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自然形成烂琴∶阋”
我本子上記錄著這幾個字,然后我就開始鍵盤嘩嘩地書寫故事了渤弛,一切都是自然流露铅碍。
我愛吃味道奇怪的菜幕与。
你這個人就是有點怪畸颅。
她是鼻孔里吹出的鄙夷趣斤,一個體制內(nèi)的老人兒了,說話喜歡板著鼻子眼兒吏奸,不過,mm~陶耍,我不討厭這個評價奋蔚,我可以欣然接受。
理由是——愛吃味道奇怪的菜,說明我對食物有足夠的包容泊碑,(我固執(zhí)地認為坤按,一個人對食物的態(tài)度可以影響到她/他的未來),到哪里我都可以活馒过,天涯海角都能風(fēng)風(fēng)火火——像我媽臭脓。
我馬上警覺,我有沒有板著鼻子眼兒沖著95后說話腹忽?
寒冬来累,我卻想著盛夏,如果想著冬即是夏窘奏,有多冷便有多熱嘹锁,我盯著車窗外前仆后繼撞上來的濕漉漉的雪片,它們仿佛是從遙遠未知的某一點出發(fā)着裹,車燈照得它們在暗夜里相當(dāng)猙獰领猾,我揮舞著雨刷一次次呼呼抵擋,像個劍客……如果想著冬即是夏骇扇,會不會感覺不那么冷了摔竿,入冬我就手腳冰涼。
盛夏少孝,我會想到我兩歲時候的夏继低,那是寒冬一般的盛夏,可笑吧韭山,有誰兩歲還依然保有記憶郁季?有誰?
我在東市遇到一個藝術(shù)家钱磅,江南微雨的天氣梦裂,雨撲在身上像撲了一層灰。我們在一個簡陋擁塞的餐館聊天盖淡,滿屋子的油煙氣年柠,兩人坐在一個帶轉(zhuǎn)盤的大圓桌邊,沒有合適大小的餐桌可選褪迟,桌上鋪著一次性白色塑料餐布冗恨,他說,你知道你老家那里多年前的水災(zāi)嗎味赃?
我知道掀抹。我回答得很冷靜,一邊用手對付著面前封好的消毒餐具心俗,拿筷子捅破包裝膜傲武,我聽到爽歪歪的爆破聲蓉驹,撕下來的塑料紙不知道扔哪里。我手里緊緊攥著塑料紙回答得很冷靜揪利,其實是因為态兴,我不知道災(zāi)害的細節(jié),我只知道個大概疟位,知道個大概的意思是瞻润,我沒有experience,準確地說甜刻,我沒有留下記憶的experience绍撞。好像5.12的地震,就算守著電視機哭得稀里嘩啦一片罢吃,那也是并沒有experience楚午,也就是只曉得個大概。
我兩歲時候遭遇洪水尿招,用我不大卻清澈的眼睛目睹了一切矾柜,當(dāng)然我活著,我媽說起時候就谜,我媽她不止一次說起怪蔑,她說的最多的是,她那時候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我弟丧荐,抱著我一路狂奔逃難缆瓣,等到終于可以有面糊糊喂我,我卻不爭氣拉稀拉得虹统,我不好意思說下去弓坞。大水過后,我媽說车荔,我看到公共廁所里流出的水渡冻,還在用手指著,說“水——水——”忧便。
太不可思議族吻,我怎么覺得有點兒印象?我兩歲時候的記憶似乎是復(fù)活了珠增,我看到一個拖著鼻涕黃毛短發(fā)的又瘦又黑的小孩兒超歌,更像是個男孩兒,站在廁所的門口指著地上的一灘水蒂教,那水緩緩蠕動出了一幅詭異的地圖來——那是柏村的地圖巍举。我媽嘴角的笑瞬間凝固在那里。
普通的水患凝垛,寨墻終歸是起點作用的懊悯,那一年卻是例外简烘。
柏村不大,兩條主街交叉成十字定枷,村里人稱十字街,從中心向外散開出去的主街指向圍著村子一圈兒的寨墻東西南北四個門届氢。這個很像過去的老W城欠窒,W過去也是有城墻的,也有東西南北門退子,據(jù)說W人著急得很岖妄,運動還沒有開始早早就有先見之明把城墻拆光了。擁抱新潮流是W的特色寂祥,但我不解的是荐虐,W是如何得知拋棄掉的東西在不遠的將來就注定是沒有價值呢?
這一年夏日丸凭,穿村而過的青青柳河顯現(xiàn)出干涸萎靡的征兆福扬,多日沒有下一滴雨,知了嘶得啞了聲惜犀。懷孕的母親铛碑,她已是一位人民教師,這是她從小的志愿虽界,因了她父親曾經(jīng)辦學(xué)的緣故汽烦,她趁著假期帶著年幼的我回鄉(xiāng)看望姥姥。
行徑詭秘的臺風(fēng)莉御,誰成想會在不遠處星羅棋布的水庫區(qū)域滯留撇吞,制造出慘絕人寰的災(zāi)難。先是連著數(shù)日罕見的特大暴雨礁叔,母親說牍颈,那雨下得大的哎——是大木盆伸出去就滿的瓢潑大雨,沒見過這么大的雨晴圾,雨柱砸得人生疼颂砸,幾步內(nèi)講話都聽不清,天是瘋了嗎死姚。凌晨時分人乓,人們還在睡夢中,大大小小幾十座水庫潰壩都毒,漫天洪水在黑夜里咆哮肆虐色罚,瞬間吞沒下游村莊良田,凡洪水掃蕩過后俱是白茫茫一片沙漠荒灘……
母親說账劲,那水頭最先沖西寨門方向而來戳护,我家老房靠近西寨門金抡,姥姥聽到隆隆的聲響,像是幾輛火車的轟鳴腌且,這小腳老太太帶著一幫子人跑到西寨門去看梗肝,媽也打著傘跟過去,看到水頭翻滾著就要掀過來铺董,人要仰長了脖子才能看到幾米高的水巫击,她用手比劃著,可是嚇人得很吶精续,姥姥嘶啞著喉嚨拼命喊著坝锰,快跑快跑啊——媽慌忙帶著我和族里其他幾個孩子一起跑到了地勢最高的十字街的大禮堂,姥姥緊急時候居然帶了大餅和一些糧食出來重付,這可真是救了命啊顷级。大禮堂里,密麻麻黑壓壓擠滿了逃難的災(zāi)民确垫。
我看過一段文字描述洪水掃蕩過后的慘狀——
渾濁的水面弓颈,漂浮著成千上萬具人的尸體,數(shù)不清的家禽走獸森爽,野生的恨豁,家養(yǎng)的,幾乎被悉數(shù)格殺爬迟¢倜郏……災(zāi)后短短幾十個小時,熾烈的太陽付呕,將數(shù)萬平方公里的水面加熱计福,尸體開始腫脹腐爛。
十字街禮堂的四圈兒已是茫茫一片的汪洋徽职,如同一座幸存者的孤島象颖,有經(jīng)驗的老人們自發(fā)守在高處觀察水位變化,所幸水位沒有再持續(xù)上漲姆钉。頭一天還有點吃的说订,第二天第三天不行了,只好大人帶著小孩兒邊走邊討潮瓶,走到哪里陶冷,有吃的人家就分點給我。后來不知道聽誰講飛機要來救人毯辅,面色蠟黃的姥姥哭著說埂伦,來飛機了你們先走,不要管我們了思恐。等到第四沾谜、第五天膊毁,飛機沒來,不知道哪里來的部隊里的車基跑,像是發(fā)放救災(zāi)物資的車婚温,姥姥囑托二舅帶著我們母女離開,車子輾轉(zhuǎn)抵達附近的縣城媳否,晚上我們在縣里住下時我就開始發(fā)熱腹瀉缭召,打聽到縣城通火車,媽說不是客車逆日,是一種拉貨的悶罐車,她掩面沉默萄凤,不愿再講下去室抽,受的是什么罪哦,啥也沒得吃……不管怎么說靡努,搭火車轉(zhuǎn)汽車坪圾,我們一路嘗盡千辛萬苦終于算是平安回到Y(jié)城。
“你家姑娘成個廣西人嘍惑朦∈扌梗”鄰居說。媽轉(zhuǎn)述時候的聲音不知道是哭還是笑漾月。
姥姥說病梢,再也別回來啦,承擔(dān)不了責(zé)任啊梁肿。
后來再過寒暑假我們很長時間都不敢回家去蜓陌。
媽說洪水過后,第二波的大難還在后面吩蔑,村莊積了厚厚的淤泥钮热,村民們找不到干凈水,吃穿用度都成問題烛芬,缺醫(yī)少藥隧期,傳染病和瘟疫開始蔓延,姥爺?shù)哪赣H在洪水退去后離世赘娄,我至今不知道老人家是染病還是因為饑餓仆潮,姥姥用媽早年演老生的舊戲袍,給太姥姥做的壽衣擅憔,我媽沒有能夠見到自己的奶奶最后一面鸵闪。
誰知道都吃的啥啊,咋過的日子吶——母親眼里含著淚暑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