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了這本書我得到一個教訓(xùn),不要因為一個人的名氣去閱讀一本書颇玷,因為你會很失望笨农,非常非常失望。
白先勇細(xì)說紅樓夢或許應(yīng)該改名為戲說紅樓夢或者胡說紅樓夢帖渠。
一直以來谒亦,我對紅學(xué)各個門派的觀點接受度還比較高,我覺得紅樓夢既然是一本殘書空郊,并且養(yǎng)活幾代人份招,那么每個人就可以從自身角度出發(fā)去做出不同的解讀,只要能夠自圓其說狞甚,多么荒誕也是值得存在的锁摔。甚至看有些紅學(xué)作者研究說賈寶玉是釋加牟尼,是孫悟空哼审,秦可卿是崇禎谐腰,王熙鳳是吳三桂……誰誰誰是誰誰誰,我覺得棺蛛,ok啊怔蚌,只要能夠自圓其說,就是好的發(fā)散思維旁赊,值得一讀桦踊。劉心武一派幾位紅學(xué)專家的觀點,認(rèn)為紅樓夢是曹家的自傳终畅,秦可卿是弘皙逆案里私藏的公主云云籍胯,歷來被批評的很慘竟闪,說他們過度解讀,編的太扯杖狼,我反而很是欣賞炼蛤,認(rèn)為他們從一個新的角度,解釋了很多我以前解釋不了的地方蝶涩,而且可以自圓其說理朋,很有趣啊。
可是白老這本書绿聘,我實在不敢恭維嗽上,不要說自圓其說,自打嘴巴也是時有發(fā)生
開篇時候白老拋出了他的兩個觀點:
1熄攘、紅樓夢后四十回是曹雪芹寫的兽愤,而且文學(xué)價值比前八十回更高。
2挪圾、紅樓夢的眾多版本中浅萧,程乙本最好。
一哲思、
關(guān)于第一個觀點洼畅,白老論證寥寥,只說了也殖,紅樓夢這本書曹雪芹一定是寫完了土思,這句話沒毛病务热,主流的大部分人都同意曹雪芹是完成了紅樓夢的忆嗜,可是白老似乎在偷換概念,曹雪芹寫完了跟現(xiàn)存的后四十回是曹雪芹寫的崎岂,這壓根是兩回事好么捆毫!
寫到后面,白老又說冲甘,有人覺得前面八十回寫的華麗绩卤,后面四十回寫的黯淡,因此認(rèn)為后面不是曹雪芹寫的江醇,這其實是劇情的需要濒憋。這一觀點我實在不能茍同。細(xì)讀了紅樓夢就會發(fā)現(xiàn)陶夜,前后不是暗淡的問題凛驮,而是人物性格,說話方式条辟,描寫技巧統(tǒng)統(tǒng)都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黔夭,黛玉會勸寶玉讀書從仕宏胯,寶玉會因為瀟湘館鬧鬼而害怕,襲人會故意去黛玉那套話本姥,此類例子不勝枚舉肩袍。
白老自己在書中也一次又一次地承認(rèn)后面跟前面的判詞。伏筆對不上婚惫,比如香菱的命運氛赐,看看白老是怎么寫的:
香菱在《紅樓夢》里也是個次要人物(minor character),但有蠻重要的預(yù)示先舷、象征意義鹰祸。太虛幻境的金陵十二副冊,頭一個就是香菱的命運密浑,她的判詩為“根并荷花一莖香蛙婴,平生遭際實堪傷”。菱花跟荷花一樣都是水里的植物尔破,都有清香街图,但是她平生遭遇實在叫人聽了傷感。自從兩地生孤木懒构,致使香魂返故鄉(xiāng)餐济。自從薛蟠娶了一個很兇的老婆夏金桂,那個“桂”字左邊不是有個孤木胆剧,兩地不就是右邊兩個土絮姆。按這個判詩,香菱應(yīng)該是被夏金桂折磨死的秩霍,可是后四十回把她的命運改了篙悯。后四十回當(dāng)然有許多值得探討的問題。夏金桂想害香菱铃绒,哪曉得陰錯陽差把自己毒死了鸽照,所以跟前面第五回就寫好的判詩不太吻合。《紅樓夢》前八十回與后四十回有的地方矛盾颠悬,香菱的命運是其一矮燎,很可能后四十回沒有經(jīng)過曹雪芹最后的定稿,他寫著寫著赔癌,想一想還是讓夏金桂毒死自己诞外,前面沒有改。夏金桂死了真是大快人心灾票,這么一個悍婦峡谊,不光是悍婦,又淫賤,還想勾引小叔靖苇,把自己毒死了席噩,這個結(jié)果好像比較合理。
白老也承認(rèn)判詞里的“自從兩地生孤木贤壁,致使芳魂歸故鄉(xiāng)”悼枢,是點明了香菱的被夏金桂折磨致死,可后面說夏金桂毒害香菱不成結(jié)果把自己毒死了脾拆,白老又信誓旦旦地說這是曹雪芹寫的馒索,然后又推測,可能是曹雪芹寫到一半覺得太慘名船,改了人物的命運绰上,還沒來得及改前面?渠驼!wtf蜈块,不能說一定沒有這個可能,但是作者自己改變了原來的設(shè)計和這是別人續(xù)寫哪個可能性更高呢迷扇?為什么還敢信誓旦旦地說是曹雪芹寫的呢百揭?
最后說了一句好像比較合理?真的合理嗎蜓席?難道不覺得這么改了以后器一,不像紅樓夢,更像水滸傳了嗎厨内?曹雪芹老早就定下了故事的基調(diào)祈秕,這里明顯違背原意的地方,說比較合理雏胃,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请毛?不知道白老自己相不相信自己說的這一套。不能因為開篇點出了一個觀點丑掺,后面就硬撐著非要往那個觀點上靠呀获印!
二述雾、
關(guān)于白老提出的第二個觀點街州,可以看出白老真的是一個專一的人,一個固執(zhí)的人玻孟,一個對程乙本愛的深沉眼中再容不下其他版本的人唆缴。如果說比較不同版本,那么客觀來評述這一段哪個版本好哪個版本不好黍翎,那一段哪個版本更好不是很合適嗎面徽?就像周汝昌先生、俞平伯先生做的那樣。
可白老不是趟紊,在他眼中氮双,程乙本就是好,庚辰本就是不好霎匈,不管寫了什么戴差,都是一樣,全書從頭到尾所有的比對都是說程乙本更好铛嘱,雙標(biāo)的厲害暖释。程乙本含蓄而庚辰本直白的時候,白老會說墨吓,大戶人家球匕,有教養(yǎng),點到為止帖烘,就夠了亮曹,反過來程乙本夸張的時候,白老會說秘症,庚辰本寫的太淡乾忱,不夠,程乙本就很好历极。甚至程乙本有幾處明顯不通的地方窄瘟,白老也可以說,從語調(diào)上趟卸,程乙本更好蹄葱!白老的寫作模版是這樣的:
這一處,庚辰本是xxxx锄列,程乙本是xxxx图云,我覺得,程乙本更好邻邮,over
下面我們舉幾個栗子:
當(dāng)庚辰本用詞委婉竣况,程乙本用詞尖銳時:
襲人就說:“真真這話論理不該我們說,這個大老爺太好色了筒严〉と”庚辰本用“好色”這兩個字作為對賈赦的評價,評斷得太平了鸭蛙!程乙本是:“這個大老爺摹恨,真真太下作了!”這個話對了娶视。
紅樓夢中襲人是寶釵的翻版晒哄,一向是藏拙的睁宰,而且是個心機(jī)比較重一心往上爬的丫頭,說長一輩的主子“好色”已經(jīng)很重了寝凌,會推翻自己的人設(shè)柒傻,拿自己前途開玩笑,說大老爺“下作”嗎较木?
反過來時诅愚,當(dāng)庚辰本用詞尖銳,程乙本用詞委婉時:
寶玉教了她一大串說詞劫映,下面幾句违孝,我想這又是多余了∮靖常“等老太太回來雌桑,我就說他故意來沖神祇,保佑我早死祖今⌒?樱”這句話太過了,寶玉不會講這種話千诬,這豈不是害死那個老婆子耍目!他這么一講還了得!那個老婆子一定被趕走徐绑。程乙本沒有這幾句邪驮。
當(dāng)庚辰本用詞簡要概括,而程乙本用白話流水方式寫時:
庚辰本多出來的不合理傲茄,又破壞氣氛毅访。庚辰本這幾行:如今仲春天氣,雖得了工夫盘榨,爭奈寶玉因冷遁了柳湘蓮喻粹,劍刎了尤小妹,金逝了尤二姐草巡,氣病了柳五兒……這個怪得很守呜,什么冷遁了,劍刎了山憨,金逝了查乒,不通。程乙本是這么寫的:爭奈寶玉因柳湘蓮遁跡空門萍歉,又聞得尤三姐自刎侣颂,尤二姐被鳳姐逼死,又兼柳五兒自那夜監(jiān)禁之后枪孩,病越重了。這不是很通順嗎?
而反過來蔑舞,當(dāng)程乙本簡潔時:
庚辰本:賈母瞧畢拒担,摘下眼鏡來,笑說道:“更是個齊全孩子攻询,我看比你俊些从撼。”那個“更”字钧栖,語氣上不大順低零,我覺得程乙本比較簡潔:“很齊全。我看比你還俊呢拯杠!”
當(dāng)然掏婶,白老還發(fā)明了好幾種證明程乙本比庚辰本好的方法,
比如潭陪,語調(diào):
你看她勾起往事雄妥,便冷笑道:“好個美人!真像個病西施了依溯±涎幔“好個美人”跟“好個美人兒”有差別,你若講“好個美人”黎炉,口氣就沒有“好個美人兒”(程乙本)來得親切枝秤,有點諷刺性在里面。
白老是認(rèn)為來得親切的口氣要比來冷冷的口氣更諷刺慷嗜?我讀書少宿百,實在理解不了……
再比如,語氣:
李紈正生病洪添,不曉得發(fā)生什么事垦页,查抄到她那里的時候,她已睡覺了干奢,李紈就問尤氏怎么了痊焊。庚辰本這個地方我覺得不妥。尤氏道:“你倒問我忿峻!你敢是病著死過去了薄啥!”我想中國人忌諱用死字,怎么可能說你病著死過去了逛尚?程乙本是:“你敢是病著過陰去了垄惧?”“過陰”就是說到陰間去了,也是死的意思绰寞,但語氣上我覺得是程乙本比較合適到逊。
我實在是覺得铣口,妯娌間開玩笑說:“你睡死過去了?”要比“你睡過陰去了觉壶?”正常太多脑题,說“死”字忌諱,難道“陰”字不忌諱嗎铜靶?
比如叔遂,不能笑:
你看庚辰本,寶玉問:祭的是什么人争剿?芳官聽了已艰,滿面含笑,又嘆一口氣蚕苇,說道:“這事說來可笑又可嘆哩掺。”程乙本是:芳官聽了捆蜀,眼圈兒一紅疮丛。不是含笑,是眼圈兒一紅辆它,差很遠(yuǎn)誊薄!因為眼圈兒一紅就表示說,芳官也很同情锰茉,芳官也很感動呢蔫,芳官也跟藕官,跟那個藥官飒筑,她們的感情很好片吊,所以她才會眼圈兒一紅。如果說她是含笑协屡,覺得她們糊里糊涂傻東西俏脊,這就很輕浮了。
這一點我倒覺得庚辰本和程乙本兩個版本都說得通肤晓,說不清哪個好爷贫,意境不同罷了,庚辰本里芳官也不是輕浮补憾,而是對于藕官和藥官漫萄,兩個女孩子假戲真做,戲中扮演夫妻盈匾,在日常生活中也產(chǎn)生了夫妻感情這個事而一笑腾务,而嘆一口氣,為了兩人最后又生死相隔削饵。如果形容藕官岩瘦,一定是“眼圈一紅”未巫,如果是芳官,我覺得“含笑担钮,一嘆”橱赠,也可尤仍。
三箫津、
除此之外,白老還有很多鬧笑話的地方宰啦,比如王夫人的四個大丫頭苏遥,金釧,玉釧赡模,彩云田炭,彩霞,在書中多次出現(xiàn)漓柑,白老似乎不知道教硫,還信誓旦旦地說,庚辰本寫錯了辆布,不是彩霞是彩云瞬矩,因為壓根沒有彩霞這個人。
記得王夫人有個大丫頭叫彩云對嗎锋玲?彩云跟賈環(huán)好景用,這個地方把她寫成彩霞,不光是庚辰本如此惭蹂,程乙本也是伞插,彩霞跟彩云不是兩個人,可能是誤抄了的盾碗。有好幾個地方蹦出一個名字來媚污,之前從來沒有的,這里就是蹦出個彩霞來廷雅,我想其實就是彩云耗美。
事實上,在第23回榜轿、第38回幽歼、第46回、第59回谬盐,彩云和彩霞的名字都是并列出現(xiàn)的甸私,甚至在第39回吃螃蟹宴的時候,幾個人討論各個大丫頭時候飞傀,有專門的描寫彩霞的:
寶玉道:“太太屋里的彩霞皇型,是個老實人诬烹。”探春道:“可不是弃鸦,外頭老實绞吁,心里有數(shù)兒。
類似的例子還有芳官改了名字叫耶律雄奴唬格,是金星玻璃的意思家破,后文出現(xiàn)了金星玻璃,白老一口咬定一定是寫錯了购岗,讓人哭笑不得汰聋,
怡紅院里面怎么會跑出個“金星”、“玻璃”來了喊积,所以庚辰本有時候突然出現(xiàn)的名字是根本不認(rèn)得的烹困,寶玉并沒有金星、玻璃這兩個丫頭乾吻,應(yīng)該是春燕跟秋紋髓梅。程乙本寫春燕跟秋紋就對了。
一度懷疑這個所謂的紅學(xué)專家是不是完整地讀過紅樓夢绎签。
此外枯饿,還經(jīng)常犯類似于用程乙本后面的內(nèi)容論證前面的庚辰本不通的邏輯論證錯誤,例如關(guān)于晴雯的身世辜御。假定一個結(jié)論鸭你,再用這個結(jié)論論證這個結(jié)論的合理性,如何能夠服人呢擒权?
關(guān)于紅樓夢后續(xù)之我見
我認(rèn)同白老關(guān)于曹雪芹已經(jīng)完成了紅樓夢的觀點袱巨,畢竟書中直接點明,是增刪十載碳抄;而脂硯齋也是經(jīng)過了再評愉老,重評多次點評和校對,根據(jù)脂硯齋的的點評剖效,很明顯嫉入,脂硯齋已經(jīng)看過故事后面的走向,而且脂硯齋很多地方點評的內(nèi)容與現(xiàn)存版本內(nèi)容相去甚遠(yuǎn)璧尸,比如小紅和賈蕓救寶玉咒林,金麒麟白首雙星中衛(wèi)若蘭圍獵。
但現(xiàn)存版本的后四十回明顯跟前文風(fēng)格迥異爷光。
真正富貴過的人(曹雪芹垫竞、脂硯齋)描寫的富貴和沒有經(jīng)歷過富貴的窮書生(高鶚)和市井商人(程偉元)YY出來的富貴是不一樣的。
富貴貴在精致(比如寶玉挨打后想吃的小荷葉小蓮蓬的湯),富貴在生活情趣欢瞪,生活態(tài)度活烙,不是大魚大肉,不是金銀珠寶的羅列遣鼓。
關(guān)于曹雪芹原本究竟有多少回啸盏,脂硯齋評紅樓夢時候,有一個批語是:“今書至三十八回時骑祟,已過三分之一有余 ”回懦,那么算下來,紅樓夢的回目應(yīng)該是104到110回之間吧≡遥現(xiàn)存的120回似乎跟脂硯齋的批語對不上粉怕。針對這一點健民,周汝昌根據(jù)考證認(rèn)為54回是紅樓夢的一個轉(zhuǎn)折點抒巢,如果按照前后對稱,紅樓夢的全本應(yīng)該是108回秉犹。
現(xiàn)在市面上留存版本頗多蛉谜,真假難辨,已經(jīng)出現(xiàn)幾次偽本事件(比如28回癸酉本事件)崇堵,或許曹雪芹的原本真的還存在某些私人收藏家的手中型诚,也許有一天,我們能讀到完整的紅樓夢鸳劳,圓我們每個人心中的紅樓一夢狰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