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親說我從生下來就是一個不詳?shù)娜说渑牵俏野岩粋€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給拖垮了蟀苛,是我克死了我親生的母親,我只不過是一個累贅烂斋,是一個到世上來討債的鬼屹逛。
今天是我這一生中最開心的日子础废,我的母親做了一桌子菜汛骂,其中大多數(shù)我都叫不上來名字。
我望著桌子中間那盤被燒的紅彤彤的東西评腺,咽了口唾沫帘瞭,雖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直覺告訴我這一定很好吃蒿讥。
我的母親笑盈盈的看著我蝶念,對我說:“這是一盤用油炸了一遍的鲅魚,色香味俱全芋绸,特別是最后用甘草收的汁媒殉,全是精華∷ち玻”
母親說為了這道菜廷蓉,她下足了功夫,并且她還向我保證马昙,以后再也不罵我了桃犬。
我滿懷期待的用筷子夾了一塊魚肉,那種入口即化的感覺是我以前從來都沒有體會過的行楞。
但我還是非常害怕攒暇,因?yàn)槊看味际撬诹R我或者打我之后才會對我特別好,這也許是為了彌補(bǔ)她自己對我的虧欠子房。
總之我不敢再相信她形用,從我三歲記事的時候開始就轧。
2
那天下午我在幼兒園里被幾個小流氓欺負(fù)了渊涝,我以為我的媽媽會像其他小朋友的媽媽一樣陨献,去為自己的孩子明理惶翻,但是她沒有焙贷。
我哭著跑回家想要找她的時候蹋偏,她正在跟我大伯吵架力麸,吵的很兇瘩扼,我隱隱約約聽到他們提到我的名字焚碌,然后兩個人又說了幾句話就扭打在一起兰怠。
后來我的母親擦掉了不斷流出的鼻血梦鉴,惡狠狠的瞪了躲在門外的我一眼,沒有說話揭保。
她走的很快肥橙,我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到家秸侣,有些撒嬌意味的對她說:“媽媽存筏,今天有幾個人欺負(fù)我∥堕唬”
我說的很小聲椭坚,她表現(xiàn)的卻非常暴躁,兩根指頭擰著我大腿內(nèi)側(cè)的肉轉(zhuǎn)了個圈搏色,咆哮道:“我為什么要把你養(yǎng)大善茎,一天到晚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频轿,別人打你你不打回來垂涯,打死了也活該『叫希”
我記得那一次我哭的很兇耕赘,可是我越哭,她揍我就揍的越厲害膳殷,直到她打累了才肯罷手操骡。
晚上,我壯著膽子偷偷告訴了我的父親這件事秽之,我以為能得到我父親的哪怕一句安慰当娱,可是也沒有,不僅如此考榨,我的父親又把我揍了一頓跨细。
從此以后,不管再有什么事河质,不管事大事小冀惭,我再也沒有跟他們提過震叙。
也是從那以后,我因?yàn)榭薜臅r間太長散休,落下了哮喘的毛病媒楼。
這個毛病也許是從娘胎里就帶出來的,只是一直都沒能表現(xiàn)出來而已戚丸,正好借這個引子划址,引了出來。
3
在我吃飽飯后限府,我的父親拿出給我花四百八十一塊錢買的的衣服夺颤,并且?guī)臀掖┥嫌终淼姆浅洑狻?/p>
我發(fā)誓這是我這輩子穿過的最貴的一件衣服,我脫下來想疊起來胁勺,卻被父親制止了世澜。
他很鄭重對我說:“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已經(jīng)長大了署穗,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寥裂,我們決定把所有事實(shí)的真相告訴你“钙#”
我從來都不知道我也會有自己的生日封恰,因?yàn)槲覐膩矶紱]過過生日,也從來沒能體會到別的小朋友口中所謂的收到生日禮物的快樂络拌。
但父親接下來的一席話卻把我所有的熱忱都澆滅了俭驮,他在非常平心靜氣的跟我說話回溺,仿佛這根本就是件發(fā)生在別人家里的事一樣春贸。
“你親生的母親已經(jīng)死了,這十二年來遗遵,我一直都瞞著沒告訴你萍恕,那是因?yàn)槲抑澜K有一天,你會下去陪她车要≡试粒”
“你知道我有多么愛你的媽媽嗎?是你把她克死了翼岁,如果不是因?yàn)槟憷嗟妫覀儸F(xiàn)在應(yīng)該生活的非常好,像你這樣一個人琅坡,要不是你媽在彌留之際還念著讓我照顧你悉患,你怎么能活到現(xiàn)在?”
“你就是一個掃把星榆俺,是一個來世上討債的鬼售躁,所有看過你的人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坞淮。”
我看著我父親的嘴一張一合陪捷,像是在唱戲一樣回窘。
天吶,這么可笑的故事怎么會發(fā)生在我身上市袖?
我的父親又說:“這些年我們已經(jīng)對你仁至義盡了啡直,你看看我們家這個情況,實(shí)在也供養(yǎng)不起你了苍碟「斗悖”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盒卷煙,用打火機(jī)點(diǎn)著就開始抽起來驰怎,完全忘了我的的病最怕煙霧阐滩。
他說:“求求你放過我們家吧,我們家擔(dān)負(fù)不起你每年治療哮喘的昂貴醫(yī)藥費(fèi)了县忌,我求求你掂榔,求求你了……”
4
我沒再聽清他后來的話,就已經(jīng)趴在桌子上大口開始吸氣症杏。
我難受装获,那一刻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能活下去,我希望這名義上的父親能再救救我厉颤,再救我這一次穴豫,就一次。
昏迷中我似乎又看到了我的父親逼友,他正拿著一條鎖鏈把我捆在凳子上精肃,陰鷙的盯著我說:“你這個來世上討債的鬼,怎么還不去死帜乞,怪不得沒人愿意要你司抱,你就是個掃把星,不僅自己活得像條狗黎烈,還要把惡毒的運(yùn)氣帶給給身邊的人习柠,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還不去死……”
他掐住我的脖子照棋,我感覺到他手上的力氣逐漸增大资溃,然后我拼命張口,想吸進(jìn)來哪怕一口氧氣烈炭,只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勞溶锭,因?yàn)樯眢w里的力氣正在一分分流失,我只能靜靜地等待死亡的到來梳庆,什么都做不了暖途。
5
不知過了多久卑惜,久到好像世界都?xì)邕^一次,我一點(diǎn)點(diǎn)睜開沉重的眼皮驻售。
又是熟悉的場景露久,又是白色的墻壁和刺鼻的消毒水味,還有氧氣面罩上散發(fā)出的塑料的氣味欺栗。
對于這種情形毫痕,我早已見怪不怪了。每次都是這樣迟几,每次我發(fā)病后總是在醫(yī)院醒過來消请。
盡管這是一個沒有人情味的地方,但是我卻覺得這里簡直比家還要幸福类腮;盡管每天也都要被扎好幾針臊泰,但我卻寧可每天都住在這里。
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蚜枢。
過不了幾天缸逃,我就會出院,然后我的父親又會將一摞押金單子扔在我面前厂抽,讓我跪在上面懺悔需频。
6
現(xiàn)在我被迫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我的父親則躺在床上玩手機(jī)筷凤,他把氧氣面罩綁在我頭上昭殉,又把幾張皺了吧唧的試卷仍在我的腳下:“這是你這幾天的作業(yè)∶晔兀”
我連呼吸都費(fèi)力挪丢,怎么還有力氣去撿地上的試卷?但他卻連半點(diǎn)幫我的意思都沒有吗伤。
我知道吃靠,如果我不能按時寫完的話,那么他就又有理由罵我了足淆。
自從知道我的親生母親已經(jīng)因?yàn)殡y產(chǎn)而離去之后,我再看這世間也覺得平淡了許多礁阁。
我不再記恨我的父親對我的打罵巧号,也不在怨憎繼母的嘲諷。
我與行尸走肉唯一的區(qū)別就是我偶爾還會責(zé)備一下那個把我?guī)У绞篱g卻又撇下我的女人姥闭。
我扶著床擋彎下腰丹鸿,用手指把拉到近側(cè),然后才慢騰騰的撿起來棚品。期間我聽到父親冷冷的哼了一聲:“真是個蠢材靠欢±鹊校”
我沒說話,不單單是因?yàn)槲覜]力氣反駁门怪,而是如果我懟回去骡澈,得到的不僅僅只是拳打腳踢這么簡單的懲治了。
我的父親在面對手機(jī)時總能表現(xiàn)得異常興奮掷空,在看到我的試題之后又會變得異常憤怒肋殴。
7
他一腳踢在我的肩膀上,因?yàn)閼T性坦弟,我向后仰去护锤,凳子砸在腿上,疼得我齜牙咧嘴酿傍。
更可怕的是我竟然把氧氣管拽了下來烙懦,頓時,失去了氧氣維持的我就真的像是一條狗赤炒,匍匐在地上修陡,大口喘著粗氣,去尋找能讓我活下來的一切東西可霎,哪怕那只是一根稻草魄鸦。
我想我還是沒有從容赴死的勇氣。
護(hù)士進(jìn)來換藥的時候碰巧看到了這一幕癣朗。
我想我真的應(yīng)該感謝她拾因,如果不是這么湊巧的話,也許我就不會再多活那一個月了旷余。
小護(hù)士對我父親很兇绢记,我從來都沒見過敢對我父親那么大喊大叫的人,我不相信她會替我出頭去得罪我的父親正卧,我早已不再相信這個世間的任何一個人蠢熄。
“呵,她也不過是怕我被打死了不好向她的領(lǐng)導(dǎo)交代罷了炉旷∏┛祝”我如是想。
她轉(zhuǎn)過頭窘行,蹲下身饥追,把我從地上扶起來,扶到床上罐盔,又把床頭搖起來但绕,然后重新給我換了套氧氣裝置。
之后沖著我的父親,劈頭蓋臉一頓臭罵捏顺,也許她是真的急了六孵。
而我的父親,此刻竟像個戰(zhàn)敗的公雞幅骄,灰頭土臉的樣子別提有多么搞笑了劫窒。
我很想笑,卻只能憋在心里昌执。
8
我忘記了我這次在醫(yī)院呆了幾天烛亦,總之從那天那個小護(hù)士保護(hù)了我一次之后,我就再也沒見過她懂拾。
也許我真是個不詳?shù)娜税擅呵荩杏H近我的人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我自顧想著岖赋。
有一天的晚上檬果,我聽見病房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睡眼惺忪的我剛要開口叫人唐断,我的父親又給了我一腳选脊。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踢我,我也不想知道脸甘,許多時候恳啥,他揍我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同病室的人都因?yàn)檫@一聲而驚醒丹诀,盡管我的腦袋還迷糊著钝的,身體的疼痛卻是真實(shí)的。
醫(yī)生給我開了一個胸部CT的檢查铆遭,我看著父親沉著臉走到床旁硝桩,又從口袋里掏出煙。
每次只要他拿出煙來枚荣,我都會害怕的發(fā)抖碗脊,不單單是煙霧會誘發(fā)哮喘,更因?yàn)槿绻也坏綗熁腋组献保踔習(xí)谖疑砩掀鐭煹佟?/p>
我想往后退衙伶,但身后就是墻,退無可退呼畸。
好在醫(yī)院里不讓抽煙痕支,他剛上來的煙癮就被另一個護(hù)士無情的打斷。
于是他只能把渾身怒氣撒在我的身上蛮原,我習(xí)慣性的承受,對于他的這種行為另绩,我已接近麻木儒陨。
9
這次住院花嘶,我的肋骨折了兩根,多數(shù)是因?yàn)槟翘焱砩夏且荒_蹦漠,我不住的在心里咒罵他椭员,詛咒他不得善終。
在我的哮喘控制的差不多了之后笛园,他不顧醫(yī)生的勸阻隘击,毅然決然的寫了自動出院申請書。
這次住院研铆,沒有一個人來看我埋同,哪怕有一個來走走過場,沒有棵红,一個都沒有凶赁。
也許我的命真是賤,也許就像他說的逆甜,我只不過是來世上討債的鬼虱肄,我是一個掃把星,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霉運(yùn)交煞,對于這一切咏窿,我已然默認(rèn)。
臘月二十三素征,我的繼母破天荒的做了一頓飯集嵌,大約有二十多個菜,其中我認(rèn)識的只有白蘿卜和青豆牙稚茅。
在我伸出筷子把那塊美味又可口的鲅魚咀嚼進(jìn)肚子里之后纸淮,我結(jié)束了長達(dá)十二年的生命。
我想……我終于……可以不用再負(fù)債累累的活著了亚享;我終于……從地獄中解脫了咽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