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于這個世界最早的印象大概是小小的我被安置在凳子上法牲,無憂無慮的蹬著腿皆串,變換著音調(diào),咿咿呀呀說著些無意義的話怜森。旁邊是一張老舊的暗黃色藤椅副硅,爺爺躺在上面,手里的收音機放著聽不懂的戲曲腊满。爺孫倆就這樣在門口的空地上碳蛋。傍晚省咨,夕陽染紅了的天空顯得那么近,這些記憶也那么近笤受。
爺爺一生性緩箩兽,平和章喉,喜麻將身坐,好煙酒掀亥。為此搪花,奶奶在世時常與他吵鬧撮竿。奶奶吵時笔呀,爺爺就坐在他的老藤椅上,自顧自的抽著煙房蝉。奶奶看到爺爺這樣更生氣了搭幻,拿手就去奪爺爺嘴里的煙扔在地上檀蹋,說俯逾,抽不死你的桌肴。爺爺這會兒通常是笑笑识脆,然后把煙撿起來撣撣灰又放回嘴里善已,奶奶若要再來話灼捂,他便趕緊起身跑出去了。那時我才幾歲换团,爺爺跑出去后我看見奶奶也笑了起來悉稠,嘴里也還念念有詞“抽死你!”艘包。后來我十幾歲時的猛,奶奶常犯哮喘病耀盗,聞不得煙味,爺爺便真的戒了煙卦尊。
再看見爺爺抽煙是在奶奶的葬禮上叛拷,他還是坐在他的老藤椅上,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岂却,目光呆呆的忿薇,嘴里煙一根接著一根,有兩年沒抽煙了署浩,臉被嗆的通紅正驻,皮肉抽搐著襟交,還硬是把煙往肚子里咽醋界,那會兒我正值青春期,剛剛朦朦朧朧的感受到這世間的情和愛逐样,見到爺爺這樣粗梭,第一次知道了愛情的沉重奏纪。
奶奶去世沒兩年,爺爺便患中風(fēng)倒下了,右半身癱瘓。在我印象中爺爺一直身體硬朗甚纲,那會兒他70多歲春哨,自己一個人還常忙些農(nóng)活,我去醫(yī)院看見爺爺躺在病床上凰荚,身上插滿了管子番川,眼淚一下就崩了出來践啄。爺爺癱瘓后便一直住在大姑家嚷节,由大姑照顧起居窜护,到今年八年奇昙,外人都說他享了八年福。我知道,爺爺生平愛熱鬧得哆,這八年坐在輪椅上度過饱亮,活動范圍那么小场勤,心里一定不好受哈街。
爺爺住在大姑家后璧微,每逢放假我都會去看他屹电,爺爺知道我回來,也一定會早早的就坐在路口等我外莲。有一年冬天回去淋昭,爺爺坐在輪椅上,我看到他頭上僅有的幾根白頭發(fā)被風(fēng)吹的飛舞起來,他見到我時立馬張開嘴笑旨别,嘴巴里沒有了牙齒叼屠,滿是血紅的牙齦。我只能咬緊嘴唇亿汞,止住眼淚不讓他看見,心里意識到爺爺真的老了。
我最初的記憶是從爺爺開始的甸饱,小時候也一直都是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鹦肿。我仍然記得爺爺每天騎著他的永久牌自行車接送我上學(xué)歪架,他養(yǎng)的小黑狗跑在我們前面,時不時的回頭看看我們抠刺,伸長了舌頭對著我們喘氣,爺爺說滤淳,“小建你坐好了产弹,我們追上它胶果⌒”自行車快速騎行帶來的風(fēng)把爺爺?shù)囊r衫吹鼓起來盗忱,我總是在后面幫他按住衣角,看著他背上的汗浸濕襯衫靡挥,然后慢慢鋪展開來毒返。爺爺是個純樸牺六、厚實的莊稼人,他這一輩子少與人爭吵咱娶,鄰里鄉(xiāng)親也少有說他不好的米间。上小學(xué)時有一次學(xué)校組織風(fēng)箏比賽,我用爺爺親手給我扎的風(fēng)箏拿了一等獎膘侮,看著自己的風(fēng)箏高高飛在天上時屈糊,我真為有這樣的爺爺而驕傲。
又一年暑假我去父母那里琼了,回來時爺爺去車站接我逻锐,我下車后爺爺立馬跑過來把我抱起,“爺爺快要抱不動你了雕薪!”昧诱,他說。
我初中時去別處上學(xué)所袁,和爺爺相處的時間也漸漸變少盏档,但是到現(xiàn)在,我心里仍然覺得燥爷,我與爺爺?shù)年P(guān)系遠比父母親切蜈亩。爺爺住大姑家后,我每去看他都會給他帶點煙前翎,他中風(fēng)后腿腳不方便稚配,話也說不出來。聽大姑說港华,他經(jīng)常坐在路口數(shù)過往的車輛药有。他太寂寞了,但愿抽點煙能消磨這些寂寞的時間苹丸。
早上5點多鐘聽到爺爺?shù)乃烙崟r我腦袋里真的一片空白愤惰,眼淚毫無意識的就淌了下來。幾分鐘后眼前開始一直閃過小時候的生活片段:和小伙伴玩水掉河里被他揍赘理,作業(yè)沒完成被他訓(xùn)宦言,小黑狗死了哭的傷心的時候他安慰我,奶奶去世后他要別人教他然后煮給我吃的紅燒魚……
其實是早有預(yù)感的商模,他腦溢血住院時醫(yī)生就說過出血量過多加上年齡大不能手術(shù)奠旺,只能聽天由命了蜘澜。他住院時一直吵著要回去,手總是去拔身上的管子响疚,自己估計也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鄙信。去年過年時他就緊緊拉著我的手嗚嗚啊啊的跟我說過“爺爺要死了”的話。他中風(fēng)后說話便不利索忿晕,平時說的話我大多不明白什么意思装诡,但是那句話我聽得真切,我連安慰的話都沒說就趕緊背過身去践盼,淚水已經(jīng)到了嘴邊鸦采。
到今天已經(jīng)末七,心里漸漸也接受這是避免不了的事咕幻,總會來的渔伯。那天看到二叔跟自己的孫女玩耍,說“來肄程,讓爺爺抱抱”锣吼,我仿佛看到多年前,門口空地上爺爺在說著同樣的話蓝厌。爺爺三個兒子吐限,二叔最像他。
就像藏在冰淇淋里的心總能存有余溫
就像手里的蒲扇總能扇走夏日的燥熱
就像門前的桃樹總能結(jié)出可口的果實
就像玩耍的孩童總能聽到傍晚的呼喚
就像盤旋的風(fēng)箏總能和鳥兒一起歡快的撲騰
就像我在你臉上
看到了上帝的皺紋
你卻猛烈的揮手
以一種溫柔的憤怒和死亡的慘白
命令我離開
就像我說我知道你遲早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