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施頁
1
終于在醫(yī)院門口見到了夢中的那個紅衣女孩恼布。
可是她面色蒼白概荷,表情凝重,左手按著右胳膊的上臂碌燕,已經(jīng)有鮮血滲透到衣服上误证。我站在離她不遠處,看她弓著腰修壕,快步從我面前閃過愈捅。我的腿腳不聽使喚,不自覺的上前跟隨慈鸠。
進了電梯蓝谨,她站在角落里,整個身體都靠在電梯內(nèi)壁青团。人越來越多譬巫,我也慢慢被擠到另一側(cè)的角落。目光穿過二三人督笆,在縫隙里看著她的臉芦昔,豆粒大的汗珠吸附在額頭上,臉頰沒有一絲血色娃肿,雙唇微張咕缎,大口喘著粗氣。狹小的空間里料扰,我感受的到她沉重的呼吸和自己狂奔的心跳凭豪。
到了7層,我跟著她下了電梯晒杈,想轉(zhuǎn)頭打聲招呼嫂伞。她突然順著墻壁滑下,跌坐在地上。我趕緊上前一步托住她的背末早,她已經(jīng)沒有了知覺烟馅,就這樣靠在我的懷里。
空氣好像都凝固了然磷,我頓時忘記如何呼吸郑趁,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我抱起她姿搜,飛奔到何醫(yī)生的辦公室寡润,一邊喊著他的名字,一邊猛地拿腳踢門舅柜。
何醫(yī)生是我爸的學(xué)生梭纹,一直跟我們家交情甚好。他打開門致份,看了我一眼变抽,又看了看我手中抱著的她,一臉大驚失色的樣子氮块,說绍载,這是怎么回事?
對于醫(yī)生而言滔蝉,受傷的人來看病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击儡。我沒有理會他的問題,也沒有準備回答蝠引。
我把女孩放在病床上阳谍,然后囑托何醫(yī)生一定要治好她,不能讓她留下后遺癥螃概。
何醫(yī)生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矫夯,遲遲沒有說話。
我著急了吊洼,拍了他一下茧痒,說,愣著干什么融蹂。
他久久憋出來一句旺订,你跟她什么關(guān)系?你爸知道嗎超燃?
我有點不耐煩区拳,嗓門提高了八度,說意乓,我跟她沒關(guān)系樱调,我爸要知道什么呀约素。
何醫(yī)生依舊遲疑的眼神看著我,然后說笆凌,沒關(guān)系就好圣猎,那你出去在外面等著,把門關(guān)上乞而。
我照舊這樣做了送悔。其實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醫(yī)生給人看病,不能讓外人瞧見爪模。我也不明白為什么何醫(yī)生要問我欠啤,跟她有沒有關(guān)系。
這些問題都是我之后才真正懂得屋灌。
2
醫(yī)院對于我來說一點也不陌生洁段,隔三差五我就會帶著鮮花水果來病房看望幾個朋友」补總覺得他們生來就體弱多病祠丝,一個個看上去高大魁梧,可是都弱不禁風(fēng)除嘹,今天肺炎住院写半,明天小腿骨折,后天頭昏眼花憾赁。
說來也奇怪,可能是遺傳了爸媽的好身體散吵,我們一家人幾乎都不生病龙考,連傷寒感冒也沒有。
我在朋友們眼中就是典型的人生開了掛矾睦,一直以來順風(fēng)順水晦款,成績好體育好,就連每次喜歡的女孩子都很快追到手枚冗。
當然缓溅,這件事在我遇到她之后,開始有了變化赁温。
3
我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總是在夢里見到她的坛怪。她總是穿著紅色的衣裳,就坐在海邊的石頭上股囊,一個人默默地看著遠處不說話袜匿。
每次我都小心翼翼的走到她面前,她是那么的真實稚疹。直到那一次居灯,我看清了她的模樣。她的眉眼,她的鼻尖怪嫌,她的嘴角义锥,都真切的印在我的眼眸中。我發(fā)誓一定要找到她岩灭。
命運對我總是略有眷顧拌倍。在醫(yī)院的相遇,我知道是冥冥中的一種安排川背。
接著贰拿,她接受了我的表白,我總是如此的幸運熄云。
我們一起去海邊膨更,去爬山,去騎自行車缴允。我經(jīng)常在她耳邊低聲輕語荚守,關(guān)于夢中的她是什么樣,她總是害羞的捂著臉练般,然后摟著我的脖子矗漾。
我為她畫像,想把她的樣子留在記憶最深處薄料;我給她拍照敞贡,想把她的笑容刻在我的左心房;我還把她寫在日記里摄职,想等老了之后坐在搖椅上慢慢回味誊役。
媽媽好像知道了我的心思,打趣的問我谷市,跟女朋友相處的挺好吧蛔垢。
我悶著頭吃飯,然后突然笑著說迫悠,我覺得她就是結(jié)婚時鹏漆,會站在我身邊的那個人。
餐桌上一下子安靜了创泄。
媽媽拿著湯勺的手停在半空中艺玲,爸爸抿了一口酒沒有下咽。他們突然都坐立不安起來鞠抑,表情由晴轉(zhuǎn)陰板驳,飄過一絲惶恐。
你開玩笑的吧碍拆,你要跟她結(jié)婚若治?媽媽問慨蓝。
是呀,只要她愿意端幼,明天我就愿意娶她礼烈。我高聲說道。
你娶她婆跑?你問過我們同不同意了嗎此熬?爸爸厲聲呵斥道。
我知道滑进,你們肯定會站著我這邊的犀忱。再說了,從小到大扶关,我的哪一次決定不是正確的阴汇,我都完成的很好吧。說話的時候节槐,我沒有注意到爸爸怒發(fā)沖冠的表情搀庶,我已經(jīng)有點得意忘形。
要不是你生長在這個家庭里铜异,你什么都不是哥倔!每次爸爸生氣的時候,都會說出這句話揍庄,所以我并沒有在意咆蒿。
第二天沒有見到她,第三天沒有見到她蚂子,一個月過去了沃测,我還是沒有見到她。
我像發(fā)了瘋一樣到處找她缆镣,爬上她家的窗臺巴望著芽突,她不在试浙,只有幾顆枯草證明這里曾經(jīng)住過人董瞻;在海邊大聲呼喚她的名字,只有一層層的海浪給予我咆哮似的回應(yīng)田巴;去我們常去的秋千旁钠糊,只有幾個孩童相互追趕著。
原來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愿壹哺,她離開了抄伍,就這樣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很長一段時間管宵,我都無法自拔截珍,在馬路上看到像她的背影攀甚,都會跑上前去確認,但事實總是讓我的一丁點僥幸都破滅岗喉。
4
也許是消沉了太久秋度,重新出門與人交往時,發(fā)現(xiàn)身邊多了很多的關(guān)心钱床,包括一些不熟識的女生荚斯。雖然一時半會沒有辦法忘懷,可我也努力想讓自己忘記查牌。
一次聚會事期,因為一點嘴角跟朋友起了爭執(zhí),我們都拉扯著對方的衣領(lǐng)和頭發(fā)纸颜。他突然猛地用勁兽泣,我重重的摔在地上,他跌倒在我身上懂衩。眾人紛紛驚慌失措撞叨,有的哭了起來,我轉(zhuǎn)頭一看浊洞,他的額頭流血不止牵敷。
大家趕緊將他扶起,送往醫(yī)院法希。手忙腳亂中枷餐,沒有人注意到:為什么磕在地上人是我,流血疼痛的卻是他苫亦?
朋友被送到何醫(yī)生的辦公室毛肋,很長時間都沒有出來。
我起身在走廊上來回挪步屋剑,抬頭見仿佛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润匙。
是她。
我跟在她后面唉匾,就像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孕讳。
她進了一間病房,然后背對著門口巍膘,站在床邊厂财。她掀起被子,雙手給床上的兩條腿敲打按摩峡懈。
我慢慢的走到她的身邊璃饱。她看到了我,滿是驚訝肪康,然后我看到她眼眶中快要溢出的淚水荚恶,最后她的表情變成憤怒撩穿,急忙把我推出了病房。
站在樓梯間谒撼,我握著她的肩膀冗锁,問她到底為什么突然消失,為什么丟下我就離開嗤栓。
她冷靜的打掉我的手冻河,說,我們都是別人手中的棋子茉帅,自以為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叨叙,只不過是癡心妄想,終究逃不掉任人擺布的命運堪澎。
她的話只讓我更加云里霧里擂错,我完全不知道她想說什么。
她站在我對面樱蛤,眉頭緊鎖钮呀,問道,你知道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嗎昨凡?
一直以來爽醋,爸爸在我的印象中就是很忙,一個月見不到一次面便脊,每次吃過飯也都是匆匆忙忙的就離開蚂四。媽媽說爸爸是檢察官,經(jīng)常出差哪痰,需要處理很多秘密性的工作遂赠。
你問這個做什么?我說道晌杰。
她沒有回答跷睦,一行淚從眼角流下,嘴唇顫抖的說肋演,請轉(zhuǎn)告你爸爸抑诸,該做的我都做到了,還我家人能行走的雙腿惋啃,算我求他了哼鬓。
5
真相是什么监右?就是隱藏在背后边灭,站在陽光下的你永遠不想知道的背陰面〗『校可是生活就是如此的調(diào)皮绒瘦,它總是不經(jīng)過你的同意称簿,擅自幫你做決定。
父母見我追問惰帽,也沒有打算隱瞞憨降。他們把這說成是,到了一定年紀就應(yīng)該知道的事情该酗。
這里的資源早就已是一星半點授药,所有人的命運都是安排好的,都是有人操控的呜魄。為了達到平衡悔叽,有人健康,就要有人生簿粜帷娇澎;有人康復(fù),就要有人受傷睹晒;有人一帆風(fēng)順趟庄,就要有人命運多舛。
父母意味深長的說伪很,你以為你這么多年來一呼百應(yīng)戚啥、事事如意是因為什么,你的努力锉试?別傻了虑鼎,孩子,都是安排好的键痛。你若考試炫彩,就安排你得滿分;你若比賽絮短,就安排你是第一江兢;你若看上哪一個女生,就安排她也喜歡你丁频。哪有那么多堅持不懈杉允,都只是理所應(yīng)當。
為什么席里?為什么將我的人生安排的如此順利叔磷?我不明白。
你一直問我奖磁,我的工作是什么改基。總控室咖为,那個控制所有人命運的地方秕狰,我就在那里上班稠腊。發(fā)生在你身上的一點一滴,都是總控室安排好的鸣哀,不然為什么你跟其他人打架架忌,受傷的總是別人。爸爸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我一眼我衬。
見過有人用石頭和木棒作畫吧叹放?你的臉,胳膊挠羔,身體许昨,腳,也都是你爸爸精心配備好的褥赊。安裝之后糕档,還要保證所有的零部件不受損傷。安排你的今天拌喉,明天速那,與未來的每一天,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他的苦心呢尿背。媽媽在一旁附和道端仰。
我太慣著你,見你喜歡那個女孩子田藐,便將她的線與你的系在一起荔烧,沒想到你竟然真的用了心。你知道跟總控室以外的人的子女在一起的后果嗎汽久?血統(tǒng)遭到污染鹤竭,我的工作也沒了,全家都要受到牽連景醇。那時你臀稚,我,還有你媽三痰,我們就變成別人手中普通的木偶吧寺,資源鏈的最末端。
幾分鐘散劫,幾句話稚机,否定了我自以為是的二十年。
都說沒有煩惱的孩子是最開心的获搏,開心了就笑赖条,跌倒了就哭。長大后,社會就開始讓你了解事實谋币,承擔責(zé)任,推翻小時候的認知症概。
原來世界上根本沒有圣誕老人蕾额。
原來街邊跪地乞討的爺爺是假裝殘疾。
原來我只是一個傀儡彼城,一個半人半鬼诅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