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科舉党觅,在今天是種毀譽參半的人才選拔制度肌厨。尤其是再聯(lián)想起跟科舉如同孿生子一般共生的八股文(雖然八股文雛形于元朝滚婉、定型于明初)墨状,更是成了禁錮思想卫漫、扭曲人性以及僵化保守的代名詞,沒少遭到人們的詬病甚至是批判肾砂。
這種以今非古的做法當然不可取列赎。畢竟相較于隋唐以前的世卿世祿制、察舉制镐确、征辟制以及九品中正制包吝,科舉制盡管存在著一些不可避免的時代局限性,但無疑是當時條件下最為公平合理的人才選拔制度源葫。即便是到了今天诗越,科舉制仍然發(fā)揮著巨大的影響力,并具有充分的借鑒意義息堂。
據(jù)統(tǒng)計嚷狞,科舉制從開創(chuàng)到清光緒三十一年(公元1905年)為止,前后經(jīng)歷了1200余年荣堰,目前有稽可考的共開科700余次床未,選拔出進士8~10萬人——可以說將這千余年間的杰出人物一網(wǎng)打盡,甚至到了明清時期達到了“非進士不入翰林振坚,非翰林不入內(nèi)閣”的程度薇搁。我翻了半天的資料,在宋屡拨、明只酥、清(僅指漢官)這三朝中純文士出身而又未經(jīng)科舉晉身朝廷重臣的僅有北宋宰相陳執(zhí)中(蔭補)褥实、南宋宰相韓侂胄(恩蔭)、明朝內(nèi)閣首輔楊士奇(“以史才薦”)裂允、在清朝當過兵部尚書的汪承霈(蔭生)等寥寥數(shù)人而已损离。至于像海瑞、夏元吉绝编、左宗棠雖然沒考上進士僻澎,但起碼還有個舉人的身份;而富弼(制科)十饥,朱勝非窟勃、萬俟卨、陳康伯(太學三舍法)逗堵,宋禮(監(jiān)生)秉氧,張若渟(貢生)等人雖然也都不是進士,但在當時也算是形同科舉過關的“正途出身”蜒秤。
當然汁咏,科舉的發(fā)展也不是一帆風順的。在這一制度確立之初的隋唐作媚,因為有世家這一怪物的存在攘滩,所以進士出身并非在官場暢通無阻的通行證。比如據(jù)《文獻通考》記載纸泡,武周時期的73名宰相中只有11人是進士出身漂问,唐玄宗時這一比例是34:7,唐肅宗時是16:4女揭,唐代宗時是12:4——這說明在當時(世家)舉薦和軍功仍是入仕的重要途徑蚤假,而科舉在其中并沒有特別重要和顯赫的地位。而到了明清以后隨著君主集權以及思想禁錮的強化田绑,使得科舉的消極作用越來越顯現(xiàn)出來勤哗,其選拔人才的功能更是一代不如一代,直到最終被廢除掉掩驱。
因此欧穴,科舉真正的黃金時代唯有兩宋民逼。不過兩宋之中,又因南宋始終面臨著來自北方強敵的亡國之危涮帘,科舉取士之盛況又不如北宋拼苍。而在北宋的167年間,要論起盛世繁華调缨、人才輩出又以宋仁宗趙禎在位的42年間為最疮鲫,其中嘉佑二年(公元1057年)的進士科更是號稱中國科舉史上的“千年龍虎榜”——其在政治吆你、軍事、思想俊犯、文化等方面的影響力堪稱空前絕后妇多,在前后千余年間的700余科科舉考試中獨占鰲頭,無一科可與之相比燕侠。
嘉佑二年進士科能成為“千年龍虎榜”者祖,是天時、地利绢彤、人和等諸多因素加成的結果七问。
從有信史可載的夏商周直至隋唐的近3000年的時間里,甭管朝代如何更迭茫舶、文明如何發(fā)展械巡、社會如何進步,想要當官(尤其是當大官)說白了基本只有一個途徑奇适,那就是投胎坟比。
在商鞅變法前的世卿世祿制下,除非攤上個好祖宗嚷往,出身寒微之家就意味著注定終生無出頭之日——在整個春秋戰(zhàn)國時期出身平民并位列公卿的,似乎也就蘇秦這么一個例子柠衅。在兩漢時期推行的察舉制和征辟制倒是給平民為官開了個小口子皮仁,但很快隨著士族門閥勢力的崛起而再度閉合。魏晉南北朝時期實行的九品中正制倒是正式將平民中的杰出人物納入了官僚體系菲宴,不過還是因為士族門閥的存在贷祈,形成了“上品無寒士,下品無士族”局面喝峦,使得寒門中人在仕途上面臨著牢不可破的天花板势誊,難以晉身高位。
隨著隋唐時期科舉制的出現(xiàn)粟耻,這層天花板終于被打破。不過由于士族門閥的勢力依然強大眉踱,寒門士子哪怕通過科舉考試改變了命運,但大多還是要依附于前者才能保證仕途順遂。不過隨著唐末及五代十國時期百余年的戰(zhàn)亂眨猎,士族門閥幾乎被一掃而空钮孵,北宋以后的歷代王朝想要籠絡、選拔人才只能依靠科舉婿禽。而通過科舉而踏入仕途的寒門士子赏僧,頭頂上再無天然壓制他們一頭的各種“二代”不說大猛,也無須再屈辱性的賣身投靠各種豪族勛貴才能得以上位。自然可以“春風得意馬蹄疾淀零,一日看盡長安花”——憑借著自己的聰明才智挽绩,在官場上暢行無阻。
這就是讓嘉佑二年進士科成為“千年龍虎榜”的“天時”窑滞。
在北宋立國建基以后琼牧,宋太祖趙匡胤的內(nèi)心其實是很慌的。
為啥哀卫?因為從唐末到五代簡直就是各種軍頭武夫的狂歡場巨坊。這幫家伙今日還老老實實的拱手稱臣,第二天就可能抄家伙干掉皇帝此改、自己稱孤道寡——從唐天佑四年(公元907年)朱溫逼迫唐哀帝李柷禪位始到后周顯德七年(公元960年)這短短的54年間趾撵,中原大地上走馬燈般的更迭了7個朝代,其中命長者不過16年(后梁)共啃、短者才區(qū)區(qū)4年(后漢)占调。而大宋朝的開山老怪趙匡胤也是個如假包換的軍頭,更是在部將的威逼利誘下才“黃袍加身”的移剪,跟此前的那些短命王朝沒有任何區(qū)別究珊,也沒有任何證據(jù)顯示他的大宋朝不會成為五代之后的“六代”。
不過老趙畢竟是不同的纵苛。而他的不同之處就在于敢于打破宿命剿涮、悍然“自宮”。
一個王朝想要存續(xù)乃至于興盛,最大的依靠就是文治武功怀吻。不過如今軍頭武夫似乎成了大宋朝得以生存延續(xù)的最大威脅瞬浓,那么老趙就狠下心用一杯酒將所有的武將統(tǒng)統(tǒng)放倒,再通過崇文抑武鞏固勝利果實蓬坡,終于達成了目的——兩宋享國祚319年猿棉,期間幾乎沒有爆發(fā)過成規(guī)模的軍隊內(nèi)亂(北宋的王則之亂和南宋的苗劉兵變都沒啥搞頭),武將們基本都乖得跟灰孫子似的渣窜。當然铺根,其副作用就是兩宋軍隊戰(zhàn)斗力弱到了令人發(fā)指的程度,非但未能實現(xiàn)大一統(tǒng)乔宿,還被契丹位迂、黨項、女真、蒙古等諸多蠻夷揍得滿地找牙掂林,最終兩次亡于異族之手臣缀。
武將完犢子了,文官自然就發(fā)達了泻帮【茫可以說兩宋是文官士大夫真正的黃金時代,而且沒有之一锣杂。在這種情況下脂倦,作為文官進入仕途最主要途徑的科舉,理所當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元莫,其興旺發(fā)達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赖阻。
這就是讓嘉佑二年進士科成為“千年龍虎榜”的“地利”。
相對于唐朝踱蠢,北宋科舉不僅開科次數(shù)多火欧,錄取的人數(shù)更多。比如從北宋開國到宋英宗趙曙即位的短短104年間茎截,共開科舉48次苇侵、錄取進士7996人,比終唐一朝錄取的人數(shù)都多(7448人)企锌。而僅宋仁宗趙禎在位的42年間榆浓,就開科13次、錄取進士4255人撕攒。
而嘉佑二年的進士科僅是這13次開科中的一次哀军,錄取人數(shù)也不足仁宗朝進士之十一,為啥就能有如神助打却、成了“千年龍虎榜”?
這就不得不歸于一人之功柳击,那就是號稱北宋一代文宗的歐陽修:
“三代而降,薄乎秦片习、漢捌肴,文章雖與時盛衰,而藹如其言藕咏,曄如其光状知,皦如其音,蓋均有先王之遺烈孽查。涉晉饥悴、魏而弊,至唐韓愈氏振起之。唐之文西设,涉五季而弊瓣铣,至宋歐陽修又振起之。挽百川之頹波贷揽,息千古之邪說棠笑,使斯文之正氣,可以羽翼大道禽绪,扶持人心蓖救,此兩人之力也∮∑ǎ”(《宋史·卷三百一十九·列傳第七十八》)
啥意思呢循捺?就是說起碼從魏晉到唐宋這近千年間,寫文章最厲害的兩個人库车,一個是唐朝的韓愈巨柒,另一個就是歐陽修了。而韓愈沒干成的事——即干翻駢文柠衍、恢復古文這一文壇的千古偉業(yè)洋满,最終也是被歐陽修搞定了。
而擔任了嘉佑二年禮部貢舉主考官的歐陽修珍坊,也是成就了這科“千年龍虎榜”最重要的一個因素牺勾,堪稱“人和”。
天時地利人和加持之下阵漏,嘉佑二年進士科想不發(fā)達都不行了驻民。
歐陽修倡導古文、摒棄“太學體”履怯,是嘉佑二年將一代精英盡數(shù)攬入彀中最重要的因素回还。
在嘉佑二年之前,北宋矢志不渝推動文官政治的努力叹洲,已經(jīng)在科舉考試中結出了累累碩果柠硕,出現(xiàn)了人才井噴的壯觀景象。尤其是天圣五年(公元1027年)進士科更是號稱“宰執(zhí)榜”——狀元王堯臣官至參知政事运提,榜眼韓琦更是“兩朝顧命定策元勛”蝗柔,為相十載、輔佐三朝民泵,探花趙概也曾擔任過參知政事癣丧。同科的文彥博、包拯栈妆、吳育等人胁编,最低也是官至樞密副使厢钧,皆是開創(chuàng)仁宗盛世的千古名臣。而在3年后的天圣八年則堪稱百花齊放掏呼,不拘一格降人才——既有堪比韓琦的一代名相富弼(制科)坏快,又有官做得好學問做得更佳的歐陽修、王拱辰憎夷、蔡襄莽鸿,既有著名諫官唐介,又有號稱理學先驅的大儒石介拾给,以及史學家孫甫祥得、北宋婉約派詞人代表張先等杰出人物。
但嘉佑二年進士科之所以號稱史上最強级及,不是沒有原因的。那就是這一科進士榜基本將北宋未來近50年間的精英人才一網(wǎng)打盡额衙,幾近乎“野無遺賢”饮焦,這是科舉制度歷經(jīng)1200余年的時間里絕無僅有的盛況。
而這窍侧,正是歐陽修造就嘉佑二年進士科成為“千年龍虎榜”的最大之功县踢。
話說自南北朝以來,文壇盛行“駢文”伟件,其特點就是熱衷于對偶硼啤、聲律、典故等華而不實的形式斧账,最喜歡堆砌華麗且艱澀的辭藻谴返,如果寫出來的文字除了自己誰都看不懂就更理想了。至于文章要表達的思想咧织、反映的問題嗓袱、達到的目的,根本就沒人在乎习绢。
這當然是文壇的一股妖風索抓,所以在到了中唐時有“百代文宗”韓愈撥亂反正,倡導古文運動毯炮,即推廣平實直白的文風。不過因為自晚唐以后的持續(xù)戰(zhàn)亂耸黑,導致古文運動的成果難以為繼桃煎,到宋初時文壇中不但有花里胡哨的“西昆體”再度泛濫,又有以石介大刊、柳永為代表的具有險怪奇澀傾向文風的“太學體”矯枉過正为迈。在這種情況下三椿,歐陽修以文壇泰斗的身份再度掀起古文運動的高潮,徹底整頓了文風葫辐,使得古文傳統(tǒng)成為文壇正宗搜锰,影響持續(xù)了近千年。
因此在嘉佑二年之前的歷屆科舉中耿战,盡管也選拔出了不少精英蛋叼,但濫竽充數(shù)的更多,整體成材率并不高剂陡。而歐陽修當上了主考官以后狈涮,那些奉西昆體或是太學體為圭臬、只會陳詞濫調(diào)而無實際才能的所謂“高才”們鸭栖,都被他痛下殺手統(tǒng)統(tǒng)黜落歌馍。比如當時的太學派領袖劉幾:
“有一舉人論曰:‘天地軋,萬物茁晕鹊,圣人發(fā)松却。’公曰:‘此必劉幾也溅话∠停’戲續(xù)之曰:‘秀才刺,試官刷公荧〈洌’乃以大朱筆橫抹之,自首至尾循狰,謂之‘紅勒帛’窟社,判大紕繆字榜之⌒髟浚”(《夢溪筆談·卷九·人事一》)
歐陽修這么一搞灿里,惹惱了大多數(shù)只會玩弄文字游戲的考生。他們在落榜以后開始大肆鬧事程腹,又是上書趙禎喊冤匣吊,又是相互聯(lián)絡造勢,甚至想逮住歐陽修痛扁一頓寸潦。不過也許是趙禎早就被無數(shù)整天胡說八道但就是不說正經(jīng)事的奏章搞得火冒三丈色鸳,所以堅定的支持了歐陽修,使得這場“科舉弊案”不了了之见转。而且經(jīng)此一事后命雀,讀書人也終于弄清了形勢,寫文章再也不敢胡謅八扯斩箫,而是盡量平鋪直敘吏砂、簡單直白撵儿,使得北宋文壇的風氣為之一正。
而被歐陽修取中的進士狐血,當然都是堅定擁護和支持古文運動的淀歇,起碼也是見風使舵、緊隨大勢的聰明人匈织。而有個成語叫“文如其人”——這樣的人物浪默,定然或是既有能力又不虛浮,能干實事报亩,或是精明過人浴鸿,擅長把握人心,自然會在各自的領域內(nèi)有所成就弦追。
事實也是如此。從宋仁宗在位末期劲件,經(jīng)宋英宗掸哑、宋神宗、宋哲宗直到宋徽宗早期的近50年間零远,由嘉佑二年進士科“同學會”組成的強大陣容苗分,基本主導了北宋的政治、軍事牵辣、思想摔癣、文化等領域的走向,既開創(chuàng)了無比輝煌的事業(yè)纬向,也造就了無數(shù)的遺憾择浊,甚至可以說北宋之亡,都與他們其中的某些人脫不開干系逾条。
歷數(shù)嘉佑二年進士科的精英——百花齊放琢岩,人才輩出。
嘉佑二年進士科除了錄取了一大堆牛人外师脂,其在科舉史上值得一提的里程碑事件担孔,就是從這一科起,殿試不再黜落考生吃警。凡是經(jīng)禮部貢舉取中者糕篇,皆被錄取為進士。
這一年禮部貢舉共取士388名酌心,按照以往的規(guī)矩在殿試中少則百余人娩缰、多則超過半數(shù)都要與進士無緣——經(jīng)過數(shù)年乃至幾十年的寒窗苦讀、一次次的考場拼殺谒府,結果卻在黎明的曙光到來的最后一刻功虧一簣拼坎,可想而知那種心情有多絕望。于是就有人心理扭曲直至變態(tài)完疫,比如一個化名為張元的倒霉蛋泰鸡,就一怒之下叛逃去了西夏,還把自己的母國禍禍得不輕壳鹤。
為了避免這種尬事再度發(fā)生芳誓,趙禎干脆給考生發(fā)了個名為“殿試不黜落”的超級豪華大禮包余舶,并在此后形成了定制:
?“舊制,殿試皆有黜落……故有累經(jīng)省試取中锹淌,屢擯棄于殿試者匿值。故張元以積忿降元昊,大為中國之患赂摆,朝廷始囚其家屬挟憔,未幾復縱之。于是群臣建議烟号,歸咎于殿試黜落绊谭。嘉佑二年三月辛巳,詔進士與殿試者皆不黜落汪拥。迄今不改达传。是一叛逆之賊子,為天下后世士子無窮之利也迫筑∠芨希”(《燕翼詒謀錄·卷五》南宋·王栐)
如此一來,考生自然歡呼雀躍铣焊、感激涕零逊朽。而趙禎得意之下難免就有點把持不住自己,于是這位一向以識才眼光極佳而著稱的皇帝曲伊,就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洋相叽讳。
話說嘉佑二年進士科堪稱藏龍臥虎,隨便拎出來一個大概率都是王炸級的天才坟募〉涸椋可是趙禎捧著名單翻來覆去的挑揀了半天,最終定下了狀元章衡懈糯、榜眼竇卞涤妒、探花羅愷、第四名鄭雍赚哗、第五名朱初平她紫。
這叫什么玩意硅堆?
一甲5人中(一甲僅限3人是明清時的規(guī)定),除了鄭雍勉強能算是個名臣外贿讹,其余幾人在嘉佑二年進士科中只能算是碌碌之輩渐逃。比如同科取中的388名進士中,在《宋史》中有傳的達24人之多民褂,而名列一甲的朱初平連這個入門級的履歷都沒混上茄菊。
所以嘉佑二年進士科中真正的大牛,都在二甲和三甲中扎堆赊堪。
首屈一指的大牛面殖,無疑就是蘇軾。
說到蘇軾哭廉,人們往往想到的是他超越時代的詩詞作品脊僚,尤其是在詞作上堪稱一代詞宗。但事實上他在文化藝術上的成就又何至于此群叶?在文章方面蘇軾是古文運動的領導人之一吃挑,位列唐宋八大家;在儒學方面與蘇洵街立、蘇轍創(chuàng)立的蜀學舶衬,是當時與荊公新學、二程洛學并列的三大學派赎离;在書法方面是與黃庭堅逛犹、米芾、蔡襄并稱的“宋四家”之一梁剔,存世的行書虽画、楷書作品堪稱無價之寶;在繪畫領域蘇軾擅長墨竹荣病,是“士人畫”概念的開創(chuàng)者码撰。他甚至還是當時最知名的水利專家之一,尤其擅長修堤——除了我們熟知的杭州蘇公堤个盆,蘇軾還分別在徐州脖岛、潁州(今安徽阜陽)、惠州(今廣東惠陽)修堤數(shù)條颊亮,為當?shù)氐乃聵I(yè)做出了杰出的貢獻柴梆。
如此全才,在中國文化史上亦唯蘇仙一人矣终惑。
當然绍在,世間本無完人,蘇軾也是如此。比如他當官就跟老師歐陽修一樣糊涂和不靠譜偿渡,要么大嘴巴臼寄、要么站錯隊,所以在官場混了一輩子溜宽,不是被下獄(烏臺詩案還差點被弄死)脯厨,就是被貶在北宋的大好河山間到處流竄。
相比之下,與蘇軾既是兄弟又是“同學”的蘇轍临梗,在詩詞歌賦上的成就就遠不如自己的二哥涡扼,但在文章上則毫不遜色。蘇轍尤其擅長政論和史論盟庞,其代表作品如《六國論》在中學時代就沒少折磨過我(需要全篇背誦俺曰Α),位列唐宋八大家可謂名至實歸什猖。
同時票彪,蘇轍與蘇軾的政治觀點大體類似,都是傾向于保守派不狮,但反對全盤廢除王安石變法降铸,所以被視為騎墻派,經(jīng)常在朝爭中弄得里外不是人摇零。不過相比蘇二哥推掸,蘇小弟更有政治頭腦,善于把握人心和時機驻仅,更有嫻熟的政治手腕谅畅,所以官運亨通。蘇轍最終官至門下侍郎(相當于副宰相)噪服,死后追復端明殿學士毡泻、宣奉大夫,累贈太師粘优、魏國公仇味,能把他二哥甩出八百里地。
而在嘉佑二年進士科中敬飒,像蘇軾邪铲、蘇轍這樣兄弟同科中選的并非孤例。類似的還有林希无拗、林旦兄弟带到,王回、王向兄弟以及年紀一大把的黃湜、黃灝兄弟揽惹。當然最牛的還是南豐曾氏四兄弟(曾鞏被饿、曾布、曾牟搪搏、曾阜)狭握,不但搞出了同科四進士,還順手捎帶了個妹夫王無咎……
曾氏四兄弟中疯溺,官做得最好的當然是曾布论颅。他作為王安石變法的主力干將,在哲宗朝擔任過樞密使(國防部長)囱嫩,徽宗朝更是干上了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恃疯,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宰相。不過當官只是一時爽墨闲,要論及在后世的聲望和地位今妄,曾布遠遠比不上自己的兄長、人稱南豐先生的曾鞏鸳碧。
曾鞏的官運遠不如曾布,是因為他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治學和教育事業(yè)上瞻离。在文學方面腾仅,曾鞏是北宋古文運動的領導者之一,位列唐宋八大家琐脏,文風以“古雅攒砖、平正、沖和”見稱日裙,為時人及后輩所師范吹艇;在教育方面,他重視興教勸學昂拂,培養(yǎng)了一批名儒受神,如陳師道、王無咎格侯、曾肇和曾布等鼻听,還在撫州居所建有“興魯書院”,在此教書育人联四;同時撑碴,曾鞏極嗜藏書,家里藏古籍二萬余卷朝墩,收集篆刻五百卷醉拓,名為《金石錄》;在任職于史館其間,曾鞏整理了《戰(zhàn)國策》亿卤、《說苑》兩書愤兵,校訂了《南齊書》、《梁書》排吴、《陳書》三史秆乳。
唐宋八大家中,除去唐朝的韓愈钻哩、柳宗元屹堰,北宋六大家中算上主考官歐陽修,嘉佑二年進士科就集齊了其中的四大家——僅此成就就堪稱空前絕后了街氢。
當然說到學術就不得不提張載和程顥這“北宋五子”之二了双藕。其中程顥與兄弟程頤師承濂學的開創(chuàng)者周敦頤,提出“理”是萬物之本阳仔、“存天理,去人欲”等主張扣泊,開創(chuàng)了洛學——后來與程朱理學齊名的陸王心學近范,實際上也肇始于二程。而張載則是關學的開創(chuàng)者延蟹,主張“氣本論”评矩,代表了古典樸素唯物主義思想的最高成果。當然阱飘,老張最出名的還是“橫渠四句”:
“為天地立心斥杜,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沥匈,為萬世開太平蔗喂。”
同時高帖,張載與程顥缰儿、程頤兄弟也是親戚,是二程的表叔散址,尤其與程顥關系頗佳乖阵。
不過同樣是親戚齊登科预麸,蘇氏瞪浸、曾氏、王程等是打虎親兄弟吏祸,章惇和章衡這對叔侄卻鬧起了冤家对蒲。
章惇打小有神童之稱,并受到了族父、曾擔任過宰相的章得象的認可:“奇其風骨齐蔽,以為必貴”(《名臣碑傳琬琰集·卷十八·章丞相惇傳》)两疚,與后來的北宋名將章楶一起被視為浦城章氏雙壁。同時含滴,章惇頗有文名诱渤,與著名詞人王觀并稱“觀三惇七”固灵。
與驕傲的章惇相比永品,章衡又算個什么玩意爪模?
結果趙禎亂點鴛鴦譜橡庞,居然點了章衡為嘉佑二年進士科的一甲頭名屈张,而章惇僅列二甲辐怕。于是后者視之為奇恥大辱审葬,一怒之下干脆拒不受敕悬垃,然后扔掉敕誥跑回家祝闻,準備下科重考占卧!
嘉佑四年(公元1059年),在后世被戲稱為“考神”的章惇卷土重來联喘,結果開封府試高居第一华蜒,殿試排一甲第五名——雖然遺憾的沒考中狀元,但好歹這回他沒使小性子二度跑路豁遭。否則弄不好會被火冒三丈的趙禎打入另冊叭喜,大宋朝就要少了一位鐵血宰相了。
沒錯蓖谢,章惇就是北宋諸多名臣中的頭號鋼鐵直男捂蕴。他的一生,簡直就是戰(zhàn)斗的一生——任職地方時闪幽,章惇大刀闊斧的經(jīng)略江南啥辨、平定湖北、開發(fā)湖南盯腌、開拓西南委可,收拾得地方勢力哭爹叫娘;入朝參與變法時腊嗡,章惇又化身變法派中的頭號打手着倾,屢屢與保守派貼身肉搏,導致屢次被貶燕少;拜相執(zhí)政時卡者,他厲行嚴刑峻法、整頓吏治客们、控制言論崇决,貶斥舊黨材诽、流放諸臣,又力主在科舉中廢除詩賦恒傻,代以二經(jīng)脸侥;軍事上,他對西夏大打出手盈厘,攻滅青唐吐蕃唃廝啰部睁枕,又對遼態(tài)度極端強硬,幾乎引發(fā)了宋遼戰(zhàn)爭——堪稱是北宋出將入相之第一人沸手。
甚至宋徽宗趙佶得以莫名其妙的登上帝位,并最終憑一己之力搞亡了北宋契吉,也跟章惇不解風情的直男本性脫不開關系:
“元符三年正月己卯跳仿,哲宗崩,皇太后垂簾捐晶,哭謂宰臣曰:‘國家不幸菲语,大行皇帝無子,天下事須早定惑灵〗骶浚’章惇又曰:‘在禮律當立母弟簡王(趙似)∑澹’皇太后曰:‘神宗諸子,申王(趙佖)長而有目疾畔塔,次則端王(趙佶)當立潭辈。’惇厲聲對曰:‘以年則申王長澈吨,以禮律則同母之弟簡王當立把敢。’皇太后曰:‘皆神宗子谅辣,莫難如此分別修赞,于次端王當立∩=祝’知樞密院曾布曰:‘章惇未嘗與臣等商議柏副,如皇太后圣諭極當蚣录「钤瘢’尚書左丞蔡卞、中書門下侍郎許將相繼曰:‘合依圣旨萎河±笥荆’皇太后又曰:‘先帝嘗言蕉饼,端王有福壽,且仁孝玛歌,不同諸王昧港。’于是惇為之默然支子。乃召端王入创肥,即皇帝位,皇太后權同處分軍國事译荞∪康模”(《宋史·卷十九·本紀第十九》)
當時的情況是向太后傾向于保守派,死活看變法派領袖章惇不順眼吞歼。在這種情況下圈膏,幾乎是章惇推薦誰,向太后就會反對誰篙骡,反之亦然稽坤。如果老章沒那么耿直,而是像一肚子鬼心眼的曾布糯俗、蔡卞那樣懂得變通尿褪,堅決向向太后推薦趙佶,那么最后登上帝位的還不一定是誰呢得湘,反正趙佶恐怕是沒戲了杖玲。
這樣一來,還會有后來的靖康之變嗎淘正?
嘉佑二年進士科的結局——同室操戈摆马,對同年下手比誰都狠。
在科舉歷史中鸿吆,同科考取進士的稱為“同年”囤采,往往會形成一個私密的小圈子,雖然不能說關系一定有多緊密惩淳,但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互相幫扶一把蕉毯、碰到倒霉蛋不落井下石一般還是能做到的。比如說北宋名臣包拯思犁,在天圣八年取中進士后卻以盡孝為名十年不肯出仕代虾。但一待雙親離世后他卻能火速復出,而且一路仕途順暢激蹲,僅用了十幾年功夫就成為朝中重臣褐着,其中就不乏昔日同年的扶助幫忙。
所以以鐵面無私著稱的包拯含蓉,一生扳倒了無數(shù)皇親國戚频敛、達官顯貴,但他的懟人黑名單中卻從來沒出現(xiàn)過同年的名字馅扣。比如他曾彈劾過張方平斟赚、宋祁等人奢靡濫飲、以權謀私差油,但他的“好同學”如韓琦拗军、文彥博等人在這方面也好不到哪兒去,可老包卻從來都視而不見蓄喇。
但嘉佑二年進士科卻是個例外发侵。這幫同年之間最后幾乎都成了冤家,而且恨不得把對方給弄死妆偏。
之所以會如此刃鳄,原因有三——首先是因為歐陽修,其次是因為蘇軾钱骂,最后是因為變法叔锐。
歐陽修作為北宋文壇泰斗的地位是讓人沒話說的,善于識才见秽、惜才愉烙、薦才更是令人稱道,但他確實不適合做官解取。歐陽修不但做了一輩子的糊涂官(醉翁嘛)步责,而且經(jīng)常不分敵我的胡亂懟人,導致他在朝野間樹敵無數(shù)禀苦,屢屢遭人誣陷蔓肯,甚至連學生蔣之奇都拿他開刀,最終落得個私德不檢的臭名聲(詳情參見《桃李滿天下的一代文宗歐陽修伦忠,為何落得個私德不檢的罵名?》)稿辙。
主考官如此昆码,學生們自然跟著上梁不正下梁歪,于是嘉佑二年進士科便冒出了無數(shù)個懟人狂魔邻储,如蘇軾赋咽、章惇、曾布吨娜、張璪脓匿、鄧考甫、林希宦赠、蔣之奇等陪毡。而且還都學著老師不分敵我亂開炮米母,最終難免又被人懟翻、不得好死毡琉。
尤其是蘇軾。這位蘇仙性情豁達豪放桅滋,又不拘小節(jié)慧耍,不識人情世故,經(jīng)常在不知不覺中把人往死里得罪丐谋。比如林希曾與蘇軾芍碧、蘇轍交情莫逆,還曾贈聯(lián)給蘇轍表達敬仰之情:
“林文節(jié)作啟謝蘇子由号俐,有一聯(lián)云:‘父子以文章冠世泌豆,邁淵、云萧落、司馬之才践美;兄弟以方正決科,冠晁找岖、董陨倡、公孫之對⌒聿迹’”(《宋人軼事匯編·卷十三·林希條》)
可是后來蘇軾兄弟遭貶黜的詔書卻是由林希親筆起草兴革,而且“詞極其丑詆,至以‘老奸擅國’之語陰斥宣仁蜜唾,讀者無不憤嘆”(《宋史·卷三百四十三·列傳第一百二》)杂曲,顯然以蘇氏兄弟的情商水平判斷,肯定又是那位蘇大嘴把林希給得罪死了袁余。
類似的情況還發(fā)生在張璪身上擎勘。張璪與蘇軾也曾是好友,還有在鳳翔同事的交情颖榜,蘇大嘴還曾為其作過《稼說》一文棚饵。可等到烏臺詩案爆發(fā)掩完,張璪卻以知諫院的身份把蘇軾往死里整噪漾。就連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禮說情(張璪也算變法派,是王安石的小弟)且蓬,張璪都不給面子欣硼,還把王安禮臭罵了一頓,這得是多大的仇恶阴、多大的恨啊诈胜。
張璪這貨人品確實不咋地豹障,但越是這種人越擅投機,通常不會把事情做絕耘斩。而他如此這般不顧一切的欲置蘇軾于死地沼填,肯定是一個巴掌拍不響。
甚至連蘇軾的鐵哥們章惇括授,最終也跟他反目成仇坞笙。
蘇軾與章惇相交多年,情誼深厚荚虚,堪稱知己:
“章惇嘗與蘇軾同游南山薛夜,抵仙游潭,潭下臨絕壁萬仞版述,岸甚狹梯澜。子厚推軾下潭書壁,軾不敢渴析。子厚履險而下晚伙,以漆墨濡筆大書石壁上曰:‘蘇軾章惇來〖蠹耄’軾拊其背曰:‘子厚異日得士咆疗,必能殺人∧刚’子厚曰:‘何也午磁?’軾曰:‘能自拼命者,能殺人也毡们⊙富剩’子厚大笑⊙萌郏”(《東都事略·卷九十五·列傳第七十八》南宋·王稱)
在王安石變法期間登颓,章惇是新黨先鋒,蘇軾則是舊黨干將红氯。二者政見不同框咙。卻絲毫不影響私誼。烏臺詩案起脖隶,蘇軾身陷囹圄扁耐,一度命懸一線暇检,章惇不顧新黨同僚的非議产阱,奮不顧身救援好友,并上書宋神宗趙頊求情块仆,終使得蘇軾獲救构蹬。
可是風水輪流轉王暗,元祐元年(公元1086年)舊黨得勢,瘋狂攻擊章惇庄敛,其中最賣力氣的就包括蘇軾的弟弟蘇轍俗壹。
蘇軾與蘇轍兄弟情深,往來密切藻烤。要說蘇轍之舉的背后沒有蘇軾的默許甚至指使绷雏,脾氣火爆的章惇肯定不信,于是他開始深恨蘇軾怖亭。
元祐八年(公元1093年)涎显,宋哲宗趙煦親政,再次起用章惇兴猩、恢復變法期吓。睚眥必報的老章上臺后立刻展開報復,將蘇軾貶去惠陽(今廣東惠州)吃香蕉倾芝。不過老蘇為人豁達樂觀讨勤,還寫下詩句“為報詩人春睡足,道人輕打五更鐘”以自娛晨另,氣得老章七竅生煙潭千,干脆又給他送去了儋州(今海南儋州),跟野人打交道去了拯刁。
至于說因王安石變法而導致充斥于嘉佑二年進士科中的新脊岳、舊兩黨之爭,那就更是你死我活了垛玻。尤其是像變法派中的呂惠卿割捅、曾布等人權欲熏心,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帚桩,甚至不惜坑主亿驾、內(nèi)訌。就連頭鐵戰(zhàn)士+鋼鐵直男章惇私生活也不甚檢點账嚎,被政敵視為小人莫瞬。
也正是因為變法派內(nèi)部的混亂,導致好好的變法最終淪為黨爭的泥沼郭蕉,甚至可以說是活活拖垮了北宋疼邀。在這其中,嘉佑二年進士科的同年們召锈,堪稱功不可沒旁振。
當然,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在此不再贅述拐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