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養(yǎng)女
老姑是母親的姑姑篓像,按習俗动知,我叫她老姑。我見她的次數(shù)有限员辩,已經(jīng)不記得她的模樣盒粮。她不是我太姥姥的親生女兒,解放前的一個春天的早晨奠滑,太姥姥打開院門丹皱,發(fā)現(xiàn)墻角有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五六歲养叛,面黃肌肉种呐,病的很重。太姥姥心地善良弃甥,她把小女孩帶回自己家爽室,喂飯,看病,孩子的氣色慢慢好起來阔墩。
太姥姥只有一個過繼來的兒子嘿架,上天又送她一個女兒,她滿心歡喜啸箫。太姥爺有養(yǎng)家的手藝耸彪,家里日子過得很殷實。
女孩長到二十來歲忘苛,有人來說媒蝉娜,老姑嫁給省城的一個工人,大她十幾歲扎唾。省城離村子召川,五十公里,有人勸太姥姥胸遇,收養(yǎng)來的孩子荧呐,不要嫁的太遠了。太姥姥只是笑笑:“孩子愿意就行了纸镊”恫”出嫁后的老姑很孝順,經(jīng)常來看太姥姥逗威。哥哥家的幾個侄女峰搪,也經(jīng)常跟她去省城玩兒。
我姥姥生了五個女兒庵楷,只有我舅舅這一個兒子罢艾。舅舅卻不同于幾個姐妹楣颠,他個子矮小尽纽,長得干干巴巴。他出生剛幾個月童漩,不能生育的姑姑收養(yǎng)了一個兒子弄贿。那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老姑沒有奶水矫膨,市場也沒有好奶粉差凹。老姑就把孩子抱到娘家,吃嫂子的奶侧馅,讓養(yǎng)母幫忙帶著危尿。她回省城繼續(xù)上班。
嫂子對這個收養(yǎng)來的外甥很好馁痴,老姑很放心谊娇。她知道嫂子經(jīng)常不讓自己的獨子吃飽,也要喂飽外甥罗晕。我母親一直認為济欢,她弟弟長得矮小赠堵,是因為嬰兒時期的營養(yǎng)不良。
老姑感激養(yǎng)母法褥,也感激嫂子一家茫叭,拿她們完全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在這個世上半等,她也沒有其他親人揍愁。老姑對太姥姥,打心眼里孝順杀饵。她也很喜歡幾個侄女吗垮,侄女們常常到省城一住幾個星期。
太姥姥一天天變老凹髓,身體越來越差烁登,老姑回娘家更勤了。她工廠發(fā)的福利經(jīng)常拿回娘家蔚舀,有一個精致的保溫杯饵沧,被我靦腆的父親看中,竟也厚著臉皮要回了我家赌躺。我問母親:“爸爸怎么跟姥姥要的狼牺,他這么不善言辭?”母親笑著說:“我也不知道礼患∈窃浚”
老姑帶回來的東西,在農村確實都是稀罕物缅叠。我讀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悄泥,老師有次上課,讓我們寫自己的理想肤粱。同學們有的寫長大要當科學家弹囚,有的寫長大要當老師,我寫的是長大了當“工人”领曼。老師很訝異鸥鹉,學習成績一向很好的我,怎么選這個理想庶骄。
那時眼界低淺的我毁渗,就是覺得當工人真好,我老姑就是個工人单刁,在我們家很風光灸异。
2.認親
有一年,村里來了一老一少兩個外地男人,他們逢人便問绎狭,三十年前有沒有人家收養(yǎng)過一個女孩细溅?村里人心知肚明,但就是不告訴他們儡嘶。兩人失望而歸喇聊。幾年后,那個年輕的外地男人又來了蹦狂。他跟人煽情的說:“三十幾年前誓篱,我們全家討飯討到這兒,妹妹得了重病凯楔,眼看不能活命窜骄,父親狠狠心扔下了妹妹,說:‘是死是活摆屯,憑她的造化吧邻遏。’這成了父親的心病虐骑,臨死都不能瞑目准验。”村里人受到感動廷没,告訴了他太姥姥家的地址糊饱。
太姥姥很爽快的讓人去省城叫來了養(yǎng)女。老姑原本對親生父兄的拋棄心存芥蒂颠黎,但看到親哥哥拿出了當年討飯穿的舊衣另锋,用過的搪瓷碗時,還是眼含淚水狭归,認下了這個血緣上的哥哥夭坪。
老姑一下有了兩個哥哥,一個是跟她一起長大唉铜,從小對她關照有加的養(yǎng)母家的哥哥台舱;一個是為了尋找她律杠,四處奔波潭流,跟她有著血緣關系的親哥哥。
她的侄女也一下子多了好幾個柜去。
老姑對太姥姥的孝敬依舊灰嫉,她深知養(yǎng)母收養(yǎng)她,全憑的一份愛心嗓奢,沒有抱一點私心雜念讼撒。我小時候,也很喜歡太姥姥。我每次去姥姥家根盒,總看到她躺在床上钳幅,見到我一臉慈愛,拿出又大又紅的蘋果炎滞,稀奇的糖果點心使勁讓我吃敢艰。
但慈愛的太姥姥終于走完了一生,她的葬禮上册赛,老姑痛哭流涕钠导,大聲的叫著:“媽啊,我的親媽吧瘛牡属!”
太姥姥去世了,老姑跟姥姥家的連接紐帶開始不知不覺間松動了扼睬。
老姑應該是不太喜歡姥姥一家的逮栅,因為姥姥姥爺都是普通農民,孩子又多窗宇,生活上比起省城當工人的老姑证芭,差了不是一大截。姥姥又替她哺乳過兒子担映,姥姥家所有人都覺得對老姑是有恩的废士。
有恩就得報。
3.接班
老姑父因為身體原因蝇完,提前從工廠退休了官硝。那是八十年代末,國家還沒有取消接班制度短蜕。老姑答應姥姥氢架,把這個接班名額給我小姨。小姨也開始長期住在了姑姑家朋魔。兩個月后岖研,接班的事情還沒有落實站玄,小姨也不好意思繼續(xù)住了掌敬,回到村里。
又過了幾個月熊镣,接班的事還是沒有動靜扇雕。那時拓售,我的幾個姨媽大多已經(jīng)結婚,去她們省城的姑姑家也漸漸少了镶奉。
終于有一天础淤,有了確切消息崭放,老姑父的班已經(jīng)有人接了,是老姑的親侄女——她血緣哥哥的女兒鸽凶。
這之后币砂,老姑基本不來鄉(xiāng)下的姥姥家了。姥姥家人也很少提及這個妹妹玻侥,這個姑姑了道伟。直到她的養(yǎng)子結婚,大擺宴席使碾,才請了姥姥姥爺一起去省城參加婚禮蜜徽。
姥姥姥爺帶著紅包去了。老姑說:“敬酒時的錄像票摇,嫂子照的很好拘鞋。”
婚禮后不久矢门,老姑帶著兒子兒媳來村里看哥哥嫂子盆色,她掏出二百元錢,說:“我請客祟剔,錢你們拿著隔躲,看著買∥镅樱”姨媽們商量了一下宣旱,沒收她的錢,她們自己湊了更大一筆錢叛薯,把招待宴辦的熱熱鬧鬧浑吟。
這次之后,我再沒聽母親說起老姑回村的事耗溜,母親甚至連提也很少提她的姑姑了组力。
前幾年,我陪母親去省城玩兒抖拴,路過老城區(qū)燎字,有一大片沒拆的四合院,母親忽然說:“我姑姑家以前就是這樣的房子阿宅,我小時候經(jīng)常和姐姐們來玩的候衍,我們一住就是幾個星期……”
小時候的母親,確實有過一個疼愛她的姑姑家夺。
一元小說寫作培訓班 ? 63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