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柯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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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往产,我到車站了被碗,你別擔(dān)心》麓澹”這是我求學(xué)在外養(yǎng)成的習(xí)慣锐朴,到了火車站先給母親打個電話,好讓她知道我回家的行程蔼囊。
火車站的廣場上焚志,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畏鼓。人們行色匆匆酱酬,大包小包地拎著。走在我前面的是一位佝僂的大叔滴肿,大大的背包只讓他在茫茫人海中露出半顆小腦袋岳悟。長滿凍瘡的手正吃力地拖著一個看起來比他還要重的蛇皮袋,裝的東西太多泼差,拉鏈拉不上贵少,他只能勉強把兩個提手合在一起。也許因為一路的奔波堆缘,蛇皮袋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滔灶,顯得又臟又舊,而袋子里參差不齊塞著的吼肥,卻是嶄新的玩具與當?shù)氐奶禺a(chǎn)录平。
看到前面的人稍有移動,我也和其他排隊的人們一樣缀皱,迫不及待地往前擠斗这,不放過一絲靠前的空間。也許啤斗,這就是歸家心切吧表箭?
進站口倒像一位沉著冷靜的老先生,他一邊用大喇叭喊著“請乘客有序排隊檢票進站”钮莲,一邊指揮著自助檢票機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刷臉識別免钻。一如往常地被人流推著往前挪動,不知不覺就被擠到了檢票機前崔拥。我從口袋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車票和身份證极舔,把它們一起放到掃描器里——“滴,請通過”链瓦。我拖著重重的行李箱拆魏,直奔候車室。
盯著候車室墻上的鐘慈俯,我開始默默倒數(shù)上車的時間渤刃。只要踏上列車,我和家鄉(xiāng)的距離就只剩36個小時了肥卡。列車來來往往溪掀,小時候的我期待它把我?guī)蜻h方,而現(xiàn)在步鉴,我只想讓它快快把我送回家鄉(xiāng)揪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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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對鋪的是一對母女,孩子大概三四歲的樣子氛琢,也許是對車上的新鮮事物感到好奇喊递,一直纏著她媽媽問問題。
“媽媽阳似,睡在我們上面的是誰骚勘?”
“我們上面是中鋪。”
“為什么他們的被子老是往下掉俏讹?”
“因為火車的床太小了当宴。”
……
從孩子奶聲奶氣的喃喃里泽疆,我聽出了老家那邊的口音户矢。真巧,她們也是返鄉(xiāng)的乘客殉疼,和我一樣梯浪。
我忍不了這吵鬧,便索性塞上耳機聽歌瓢娜。但是挂洛,歌聲也沒能覆蓋她們的對話,久違的鄉(xiāng)音還是一直往我耳朵里鉆眠砾。后來虏劲,我悄悄關(guān)掉音樂,偷聽起她們的對話來荠藤。
“媽媽伙单,我們什么時候到家?”
“你乖乖睡覺哈肖,睡醒就到了吻育。”
“我睡醒就可以見到爸爸和爺爺奶奶了淤井,對不對布疼?”
“對啊币狠!”
有多久沒有親耳聽見自己的家鄉(xiāng)話了游两?怕是時間太長,自己都不記得了漩绵。沒想到贱案,在他鄉(xiāng)聽到人們說家鄉(xiāng)話最多的地方是——火車。
聽著聽著止吐,我的鼻子竟有點酸了宝踪。
小時候,我讀不懂賀知章的“老少離家老大回碍扔,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瘩燥,也不知道何謂鄉(xiāng)音。心想不同,大家都會說的話厉膀,有什么特別的嗎溶耘?離開家鄉(xiāng),除了和家人聊天服鹅,很少再聽到家鄉(xiāng)話了凳兵。這時,我才對鄉(xiāng)音生出了不同的感覺菱魔。聽到學(xué)校廣播站放粵語歌留荔,我會不自覺地慢下步子吟孙;聽到有人說粵語澜倦,我也忍不住多看一眼。漸漸地杰妓,鄉(xiāng)音成為我心里最特別的存在藻治。“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巷挥,只有鄉(xiāng)音能予我溫暖桩卵,慰藉我的孤獨。
生如逆旅倍宾,一葦以航雏节;心之所向,唯有家鄉(xiāng)高职。即使瀟灑不羈如“且放白鹿青崖間钩乍,須行即騎訪名山”的李白,也只能在夜深人靜時“舉頭望明月怔锌,低頭思故鄉(xiāng)”寥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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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已久的耳機突然響起了短信提示音,我摸出手機埃元,原來是父親給我發(fā)來的短信涝涤。
“孩子,老爸今年工作忙岛杀,走不開阔拳,趕不及回去和你過年了±噜停”這就是中國最傳統(tǒng)的父親糊肠,明明有很多話想跟我說,卻喜歡用“打電話會浪費錢”當借口土浸,每次都是發(fā)短信了事罪针。
我在外求學(xué),父親在外打工黄伊,一年中泪酱,我們只有在春節(jié)假期才會見面。不善言辭的他很少給我打電話,短信上問得最多就是學(xué)習(xí)情況墓阀,有時也會提醒一兩句什么天氣冷了毡惜,記得加衣服之類的。
我按捺住心中的失落斯撮,也學(xué)著他不痛不癢地回了句“好的”经伙。
長大后,假裝冷漠成了習(xí)慣勿锅,再也不像小時候那樣帕膜,老是纏著父親問他什么時候回家,回家會給我?guī)裁春贸缘囊缡⒑猛娴目迳病iL時間的分別和短暫的相見,我本以為這對我來說是件很平常的事张弛,沒什么值得傷感荒典。直至收到父親今年不回家過年的短信,我才突然想明白:所有的習(xí)以為常吞鸭,都只存在于沒失去它們之前寺董,失去之后,便只剩下“當時只道是尋晨贪”遮咖。
一陣長長的剎車,讓我從沉思中抽離出來透敌。
“我們又到站了盯滚。媽媽你看,外面好多人酗电,他們在干嘛魄藕?”
“他們也要回家過年呀!”
“那我們還有幾個站澳焓酢背率?”
“還有好多個站呢!”
心之所向嫩与,唯有家鄉(xiāng)寝姿,因為那里除了是生我養(yǎng)我的一方水土,還有我最牽掛的親人划滋。
嗚——
火車鳴笛饵筑,起程,我看著站臺上的人影變得越來越小处坪。伴隨著呼嘯而過的夜色根资,火車駛過一個又一個車站架专,載著我奔赴心心念念的家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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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出站口玄帕,我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部脚,看了看久違的風(fēng)景。離開了那么長時間裤纹,這里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委刘,真好。
我拉著行李箱走出火車站的廣場鹰椒,特意回頭瞟了一眼進站口的人流锡移,雖然是不一樣的進站口,但同樣擠滿了歸心似箭的人群吹零。我不禁駐足停留了好一會兒罩抗,心中五味雜陳,快過年了灿椅,不知有多少人已經(jīng)踏上了回家的路,又有多少人會像我爸那樣為了工作不能趕回家與親人團聚钞支?不過茫蛹,也許這就是過年----只有中國才有的農(nóng)歷新年。
春運烁挟,這場被譽為人類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的婴洼、周期性的人類大遷徙,以團聚開始撼嗓,又以離別告終柬采。回家的路是環(huán)形的,家鄉(xiāng)永遠是我們的原點且警,有多少的背井離鄉(xiāng)只不過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衣錦還鄉(xiāng)粉捻?
我們必須走過很多路,才能明白家鄉(xiāng)是什么斑芜,回家有著怎樣的意義肩刃。家鄉(xiāng),不只是一個簡單的名詞杏头,也不僅是用經(jīng)緯線劃出的地球上的某片區(qū)域盈包,它是我們所有情感的歸屬。有了家鄉(xiāng)醇王,我們的悲歡離合才不至于無處安放呢燥。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