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住進新旅店璃饱,仨人開始推銷煙,但是肪康,結果很不理想荚恶。
東北人喜歡抽關東煙蹂季。關東煙全國聞名颂砸。煙葉大最岗,質地厚静袖,色澤好溯饵。悶一口關東煙贮竟,讓煙香在口腔里悶一會兒阱佛,再緩緩地從鼻孔中噴出余耽。煙噴出來了善榛,但煙香會久久地在口腔內徘徊辩蛋。所以,對于癮君子來講移盆,關東煙的香醇是別的煙無法替代的悼院。
雖然當時紙煙已經(jīng)興起,煙袋咒循、煙鍋樱蛤、煙荷包已不多見,“十七剑鞍、八的姑娘叼著大煙袋”在東北已成為歷史昨凡,但東北人追求香煙味濃而厚,清香入鼻的習慣并沒有改變蚁署。
把“黃菊花”這種在石家莊都屬于低檔的煙便脊,拿出來讓東北人品嘗,無疑于班門弄斧光戈,關老爺面前耍大刀哪痰。
打不開銷路遂赠,仨人都象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蔫了晌杰。
這天跷睦,荀四說:“哈爾濱這地方形勢緊,管的嚴肋演,我們又沒有熟人抑诸,不敢公開推銷。不如到齊齊哈爾去爹殊,我在那里有一個熟人蜕乡,讓他幫助推銷」?洌”
刁萬一說:“那人是干什么的层玲?莫非和你一樣是‘行商’?”
言外之意就是對荀四的諷刺和不信任。
荀四也很知趣反症,沒有解釋辛块,只是說:
“我?guī)弦幌錈熛冗^去,有了銷路铅碍,我給你們打電話润绵,你們再過去「眯铮”
刁萬一不屑一顧地看了荀四一眼說:
“你先過去可以授药,但你最多只能帶三十條煙∥仄牵”
這句話的意思非常明確:三個人三箱煙悔叽,每箱煙50條,你荀四已經(jīng)被“騙”二十條了爵嗅,你再拿走三十條娇澎,這里就沒有你的事了。
荀四明白刁萬一的意思睹晒,也沒有爭辨趟庄,便說:“好。我就帶三十條伪很∑萆叮”
荀四帶三十條煙到齊齊哈爾去了。
荀四走后锉试,刁萬一對丁友江說:
“他不會回來了猫十,也不會給咱們打電話。咱們也不能在這兒傻等。這兩天我在市場上發(fā)現(xiàn)拖云,東北的生姜特別貴贷笛,三、四元一斤宙项。在我們那里最好的生姜才幾毛錢乏苦。你在這兒等著,我回去往這里發(fā)生姜尤筐。生姜生意光明正大汇荐,你可以拿到市場上公開銷售。銷售了把錢寄回去叔磷,我再發(fā)生姜過來拢驾。估計一個冬季可以掙不少錢奖磁「幕”
丁友江剛出校門,沒做過生意咖为,社會經(jīng)驗也很少秕狰。這幾天他雖然也跟著在市場上轉,但他從沒注意過生姜的價錢躁染,也不知道石家莊那邊是什么行情鸣哀。聽刁萬一這么一說,也就不知可否地點頭同意了吞彤。
刁萬一回石家莊發(fā)生姜去了我衬。
刁萬一走后,丁友江在旅店等了一個星斯饰恕。別說生姜挠羔,連個電話也沒人給他打。至此埋嵌,丁友江明白上當了破加。
“貨到地頭死”,銷路不好雹嗦,降價也要銷售范舀。不可能再把煙帶回去。問題是:你若降價銷售了了罪,伙計會不會認帳锭环?伙計不認帳,你一個人要賠三個人的損失泊藕,這是典型的捉大頭辅辩!不降價銷售又有什么辦法呢?
丁友江明白過來了,可是已經(jīng)晚了汽久。三人走了一對鹤竭,貨物全砸在丁友江一個人的手上了。
賣與不賣景醇,只能有丁友江自己決定了臀稚。不賣,越等消費越大三痰,等不起吧寺。賣了,明知道回去后也是一筆糊涂帳散劫,生氣稚机、吵架是必然了。
唉获搏!丁友江想赖条,反正自己不做虧心事,盡量把價格賣高點常熙,也就算盡了自己的責任了纬乍。
為了少賠錢,丁友江四處打探各種消息裸卫,最后打探到:黑龍江省雙鴨山市是礦區(qū)仿贬。礦工們工資高,消費水平也高墓贿。而且礦區(qū)遠離省城茧泪,不象哈爾濱各方面管理的那么嚴。
丁友江有了主意聋袋,帶上煙來到了雙鴨山队伟。
雙鴨山位于黑龍江東部,因城東北兩座形似臥鴨的山峰而得名舱馅。這里是中國重要的煤礦基地缰泡。那些年煤礦是很能掙錢的。丁友江到了雙鴨山代嗤,心情平靜了不少棘钞。
第二天,丁友江帶了幾盒煙到市場上推銷干毅,礦工們一抽宜猜,都一個評價:“沒勁”。的確硝逢,菊花煙的煙味很淡姨拥,根本不符合東北人的口感绅喉。其實,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叫乌。問題的另一個方面是:東北女人抽煙的很多柴罐,而女人們則喜歡這種淡味的香煙『┘椋可惜革屠,丁友江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點。
正在丁友江愁眉苦臉的時候排宰,一位中年婦女找到了他似芝。
中年婦女是在市場上銷售黑木耳的,提出用黑木耳換他的煙板甘。
丁友江想党瓮,這倒是一條路子⊙卫啵可是寞奸,丁友江既不認識黑木耳的品質,也不知道黑木耳的價錢傲醉。應該如何交換蝇闭,他心里根本不知道呻率。
謀事在人硬毕,成事在天。在丁友江什么也不知道的情況下礼仗,老天爺幫了他的大忙吐咳。
這位中年婦女是經(jīng)銷天然木耳的。東北的天然黑木耳元践,到了關內都是上品韭脊。而且中年婦女只是抽著菊花煙對口味,并不知道菊花煙的實際價錢单旁。這樣一來沪羔,中年婦女覺得把價錢壓的差不多了,于是象浑,雙方成交蔫饰。應該說,丁友江并沒有賠錢愉豺。
當時篓吁,雙鴨山?jīng)]有到石家莊的直達車,丁友江就乘車到了北京蚪拦。
丁友江決定杖剪,在北京把黑木耳銷售了冻押,再回石家莊。
這一次盛嘿,丁友江開始動腦筋了洛巢。人的知識,大都是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中“悟”到的次兆。
《禮記·大學》中說:“致知在格物狼渊,物格而后知至±嗫眩”是說人類的各種知識狈邑,都是在對物的探究中獲得的。
這是我的認識蚤认。不知對還是不對米苹。
“格物致知”的真正意涵,在中國爭論一千多年了砰琢,至今也沒有定論蘸嘶。我覺得:人的一切知識都是從物中來的。但這個物是“格物”陪汽。格物就是用一定的框框將物體训唱、事物約束住。這個約束就是:規(guī)律挚冤、法律况增、戒律、規(guī)矩等训挡。人在一定的規(guī)矩里生活學習澳骤,在接受這些規(guī)律的同時,對周圍的人和事物產(chǎn)生了體會和認知澜薄,從而形成了知識为肮。
丁友江守著一堆黑木耳動腦筋,他想到要想銷售黑木耳肤京,就必須要找到需要黑木耳的人颊艳。那么,誰需要黑木耳呢忘分?想來想去棋枕,突然想到村里有個人在北京當兵,據(jù)說還是個連隊的司務長饭庞。司務長是管理后勤供應的戒悠,應該能幫助自己推銷黑木耳。
丁友江找到這位老鄉(xiāng)之后舟山,敘述了自己販煙經(jīng)歷绸狐,引起了司務長的同情心卤恳。
司務長查看了黑木耳,野生的寒矿,質量不錯突琳。同時,司務長發(fā)現(xiàn)黑木耳特別干燥符相,就給丁友江出主意拆融,讓他今天晚上把黑木耳放在部隊的游泳館攤開。冬天的游泳館啊终,里邊全是蒸汽镜豹,干燥的黑木耳在游泳館里放一夜,可吸收不少水份蓝牲。
第二天趟脂,這些黑木耳被連隊食堂全部留下了。應該說例衍,老鄉(xiāng)這次出手相幫昔期,是看在了丁友江父母一生為人厚道的情面上。這為丁友江挽回了不少損失佛玄。
丁友江高高興興地回到了家硼一,不料想同刁萬一算帳時,險些鬧出人命梦抢。
其實般贼,這筆帳是一筆良心帳。
丁友江實事求是地算帳惑申,刁萬一不干具伍。刁萬一咬定菊花煙在東北可以賣到十五元一條。而丁友江的收入圈驼,根本達不到這個標準。
刁萬一知道十五元一條菊花煙望几,在東北根本賣不出去绩脆。若能賣出去,他也不會半路跑回來了橄抹。跑回來的目的靴迫,就是為了坑丁友江一把,自己賺點錢楼誓。刁萬一早就有了這樣的主意玉锌,再算帳,能有什么結果呢疟羹?
當丁友江把實際收入算出來之后主守,刁萬一立即把丁友江家中的菜刀操在手里禀倔。手舉菜刀沖著丁友江吼道:“你干脆殺了我吧!”
突然出現(xiàn)的這種情況参淫,是丁友江料想不到的救湖。
刁萬一在丁友江家中,手持菜刀大喊大叫涎才,驚動了丁友江父母鞋既。兩位老人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那里見過這種陣勢耍铜。
丁友江的父親問明了原因后邑闺,說道:
“就按刁萬一說的算帳∽丶妫”
這樣一算帳检吆,刁萬一賺了,丁友江賠了程储。
丁友江知道家中沒錢蹭沛,仍然不干≌吕穑可是他父親說:“賠錢算什么摊灭!就當你還沒有畢業(yè),我給你交學費了败徊≈愫簦”
丁友江對父親說:“家里那有錢賠呀?”
丁友江父親說:“豬圈里還有一頭豬皱蹦,賣了把錢給他煤杀。”
事情就這樣解決了沪哺∩蜃裕可是,丁友江仍然忍不下這口氣辜妓。母親看到了兒子氣不平枯途,就過來對丁友江說:
“賠錢是福。人在做籍滴,天在看酪夷。你賠了錢,積了德孽惰,老天會回報你的晚岭。”
丁友江心里明白勋功,如果跟刁萬一爭下去坦报,自己不會賠錢库说,可是父母的意思是:不爭,沒必要爭燎竖。
一趟東北販煙就這樣結束了璃弄。可是构回,隨后發(fā)生的事情夏块,卻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怎么會是這樣呢纤掸?脐供!
尾聲
關于丁友江販煙的事,在村里成了一大新聞借跪。都知道:丁友江賠了政己,刁萬一、荀四賺了掏愁。
賺了錢的歇由,賠了民意。賠了錢的果港,卻賺了好名聲沦泌。
似乎全村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荀四和刁萬一身上了辛掠。兩人在外邊賺了錢谢谦,人們什么也不說。只要賠了錢萝衩,村民們就大力宣揚回挽。
這似乎有些不公平,但公平與否猩谊,只有天知道千劈。
刁萬一自知理虧,也感覺到了民意不可違预柒,所以队塘,這段時間老老實實在家,不敢有任何違背民意的舉動宜鸯。
荀四可不一樣,在外邊干得風生水起遮怜。所以淋袖,關于荀四的消息,在村里流傳的特別多锯梁。
荀四在某某地方賠了即碗,荀四把熟人都得罪完了焰情,荀四已把路走絕了,荀四沒錢找他大哥借錢剥懒,被他大哥臭罵了一頓等等内舟。
荀四的大哥不借給荀四錢,這是順理成章的事初橘。因為他們兄弟之間验游,只認錢,根本沒有情份可言保檐。
這幾年耕蝉,荀四的大哥確實發(fā)財了。從監(jiān)獄出來后夜只,糾集了一幫混混垒在,澇了不少黑錢。用這些黑錢竟然買動了當官的扔亥,這二年在山西场躯,當上了什么礦的監(jiān)工,據(jù)說他有權罰工人的錢旅挤,黑錢撈了不少踢关。
就在這時,荀四的母親病危谦铃,醫(y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耘成。
荀四的母親是糖尿病并發(fā)心臟病。在醫(yī)院守護的只有荀四的妹妹驹闰。他母親有四個兒子瘪菌,卻一個也見不到。
病危通知書下來后嘹朗,荀四的妹妹馬上通知了四位哥哥师妙。
兄弟四人這才集在一起,要去醫(yī)院看望母親屹培。
荀四的大哥有錢默穴,搞來了一輛轎車,還雇了一名女司機褪秀。
這天蓄诽,兄弟四人坐上大哥的轎車,前往醫(yī)院媒吗。一路上誰也不說話仑氛。其實四個人誰也沒把老人的病放在心上,而是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老大想:這個女司機不錯锯岖,回去后要想法把她搞定介袜。
老二想:剛剛發(fā)現(xiàn)了一處電纜,銅線出吹。什么時候下手把電纜線弄到手遇伞。
老三想:省道擴建到了自己的村邊,怎么組織人捶牢,宰一下過路的外省司機鸠珠!
荀四想:什么兄弟?狗屁叫确!我現(xiàn)在走投無路了跳芳,誰也不幫我,我好不了竹勉,誰也別想好飞盆。
不管四人心里怎么想,到了醫(yī)院次乓,老人看見四個兒子吓歇,心情高興,病情也平穩(wěn)了很多票腰。
看完母親城看,兄弟四個和女司機,五個人開車往回走杏慰。
從縣城回村测柠,一路上是公路與鐵路并行。到了離村不遠處缘滥,汽車下公路轰胁,穿過鐵路才能進入回村的道。
一路上朝扼,兄弟四人仍不說話赃阀。然而荀四卻心血來潮,看到馬路上人不多擎颖,便同女司機說:“我來替你開會兒榛斯。”
女司機把駕駛座位讓給了荀四搂捧。
荀四會開車驮俗,但沒考駕照。一路很順利允跑,女司機也就放心了意述。可是吮蛹,當汽車橫穿鐵路時荤崇,汽車突然在鐵軌上熄火了。
女司機馬上起身要幫荀四排除故障潮针∈趸纾可是,來不及了每篷。一輛全速行駛的火車瓣戚,一下就撞上了轎車。只聽“咣”的一聲巨響焦读,轎車被撞了個粉碎子库,只有轎車車頭被掛在火車車頭上跑出去好幾百米,火車才停了下來矗晃。
現(xiàn)場非常慘仑嗅,血肉模糊,汽車零件飛的到處都是张症。兄弟四人無一生還仓技。唯有女司機在被掛走的轎車車頭里幸免遇難。
荀四兄弟四人死在了一起俗他,然而脖捻,荀四母親的病卻好轉了。
村民們說:這是上天可憐荀四的母親兆衅,年輕守寡地沮,為了五個孩子,一輩子都沒改嫁羡亩,上天為她增加了壽數(shù)摩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