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一家四口人沃缘,有兒有女躯枢,有房有車。雖然現(xiàn)在家里的生意不像以前那么好槐臀,但整體也還行锄蹂,物質(zhì)條件還算充裕,除卻日常開支和子女的教育費用以外水慨,手頭也還留有少許存錢得糜,以備不時之需∥鳎總的來說朝抖,他可算是家庭美滿,事業(yè)有成了谍珊。
但最近他心里不太好過治宣,有件事情總壓在心上,時時想起,時時憂愁侮邀,于是留下滿地的煙頭坏怪。這件令他每每想起便千般滋味的事情的源頭就是他的弟弟。而他弟弟的事情為何又讓他如此頭疼绊茧,這就說來話長铝宵。非要簡單地說,那就是他弟弟破產(chǎn)了华畏,并且離婚了鹏秋。
當(dāng)初離婚的時候弟弟什么也沒要,房子車子全給了老婆亡笑,公司也給了老婆侣夷,就連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也未做爭取,可謂是孑然一身况芒,凈身出戶∠е剑現(xiàn)如今,弟弟的另開的公司經(jīng)營慘淡绝骚,還到處欠著債耐版,借錢借得連周圍的親戚朋友都敬而遠之。弟弟本人卻還沒見絲毫著急或煩悶压汪,仍舊隔三差五地叫哥哥和幾個親戚打牌粪牲,混沌度日。
而最近止剖,弟弟又來問他借錢了腺阳。他煩悶的正是這事。之前就已經(jīng)為了借錢給弟弟的事跟妻子吵過好幾次架了穿香。這次妻子翻他手機時亭引,無意中發(fā)現(xiàn)他又偷偷借錢給了弟弟,于是兩人免不了又吵了一架皮获。本來以為會跟往常一樣焙蚓,吵完也就沒事了。誰知這次妻子鐵了心洒宝,吵完以后飯照煮购公,衣照洗,生意照做雁歌,但就是就不跟他說話宏浩。任他說什么有趣的話題,都不搭理他靠瞎。
他坐在公園里抽著煙比庄,又想起妻子在吵架時說的話:你以前借錢給你弟弟我不反對求妹,后來你借了我也就算了,可你這次沒經(jīng)過我同意就偷偷把錢借出去印蔗,我實在接受不了扒最。本來哥哥借弟弟錢也沒什么,可總得有借有還吧华嘹。俗話說,親兄弟法竞,明算賬耙厚。你弟弟三番五次來借錢,次次都說下次一起還岔霸,可每次來了還是借錢薛躬,絲毫沒有要還的跡象。以前借給他的幾萬塊錢呆细,就拖了好幾年型宝,直到咱們做生意需要買新設(shè)備才還。這幾年又陸續(xù)借了一大筆錢絮爷,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還上趴酣,咱也沒催著他還,想著畢竟他現(xiàn)在正在難關(guān)上坑夯♂可也不能沒完沒了地借吧,咱家沒有錢到這種地步吧柜蜈。咱家女兒現(xiàn)在大學(xué)還沒畢業(yè)仗谆,兒子又還在讀中學(xué),兩份學(xué)費和生活費淑履,而且咱自己家房貸也沒還完隶垮。你借給你弟的錢都超過咱家存款了,這錢借出去容易秘噪,要回家哪那么容易狸吞。萬一咱家有個急用,你去哪里要錢去缆娃。你顧念兄弟情總得有個底線吧捷绒,不能他借你就給,借完還不用還吧贯要。
他其實心底里也知道妻子說的話是對的∨龋現(xiàn)在生意越來越不好做,家里的存款也不多崇渗,而工人工資又不斷上漲字逗,各項支出和費用越來越高京郑,實在不能再借錢給弟弟了『簦可每次一聽到弟弟的請求些举,想起弟弟目前的處境,不借心里實在過意不去俭厚。況且父母又已經(jīng)去世户魏,長兄如父,總不能看著弟弟走投無路吧挪挤。
想當(dāng)初叼丑,他剛起步做生意的時候還是靠弟弟幫忙的。那時候弟弟先來的城里扛门,開了公司鸠信,生意很好。他知道以后也跟著來了城里论寨,也開了家小店星立,最初的一些開店手續(xù)、資金也全靠弟弟幫忙葬凳。作為回報绰垂,他在弟弟的公司免費幫弟弟做了兩個多月的事,借的錢也加了利息還給弟弟沮明。
后來辕坝,他的生意漸漸好起來,而弟弟也早已開了幾家分公司荐健,生意好得不得了酱畅。那時候,弟弟家算是富有的江场,也是頂峰時期纺酸。房子買了好幾套,車子也有幾輛址否,孩子的吃穿用度自然也是很好的餐蔬。唯一不好的是,弟弟兩夫妻還是經(jīng)常吵架佑附,弟媳還是時常把離婚掛在嘴邊樊诺,而他們的孩子都早已習(xí)慣。
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音同,弟弟夫妻吵架越漸嚴(yán)重词爬,弟媳總說弟弟在外面賭博、出軌权均。而弟弟的分公司也開始經(jīng)營不善顿膨。弟弟也不知是跟媳婦吵架煩的锅锨,還是生意做大了有些自滿,開始不怎么管理公司業(yè)務(wù)恋沃,成天在工廠里和別人打牌必搞。那時他一邊勸著弟弟弟媳不要吵架,一邊勸著弟弟多管管公司囊咏∷≈蓿可弟弟什么也聽不進去。讓弟弟別賣的分公司弟弟還是聽弟媳的話賣了匆笤,讓別吵架兩人還是吵得天昏地暗研侣。
或許也是弟弟的命運到了一個轉(zhuǎn)折點,什么都開始走下坡路炮捧。與弟媳的吵架愈演愈烈,公司不說賺錢惦银,反而開始虧本咆课,好幾家分公司都已經(jīng)倒閉。多余的房子也賣了出入還債扯俱,車子也賣了书蚪。就在今年的上半年,弟弟終于還是瞞著他跟弟媳離婚了迅栅,滿足了弟媳這些年來的所想殊校。弟弟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個連工人工資都發(fā)不了的老公司读存,和一個收支勉強平衡的新公司为流。
而他作為哥哥,唯一能做的让簿,就是在弟弟需要錢的時候盡量借敬察,有能在弟弟公司辦的業(yè)務(wù)盡量在弟弟公司辦《保可這兩點莲祸,并沒有讓弟弟好起來,反而讓自己的家庭不睦椭迎,生意不暢锐帜。就像妻子說的,借給弟弟的錢弟弟不知用來干什么了畜号,每次只說借缴阎,就算說了要還也是嘴上說說而已。而在弟弟那里辦的業(yè)務(wù)弄兜,也總是被一推再推药蜻,到最后甚至導(dǎo)致自己失去了一個大客戶瓷式。
這些事情,他心里都有數(shù)语泽。每次妻子在他面前提的時候贸典,他都裝作沒發(fā)生,或是打斷妻子的講話踱卵±韧眨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弟弟是不怎么領(lǐng)他的情的惋砂《士妫或許是因為他讀的書沒弟弟多,做生意的本事沒弟弟強西饵,弟弟很少聽從他的建議酝掩。即使弟弟和弟媳吵架吵得不可開交,但在同一件事上眷柔,弟弟都寧愿選擇聽弟媳的也不聽他的期虾。他也很清楚,在弟弟家瀕臨破產(chǎn)和沒離婚之前驯嘱,弟弟家的吃穿用度絲毫未減镶苞。弟弟抽的煙還是中華的,弟弟家里的零食是成堆飲料是成箱的鞠评,弟弟家人穿的衣服都是幾千并且經(jīng)常買的茂蚓。而反觀自己家,自己從來沒買過中華的煙剃幌,家里至今都很少買像核桃聋涨、榴蓮一樣的昂貴食品,衣服孩子還買的多一點锥忿,自己和妻子一年到頭才買兩三套新衣服牛郑,且很少上千。當(dāng)然敬鬓,這是他在無意間聽到女兒和妻子談?wù)摃r才知道的淹朋。
可是,他在借給弟弟錢的時候總是選擇性地忘記了這些事情钉答〈∩郑總想著,兄弟之間嘛数尿,總要互相幫襯的仑性。
可偶爾有那么一瞬間,他在想右蹦,他與弟弟之間究竟是情還是債呢诊杆?按理說歼捐,現(xiàn)在是弟弟欠了他的錢,可他對弟弟的一次又一次不忍卻像是他欠弟弟的債晨汹,情債豹储。他想起曾經(jīng)在手機上看到過的一篇文章,說有些中國父母被子女一生拖累淘这,到老了都不能休息剥扣。養(yǎng)大了兒子還要養(yǎng)孫子,自己省吃儉用铝穷,有病都不去看钠怯,只為給孩子分擔(dān)。一生沒個輕閑的時候曙聂,更別提安享晚年了晦炊。這樣的父母一生過得何其心酸,何其辛苦宁脊。他又想起小時候在農(nóng)村刽锤,家里長輩生氣的時候罵孩子:你這個討賬的……。如今朦佩,父母不在,他就相當(dāng)于弟弟的父母了庐氮,那弟弟是不是來討他的賬呢语稠?或許是他上輩子欠弟弟的,所以這輩子要為弟弟操心不斷呢弄砍?
他想不清楚仙畦,也想不明白。甚至下次弟弟再來借錢的時候音婶,他還會不會借他也知道慨畸。但他肯定是無法向妻子保證從此以后不借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衣式,他深吸了一口煙寸士,吐氣,然后將煙頭掐滅碴卧,仍在垃圾桶里弱卡,起身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