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荷
十二分瘦、久別重逢
接下來的幾天,如焱總覺得十分難捱琉苇,時而盼著時間過快些嘲玫,時而又怕周六來得太早。夜晚睡夢中并扇,每每閃現(xiàn)當(dāng)年同窗之事去团,清早醒來,又覺惝恍穷蛹。
這意義重大的重逢土陪,似乎也該有一件意義重大的見面禮才好。
周四下班肴熏,他便徘徊于購物街鬼雀,將手表、錢包蛙吏、美酒源哩、CD……挨家看過,卻又一一否決鸦做。
藍昭電話中那句“我不是你所認識的小貓了”究竟意味著什么呢励烦?
站在天東市購物街的人行天橋上,看著腳下人群如潮泼诱,涌動不息坛掠,似乎每一個浪花都充滿了變數(shù)。有一瞬治筒,如焱覺得屉栓,若地球就此停止轉(zhuǎn)動,是不是也可以借機逃出人海矢炼,避免下一個隨波逐流系瓢?
短短兩三天阿纤,他已設(shè)想了上百次句灌,見到藍昭后,開場白應(yīng)該如何欠拾,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胰锌,竟會是最簡單的一句“怎么回事”。
事情要從周五說起藐窄。上午下課后资昧,他便收到短信通知:明天院系大會,議程整整一天荆忍。當(dāng)時如焱就頗覺掃興格带,卻又有三分僥幸——先忙上一天撤缴,再去見他,倒也免了七八個鐘頭的忐忑煎熬叽唱。
坐進車里屈呕,打開音響,讓輕快的節(jié)奏揚起來——是Groove Coverage的《She》棺亭。
如焱仔細聽著虎眨,心緒漸漸平靜,隨即微笑了——該來的總會來镶摘。他忽然想嗽桩,這歌如果有個男版,應(yīng)該也會很好聽凄敢。
第二天下午三點碌冶,單位的事兒了了。如焱回到辦公室涝缝,正準(zhǔn)備寫點東西种樱,藍昭突然打來電話,問他現(xiàn)在是否有空俊卤。如焱怎能料到“重大約會”的突然提前嫩挤,琢磨著小貓的用意,依照他的請求消恍,乘地鐵到市中心岂昭。
帶著薄汗在堵得水泄不通的車叢中找到那個車牌時,狀態(tài)竟出乎意外的放松狠怨。他信步上前约啊,敲了敲車窗。
玻璃輕輕搖下來佣赖。那人的面龐就這樣無可遁形地展現(xiàn)在小白眼前——
清風(fēng)朗月般的眉眼恰矩,富有棱角的面龐,因側(cè)過臉而顯出堅毅線條的脖頸和肩部憎蛤。
只見他抬頭打量著如焱外傅,眼睛仍像從前一般明亮。輕輕揚起的唇角俩檬,富有人情味的溫和的聲音:
“……不好意思萎胰,我實在是找不到別人了∨锪桑”
白如焱微笑地看著他技竟。
他并未留給自己過多的恍惚時間——眼前的面孔與記憶中的小貓,要聯(lián)系在一起屈藐,竟然完全不似想象中那樣困難榔组。
于是熙尉,便有了那句:“怎么回事〈瓿叮”
“瞧這堵的骡尽,破紀錄了∩帽啵”藍昭示意道攀细,“說是前面出了事故,至少還得一個多小時爱态,偏這車上又是晚會必需的東西谭贪,如果等接人回來再去店里,肯定來不及锦担〖笫叮”
白如焱繞過擋風(fēng)玻璃,走到車的另一側(cè)洞渔,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套媚,打量藍昭一刻,道:“銘石……小貓磁椒〉塘觯”
十五年前,白如焱也是這樣并肩坐在藍昭的右側(cè)浆熔。他們一同聽講本辐,寫作業(yè)時,手肘蹭著手肘医增。桌子下慎皱,抽箱中的隔板被白如焱打通,上不喜歡的課時叶骨,便可以用運動服做掩護茫多,在抽箱里玩各種各樣有趣的游戲。藍昭有“左右開弓”的特長忽刽,有時候右手用累了天揖,會用左手翻書、寫字缔恳,那時白如焱常會伸出左手宝剖,在抽箱里幫他松松關(guān)節(jié)。
藍昭看著他歉甚,臉上的神色漸漸變得柔和,微笑道:“白如焱……我發(fā)現(xiàn)扑眉,你似乎就是專門用來幫我救場的纸泄±党”
“你還好意思說!”白如焱故意瞪大眼睛聘裁,卻掩不住眼角的笑意雪营,“喂,你可欠我好多解釋衡便!”
藍昭微微頷首献起,并不否認,卻也不著急解釋镣陕。
“……先說”谴餐,白如焱此時正覺興奮,不想與他計較呆抑,“今天怎么成晚會了岂嗓?去接誰∪蛋”
“一對拉拉老外厌殉,快六十了〕薰荆”藍昭有些猶豫公罕,“……小白,這幾天發(fā)生不少事耀销,還沒來得及告訴你……總之熏兄,F(xiàn)lame很快要轉(zhuǎn)讓了∈饕蹋”
如焱頗為吃驚摩桶。
這么多年了,他不了解現(xiàn)在的藍昭帽揪,但第一反應(yīng)仍是:這人硝清,定是善良過頭,不知上了誰的當(dāng)转晰!
藍昭一看他的表情芦拿,連忙解釋道:“頂讓方是一個NGO——天東市還沒有特別理想的公益性同志活動場所,以Flame從前的基礎(chǔ)查邢,他們可以沿用這個酒吧蔗崎,用較為先進的理念成立一個氛圍輕松的文藝沙龍∪排海”
他說罷缓苛,面對如焱的疑色,碰了碰他的手肘邓深,顯出輕松地笑道:“我也可以趁機圓大學(xué)夢未桥”噬玻”
文藝沙龍……如焱雖然對這些事物比較陌生,卻懂得基本的道理冬耿。酒吧自身的商業(yè)性質(zhì)舌菜,能夠為在國內(nèi)不便注冊的NGO減少很多麻煩;而同時亦镶,非盈利性的組織能夠下決心接管一個店面日月,也表示他們確實準(zhǔn)備辦一個出色的場所。
或許缤骨,這也說明了Flame在這個圈子里不可替代的號召力爱咬。
可是……“銘石”呢?
白如焱緊緊盯住藍昭荷憋,面露隱憂台颠,緩緩道:“怎么會突然這樣的呢……不會只因為這個,對不對勒庄?小貓串前,十多年了,我不了解現(xiàn)在的你……”
藍昭聞言实蔽,深吸了一口氣荡碾。
十多年了,這次見面局装,雙方都覺得有些意外——意外于太過自然坛吁。但他們都知道,已經(jīng)有太多情緒難于表達铐尚;卻又都迫不及待地想全部分享給對方拨脉。
他垂目琢磨著措辭:“……也沒打算瞞你的。上次你們學(xué)校BBS那事宣增,那是有深刻的歷史淵源的玫膀。造謠者,大概和P大那個小姜有些關(guān)系爹脾。但小姜的反同心理是受人影響的帖旨,如果真是他發(fā)帖,也多半是被教唆灵妨。他的伯父是P大的后勤干部解阅,那所大學(xué)十多年前就曾經(jīng)出過一起嚴重的同性戀情殺案件,只不過那時泌霍,信息還不公開货抄,知道的人很少。后來網(wǎng)絡(luò)發(fā)達了,相較于他們碉熄,你們X大的同志人群才慢慢出名桨武±甙危”
他說著抬起頭锈津,“所以在P大的職工子弟中有一股恐同的思潮……有極個別的人,本來是同志凉蜂,卻因為身邊輿論環(huán)境惡劣琼梆,轉(zhuǎn)而嫉妒、仇視寬容環(huán)境里的同類窿吩【ピ樱”
看著白如焱詫異的神色,藍昭嘆道:“……至于纫雁,后來發(fā)‘支持’貼并頂貼的人煌往,確實有熟人。當(dāng)然還有不少腐女轧邪。然而后面跟風(fēng)起哄的刽脖,就很復(fù)雜了。不排除有人混進來忌愚,表面上大叫支持曲管,其實就是想讓點擊率高起來,等著看你和那個院長的笑話硕糊≡核”
白如焱聽得心驚,卻也終于明白简十,為什么一個毫無水平的八卦竟能被頂上十大熱帖檬某。“怪不得螟蝙,”他道恢恼,“那個對同志明顯有惡意的造謠者,看起來卻像是對這個圈子挺熟悉似的胶逢√梗”
藍昭續(xù)道:“你認識樊老師,應(yīng)該知道初坠,有一批學(xué)者和簸,一直在為少數(shù)人群努力。NGO也是這樣碟刺。他們的觀點是——同志這個圈子锁保,畢竟不能任其自由發(fā)展,一定要有好的引導(dǎo)∷猓”
白如焱大概聽明白了吴菠。
尖銳的鳴笛驟然響起——是警察在遠處車叢中試圖解決擁堵。藍昭看看前方浩村,笑道:“所以我說事情很多做葵,一時說不清楚。小白心墅,你今天可真得幫幫我酿矢,人必須接,東西也必須趕緊送過去怎燥。這很有可能是我在Flame最后一次和大家熱鬧了瘫筐。”
白如焱指指后備箱铐姚,做詢問的表情策肝,藍昭點頭示意。于是他便作勢打開車門隐绵,卻倏地一下轉(zhuǎn)回臉來之众,抓住藍昭的手肘,戲謔道:“遵命——女王陛下氢橙≡褪啵”
換來的是一招久違的“貓爪式”。
兩個人對視一瞬悍手,同時愉快地笑了帘睦。
……全身大包小包連背帶拎擠進地鐵的白如焱,還未能從剛才會面的愉悅中走出來坦康。他樂呵呵地設(shè)想著竣付,未來,藍昭重返校園的場景……
——天哪滞欠,我白如焱古胆,真會沾上師生戀?
Flame筛璧,下午5點逸绎。
這是白如焱第一次走進這里。因為活動尚未正式開始夭谤,所以只開了虛掩的側(cè)門棺牧,燈光也都沒調(diào)好,夜場的感覺還沒出來朗儒。整個空間就跟網(wǎng)上博客里看到的一樣颊乘,玻璃馬賽克的吧臺参淹,錯落有致的各式座椅,角落中的情侶沙發(fā)乏悄,整潔舒適浙值,富于變化,私密性與開放性結(jié)合得很藝術(shù)檩小。而整個場子的中心便是那大小適宜的半圓形表演臺开呐,分為前后兩個部分,后方有深色布藝隔斷识啦,與吧臺后的辦公區(qū)域巧妙相連负蚊。
雖然很干凈神妹,從臺基材料卻能看出已經(jīng)有了一定年頭颓哮。它在第一時間吸引著剛進門的白如焱。那一瞬鸵荠,少年藍昭站在臺上獻曲的畫面不由得在他腦海中呈現(xiàn)冕茅,心底泛起一絲波瀾。
除了店內(nèi)幾個固定員工之外蛹找,打工的學(xué)生今天也都到了姨伤。趙誠見到白如焱,熱情地招待著庸疾。白如焱笑道:“我不是客人乍楚,我是苦力〗齑龋”說著就把身上的大包小包卸了下來徒溪。大家打開一看,紛紛嘖了嘴:
燭臺金顿、彩帶臊泌、氣球、噴花揍拆、響鈴渠概、亮片、眼罩嫂拴、假面播揪、舞臺裝、泡泡機筒狠、冷焰火猪狈、金光四濺、香檳燈塔……
一位長年負責(zé)衛(wèi)生的阿姨驚道:“這可是好幾年沒見的規(guī)格了……”
趙誠吐舌道:“還好我們?nèi)硕嗫呃叮蝗辉趺磳Ω兜昧俗锕饱普!?/p>
白如焱則是徹底投降:“你們老板瘋了……”
大家正準(zhǔn)備嘁嘁喳喳動手布置,卻聽角落里一個聲音道:“瘋了状共?哼套耕,他就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