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沿著小巷的岔口左拐右繞,錯綜的路上走著了一陣有規(guī)律的腳步聲框沟,布鞋的聲音太悶太樸實晋修,能發(fā)出這種響聲的也只有皮鞋靴子一類,是那種鞋跟硬得磨人腳的俺孙,這也不是男人大跨步的皮鞋辣卒,你聽那聲音,響亮又像是克制的睛榄,有點小心翼翼荣茫,有點不好意思,一下一下场靴,回響在這小幾尺的弄堂里啡莉,像這腳步聲的主人一定會時刻收緊小腹,提著口氣旨剥,每一步都會思索怎么走似的咧欣。
聽說古代有女人會學(xué)一種柳葉步,走起來步履輕盈轨帜,纖腰若柳葉婉轉(zhuǎn)妖嬈魄咕,盡顯姿態(tài)柔媚。
這媚字似乎有些輕薄意味蚌父,一媚就不單純了哮兰,妖妖艷艷,大紅大紫的苟弛,跟素白沾不上邊兒喝滞。
偏生這點媚態(tài)的腳步聲是踩著一雙白色高跟鞋過來的。
順著輕盈的腳步向上看去膏秫,又白又細的腿被包裹在青白底百合綻放的旗袍下右遭,隨著開叉一直開到膝蓋上面一掌的縫隙擺蕩著,宛若春風(fēng)吹拂柳葉在陽光下晃過的陰影,勾著人瞇瞇眼睛想再看清楚一點狸演。正想順著那明明暗暗的線條再看點什么出來言蛇,突然,她拐了個彎宵距,開滿百合花的絲錦緞面被風(fēng)帶了一下又立馬合上了腊尚,緊緊貼下來,就像新娘子在新婚夜晚忍不住偷偷掀開的蓋頭满哪,想透露一點點嬌羞容顏婿斥,又因聽到聲響,而馬上放下來哨鸭。
春風(fēng)順著旗袍的手工包邊爬進了那雙稍稍豐腴的大腿民宿,再往上,便被斜斜落下來的“蓋頭”遮了個嚴(yán)實像鸡,一片包過去活鹰,只剩下那稍顯渾圓的臀部讓人覺得不那么虛幻,實實在在的只估。
它存在著志群。
巷子里愛說閑話的老太婆正撐著窗子,夠著頭往下看蛔钙,滿臉堆笑遠遠地對著走過來的百合花喊:“方老師下班回來啦锌云?”
這時候她會悠悠地順著風(fēng)來的方向抬起頭,讓清風(fēng)為她理好發(fā)絲的形狀吁脱,露出帶著柔和表情的臉桑涎,對著那“大喇叭”輕聲答:“哎”。
這一聲哎兼贡,不知是有意無意攻冷,總是這么撩人心弦,伴著春風(fēng)和著她身上的馨香飄滿一整個小巷遍希,來來回回等曼,熏得人耳根子粉紅。
喇叭放下窗孵班,回過身來就是副欠她萬八千的表情涉兽,嘴角惡嫌地向下撇招驴,撇到后來人叫做法令紋的東西都刺出了那方輪廓的長臉篙程,“我呸,老個屁的師别厘,那小蹄子怎么看怎么騷”
喇叭到樓下正瞥見自己家不成器的二兒蹲在門口虱饿,抬了個大碗斯斯文文地吃著,那熏得人耳根粉紅的顏色熏到了他的脖子,可能蔓延到胸膛氮发,也許連胸膛都是紅的渴肉。
他早換上汗衫了,黃包車也停在路旁爽冕,車桿趿拉在地上有點蔫蔫的仇祭,老婆子一步跳過去拉扯起二兒的耳朵就往高處提,二兒個子太高颈畸,提的她一陣手酸乌奇,“看你媽的看,不怕給你長針眼嘍眯娱,你嘴怎么回事礁苗,要我?guī)湍闼洪_把飯倒下去嗎?快點滾去拉車徙缴,沒用的東西试伙。”
二兒子叫唐栓子于样,他哥叫唐正清疏叨,唐栓子生下來時體弱多病,老一輩的人都說取個賤名好養(yǎng)活百宇。
于是他就叫了唐栓子考廉,弄堂里還有很多栓子,全是爹媽混叫的携御, 一叫栓子昌粤,齊聲聲像合唱,一答應(yīng)啄刹,脆生生像對歌涮坐,為了區(qū)分,在家排行老二的唐栓子就叫栓二了誓军。
栓二把碗放在地上袱讹,濃眉大眼地瞪著那車子的桿兒發(fā)呆,他有點懊喪昵时,好幾次提醒自己要斯文捷雕,直到大碗都見底了才想起斯文來,可叫方老師看見了他像餓了十幾頓一樣地吃飯壹甥,救巷。
老太婆每日例行的叫罵給她開了開聲氣,省得晚上去給張家小爺說媒的時候氣勢不足句柠,漏出那小爺跛腳的秘密浦译,她練完嗓又回里間上樓的時候棒假,方蓮正拐過弄堂里最后一個方角,微微側(cè)著身也上了她的小樓精盅。
小燉爐上冒白氣的雪燕銀耳的味道迎著她進門帽哑,那滑滑膩膩的能掐得出水來的剔透好像她的皮膚,不知是吃下了多少碗才將那嫩揉進她的面龐里叹俏,可她還是討厭這軟軟糯糯模棱兩可的口感妻枕,虛幻得仿佛從未入過口,那股子柔柔的味道又在撫摸著她的咽喉粘驰,今天許是加了幾顆蜜棗佳头,空氣中泛著甜味兒。
不知道是哪個好事者向外說晴氨,她是從小就要燕窩養(yǎng)的康嘉,自她第一天搬進這個小巷就陸陸續(xù)續(xù)總有喝不完的燕窩送過來,明著上門的籽前,她給拒絕了亭珍,第二天一早又被放在門口鸣剪,暗里來的總固定地出現(xiàn)在她的窗臺底下兩塊塊老舊木頭的縫隙里伪朽,在她作為老師的身份透露以前驹愚,巷子里總是暗里叫她做“燕窩大小姐”
燕窩大小姐除了她神秘的來歷植袍,身上的每一處都與這九轉(zhuǎn)回腸的腌臜小巷格格不入,那種似清冷又明明柔從骨里的眼神阳掐,叫人只得她一眼便成為心口上的媚影趣竣,念念不忘嗦嗡。
但又有人說她那眼神可以殺人的蓖租,冷冰冰的跟孤兒墳里的幽怨眼睛一般粱侣,所以即便媚,也是神神秘秘蓖宦,若即若離的齐婴,隨便銷想也是不可以的。
她的母親倒是一個極其普通清貧的樣子稠茂,總也是不近人的柠偶,每日上集市買夠了菜便原路返回,閉鎖低頭行走的樣子叫人想起那種深深庭院里的老媽子睬关,生活那么點兒大诱担,她的天那么點兒大。
燕窩小姐又將喝不完的燕窩端到家里的白貓面前电爹,貓的口味隨她一樣叼蔫仙,聞聞便跑走了,這個時候藐不,老媽媽終于開口講話:“你又要倒掉嗎匀哄?我們哪兒還有錢給你買這些東西〕”
她站起身涎嚼,理了理裙邊,從手提包里摸出一根金條扔在老媽媽腳前挑秉,“喏法梯,夠不夠∠牛”
老媽媽的眼睛里瞬間涌上淚水嘴唇顫抖著好容易 囁嚅出一句話:“你立哑!你不要臉!你這個蕩婦”
“蕩婦姻灶?我方蓮不是向來以色相示人么铛绰,能給我?guī)睃c收益也不錯〔恚”
她轉(zhuǎn)回身捂掰,直直注視她母親的眼睛,挑起她細細的眉尾曾沈。
老媽媽一個激動揚起手往那張秀氣的臉上甩去这嚣,“蕩婦,不要用你妹妹的名字塞俱!”
“媽姐帚,我要說幾遍,你現(xiàn)在可是住在我的屋檐下障涯」奁欤”
雪燕小姐又坐在梳妝臺前面描眉了,眼珠子跟著眉筆一下一下往眉梢瞟著唯蝶,余光卻在鏡子里尤莺,她背后的老媽媽身上。
不出她所料生棍,老媽媽一下子軟了含淚的眼睛颤霎,由怒火轉(zhuǎn)為一種哀傷,似乎剛剛硬起來的脊背也蔫了下去涂滴,默默轉(zhuǎn)身進廚房去了友酱。
方素描眉的手停了下來,她現(xiàn)在沒空關(guān)心她的眉毛描得太重或者描歪了柔纵,因為眼角的淚水就這么留下來缔杉,完全沒有鼻酸的征兆,她苦笑了一下搁料,很討厭這種眼淚不受控制的感覺或详。
“方蓮呀系羞,方蓮,我多想做你啊方蓮”
(二)
夜晚的風(fēng)已不那么冷霸琴,方素還是穿了一大件黑色的風(fēng)衣出門椒振,低低的帽檐壓住她的臉,走到興城繁華的街市上梧乘,就在一個電話亭旁邊澎迎,她跨進了黑色的汽車,在黑夜里选调,一切都是這么暗夹供,隱藏著疾馳的蹤跡,來去無蹤仁堪。
半夜回來哮洽,悄悄溜進小巷,迎頭碰上了媒婆家的栓二弦聂。
他知道她要來袁铐,就等在小樓轉(zhuǎn)角的地方,畏畏縮縮的的舉動與他的寬大身形極不相稱横浑。
方素眼眉隨著帽檐往上挑剔桨,似乎笑了一下,又低頭往側(cè)邊挪了一步徙融,正欲往前走洒缀,栓二立馬拉住了方素的胳膊,觸到女人的胳膊欺冀,他像摸到病毒一樣立馬丟開了手树绩,但他阻止了方素的腳步。
“這個.......給你”
方素如往常一樣沒有接過隐轩,只是壓了壓帽檐饺饭,低聲道:“回去吧”
栓二有點著急,想把它塞到她懷里又覺得不好意思职车,左右環(huán)顧又舍不得放在地上瘫俊,馬上就去爬窗臺,黑夜里悴灵,磚塊被踩得沙沙掉灰塵下來扛芽。
放好了以后,他手腳敏捷地輕輕跳落到地上积瞒,背對著方素說:“你吃川尖,養(yǎng)身體,回家太遲茫孔,不安全叮喳”环迹”
他不愿回過身來,聲音是那樣低馍悟,好像怕大聲一點就會毀壞了一株百合畔濒。
他說完便走了。
方素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赋朦,夜風(fēng)正徐徐而來,將她的醉意散去了一半李破,同潮紅一起褪去的還有夜色的黑濃宠哄,顫巍巍的燈光里,那是她的窗臺嗤攻,總就是那個藍色的布包毛嫉,那個位置,摻著雜色的帶著體溫的雪燕妇菱。
老媽媽端坐在黑夜包裹的房間里承粤,就算方素回到家也視若無睹,只悠悠的將眼睛睜開又閉上闯团,她沒有其他舉動辛臊。
沒有其他舉動。
(三)
下了課房交,方蓮坐上了栓二的黃包車彻舰,這腳夫跑得那樣穩(wěn),像是連戰(zhàn)爭的恐怖也晃動不了這腳步一樣候味。
她對栓二說:“去郵局刃唤。”
去郵局可就得跑上一陣了白群,士兵在街上巡邏尚胞,抬歪把子槍的警察總要找點無恥的理由在街上擋住一兩個女學(xué)生說點葷話。
方蓮坐在車?yán)镏穆褡咸茨竞写媪艘蛔鸱呵嗟陌子竦裆徚眩粗懊媾艿米藙莺芴谜乃ǘ⒅暮竽X勺看了很久粱玲,她有點像捉弄侍咱,“栓子,你的長辮子呢密幔?”
栓二木了一木楔脯,邊跑邊想怎樣回答會斯文一點,有點讀書氣胯甩,他說:“要革命昧廷,減了”
方蓮?fù)蝗痪驮谲嚿宪浟诵┰S緊繃的腰肢堪嫂,靠在椅背上,有點流里流氣的媚態(tài)木柬,她勾了一下嘴角皆串,“革哪門子的命哦,革了我的命喲眉枕《窀矗”
栓二沒有聽清,拉著車往平路上跑去了速挑,左拐又拐地繞過那些酒氣熏天的黃腿子警察谤牡,他怕熏著這株百合花。
到郵局去會經(jīng)過百樂門姥宝,白天的百樂門大門緊閉翅萤,暗淡無奇,灰塵堆滿霓虹燈燈管叫你以為這是個被荒廢很久的商鋪腊满。
但是夜就快來了套么,它馬上就會亮起刺眼的燈光,起死回生碳蛋,借尸還魂胚泌。
方蓮讓栓二在轉(zhuǎn)過街口的裁縫店門口停下來,她進去了一陣再出來就變成了紫牡丹肃弟,那顏色灼傷了栓二的眼睛诸迟,那疼痛就像他每個夜里守在街角看見紫牡丹回家時被灼傷了心臟一樣。
郵局是沒有紫牡丹的信的愕乎,倒是有百合花的信件阵苇,這信帶著不銹鋼筆尖混著墨水發(fā)出來的文字氣味,這氣味是屬于方蓮的感论,連里面的內(nèi)容也是屬于方蓮的绅项,方素的手撫過信件,她袖口上的紫紗摩挲著紙顯出曖昧的顏色比肄,她又要讀信了快耿,讀著方蓮的秘密,讀著方蓮那鬼頭鬼腦的遠在天邊的愛人的信芳绩,這是個斯文小子掀亥,但是寫起信來不光文縐縐的還有點油,情話浪漫得能像火紅的石榴花將人燒得口干舌燥妥色。
栓二就聽著方素在車上念那如詩的信搪花,那屬于方蓮的信,究竟是什么樣的男子能夠愛上他心里的百合花,對方是不是西裝革履的撮竿,冬天會帶素色圍巾吮便,夏天再熱也穿襯衫的,手中常拿書卷幢踏,用修長的手指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鏡髓需,說話溫溫和和,就像城里的西醫(yī)醫(yī)院里的男醫(yī)生一樣房蝉。
他已經(jīng)聽過好幾封信了僚匆,每一封都是這樣,她坐在他拉的車?yán)镒x的搭幻,邊讀邊癡癡地笑咧擂,笑聲好聽得很。
他總是繞著同一條街多跑上幾趟粗卜,讓她把信讀完屋确,因為信一讀完纳击,天就黑了续扔,就得往回走,跑不了多遠焕数,百樂門就到了纱昧。
他還是一如往常飛快地跑過門口,往家里小胡同的方向沖去堡赔,但是方素總是說:“栓子喲识脆,我到百樂門去哦”
他只能停下來,看著她下了車善已,走進門口灼捂,有時候正碰上什么大官,手往她纖細的腰上一摸换团,抱擁著她就跨進門檻去悉稠。
栓二恨恨的,看見那粗糙的帶著厚繭的手摸著她的腰艘包,她踏著那雙白色高跟鞋的猛,他們一起走進去,像一起撕扯踏爛了一株百合想虎。
(四)
方蓮又坐在梳妝臺前面打扮了卦尊,總也是那種青綠素白的旗袍顏色,樣式是那樣中規(guī)中矩舌厨,便是人人見到都要說端莊淑女的岂却。
今日的胭脂稍微摸得重了些,她左看右看就是裝不出清麗的樣子。
但她還有課要去上淌友,她是一個老師煌恢。
女子學(xué)堂里都是女孩子了。
高高矮矮層次不齊著震庭,衣服薄薄厚厚亂搭著瑰抵, 臉上紅紅白白不勻著,十張嘴器联,幾十張嘴嘰嘰喳喳不停著二汛。
當(dāng)方蓮走進來,鴉雀無聲了一陣拨拓,又竊竊私語起來肴颊。
什么“今天的眉又和昨天化得不一樣啦”
“今天的旗袍是以前沒見過的啦”
“我聽說方老師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女孩子啦”
“聽說祖上就是開繡坊買布的啦”
方蓮從來不大聲呵斥,只在黑板上留下一行字
“學(xué)校資金周轉(zhuǎn)不開渣磷,下個月停課”
轉(zhuǎn)身就走了婿着。
這下竊竊私語簡直變得比炸雷還響。
“又停課醋界!完了竟宋,這次我回家就要被我娘逼著嫁人了,我再沒有逃避的理由了形纺!”
“什么破學(xué)校丘侠,天天讓我們停課,你看那江華師范就從來不停課”
“學(xué)逐样?你有那點兒本事學(xué)人家嗎蜗字,難不成還想當(dāng)北平那種游行的大學(xué)生?人家那叫為國為家脂新,我們算什么挪捕,家里累贅的女孩子罷了”
這時突然有個女學(xué)生沖進來手里舉著一張報紙,臉色紅撲撲的争便,“快级零,快走吧,戰(zhàn)爭已經(jīng)打過來了始花⊥叮”
雖無炮彈落下,但教室里的女孩子早已呈放射狀鴿子一樣飛出了教室酷宵。
方蓮站在二層的走廊上看著樓底下的女孩子亥贸,看著她們陸陸續(xù)續(xù)走出學(xué)校又不知道去哪里的樣子,她突然覺得有點悲哀浇垦。
她的身旁立著一道青灰的瘦削身影炕置,是一個男老師,姓龔,長衫穿得很舊了朴摊,絲絲拉拉地掛著些小小的絨球默垄,天青色的暗光里,他低聲問:“這一停就不會復(fù)課了吧甚纲?”
方蓮眉眼低垂下來口锭,低聲答道:“兔子17號就要走了,它們不要家介杆,只留下三窟鹃操,等狼來〈荷冢”
楚秋推了推金絲邊眼鏡荆隘,眉頭緊皺著“上級安排你潛伏靜候”
方蓮笑了笑,沒說話赴背。
“第二套電碼的計劃就快完成椰拒,你一定要保證那電碼安全出城”
“你也走嗎?”她說凰荚。
“是燃观,我必須轉(zhuǎn)移”
“是啊,戰(zhàn)爭打過來浇揩,你們就走了仪壮『┑撸”
青年被侮辱一般上前一步拽進方蓮的手腕:“方蓮?fù)靖旎眨∥覀冊谶@個城市也在潛伏,這個城沒有我們的軍隊爽彤,要失守這是必然养盗,但我們一定還會再奪回來∈矢荩”
遠處的烏云正壓過來往核,就要下雨了,她特別怕那雨會傾注下來把所有承諾沖刷得蒼白無力嚷节,她掙開他的手聂儒,轉(zhuǎn)身遠去。
青年站在回廊的陽臺上硫痰,聽著她的高跟鞋點地衩婚,空蕩蕩地,他的心里如同這個學(xué)校一樣效斑,空蕩蕩的非春。
回聲敲著心的外殼,默默問著那句話:“但愿你不變”
(五)
戰(zhàn)爭終于打過來,節(jié)節(jié)敗退的奇昙、常來百樂門的旅長就不要這座城了护侮。
也不要方素了。
她和這座城里所有的老百姓一樣被丟棄储耐,逃得逃羊初,死的死。
鬼子一下子沖進緊閉的家門什湘,搶的搶凳忙,強的強。
等天再亮的時候禽炬,城里的人都變得唯唯諾諾涧卵,見到“太君”要下跪,見到太陽旗要靜默回避腹尖,聽不懂的咿哩哇啦的日本話柳恐,不敢問,一出聲就是一刺刀挑死热幔。
不過就是一個星期乐设,所有的人又得恢復(fù)正常營生,沒逃出去的人都被逼著出門绎巨,他們要交錢買良民證近尚,他們的市長被捉過去按了手印,興城就變成大東亞共榮的根據(jù)地了场勤。
所以這時候戈锻,百樂門依然還是天天開門營業(yè)。
但學(xué)校依然沒有復(fù)課和媳。
方素終于脫下百合花格遭,穿起孔雀藍的蕾絲旗袍了,組織撤退了留瞳,她也就變成方素了拒迅。
梳妝臺前,她鄙薄著那清秀的眉毛她倘,一筆一筆負氣似的越描越濃璧微。
以前,在夜里硬梁,她只能在夜里做方素前硫,現(xiàn)在她可以天天都做方素,不管白天黑夜靶溜,在百樂門开瞭,做那個冷艷又輕浮的方素懒震,素得全身上下白花花的,褪下紫色的紗嗤详,滑亮的綢个扰,白得泛青的她,整個的她暴露在空氣里葱色。
日本霧云圍過來递宅,壓住她,閃電般劈開她的身體苍狰,她的手心濕濕的办龄,像是雨淋透了她的身體,從四肢冷向心臟淋昭,冷向她的瞳孔俐填,她是那副眼神,那副讓怕鬼的人都害怕的眼神翔忽,可是偏生是她這副眼神第一次就吸引了那小胡子的中佐英融,連鬼都不怕的人還怕這鬼花嗎?
哦歇式,忘了驶悟,他本來就是鬼子,他根本不用怕鬼材失。
中佐捏著她的下巴痕鳍,欣賞著她身上紅紫的他的杰作,瞇起一雙死鼠般的眼睛龙巨,中文說的得別別扭扭:“野百合小姐笼呆,支那人就要放棄這座城了,昨天紅玫瑰小姐去了天堂恭应,她沒學(xué)會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規(guī)矩抄邀,百合小姐的眼睛這么聰明耘眨,里面有沒有規(guī)矩昼榛?”
房間的門閉得這樣嚴(yán)實,門外站了一圈短腿日本兵剔难,再外面歌舞升平胆屿,亡國的和侵略的混作一池,每一個中國舞女的腰上都抵著一把日本槍偶宫,要么好好跳舞非迹,跳完以后成為日本兵的性欲痰盂,要么因為害怕得把舞跳得抖做帕金森纯趋,眼淚滴滴答答不做聲流憎兽,得一槍好死冷离。
好死?古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纯命,反正她們也是窯子里的西剥。
從小就在窯子里的。
再外面就是一排一排的日本兵亿汞,收編著傷殘的軍隊瞭空,離這里就幾條街,槍響與哭泣亂做一團疗我,槍聲是殘余的追擊槍聲咆畏,一路追到城外去,他們不要這座城了吴裤。連最后一位新四軍的斷腿都被炸飛到城門的另一邊去旧找,他們撤退了,這里不是前線麦牺,是被占領(lǐng)區(qū)了钦讳。
方素終于也沒等到中國軍人沖進來,沖進來枕面,就在此時在她身上蹂躪的禽獸后腦殼一槍愿卒,然后那槍穿過他的腦殼穿進她的胸脯,一定要是左胸脯潮秘,這樣她就有機會用右手推開身上的豬狗,將自己用被子裹起來枕荞,做成繭,讓心臟里的血流出來填滿這顆繭躏精,等她睡夠了,又破開殼重生矗烛。
(五)
重生,重生回到父親沒被亂槍打死那天瞭吃,還只是個販藥小商,家里的積蓄還供得起兩個女孩子都上學(xué)堂歪架。
女孩子不會掙錢養(yǎng)家,讀了書的女孩子更不會掙錢養(yǎng)家和蚪,他們也不會女工縫紉烹棉,凡是老派女孩子會的方蓮和方素都不會怯疤,她們知道白話文如何講,知道洋務(wù)辅髓,知道戊戌,就是不知道女孩讀了書也沒用洛口。
后來無用的女孩子就去紅燈區(qū)了,她穿一條梔子花的素白旗袍去的第焰,那時候的身體太清瘦撐不起旗袍妖嬈的曲線妨马,她就用那瘦硬的胴體養(yǎng)活了另一個有用的女孩子挺举,后來她的軀體長大了,變得越來越豐腴窈窕烘跺,有用的女孩子也去了遠處的大學(xué)湘纵,學(xué)回一身的民主主義,救國大義滤淳。
才回來梧喷,有用的女孩子就當(dāng)了老師,徹夜寫文章脖咐、橫幅大字條铺敌,帶著學(xué)生們上街游行,晚上總弄幾個受了傷的學(xué)生回家包扎屁擅,包扎完一家一家送回去給人家父母講道理道歉偿凭。
方素總是見不到那有用的女孩子,她躲著她派歌,因為那時方素野百合名頭在圈子里紅透半邊天弯囊,軍統(tǒng)的旅長說要給她贖身,要娶她回家當(dāng)姨太太硝皂。
那有用的女孩子就鄙薄起姐姐的出身常挚,她說:“姐姐,跟我走稽物。”
方素那時候已經(jīng)27歲了折欠,她27歲贝或,她幾乎要聞見自己身體衰落下去的氣味吼过,像香水發(fā)酵以后的味道,香的出奇咪奖,過后就要泛出幽幽的臭盗忱,干她們這行的女人都活不太長,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羊赵,27就像她已經(jīng)過完半生一樣趟佃。
她對妹妹說,說她貪生怕死昧捷。
她在窯子里過完了半生闲昭,用她的身體,她的姿色取悅著形形色色的人序矩,一件事情做久了簸淀,其他的方面的能力就開始退化租幕,于是她除了賣笑賣自己令蛉,她再不會做其他事情珠叔,有人能娶她祷安,她的后半生也就有了歸宿汇鞭,她覺得她像一個老人霍骄,她很累读整,需要做那庭院里的老太太米间,對著那不管是菩薩還是彌勒佛的像念念經(jīng),沖洗她前半生的淫欲的榛。
后來夫晌,有用的女孩就不認(rèn)她這個姐姐了晓淀。
有用的女孩呀如蓮花一樣純潔要糊,她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锄俄,就像貞潔烈婦容不得一個窯姐從眼前走過奶赠,因為窯姐一走過毅戈,那風(fēng)騷味道就要熏得眼睛疼半個月苇经。
于是蓮花一樣純潔的方小姐就悄悄登著一雙白色高跟鞋在大街小巷各處奔走了扇单,把革命的小紅旗插到每一個上學(xué)堂的年輕小苗子心里奠旺。
她總是被抓到局子里响疚,低層的官員總想給她定個“共匪”的罪名忿晕,可她總能被僥幸釋放,因為有人說了:“喲蚓土,抓的什么人哪,那是方老師谅河,是人家野百合的妹妹绷耍,野百合的主是誰褂始,那可是咱們卞旅長崎苗,瞎抓什么人胆数,旅長的小姨子能是什么共匪必尼,共什么匪判莉,你要還想吃這碗飯就快點放人!”
(六)
七月計劃開始的時候帮哈,方素是事先知道的但汞,從卞旅長的床上爬出來的秘密私蕾,她趕緊傳訊給了方蓮踩叭。
她不知道原來她自己也是計劃里面的一部分容贝,這沒用的女孩就這樣開啟了七月計劃斤富。
那時候她就長住在旅長府里了满力,旅長府禁衛(wèi)森嚴(yán)油额,她托人帶燕窩給妹妹潦嘶,將秘密藏在燕窩里面讓方蓮逃命掂僵,說是軍統(tǒng)已經(jīng)摸清了他們的窩點看峻,馬上下令要剿共了互妓,那破舊的裝備發(fā)出來的電碼早就被軍統(tǒng)的人破得清清楚楚冯勉。
方蓮不喜歡吃燕窩,燕窩就是驕奢淫逸的味道宛瞄,是她姐姐的味道份汗,她連拆也沒拆開杯活。
方素又在床上聽那旅長講今天的公事了旁钧,她用那柔軟的軀體承受著帶血腥的手的撫摸,旅長就在她耳朵旁邊咬著說:“今天處決了兩個年輕老師嚎幸,嘴硬的很寄猩,就在我面前焦影,那血腥得跟什么似的斯辰,只要說出他們上級就可以保命的事情坡疼,怎么偏偏要鬧到老虎凳上去闸氮。明天不知道還有幾個呢蒲跨,我聽說他們今晚出去又碰上了幾個”
她不知是怕的還是羞的授翻,身上一陣一陣起滿雞皮疙瘩堪唐,那旅長突然就沒有了興致淮菠,翻了身披上外套就走了。
她一著急枢赔,又不中用了踏拜,喬裝成府里面的小伙計就跑出去找方蓮执隧。
她皺緊的眉頭已經(jīng)顯出了皺紋镀琉,她好像過早地消耗了自己的美貌屋摔,用美貌承擔(dān)著家里的生計装黑,承擔(dān)著妹妹上學(xué)的費用弓熏,承擔(dān)著她百樂門的冷艷高名挽鞠。
“方蓮,我是姐姐呀材义!我不管你要做些什么其掂,快些走款熬,離開這里活著护蝶,好好活著”
“我不求你認(rèn)我持灰,你活著就好堤魁⊥兹”
也許有用小姐看見姐姐那幾條急出來的細紋盲链,心軟了,她姐姐是多愛美的一個女孩子呀排拷,在她還沒進這紅燈區(qū)的時候锅尘,那清麗的浪腐,不諳世事的议街,純善的會抱著流浪小狗走好幾條街去找西醫(yī)大夫看病傍睹,大夫說看不了,小狗死掉的時候腊脱,她哭了一晚上陕凹,父親一說哭泣的女孩子會變丑杜耙,她馬上不敢哭了佑女,只嗚嗚咽咽地抽泣团驱,梗得氣在五臟六腑里翻攪了一個星期嚎花,翻得她從此以后肺和胃都變得不太好紊选,父親就變成了做錯事的大壞人兵罢,總是在買藥的時候要給她搞點雪燕窩補補仿荆。
方蓮終于回去拆開了那幾包燕窩坏平,一點一點拼出七月計劃的拼圖舶替。
她與同志作了周密的計劃舔庶,以為自己可以萬無一失地掩護城中聯(lián)絡(luò)點的同志安全撤退惕橙。
但是她一開始行動,軍統(tǒng)的人就開始收網(wǎng)了彬坏。
網(wǎng)八面圍過來栓始,密不透風(fēng)幻赚。
就只逃掉一個帶了半套密碼本的人。
興城的“共匪”就給連鍋端了巍扛。
(七)
處決那天晚上领跛,方素是鼻涕眼淚流了滿臉跪在地上求卞旅長的。
她說她不妄想嫁給他當(dāng)姨太太了撤奸,只要放了妹妹吠昭,她做什么都可以喊括。
她說她可以用命去換她妹妹的命,她說她妹妹是無辜的矢棚。
于是卞旅長就同意了郑什,一輛車把她帶到處決場,她看著車燈照亮的鼻青臉腫的妹妹蒲肋,額頭上血跡發(fā)污紫蘑拯,心都疼掉了申窘。
卞旅長說:“走過去路鹰,我不讓他們開槍,你換你妹妹”
她下了車,她穿著和妹妹相近的顏色的旗袍势腮,他們都喜歡白色署照,純潔得像兩只和平鴿禁荸,遺傳這個事情是很容易從實物上看出結(jié)論的,她們姐妹雖然相差五歲灾挨,可是眉眼就是那么相像,和家里的老媽媽一樣是小家碧玉式的郁妈。
她朝妹妹的方向看了很久喳挑,看了很久回官。
方蓮扯開沾滿血跡的嘴角苔巨,大聲斥責(zé):“你算什么宴偿!革命的寄生蟲,都是騙子翻伺,中國就是因為有你們旦事,才受到凌辱卖鲤,才把國土丟了!當(dāng)我們上前線殺敵的時候悦污,你們在干什么你們昌屉,在走私煙土,你們在講和堆巧,你們在男女成奸灶轰,你們在歌舞升平举农!”
“來呀婚脱,開槍啊激挪,我讓你開槍啊,方素你拿著槍桥嗤,來,沖你妹妹的胸膛來!我方蓮幸不辱父命杰赛!幸不辱國家含友!”
方素沒有走過去倍阐,她停在半路上,滿腔的愧疚自責(zé)鞠柄,羞辱和心疼突然就變成了嫉妒,她的妹妹變成紅拂女了,變成穆桂英了,變成花木蘭了半等,她就活該是個妲己谜悟,是個妺喜蔑水,是個潘金蓮单刁。
她居然用自己下作的軀體養(yǎng)出了這么崇高的一個人。她就活該是個沒有用的女孩子府适,任人凌辱踐踏羔飞,委身在形形色色的男人身下承歡。
她沒有過去檐春,突然一顆子彈就正中方蓮的胸膛逻淌,血涌出來,當(dāng)真在白旗袍上開了朵殷紅的蓮花疟暖。
她就跪在地上卡儒,也只是沒用的,撕心裂肺一聲:“不俐巴!”
卞旅長下令戒嚴(yán)骨望,聲稱共匪來封口了,秘密肯定還沒有審出來欣舵,下令押了剩下的犯人回去接著審擎鸠。
要到很久以后,方素才知道這是一場戲缘圈,一場她和妹妹同臺獻唱的姐妹決裂的戲劣光,她們都被利用得很徹底。
她怕死的心被利用得很徹底糟把,她總覺得她前半生太苦了绢涡,所以一直期盼著后半生能有點甜頭。
她沒有過去遣疯,跪在地上就昏了一個星期雄可。
再醒過來她就變成了方蓮。
卞旅長教她要報仇另锋,要學(xué)會用槍滞项,學(xué)會打電碼,學(xué)會做臥底夭坪,做間諜文判。他不斷告訴她,她妹妹是被共匪滅口打死的室梅,因為那朵紅蓮的中心是一顆老式手槍的子彈戏仓,不是軍統(tǒng)的美式軍火疚宇。所以她一定要報仇,找出真正殺死妹妹的兇手赏殃。
于是她就在他的安排下“救”出了那些被重新關(guān)押起來的“共匪”取得了對方的第一步信任敷待。
利用方蓮的信譽,聲稱她和妹妹都是被騙的仁热,她一直是她妹妹的線人榜揖。
對方因為她與卞旅長的特殊關(guān)系,也覺得她有很大的利用價值抗蠢,還因為她淅淅瀝瀝地哭了一場:“她就只是個混吃等死的窯姐举哟,現(xiàn)在家里唯一出息的死了,她用她的青春迅矛,用她低賤的身體養(yǎng)出來的潔白的蓮花死了妨猩,她還圖什么,她只有報仇秽褒『瑁”
于是她就變成了一個雙面間諜。
白天做妹妹方蓮销斟,在女子學(xué)堂當(dāng)老師庐椒,做軍統(tǒng)安插在共黨里的間諜,晚上做方素票堵,在百樂門當(dāng)頭牌扼睬,做共黨安插在軍統(tǒng)里的臥底。
她就是在這時候住進腌臜小巷的悴势,接了母親過來住窗宇,顯得更加像純良人家的女孩子,女老師特纤。
只有這屋子里的老媽媽知道军俊,是姐姐害死了妹妹。
老媽媽一向偏愛妹妹捧存,因為妹妹那么純潔沒有污了她做了這么多年老寡婦的名聲粪躬。
(八)
她作為一顆棋子還沒被雙方用到得心應(yīng)手,鬼子就進城了昔穴。
于是她就變成了一枚棄子镰官。
現(xiàn)在就躺在雙手沾滿自己同胞的血的侵略者身下,沒有人來救她吗货。
沒有人來救她泳唠。
她的肚子就一遍一遍被劈開,聽著舞廳里的歌聲與槍響宙搬,這么激烈笨腥,這么激烈拓哺。
做妓女做得太累了,太低賤了脖母,也太無用了士鸥,什么家國,什么大義離她太遠了谆级,她只是來到這個世上一直被傷害烤礁,被人指著脊梁骨唾罵。
他們方家肥照,有她母親鸽凶、她妹妹兩個烈女足夠了。
她想死建峭,不知道怎么死,找不到槍决摧,用刀片碎瓷片割開見血的死法太慢亿蒸,她怕這期間產(chǎn)生的沖突太劇烈,尖銳的東西會劃傷她的臉掌桩,她還是想很美地為自己死一回边锁。
突然房間的窗嘩啦啦一聲被破開了,方素身上的鬼子的頭嘩啦一聲也破成兩半波岛,她突然被人用被子包成了嬰兒的襁褓茅坛,被緊緊摟在懷里,隨后房間里沖進來好多咿哩哇啦的日本豬则拷,槍聲響成一片贡蓖。
借著月光,她看清了把她擁進胸膛里的人煌茬,用這么笨的辦法救她的人斥铺,哦,是栓二啊坛善。
他們兩個現(xiàn)在千瘡百孔晾蜘,身上每一個地方都在冒著血,她抬不起手來摸那雙流著清汪汪眼淚的憐憫的眼睛眠屎。
她聽見剔交,他克制的斯文的聲音叫她:“百合花”
她想她是有點絕望的,她想說:“栓子別哭改衩,我不想做百合花老師方蓮岖常,也不想做野百合方素,我不在那里燎字,不在學(xué)堂腥椒,不在百樂門阿宅,不在軍統(tǒng),不在中共笼蛛,我啊只想做我洒放,就在你給我包的這個繭里將血流盡,春風(fēng)再吹的時候變成一只蝴蝶滨砍,很自由的蝴蝶往湿,飛得很遠很遠,飛到天堂去惋戏×熳罚”
唐栓二眼里的光已經(jīng)全部散了,他沒有聽百合花的話跑到百樂門里面來找她响逢,他沒有辦法完成百合花交給他的任務(wù)了绒窑,百合花說讓他找人寫封信替她向那個一直給方蓮寄信的傻小子道歉,告訴他方蓮早就為他們偉大的革命信念殉國了舔亭,百合花還說讓他去找找以前女子學(xué)堂的女孩子帶她們上山些膨,去找龔老師,跟龔老師走钦铺,對她們說未來的希望在她們身上......
他來不及自責(zé)自己咽氣的樣子一點也不斯文订雾,因為他擁緊她的力,力大無比矛洞,緊得那只紅蝶撕心裂肺地痛洼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