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應龍
大巴山東段南麓有個小村莊叫王家坪缠沈,住著一百多戶人家膘壶,多少年來,這里一直民風淳樸洲愤,鄰里和睦相處颓芭,只要哪一家有事,無論是婚喪嫁娶還是祝壽喬遷等柬赐,幾乎都是全村出動亡问,家家必到,當然也不會是空著手來,人人都會隨禮州藕,最初是玉米束世、小麥、粉條床玻、山煙毁涉、臘豬腳等,后來就直接送現(xiàn)金了锈死,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份子錢贫堰。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這種禮尚往來漸漸就變了味道待牵,除了正常的婚喪嫁娶之外其屏,各種名目繁多的慶典,如孩子滿月缨该、當兵偎行、升學、搬家压彭、開業(yè)睦优、祝壽、生病等事宜愈演愈烈壮不,有的實在沒什么名目了汗盘,就連媳婦懷孕、母豬下仔都要大操大辦。主要目的是借機斂財,不但嚴重扭曲了正常的人際關系套腹,而且已成為當?shù)厝藗兩钐貏e沉重的負擔仇味。
住在村東頭的賈仕貴最近幾年來,因為嫁女兒、接兒媳、抱孫子、搬新家晴及、父母過生、老人逝世等事情嫡锌,連續(xù)辦了八次酒席虑稼。根據(jù)當?shù)仫L俗,村民們幾乎家家都隨了八次份子錢势木。因為住在一塊兒蛛倦,低頭不見抬頭見,大家都在去啦桌,你不隨禮面子上過不去溯壶,就算連續(xù)擺一百次酒,估計大家都還是得去。
在八九十年代且改,一般隨個50元或100元就是很大的人情了验烧,現(xiàn)在最低是200元起步,一般都是500元又跛,關系親近的1000元噪窘、10000元都很常見,由于家家過事都要去效扫,每年最少都要送出去十幾次,有的甚至幾十次直砂,因此絕大部分家庭每年都得舉債隨禮菌仁。
住在村西頭的高正喜從小父母雙亡,爺爺奶奶也很早離世静暂,結婚時正趕上計劃生育济丘,因此就只一個兒子。自從兒子出生擺了一次滿月酒后洽蛀,二十多年來沒再擺過酒摹迷,自己年紀不大也不好意思擺生日酒,兒子初中畢業(yè)就出門打也沒擺上升學酒郊供。自己每年都要送出去十幾萬份子錢峡碉,好不容易等到兒子長大了,終于要結婚了驮审,決定熱熱鬧鬧地辦一場大喜事鲫寄,把以前送的份子錢都收回來。
當?shù)赜羞@么個風俗疯淫,就是你送了別人幾次人情地来,當你自己擺酒時,如果后面幾年你家再沒別的事要擺酒熙掺,那么別人就會把你送的幾次人情加起來一起還給你未斑。因此高正喜自己核算了一下,就算自己最早年送出去的是一次30元或50元的币绩,后面基本都是200元蜡秽、500元的,親人也送過一次幾千上萬的类浪。這次兒子結婚载城,最低都要收七八十萬元。
離兒子結婚還有三個多月费就,高正喜就把消息發(fā)布了出去诉瓦,凡是欠自己人情的全部都通知到了。前前后后奔波了幾個月,兒子婚宴也終于完美落幕睬澡。高正喜顧不上連日操勞的疲憊固额,待賓客們一散,就立即來到禮房接收禮金煞聪。
負責記賬掛禮的是當?shù)匾晃坏赂咄氐耐梭w老師和自家的一位親戚斗躏,老師負責記賬,親戚負責收錢昔脯。高正喜來到禮房時啄糙,他們剛剛把禮金核對統(tǒng)計完畢,一其是五十三萬四千元云稚。當高正喜聽到這個數(shù)字時隧饼,不由得大吃一驚,認為肯定是算錯了静陈,自己這些年來借錢隨禮都借了二十多萬燕雁,怎么可能才五十幾萬呢?
三人一起又反復地核對統(tǒng)計了幾遍鲸拥,沒錯拐格,就是這個數(shù)字。于是高正喜挑了幾個欠自己最多的人查看刑赶,不看不知道捏浊,一看氣得跳,有的人這些年自己送了至少幾萬元撞叨,這次只還了一萬元呛伴;有的人這些年自己送了至少幾千元,這次只還了一千元谒所。更氣人的是村東頭的賈仕貴热康,這些年來自己連續(xù)送了他八次,加起來是四千七百多元劣领,兒子這次結婚他竟然沒來姐军,一分錢人情也沒還。
高正喜把人情簿翻來覆去地看了十幾遍尖淘,也沒有發(fā)現(xiàn)賈仕貴及其家人的名字奕锌,心里那個氣啊真是無法形容。第二天一早村生,高正喜就來到賈仕貴家惊暴,發(fā)現(xiàn)大門緊閉,問其鄰居趁桃,說是他去縣城打工了辽话,老婆帶著孩子們回娘家吃酒去了肄鸽。
高正喜清楚地記得自己是在兩個月多前碰到賈仕貴時當面給他通知的兒子婚期,就算他一時有事忘記了油啤,全村人都來了他也應該知道典徘,就算他在外地不知道,象這種事在當?shù)匾嬉В挠H人也會通知他的逮诲。這次不來,唯的一解釋就是想賴賬幽告,不愿還人情梅鹦。
高正喜越想越生氣,恨不得馬上找到賈仕貴當面說個清楚冗锁×辈t?墒且贿B幾天都沒見著這家人。直到一個星期過去了蒿讥,高正喜到鎮(zhèn)上辦事,在街上遠遠地看到了賈仕貴抛腕,他強抑著內(nèi)心的怒火芋绸,紅著臉迎了上去。
賈仕貴一見到高正喜担敌,象平時一樣寒喧了幾句就準備離開摔敛。高正喜拉住他說道:“你不記得我兒子結婚嗎?”賈仕貴突然一拍大腿全封,說道:“唉呀马昙,我真把這事兒給忘了,最近有點忙刹悴,改天去你家喝酒行楞,這個酒一定要喝⊥猎龋”
高正喜生氣地說道:“不用改天了子房,就今天……就現(xiàn)在喝吧,我請你去前面飯店里喝就轧≈ず迹”說完就拉著賈仕貴向飯店走去。
這時賈仕貴也發(fā)現(xiàn)高正喜生氣了妒御,趕緊道歉說不好意思解愤,并從身上拿出1000元遞給他說道:“今天酒就不喝了,小小心意還是要盡到乎莉,就請你幫我?guī)б幌铝怂徒玻奶煸俚情T祝賀奸笤,或者不久后你得孫子時再來喝±蠲#”
高正喜看著手上的1000元本就有氣揭保,心想我送你四千多元,你還我一千元魄宏,還說等得孫子時再來秸侣,現(xiàn)在誰不知道,政府出面嚴厲整治無事酒宠互,除婚喪嫁娶外一律不準擺酒收份子錢味榛,得孫子哪敢擺酒啊,除非再等二十幾年孫子接媳婦予跌,這明明是不想還人情了搏色,心里就更加氣了。
于是說道:“等我得孫子就免了券册,現(xiàn)在政府也不準擺滿月酒了频轿,前面這些年來,我總共送了你八次烁焙,我都記的有賬航邢,一共是4750元,我這二十多年來沒有擺過酒骄蝇,這次兒子結婚提前幾個月通知你膳殷,你也沒來,咱們之間是沒有那個感情來往了九火,我也不要你加利赚窃,還我4750元,你我之間人情一筆勾消岔激,互不相欠了勒极。”
話都說到這份上虑鼎,賈仕貴也不好意思再說什么了河质,翻遍全身也只找到兩千多元≌鹦穑看到高正喜寸步不離地跟著自己掀鹅,十分生氣地說道:“算你狠,既然到了這一步媒楼,我就算借高利也馬上還給你乐尊,今后我家有事,你也不要來了划址。說真的扔嵌,雖然我擺了八次酒限府,但還真沒有專門請過你,都是你自己來的痢缎,現(xiàn)在又來逼我胁勺,在一個村同住這么多年,我才算認識你了独旷∈鹚耄”說完就給親戚朋友打電話借錢,打了四五個電話嵌洼,終于湊足了4750元案疲,把錢往高正喜懷里一丟,轉(zhuǎn)身就走了麻养。
高正喜拿著一疊錢褐啡,總算把人情要回來了,卻是怎么也開心不起來鳖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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