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轉醒,人還是這些人痢艺,物也還是這些物仓洼,唯一不同的是時間悄悄溜走了。
太婆老了一歲堤舒,我長了一歲色建,該上幼兒園了。和太婆在一起的時間少了舌缤,不能天天去屋后頭那個加油站玩箕戳,去鄰居哥哥家看畫冊的次數(shù)也少了。其實那個時候我年紀還小国撵,只不過是爸媽沒空管就把我給丟幼兒園了陵吸,那年我才兩歲。
由于爸爸的工作關系我轉過很多個幼兒園介牙,有兩個記得尤其清壮虫。頭一個幼兒園在嵇莊,就是在外婆家那邊环础。
那個時候住在舅舅家囚似,跟表妹木楊一起去的,那所學校在山上喳整,山頂上谆构。老師是一個懷著孕的、很兇很兇的老師框都。那時候年紀小搬素,不把成績當回事呵晨,當然就考不好咯,然后啊熬尺,在某次小測之后摸屠,懲罰就如期而至。貌似那次全部的小朋友都沒考好粱哼,年輕的女老師大動肝火季二,罰我們.......跪,成績稍好的及了格的跪板凳揭措,不及格的跪地下.......幸好幸好胯舷,我逃過一劫,跪的是板凳绊含。記憶中啊桑嘶,女老師拖著臃腫的身材,穿著肥大的孕婦裝躬充,潔白的裙角掠過我的小腿逃顶,劃過粗糙的凳腳,在視線中一點點遠去充甚。
如果沒出差錯以政,我們當初有三個人玩得特別好,我伴找、木楊盈蛮,還有一個忘記了名字,我們一起跪過板凳一起拿過100分疆瑰,也算是福同享難同當眉反。至于那個被我忘記了名字的人在我離開舅舅家后不久就沒有了聯(lián)系,因而漸漸消失在回憶中穆役,但奇怪的是寸五,我卻依稀記得她父親的模樣,圓圓的帶黑的臉耿币,略有點禿頂梳杏。
經(jīng)年之后,偶爾和我媽談起這些往事淹接,我媽驚異于我還記得這些人和事十性,于是在媽媽的敘述中,我知道了她后來的故事塑悼。在她三年級的時候隨父親來到了我現(xiàn)在生活的這個縣城劲适,轉學到了一個重點小學,而后成績卻一落千丈厢蒜,周圍親友唏噓一片霞势。后來在金融風暴的沖擊下烹植,她爸爸辦的廠子倒閉了,無法償還拖欠的工資愕贡,他們一家人消失在了大家的視野中草雕,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只希望那個小女孩在一個我們都不知道的地方快快樂樂地生活著固以,重新開始墩虹。
至于后面那個幼兒園呢,名字我還記得憨琳,叫苗苗幼兒園诫钓,在國道下坡的地方,邊上有個雜貨店和理發(fā)店篙螟,那個時候有不少毛票都被我砸進了那個雜貨店里尖坤。幼兒園小,小到全園只有兩個女老師闲擦。我對那也就只記得那么幾件事了。頭一件從畢業(yè)照開始场梆。照片很舊墅冷,在那張照片里有我有巫御堯,還有一些當時是同學后來又分開再后來又相逢的或油,這些都不是重點寞忿,重點是那張照片里有一個小女孩,長得白白嫩嫩顶岸,著一身綠裙腔彰,她沒有笑,也不會再笑了辖佣,我們永遠不可能在塵世里重逢霹抛。在一天下午,幼兒園放學卷谈,她年邁的奶奶來接她杯拐,路上經(jīng)過一座橋的時候,一輛卡車斜沖過來世蔗,小女孩當場死亡端逼,奶奶被撞下河。一場意外污淋,兩個人的離開顶滩。
現(xiàn)在想來,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的身邊人地離世寸爆。哦礁鲁,原來死亡是這么一回事盐欺,我們華發(fā)已生,而她永遠是照片上的模樣救氯,黑發(fā)稚顏找田,大大的水眸中有著對世界的膽怯。只是時光流轉着憨,我已經(jīng)忘記了你的名字墩衙。這件事一直深刻在我的腦海中潮饱,回回拿起那時的畢業(yè)照都要向旁人感嘆一番這個女孩子是個苦命的人姥饰,來這世間不過短短一遭便又匆匆離去愚屁。你一定不會知道捣郊,后來啊慷垮,那整條馬路都拆掉了逮走,那座橋重修了或悲,去幼兒園的那個陡陡的坡被推平了风喇,學校邊的雜貨店也沒了柱衔,再后來的后來樊破,連幼兒園都不在了,你知道嗎唆铐,雜貨店邊上那家理發(fā)店還在吶哲戚,它居然還在吶,只不過不見了老板娘的兩個雙胞胎兒子艾岂,那兩個長得漂亮的男孩子顺少。如果你還在,也僅是如果罷了王浴。來世的話脆炎,如果人有來世,那你一定要長長久久地活著氓辣,好好地看一看這個熱鬧而擁擠的世界秒裕。
在這個叫苗苗幼兒園的學校里,還有一件早已被我遺忘了的事情钞啸。醫(yī)學上有一個叫“選擇性遺忘”的名詞簇爆,你的腦子會自動的把那些不大愉快的記憶從你的腦海中過濾掉。確實爽撒,從后來媽媽的描述中入蛆,那的確是一件很不愉快很不愉快的經(jīng)歷,而我現(xiàn)在也僅能在腦海中描摹那個年幼的女孩孤獨而模糊的背影了硕勿。沒錯哨毁,那個倒霉催的女孩子是我。
那個時候源武,爸媽特別忙扼褪,壓根就沒時間送我上下學想幻,所以我基本上是跟著巫御堯混的,她的奶奶會早早地就等在幼兒園門口手里拿著棒棒糖等著她放學话浇,然后順帶捎上我≡嗵海現(xiàn)在想來,我那時最渴望的也不過是爸媽提著零食來接我回家幔崖,可是他們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食店,從來沒有。幸福不過是一根棒棒糖赏寇,可是那于我而言成了最奢侈的東西吉嫩。再后來,巫御堯她沒來學校嗅定,我成了落單的那一個自娩。幼兒園的小朋友一個個被爸爸媽媽牽走,我卻坐在滑滑梯上看著夕陽一點點落下渠退,微黃的陽光鋪在肩膀上忙迁,涼涼的,我固執(zhí)地不肯下來碎乃,看遠方來來往往的車輛动漾,一輛一輛地數(shù),一二三......那么多卻沒有一輛是可以載著我回家的荠锭。空氣默默地流動晨川,周圍的寂靜讓我感到害怕证九,我終于從梯子上下來,一步步走回教室共虑,身后是被最后一縷余輝拉長了的黑影愧怜。黃昏寂靜而凄清。
爸爸媽媽把我忘了妈拌。
很多年后拥坛,我終于長大了,懂事了尘分,也把這件事忘了猜惋。媽媽偶爾之間談起,說我小時候他們虧欠我良多培愁。我也知道那件事的結局著摔,無非是晚飯的時候媽媽找不著人了,一番折騰把我從幼兒園里頭接回定续,踏著莽莽夜色歸谍咆。怨嗎禾锤?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當時年幼的我是怎么想的摹察,但現(xiàn)在我在敲這些字的時候確實有淡淡的委屈恩掷,也僅是委屈罷了。
我突然之間就想起了江南筆下的路明非供嚎,他也曾經(jīng)坐在樓頂天臺上看萬家燈火黄娘,那才是真正的孤獨吧。孤獨是什么查坪?他那句話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寸宏,仿佛千年之后樹都老了,故人白發(fā)相逢偿曙。千年的時光氮凝,唯有孤獨在靜靜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