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按下保存鍵的手指有些發(fā)抖筋量,屏幕里出現(xiàn)了“保存成功”的字樣,他長舒了一口氣碉熄,把桌上已經(jīng)冷了的咖啡一飲而盡桨武。
? 他完成了一篇論文,花費了他一個月的時間锈津,他打算去放松幾天呀酸,如果沒有幾天后的一封郵件的話。
? 那封郵件和這篇論文并沒有關系琼梆,說的是另一件事性誉。關于他代言的一款食品涉及化學藥品含量過高窿吩。其實他只是簽了名字,具體的是由他的學生做的错览,而那些企業(yè)里的人纫雁,也不會管什么數(shù)據(jù),要的只是他的名字倾哺。他并不打算去仔細追究這件事先较,單單是上課和論文,就足夠他忙了悼粮,盡管上課并不多。
? 這封郵件到底收到過幾次曾棕,他已經(jīng)記不清了扣猫。只是每次,都當做垃圾信息立刻刪除翘地。不過是多點幾下鼠標而已申尤,他這樣想著,把最新收到的那封郵件刪掉衙耕∶链“如果某天,這封郵件不來了橙喘,我是不是會不習慣呢时鸵?”他自言自語。
? ? 一切都十分順利厅瞎,無論是今天的事饰潜,還是說這幾年他的事業(yè)。他高考考中了重點大學的化學系和簸,導師對他青睞有加彭雾,他不負眾望地考研,碩士锁保,博士薯酝,最后留校任職,還出國研修過爽柒,拿到了各種證書吴菠。
? ? 幾個月前,他給某企業(yè)做了產(chǎn)品質(zhì)量代言霉赡,還收到了一筆報酬橄务。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個代言的事穴亏,他收到了來自同一個人的郵件蜂挪,幾乎天天有重挑,內(nèi)容大致一樣,不過發(fā)件人似乎也沒什么惡意棠涮,只是想請教問題谬哀。
? ? 他也懷疑過那份數(shù)據(jù)有問題,從學生那里拿到了數(shù)據(jù)的原稿严肪。不過一直都鎖在抽屜里史煎,忙著也就忘了。更何況驳糯,網(wǎng)上并沒有關于他的輿論篇梭,更沒有因為這件產(chǎn)品而發(fā)生病變的例子,他也就沒再關注過那份數(shù)據(jù)酝枢。
? 好不容易能休息幾天恬偷,他才不會放棄這個時間去研究沒用的問題。
? 于是帘睦,一周后袍患,他接到一個電話約他去他常去的咖啡廳,而且竣付,時間與他平時去的時間并無差異 诡延。“他就不怕我今天故意不去了么古胆?”他喃喃道肆良。故意在家里拖延了一個小時,才趕去了那家咖啡店赤兴。
? ? 他一進門妖滔,就看到門口站著的一個人和他招手,看來就是他了桶良。那人領著他到座位上坐下座舍,點了兩杯一樣咖啡,是平時他愛喝的陨帆。他這才看清眼前的人曲秉,看上去應該有五十歲了,身上的毛衣已經(jīng)起球了疲牵,褲子也皺巴巴的承二,戴著一頂鴨舌帽 ,露在外面的頭發(fā)有些已經(jīng)白了纲爸。他整理了一下領結(jié)亥鸠,真的是這個人約我嗎?他這樣想著,眼光瞥向那個人身后的公文包负蚊。估計也是用了很多年了神妹,拉鏈都壞了,一打紙顯露在外面家妆⊥臆看不清上面寫了什么。
? ? 那個人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伤极,兩只手不斷變換著位置蛹找,遲遲不開口。
? ? 他顯然沒有耐心繼續(xù)耗下去哨坪,攪動咖啡發(fā)出了響聲庸疾,比平時要大。那個人深吸一口氣当编,像是做了多大的決定似的彼硫,開了口“很抱歉這些天對您的打擾,但有一些問題關于您幾個月前發(fā)布的質(zhì)量報告想請教您凌箕。”
? ? 他倒也不急词渤,故意沉吟了幾分鐘牵舱,緩聲開口道“那篇報告?有問題缺虐?”那個人趕忙拿出那打紙芜壁,一打A4紙被整整齊齊地訂在一起。他掃了一眼高氮,明白了慧妄。這個人是要告訴他自己代言的產(chǎn)品有問題,這個消息估計很久以前就產(chǎn)生了剪芍,之所以沒傳開塞淹,只是由于他沒有公開而已。不對罪裹,并不是沒傳開饱普。在那個報告產(chǎn)生后的一個月后,有個人提過異議状共,還給他帶來了些麻煩套耕。那時候的信息還沒這么詳細。不過 峡继,他可不會做自毀前程的事冯袍。承認了錯誤,就是在自毀前程。
? ? 他沉思了一會兒康愤,說“資料我看過了儡循,不過,我想帶回去翘瓮,在研究一下贮折。你不介意的話,能把這些交給我么资盅?”只要拿走資料调榄,他就口說無憑,不能說這個問題呵扛,再讓幾個人從網(wǎng)上刷一下每庆,絕對沒問題。
? ? 那個人毫不猶豫地把資料都給了他今穿,說“研究出結(jié)果再聯(lián)系好吧缤灵?”他點頭,匆匆告別蓝晒,逃回辦公室腮出。
? ? 他把資料死死的鎖進抽屜里,每天臨走前都要檢查一遍芝薇。奇怪的是胚嘲,自從見了那個人,再也沒有收到過那封郵件洛二。
? 他的生活恢復了正常馋劈,這樣的平靜卻讓他的心里泛起了波瀾。
? 他把那份資料拿出來晾嘶,從頭看到尾妓雾,資料很長,但不雜亂,大部分篇幅都是介紹藥物的,不過數(shù)據(jù)上倒是沒什么錯誤薪缆,也就是說碰凶,他簽署的報告確實有問題。事到如今,產(chǎn)品早已出售,單憑這么一份報告就想毀他的名譽?絕無可能唯竹,盡管他這次,確實是錯的苦丁。那個人到底想做什么呢浸颓?他想不通,現(xiàn)在就算他承認錯誤,產(chǎn)品也不會被回收产上,一切都不會有任何變化棵磷,除了,他名譽掃地晋涣。更何況仪媒,他的名譽不會掃地,因為他根本沒有理由承認這個錯誤谢鹊,而且算吩,大可以把這份資料毀掉。事實上佃扼,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留著這些偎巢。
? ? 雖然產(chǎn)品確實存在問題,對人體有害兼耀,但不至于威脅生命压昼。積少成多的話,也很難短時間內(nèi)出問題瘤运。所以不管怎么樣窍霞,他只要等著自己的教授職稱落下來就可以了。這些事情拯坟,即便真的是他的錯官撼,也沒有人能拿什么來威脅他。
? ? 即便自己手中的是備份文件似谁,難道憑借那個人,就能把他扳倒嗎掠哥?簡直是笑話巩踏!他只要矢口否認這份資料的準確性,沒有人會對他有質(zhì)疑续搀。
? ? 那個人依舊沒有消息
? ? 他有些慌了塞琼,難道還會有什么變數(shù)?不可能禁舷,就連辯解的詞句彪杉,他都已經(jīng)爛熟于心∏A可是那個人派近,就像是人間蒸發(fā)一樣,再也沒有找過他 洁桌。
? ? 他忐忑不安的撥通了他的電話 渴丸,電話那頭的聲音十分疲憊,感覺輕飄飄的,說話的人氣息并不平穩(wěn)谱轨,吐出的字戒幔,也只是斷斷續(xù)續(xù)的。明明是他撥打的電話土童,此時卻像一個被抓到作弊的學生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诗茎。他記下那個人的話,應該是一個地址献汗。
? ? 說不清楚為什么敢订,他知道自己必須去那個地方,他也確實怎么做了雀瓢。
? ? 那間破舊瓦房里枢析,到處都堆滿了紙,紙上寫滿了字刃麸,他拿起一張醒叁,是化學方程式,他收集了一摞紙泊业,都是化學反應的方程式把沼,現(xiàn)象,藥品的名稱吁伺,屬性……一應俱全饮睬。可以說篮奄,都收集起來排版后捆愁,出本《化學筆記》絕對沒問題,而且窟却,還是給菜鳥看的筆記昼丑。因為那些介紹寫的太過基礎,太過詳細了夸赫。
? ? 但是菩帝,那個人把自己領到這里到底是為了什么呢?他還是不懂茬腿。直到他打開桌上的一封信呼奢。
? ? 能發(fā)現(xiàn)這封信,一點兒也不難切平,盡管到處都堆滿了稿紙握础,但桌子中央?yún)s是只有這個信封。
? ? 他打開信封悴品,讀起信來弓候。
? ? 這封信并不是給他的郎哭,是給那個人的女兒寫的。不過就信中內(nèi)容來說菇存,他女兒根本沒機會看過這封信就去世了夸研。應該說,這封信是女兒死后那個人寫的依鸥。
? ? 讀完信亥至,他哭成一個孩子。
? ? 在信中贱迟,他看到了姐扮,一個三尺男兒跪在醫(yī)院走廊里懇求醫(yī)生救他女兒
? ? 在信中,他看到了衣吠,一個父親在法院判決下來的時候眼中的無助
? 在信中茶敏,? 他看到了,他的妻子離他而去時缚俏,他的絕望
? 在信中惊搏,他看到了,一個連消毒液的成分都不懂的農(nóng)村漢子忧换,辭家進城恬惯,自己研習化學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努力
? ? ……
? 有人說他瘋了,叫他瘋子亚茬。是的酪耳,他瘋了,從他女兒停止呼吸的那一刻起刹缝,他就瘋了碗暗。
? ? 他怎么懂得這個正常人的世界里,原來有些人梢夯,就算以別人生命為代價言疗,也絕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 ? 他怎么懂得厨疙,法官一錘定音的背后,有著如此多的規(guī)則疑务。
? ? 他不懂沾凄,他再也沒機會懂了,所以知允,他到死撒蟀,都被人叫做瘋子。他的尸首温鸽,也只是被人用草席裹起來保屯,扔掉而已手负。
? ? 當天知道那個人去世的不多,他并不是其中之一姑尺。只是他知道的那一刻竟终,淚如泉涌。他想去那個人的墓前吊唁切蟋,可是统捶,那個人甚至連墓碑都沒有。
? ? 他并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柄粹,但他知道喘鸟,那個人值得他尊敬,值得他們每一個所謂專家的尊敬驻右。
? ? 他突然覺得一切都是這么滑稽什黑,他們在他面前所做的一切掩飾,都像是一個個小丑登臺耍的雜技堪夭。而他要做的愕把,只是等著戲散場,用最柔和的方式茵瘾,打碎那個我們拼盡全力保護的真相……
? ? 那個人死去的第二天礼华,他在教室給學生講課。那堂課拗秘,也成為他的最后一課圣絮。
他離開了校園,踏上了旅途雕旨。當天的日記本上寫著【彌補之前犯過的錯誤的最好方式扮匠,就是停止你在錯誤思想指引下的這一步,和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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