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從不知道自己有過一個雙胞胎妹妹程腹,母親是一個不茍言笑的人跪楞,只要是她不想說的事情誰都別想知道侣灶,比如我那不知名的父親褥影。
我去找到了當(dāng)年接生的黃醫(yī)生,他有點(diǎn)詫異地看著我說:“是的校焦,當(dāng)年那個女嬰兒被你的臍帶纏住了脖子寨典,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窒息而亡了耸成≡『瑁”我聽了不禁有些渾身發(fā)冷岳链,就好像是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妹妹一樣。
晚上我對她說:“我很抱歉约急⊙岜危”她大度地笑了笑:“沒關(guān)系躺枕,哥供填,如果你想補(bǔ)償我的話就把身體借我用用吧〔娲瘢”也許我真的是一個人太久了薇缅,竟然放任了她的存在攒磨。
我是一個不入流的網(wǎng)絡(luò)寫手,寫出來的東西沒多少人看灸撰,曾經(jīng)有個網(wǎng)編勸我換個職業(yè)浮毯,他說:“商陸泰鸡,你太缺乏想象力,不適合走這一行饰迹”姆妫”我也知道欧芽,但是如今做什么都困難,我只求吃飽憎妙。
據(jù)說雙生子的性格大多迥異厘唾,我是一個沉悶的人龙誊,木訥呆滯,沒有想象力铣焊,商籟顯然是相反的一個曲伊,活潑好動,腦筋里塞滿了各種奇怪的想法坟募,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懈糯。
“哥昂利,我在書上看見說大風(fēng)刮過樹林的聲音就像是下雨一樣铁坎,是不是坝财肌?”
“大概吧祖屏,我沒有注意過袁勺⌒笃眨”
“那我們就去聽聽看咯吃挑〔俺模”
W市是典型的工業(yè)城市,到處都是灰白的高樓和矗立的煙囪端辱,我只好帶她去郊外找了一戶農(nóng)家住了一晚上∪俨。回家后喷鸽,商籟興奮地說:“真的哎做祝,昨晚我還以為下雨了混槐。”她每次都是這樣声登,無論什么事情都要親自去體驗悯嗓,當(dāng)別人說的不對時卸察,她就會有點(diǎn)生氣又有點(diǎn)遺憾地說:“不是嘛,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合武,怎么能亂說呢稼跳?”
我一直覺得她是單純的汤善,畢竟這個世界上亂說的人太多了萎津。
有一次她問我:“哥锉屈,我可以用你的電腦嗎垮耳?”這并不是一個很過分的要求,于是我同意了俊嗽,但我沒想到過了幾個月后有人找到我談出版的事情绍豁。我努力回想了一下,最近手頭好像沒有什么完結(jié)的東西敬飒,以前寫的那些垃圾我自己都不愿意去看无拗,那么英染,只可能是她了四康。
秦艽約我在一家咖啡店里見面闪金,我去了哥牍,他眼中帶點(diǎn)欽佩地看著我說:“商先生嗅辣,您最近的大作在網(wǎng)上非常受歡迎,有沒有考慮過出實體書的事情愿题?”我來之前看了商籟寫的那部小說潘酗,不算很長仔夺,推理懸疑的題材缸兔,確實寫得非常出彩。我想了一下說:“這個我還要考慮一下昂拂,明天給你答復(fù)格侯×模”秦艽見我沒有立刻答應(yīng)碎连,仿佛有些遺憾驮履,但是又沒有別的辦法玫镐,只好留了一個電話和地址說讓我考慮好了就找他恐似。
晚上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商籟矫夷,她笑得捂住肚子:“哎喲,他們好笨忧陪,我提示了那么多近范,網(wǎng)上都沒人猜出真相的嘶摊。”我又問了她出版的事情评矩,她看了看雜亂狹小的屋子說:“當(dāng)然可以啊叶堆,有了錢哥哥就可以生活得更好了啊〕舛牛”
出版的時候我還是要求印上了商籟的名字虱颗,畢竟這是她的作品俯萌,秦艽以為那是我的筆名,也沒有多問什么上枕。因為這一本書賣得很好咐熙,商籟就迷上了寫作,不得不說她確實比我有天賦多了辨萍,各種奇思妙想爪飘,我有時候也會去看她的連載,有讀者在下面評論說她每字每句都寫到人心里面去了。我后來問她是怎么做到的床估,她笑得很無辜地說:“因為我本來就知道啊递胧。”“知道什么?”“知道什么是真的啊,把它寫出來就可以了◎谧ィ”
寫作當(dāng)然不可能是這么簡單的事情,商籟為了體驗她所謂的真實,更加熱衷于進(jìn)行各種各樣的嘗試。
“哥,煤氣中毒是什么感覺啊碌冶?”
“我怎么知道譬重∷遥”
“那我們試一次唄〗赫埽”
“不行寄摆,太危險了熙尉。”
她提出來的要求越來越奇怪,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突然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拿著一把水果刀抵著一個陌生人的脖子瓤的。這是怎么回事?我收起刀對那個人說:“你走吧。”對方顯然是嚇壞了,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跑了。
“嘻嘻,哥,別生氣嘛,我只是嚇嚇?biāo)选!?/p>
“以后再做這樣的事拗军,別想我再理你器紧≌偶”
“好啦稿辙,哥……”
事情逐漸失去控制敬鬓,無論我怎樣警告,都被她耍賴撒嬌蒙混過去栅表,而我,根本不可能做到不理她绎晃。這天,我總覺得屋子里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腐臭味藤为,四下聞了聞沼填,我打開了墻邊的矮柜梯澜,里面赫然是一具狗的尸體民傻,肚子被剖開挺据,內(nèi)臟都流了出來悔据。
“你太過了拙毫∽禾悖”
“哥逝段,只是一只流浪狗嘛奶躯±苈”
“三天开呐,不準(zhǔn)出來∮敕”
“喂玄糟,你太不講理了勿她,我最近在寫一起連環(huán)殺人案件,又不能去人身上試驗……”
“這種試驗以后不許再有阵翎,一個星期嫂拴,禁閉播揪≈”
“嘁……”
我覺得要做點(diǎn)什么阻止她筒狠,于是我坐上火車離開了W市。
母親一個人住在N縣城箱沦,自從我離開家去W市讀書后就很少回來了辩恼,并不是我不想回,而是因為母親根本不想見到我谓形。我猜是因為我長得像父親灶伊,這也許會讓母親想起某些不好的回憶。
“媽寒跳,我曾經(jīng)有一個妹妹聘萨?”我一邊給她剝橘子一邊問。母親面無表情地垂著眼童太,仿佛并不驚訝我會問這個問題米辐。我見她不想回答,只好繼續(xù)說:“我最近見到她了书释,媽翘贮,有這樣一個妹妹還真是可愛呢……”母親突然發(fā)起抖來,站起身推搡著我爆惧,表情扭曲而猙獰:“怪物狸页!都是怪物……滾,你給我滾出去扯再!你跟你爸一樣芍耘,都是怪物!”我莫名其妙地被推出門熄阻,心中有些生氣:“哪里是怪物了斋竞?媽,你憑什么說我爸是怪物……”屋里傳來嚎啕大哭的聲音饺律,我只好皺皺眉離開了窃页。
一個星期后,母親死于煤氣中毒复濒,警察說是意外脖卖,我接受了這個說法,心里卻知道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巧颈。我沒有跟商籟提這件事情畦木,她也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喪事辦完后黃醫(yī)生找到了我砸泛,給我看了母親留下了一封信十籍,或者說只是一張字跡潦草的紙條蛆封,上面寫著:“黃宣,陸兒也有那種病勾栗,幫幫他惨篱。”我看后心中不禁一軟围俘,死去的這個人畢竟是我的母親砸讳。黃醫(yī)生眼神復(fù)雜地看著我說:“關(guān)于你父親的事,我只說一遍界牡,你聽好了簿寂。”
父親也是一個性格沉悶的人宿亡,而母親則活潑好動常遂,兩人的相遇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母親一直以為父親只是沉默寡言挽荠,直到婚后她才發(fā)現(xiàn)父親的身體里住著另外一個人克胳。黃醫(yī)生講到這里看了我一眼,我心領(lǐng)神會:“他妹妹坤按,是不是毯欣?”黃醫(yī)生點(diǎn)點(diǎn)頭說:“你們家族有雙胞胎的基因,你父親原本就有個妹妹臭脓,但是五歲的時候得病死了酗钞。”父親的情況跟我差不多来累,就是有一天突然又見到了死去的妹妹砚作。母親發(fā)現(xiàn)他越來越喜歡對著鏡子自言自語,表情十分古怪嘹锁,就找到了在醫(yī)院工作的同學(xué)黃醫(yī)生葫录,想要查出是怎么回事。但是沒等查出來领猾,父親的行為變得越來越詭異米同,有一天晚上甚至是掐著母親的脖子威脅她離婚,并且不斷地說著:“我哥是我的摔竿,是我一個人的面粮!你滾開,滾出我們家……”母親很恐懼继低,暫時跟父親分居了熬苍,但并沒有提出離婚,因為她一直覺得自己不能在父親得病的時候丟下他。直到得知父親從樓上跳下去的消息柴底,母親才知道他的病沒救了婿脸。
黃醫(yī)生向我羅列了一大堆的專業(yè)名詞,他說這種病其實很常見柄驻,是一種心理疾病狐树,人格分裂的一種形式,只不過有的人分裂出單獨(dú)的個體凿歼,有的則是在自己身上顯現(xiàn)出不同的人格褪迟。我在心里不屑地嘲笑他根本不了解情況,但并沒有表現(xiàn)在臉上答憔。黃醫(yī)生給了開了很多藥,囑咐我每天按時服用掀抹,我表面上一切聽他安排虐拓,實際上一回家那些藥都被我扔進(jìn)了垃圾桶。
“哥傲武,我很害怕蓉驹。”
“害怕什么揪利?”
“他們都仇視我态兴。”
“誰們疟位?”
“世界上的人瞻润,那些真的存在的人,他們都仇視我甜刻∩茏玻”
“你也是真實的人〉迷海”
“不傻铣,哥,他們會殺了我祥绞,我要……我要……”
“你要什么非洲?”
“沒什么,我只是想保護(hù)自己蜕径,也要保護(hù)你两踏。”
商籟的書一直賣得很好丧荐,連帶著我也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作家缆瓣。秦艽后來成了我的經(jīng)紀(jì)人,所有的書稿都經(jīng)由他手聯(lián)系出版商虹统。在寫最近一本書時弓坞,商籟的情緒明顯有些不對隧甚。
“你在寫什么?”
“《作家之死》渡冻,一本自殺式的懸疑小說戚扳。”
“小籟族吻,你該不會是想親自體驗吧帽借?”
“……”
就在我擔(dān)心商籟時,秦艽卻出事了超歌。警察在沙發(fā)上找到了他的尸體砍艾,腦袋上一個血洞,眼睛瞪得很大巍举,垂下的手上拿著一把手槍脆荷。很完美的自殺現(xiàn)場,警察調(diào)查出他因為好賭成性欠了很多賭債懊悯,可能是為了逃避債務(wù)而自殺蜓谋。很好,天衣無縫的自殺動機(jī)炭分。
我知道是誰干的桃焕,從我母親的死,再到秦艽的死捧毛,看來我不得不去找黃醫(yī)生了观堂。
“你把那些藥都扔了?”
“是的岖妄,我以為情況沒有那么糟糕型将。”
“你以為……你以為荐虐,哼七兜。”
“黃醫(yī)生福扬,我需要您的幫助腕铸。”
“好吧铛碑,看在你母親的份上狠裹。”
黃醫(yī)生讓我住進(jìn)了一間他布置好的房子里汽烦,平常家里有的日用品這里都有涛菠,除了一樣——鏡子。
“你不能照鏡子,直到它消失俗冻〗甘澹”
“你讓我殺了自己的妹妹,再一次迄薄?”
“它不是你妹妹琅关!只是你分裂出來的一個人格,這是遺傳性的精神疾病讥蔽』烈祝”
“那你讓我殺了我自己?”
我不禁冷笑冶伞。
黃醫(yī)生把屋子從外面鎖上了新症,他說:“飯菜我會按時送來,別試圖把那個惡魔放出來碰缔!”
我環(huán)顧封閉的四周账劲,這真像是一間牢房。
一開始確實很難熬金抡,畢竟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的陪伴。我焦躁地在屋子里走來走去腌且,翻箱倒柜像是在尋找什么梗肝,直到我反應(yīng)過來才意識到自己在找什么——鏡子。只有看著鏡子我才能跟她說話铺董,看著她那張與我一模一樣的臉做出不屬于我的表情巫击。可能是為了避免顯示屏倒映出鏡像精续,這里沒有電視也沒有電腦坝锰,只有占了一整面墻的大書柜,我把頭發(fā)揉得亂七八糟重付,憤怒地推倒了書柜顷级,把自己埋在書堆中,像是一個溺水的人确垫。
狂躁在我的身體里不斷積累弓颈,我甚至拿拳頭去砸墻,像是被困的斗獸一樣想要嘶吼删掀,沖破牢籠翔冀。黃醫(yī)生幫我包扎了雙手,說:“再堅持一下披泪,很快它就消失了纤子。”
我沒有刻意去注意時間,只憑一日三餐來判斷我在這里呆了多久控硼,直到我慢慢安靜下來泽论,收拾好了書柜,并且能夠安靜地拿一本書坐在沙發(fā)上看象颖。黃醫(yī)生很滿意我的康復(fù)情況佩厚,他問我最近沒有沒有什么想要的東西。我想了想說:“我想喝茶说订,您給我?guī)б稽c(diǎn)茶葉過來吧抄瓦。”
黃醫(yī)生果然信守承諾地帶來了一罐茶葉陶冷,他檢查了我的身體情況钙姊,又問:“還有沒有聽見大腦里面有另外的聲音在說話?”我閉上眼睛感受了一會兒埂伦,搖頭說:“沒有煞额,什么都沒有≌疵眨”黃醫(yī)生點(diǎn)點(diǎn)頭說:“你還需要再住一段時間膊毁,也許你以后都要適應(yīng)沒有鏡子的生活』埽”我沒有問他這種病會不會復(fù)發(fā)婚温,只是站起身泡了兩杯茶。我給自己加了半杯的茶葉媳否,黃醫(yī)生看到后笑了笑說:“你也不嫌苦栅螟。”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篱竭,黃醫(yī)生說:“我得走了力图,晚上再來給你送飯,你要好好呆著掺逼,盡量放松心情吃媒。”我沖他搖了搖手中的書本坪圾,黃醫(yī)生點(diǎn)點(diǎn)頭晓折,走了。
我盯著深綠色的茶水兽泄,手中拿倒了的書掉在了地上漓概。
“自殺的感覺如何?”我無奈而又妥協(xié)地問病梢。
“很好胃珍,我想我已經(jīng)知道我的新書會有什么樣一個結(jié)尾了梁肿,嘻——”深綠色的茶水倒映出一個詭異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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