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拾度
二十年前瘦穆,我上初三。我左邊的同桌和右邊的同桌都知道赊豌,我喜歡看書扛或,還喜歡寫點東西。后來這事兒碘饼,讓一個糟老頭知道了熙兔。
這個糟老頭子,有著一個大肚子艾恼,還有一條不利索的腿黔姜。
那天,他從講臺上點著腿走到我的課桌前蒂萎,我正把頭埋在桌洞里秆吵。我左邊的同桌用胳膊肘搗我一下,我沒理睬五慈。我右邊的同桌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胳膊纳寂,又用腳在課桌地下踢了踢我的腳。我煩了泻拦,把臉從桌洞里拽出來毙芜,正對上糟老頭那張腫脹的胖臉,抽屜里那本《平凡的世界》被他同樣腫脹的手拿走了争拐。
正如你所猜想腋粥,糟老頭是一個老師,還是一個語文老師架曹。以當年我一個半大孩子的眼光來看隘冲,糟老頭六十多歲,可不嘛绑雄,一頭亂糟糟的灰白頭發(fā)展辞,拿粉筆的手還抖啊抖的,眼睛總也睜不開的樣子⊥蛭現(xiàn)在想想不可能罗珍,六十多歲的年齡應該退休在家頤養(yǎng)天年了洽腺。
十五歲的我,臉皮還很薄覆旱。沒吃過辣面兒蘸朋。這個糟老頭把我的書收走了,一瘸一拐走到講臺上繼續(xù)講課扣唱。我坐在下面藕坯,面紅耳赤,心里委屈的只想哭画舌。憑什么收我書堕担?語文課看小說有什么不對已慢,提高閱讀理解能力有什么不對曲聂,這個死老頭子!我開始不講道理佑惠。
看似人畜無害的乖乖女朋腋,也有叛逆的心。糟老頭一上課膜楷,我就低頭寫東西旭咽,他一上課,我就低頭寫東西赌厅。我寫呀寫穷绵,就是不抬頭聽他講課。糟老頭一瘸一拐又來了特愿,從我的筆下抽走了我寫的小說仲墨。
糟老頭收了我的書,收了我的巨作揍障,還敢找我談話目养?我嗤之以鼻,又不敢不去毒嫡。
故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去了糟老頭的辦公室癌蚁,大模大樣站在他辦公桌前,望著天兜畸。半天這個糟老頭也不搭理我努释,目不斜視地批作業(yè)。我到底還是個孩子咬摇,還是女孩子洽洁,又自覺過分,終于沉不住氣了菲嘴。
“老師饿自,你找我汰翠?”
“書不想要了?”
其實我只看到他的嘴動了幾下昭雌,有聲音傳出來复唤,其實根本我沒聽清他說的什么,但我還是裝作聽懂的樣子點點頭烛卧。
“看來很有氣節(jié)胺鹑摇!不要了我正好捐給學校圖書館总放〕视睿”
“哦不,要要要局雄∩模”這回聽明白了,趕緊把書抱在懷里炬搭。
“這是你寫的蜈漓?”老頭指了指那個本子。
“昂宫盔,我寫的融虽。我......瞎寫的∽瓢牛”有點底氣不足有额。
“要寫就好好寫,瞎寫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彼绷∥∮樱”我看見老頭說話時嘴里蹦出一個唾沫星。
“情節(jié)不錯苛预,其它的都不行句狼。”糟老頭瞥了一眼我的本子热某。
這是在點評我的小說嗎腻菇?我不服啊,再怎么說我也是有作家夢的昔馋。每天晚上都要在我的一個帶鎖的日記里寫寫我宏偉的理想的筹吐。
糟老頭拿出了一沓報紙雜志,我一看秘遏,都是一些大報大刊丘薛,他的名字和文字都以鉛字的形式赫然在目。
我寫了一輩子才發(fā)表這些豆腐塊邦危,你讀書都讀不明白還想寫小說洋侨?學好語文是寫作的基礎(chǔ)舍扰,你這根基都不牢!不會走就想跑要摔跤的希坚!
我的臉開始發(fā)熱边苹。
拿回我的書和小說,我發(fā)現(xiàn)糟老頭在我瞎寫的小說上做了認真的批注裁僧,字很大个束,擁擠在一起,撐滿每一張紙聊疲。
從此我開始認真上語文課茬底,一認真才發(fā)現(xiàn)以前我對語文的認識有多淺薄,一認真才理解語言的魅力获洲,漢字的美妙阱表,詞語的情趣,標點的內(nèi)涵昌妹。我自認為七歲看民間故事捶枢,童話大王握截,十歲讀紅樓夢簡直了不得了飞崖,原來我一直在看熱鬧,浮皮潦草看的是一種自以為是的狂傲少年的感覺谨胞。
后來我上了中專固歪,讀的管理專業(yè),我就把寫作當我的第二專業(yè)胯努,我有空就寫牢裳,寫啊寫啊,終于有一篇變成鉛字了叶沛,我給糟老頭去了一封信蒲讯,連同那篇文字。
很快糟老頭來信了灰署,看著那一個個厘米見方的字判帮,一橫一豎上都帶著波紋,我似乎看見他在燈下溉箕,瞇著腫脹的雙眼晦墙,用腫脹顫抖的手費力地寫信的樣子。
一百多個字肴茄,寫了兩頁紙晌畅,每一個字都在顫抖,看得我的心也顫抖起來寡痰,震出了淚抗楔。
后來棋凳,過了許久,我的又一篇文字在省報上發(fā)表了连躏。我又給糟老頭去了一封信贫橙,然而這次,信件被退了回來反粥,信封上赫然蓋著印章:查無此人卢肃。
后來我才知道,糟老頭死了才顿,原來他腫脹的面容莫湘,顫抖的手,是病的郑气。
時隔多年幅垮,我再次提筆追尋我的夢想,又想起糟老頭尾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