場離婚鬧了整整一年备图,到了第二年年底灿巧,才緩緩落下帷幕。
期間揽涮,曹虎軟硬兼施抠藕,甚至拿兩個孩子的撫養(yǎng)權來脅迫,拉鋸戰(zhàn)持續(xù)了三百多天蒋困。最后她說:“我不想再耗下去盾似,青春已經(jīng)不多了⊙┍辏”
談判結果是她凈身出戶零院,但每年必須拿出一萬元錢,作為兩個孩子的撫養(yǎng)費汰聋。
曹虎一夜間迅速蒼老,40歲才剛出頭喊积,卻已經(jīng)有了垂垂老態(tài)烹困。
他們的大女兒已經(jīng)10歲了,提起母親時乾吻,總憤憤不平髓梅,口氣強硬地說:“將來我長大了,也不會認她绎签!”
據(jù)說她也外出打工去了枯饿,不到30歲的女人,用心裝扮一番诡必,其實也不難遇見第二春奢方。
所以流言蜚語始終未曾斷絕,人們提起夏玲時爸舒,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用上了“拋夫棄子”蟋字、“自私拜金”、甚至“賣yin”之類的惡毒詞匯扭勉。
27歲鹊奖,她再一次淪為眾人笑柄,再一次給父親丟了臉涂炎。
可分明也有人看見她流著淚親吻兩個孩子忠聚,一步三回頭地告別设哗。
她曾經(jīng)在離婚前找我聊天:“我想把兩個孩子的撫養(yǎng)權都要過來,我會拼了命去掙錢的两蟀,讓他們都去考大學网梢,像你一樣〉婢海”
夏玲是我的兒時玩伴之一澎粟,小我半歲,如今是個漂泊在外的離異女人欢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