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薛侃錄【6】
【原文】
士德①問曰:“格物之說牍汹,如先生所教,明白簡易柬泽,人人見得慎菲;文公②聰明絕世,于此反有未審聂抢,何也钧嘶?”
先生曰:“文公精神氣魄大,是他早年合下③便要繼往開來琳疏,故一向只就考索著述上用功有决。若先切己自修闸拿,自然不暇及此。到得德盛后书幕,果憂道之不明新荤,如孔子退修六籍,刪繁就簡台汇,開示來學(xué)苛骨,亦大段不費甚考索。文公早歲便著許多書苟呐,晚年方悔是倒做了痒芝。”
士德曰:“晚年之悔④牵素,如謂‘向來定本之悟’严衬,又謂‘雖讀得書,何益于吾事笆呆?’又謂‘此與守書籍请琳,泥言語,全無交涉赠幕《砭’是他到此方悔從前用功之錯,方去切己自修矣榕堰∈郏”
曰:“然。此是文公不可及處逆屡。他力量大测蘑,一悔便轉(zhuǎn)】刀可惜不久即去世,平日許多錯處皆不及改正勇蝙∧穑”
[注釋]
①士德:楊驥,字士德味混。初從游于湛若水产雹,后受學(xué)于王陽明。為粵中王學(xué)代表人物翁锡。
②文公:即朱熹蔓挖,文公是朱熹的謚號。
③合下:即時馆衔,當(dāng)下瘟判。
④晚年之悔:王守仁從朱熹給學(xué)人和友人信中收集三十四封怨绣,定為朱子晚年思想,作為朱熹悔早年之非的根據(jù)拷获,此即《朱子晚年定論》的由來篮撑。此說法遭到明清儒士的攻擊。
[譯文]
楊驥(字士德匆瓜,王守仁的學(xué)生)問:“‘格物說’讓先生這么一教赢笨,真是簡單明白,人人都能理解驮吱。朱熹先生聰明絕世茧妒,對這一點卻沒有審慎,為什么呢左冬?”
先生說:“朱子早年便志存高遠桐筏,早年他下定決心要繼往開來,因而又碌,他一直在考索著述上苦下工夫九昧。如果他是先從剖析自己修身養(yǎng)性上著手,自然無暇顧及于此毕匀。等到他德行盛大之后铸鹰,果然擔(dān)心道之不明,就像孔子一樣退下來專心修訂《六經(jīng)》皂岔,刪繁就簡蹋笼,開示來學(xué),也免去了許多本該被刪除的大段文章的考據(jù)工夫躁垛。朱子早年便看許多書剖毯,晚年才后悔把治學(xué)的次序做倒了〗坦荩”
楊驥說:“朱熹的晚年之悔就體現(xiàn)在他說的這些話嗎逊谋?如他所說的‘以前定本的省悟’,又說‘雖讀了很多書土铺,對我的事有什么幫助呢胶滋?’,又說‘這與守著書籍悲敷,泥言語究恤,全無關(guān)系’,他說這些話的意思就是這時候后悔從前的用功方向用錯了后德,自此開始從剖析自己修身養(yǎng)性上著手部宿。”
先生答:“是這樣的瓢湃。這正是朱熹先生的可貴之處理张。他意志力強悍赫蛇,一悔悟便自行修正,只可惜沒過多久就去世了涯穷,之前的許多錯處都來不及改正了棍掐!”
[解讀]
楊驥引用的朱熹的話,都出自一本書拷况,叫《朱子晚年定論》作煌,但是,這本書是王陽明編輯的赚瘦,挑選了朱熹和友人的通信中粟誓,一些反省自己錯誤,以及和王陽明思想相契合的文字片段起意,以證明朱熹和王陽明的思想是一樣的鹰服,以及他晚年已經(jīng)悔悟到自己錯了,只是來不及改正揽咕。
朱熹是一座高山悲酷,以王陽明心學(xué)的內(nèi)心強大,在這座高山面前亲善,還是有怯意设易,或者說有歉意,他在編輯《朱子晚年定論》時撰寫序言說:
“我的學(xué)說蛹头,和朱子的學(xué)說相抵觸顿肺,讓我‘恒疚于心’,深感痛苦渣蜗!甚至懷疑以朱子之賢德屠尊,這些道理他還弄不明白嗎?等我到南京做官耕拷,拿到朱子的書籍和通信讼昆,才知道朱子晚年的時候已經(jīng)明白自己的學(xué)說有誤,以至于覺得自己自欺欺人之罪骚烧,不可救贖控淡。世間所傳的《四書章句集注》、《大學(xué)或問》止潘,都是朱子中年時期,學(xué)術(shù)思想還沒有定論時所作辫诅,朱子已經(jīng)自責(zé)自己的錯誤凭戴,只是還來不及改正。
“發(fā)現(xiàn)了朱子的心跡后炕矮,我既為自己的學(xué)說和朱子不相沖突而感到幸運么夫,又高興朱子能夠在我之前就明白這些道理者冤,然而感嘆世俗的學(xué)者只守著朱子中年未確定的學(xué)說,不知道探求他晚年悔悟的學(xué)說档痪,爭來吵去涉枫,擾亂正學(xué),卻不知自己已墮入異端了腐螟。所以我就采集相關(guān)文字愿汰,編輯成冊,私底下給同學(xué)們看乐纸,讓大家不再懷疑我的學(xué)說衬廷,那樣圣學(xué)的昌明也就可以期待了吧!”
王陽明因為編輯刻印這本書汽绢,為后世所詬病吗跋。因為《朱子晚年定論》,肯定不是朱熹自己的定論宁昭,朱熹的定論跌宛,就是《四書章句集注》』蹋孔子刪述六經(jīng)疆拘,朱熹的功業(yè),就是刪述四書斥扛,在他的后半生入问,用了大量心血反復(fù)修改四書的注釋,據(jù)他自己說稀颁,對《論語》芬失、《孟子》“自三十歲便下工夫”,六十七八歲還“改猶未了”匾灶,前后經(jīng)過“四十余年理會”棱烂,他在七十一歲前臨死前一天,還在修改《大學(xué)》誠意一章的注阶女,確實做到了他自己說的“畢力鉆研颊糜,死而后已⊥翰龋”
這件事衬鱼,反而從側(cè)面印證了朱熹思想在當(dāng)時思想界的傳播之廣、影響之大憔杨,以至于才識如王陽明者鸟赫,猶然覺得不扯落清自己學(xué)說和朱熹學(xué)說之間的關(guān)系,猶欠缺一份立足于世間的底氣一般。
下面再探討一個比較實際的問題抛蚤,朱熹先生在晚年台谢,是否真的像王陽明先生所說那樣,反省了自己早年的錯漏之處岁经,最終和王陽明學(xué)說的宗旨相逢一笑泯恩仇朋沮,萬法歸一了?應(yīng)該說缀壤,如果只看王陽明摘選的《朱子晚年定論》樊拓,好像還真是這樣,但是我們知道诉位,理解一個人的思想要整體看待骑脱,只抓住對自己有利的觀點陳述,而不及其余苍糠,即使拿到法庭上叁丧,法官也只會作為孤證,不能僅僅依據(jù)此就對事件定性岳瞭。所以拥娄,要想真的理解朱熹晚年思想,必須通讀朱熹先生晚年所有的著作瞳筏,這就牽涉很廣了稚瘾,非一言所能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