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記事開始疤孕,我家里就不富裕,父母都是地道的農(nóng)民央拖,沒有別的收入祭阀,那時候很喜歡過年,因為每到過年就會有一套用大人衣服改的沒有補丁的“新衣服”鲜戒,夠我嘚瑟大半年的专控。
鞋子是母親納的千層底,穿的倍兒仔細(xì)遏餐,那時候最怕的就是跑步伦腐,因為鞋尖是補丁,跑的太快大拇指總能把補丁頂破失都,接踵而來的柏蘑,就是同學(xué)們一天的嘲笑幸冻。
因為窮,父母沒少吵架咳焚,小時候的我只知道哭洽损,因為只有哭,他們才會中場休息黔攒,但是只要把我哄好了趁啸,他們又會繼續(xù)吵,所以我就總哭督惰。后來懂事了不傅,知道窮才是原罪,就想立刻成年赏胚,去外面打工養(yǎng)家访娶,減輕他們的負(fù)擔(dān)。
高中的時候觉阅,因為總想著賺錢崖疤,就跟父親商量說,不行這書先不讀了典勇,我不想看你們這么累劫哼。父親說,“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割笙,我不想你也這樣权烧。”他語氣很平淡伤溉,但我能感覺到他很激動般码。所以從那時候開始,我再也沒有說過不讀書的事乱顾,但是心思卻沒辦法再平靜板祝。
意料之中,我考了個屪呔唬科學(xué)校券时,那時候我就在想,可能我這輩子就完了吧伏伯。賺錢沒有一點頭緒橘洞,書也讀不成,活著跟個吸血鬼一樣舵鳞,真是廢物震檩。
專科的生活很頹廢,至少我的是這樣抛虏,逃課是家常便飯博其。那時候,學(xué)校門口經(jīng)常會站著一個傻子迂猴,聽人說是以前的學(xué)長慕淡,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傻了,也不說話沸毁,見人就笑峰髓。白天就在學(xué)校門口站著,別的哪里都不去息尺。
混過屝科以后决瞳,有些同學(xué)繼續(xù)深造徊都,我當(dāng)然是巴不得去賺錢。當(dāng)時以我的專業(yè)宽档,對口的就是工廠流水線炭懊,所以我的第一份工并级,就是從工廠開始的。
看著今年奮戰(zhàn)在一線的醫(yī)護侮腹,總能想起當(dāng)年的我嘲碧,在工廠進車間前要換上防護服、頭罩父阻、腳套一樣都不能少愈涩。我們那條流水線做的是手機屏幕,跟蘋果四屏幕大小差不多的那種至非。當(dāng)時我用的還是按鍵的諾基亞钠署,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屏幕糠聪,心想什么時候才能有一臺這么大屏幕的手機啊荒椭。
因為害怕我們身上有靜電,對屏幕造成損傷舰蟆,所以工作前必須要戴上一個手環(huán)趣惠,工作期間也會有人檢查,抓到不守規(guī)矩的身害,就是一筆不小的罰款味悄,還是挺嚇人的。
在那里做了兩個月之后塌鸯,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有點麻木了侍瑟,心想再待下去,這輩子就真的完了,我家里可還指望我振興呢涨颜,所以在拿到1400的工資以后费韭,果斷辭職,毅然南下庭瑰。也正是這個決定星持,讓我在后來的無數(shù)個夢中,還懷念工廠里無憂無慮的日子弹灭。
那時候作為一個新鮮的畢業(yè)生督暂,只要要求不高,還是有很多公司愿意接納的穷吮。但礙于我過于靦腆逻翁,表達(dá)能力有限,理想公司的面試官都對我不太滿意捡鱼,心里對自己實在抱不起希望卢未。索性自暴自棄,找了一家小公司去面試堰汉,恰好面試的人對我熱情異常辽社,并說我很有潛力,這讓我找到了可憐的存在感翘鸭,對他的好感增加不少滴铅。后來才知道他叫老巫,是小公司的經(jīng)理就乓,如果我去的話得歸他管汉匙。
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我順利進入公司生蚁,也得到一份我認(rèn)為還算體面的工作噩翠,公司是做金融業(yè)務(wù)的,聽起來很高大上邦投。培訓(xùn)的時候伤锚,我對什么交易、指數(shù)志衣、大盤屯援、漲幅一概不通,但唯一吸引我的是念脯,老巫說同行業(yè)有個女生狞洋,也是剛畢業(yè),做兩個月就拿到了十萬塊的提成绿店。我心里開始打起小算盤吉懊,一個女的都行,憑什么我不行。于是我更加發(fā)奮借嗽,查資料怕午,做功課,才漸漸明白淹魄,公司做的是一種白銀期貨郁惜,工作就是拉客戶開戶交易,只要他交易了甲锡,不管賺不賺錢兆蕉,我都會有相應(yīng)的提成拿。
可能因為年輕有沖勁缤沦,也可能因為有了十萬塊錢的目標(biāo)虎韵,去公司第二個星期,我就成交了一個客戶缸废,當(dāng)老巫告訴我包蓝,我下個月可以拿至少五千塊錢提成時,我恨不得立刻告訴全世界企量,我能賺錢了测萎。
好的開頭并不一定會有好的結(jié)尾,后面的兩個月都很平淡届巩。老巫有天晚上約我吃飯硅瞧,說自己要辭職開公司了,但是很欣賞我的能力恕汇,要我跟他一起走腕唧,給我股份。我問他開什么樣的公司瘾英,他只說跟這個公司差不多枣接。他說如果愿意跟他走,不要我出錢缺谴,公司法人甚至可以寫上我的名字但惶,再給我三個點的股份。當(dāng)時我還有點受寵若驚瓣赂,因為我對自己都抱不起希望榆骚,但難得有人這么賞識我片拍,那天晚上我像遇見恩人一樣不停敬老巫酒煌集,第二天早上醒來都忘了我是怎么回去的。
說走就走捌省,我第二天就跟老巫一起辭去了原來的工作苫纤,然后一起張羅新公司,期間還給我介紹了其他幾位合伙人,老巫私底下跟我說卷拘,“我跟他們說你才是老板喊废,我也是股東,免得到時候熟人不好分賬”栗弟。我一個新人蛋子污筷,滿打滿算剛畢業(yè)不到一年,他說什么我信什么乍赫,沒幾天又在他的安排下瓣蛀,拿著身份證去注冊公司,現(xiàn)在想想當(dāng)時是真傻雷厂。
有了“合伙人”資金的注入惋增,公司很快就開始運轉(zhuǎn),老巫說因為是開始階段改鲫,讓我還是先做業(yè)務(wù)為主诈皿。員工也是以前老巫的熟人,能力都不錯像棘,第一個星期公司就開始有客戶開戶操作稽亏。
公司包裝的“老師”帶客戶操作的那天,老巫叫我過去缕题,指著電腦說措左,“這種盤你還沒見過吧,這種盤也叫殺豬盤避除,不是大公司的怎披,只要客戶操作,我們要他虧他就得虧瓶摆,你看這線都是我們自己畫的凉逛。”
“哦群井,意思就是平臺里是我們的錢状飞,客戶賺錢多話,我們就虧錢书斜?”我一時有點迷糊诬辈。
“他怎么可能會賺錢〖黾”老巫說完焙糟,笑的很張狂。
后來我才知道這個新模式样屠,老師帶客戶操作穿撮,都是先讓他賺錢缺脉,后面資金大了再“殺豬”,有客戶虧了錢要鬧悦穿,就告訴他投資賠錢很正常攻礼,然后拉黑再找下一個客戶。剛開始會有點于心不忍栗柒,但在收入的刺激下礁扮,變得越來越不在乎。
就那樣做了一個多月瞬沦,要到元旦了深员,我們盤算著這幾個月的收益,每個人的分成蛙埂,臉上都洋溢著喜悅倦畅。我們商量著晚上去聚一聚,第二天就開始放假了绣的,賺到錢就應(yīng)該早點回家過年叠赐。但就是那天下午,由于一個有實力的客戶投訴屡江,幾個便衣直接沖到公司芭概,把我們都帶走了,老巫那天休息不在公司惩嘉,得以幸免罢洲,后來才知道,他根本就不姓巫文黎。坐上警車的那個下午惹苗,我腿有點發(fā)軟,心想這下應(yīng)該是徹底完了耸峭。
我一直不提及父母桩蓉,是不愿想起他們絕望的樣子。罰款肯定是交不起劳闹,坐牢也肯定是免不了的院究,因為我是公司的法人代表,盡管是被一頓飯忽悠來的本涕,那也是有責(zé)任的业汰,這時候我才知道為什么我答應(yīng)當(dāng)法人的時候,老巫為什么會那么高興菩颖。聲名狼藉在所難免样漆,腦子里亂哄哄鬧騰騰的又什么都沒有,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叫萬念俱灰位他。
最終氛濒,我是以賠付和坐牢為代價产场,為我這段幼稚的經(jīng)歷買了單鹅髓。在我一次次以為自己要完的時候舞竿,又一次次熬了過來,熬到最后窿冯,一次不如一次骗奖。我再也不敢生起“徹底完了”的念頭,因為這個念頭才是萬惡之源醒串。
現(xiàn)在想來执桌,如果現(xiàn)在放棄自己的話,以后只可能會更糟芜赌。我已經(jīng)沒有了青春仰挣,再也丟不起其他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