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父去世了肉迫,幾番周折之后,最后曾祖母指定要母親來贍養(yǎng)她稿黄。曾祖母作為黃城大戶丁百萬的后裔(現(xiàn)在“丁士故宅”仍是龍口知名博物館)喊衫,在經(jīng)歷了家族敗落,四次婚嫁抛猖,無數(shù)的磨難之后格侯,身心憔悴,神經(jīng)也異常脆弱财著,總是疑神疑鬼地懷疑家里人偷她箱子里的布匹联四、首飾和錢財。最厲害的一次撑教,她蓋著半舊的錦被朝墩,坐在我家火炕上兩手比劃蘭的大罵姑姑把她縫在內(nèi)衣里的鈔票換成了報紙。而我媽則一頭輕聲撫慰她伟姐,一頭跑到院子里去規(guī)勸激動的姑姑收苏,額頭上滲著細細的汗珠也無暇顧及。幾年后愤兵,曾祖母一倒頭鹿霸,包括爺爺、大爺爺秆乳、二姑奶奶等人完全不顧我媽幾年的辛苦付出懦鼠,非要把我們一家趕出老宅,還要瓜分曾祖母的遺物(無非是些舊布匹屹堰、舊家具肛冶、少量的銀元、傳言中子虛烏有的金元寶)扯键。于是睦袖,院子里大株樹木被鋸掉拉走了,屋里的火炕被刨坍荣刑,讓我們無處安身馅笙。鐵鍋里也不再有熱乎乎伦乔、香噴噴的飯菜,取代的是銹跡斑斑延蟹。爸爸反抗不過评矩,他的頭被眾人張按在桌子上導致鼻骨至今塌陷。威逼之下阱飘,媽媽夾著包栿斥杜,領(lǐng)著三歲的我,一路抹淚沥匈,走去三里外石良村里姥姥的家蔗喂。途中,我仰望著她濕漉漉的臉高帖,討好似地跟著她罵爺爺“老沙泥”(其實是“老財迷”的誤讀)缰儿。我,一個不被重視的小娃娃散址,我作證:我們家的好菜好飯當年都是先讓曾祖母吃喝乖阵,剩下的才輪到我;我也曾經(jīng)好幾次沾著曾祖母的光被爸爸用木制小推車推著去鎮(zhèn)上看《楊三姐告狀》等呂劇;我媽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在昏暗的燈下為尿濕的她奶奶洗洗刷刷预麸,照顧老人盡心盡責毫無怨言!但是瞪浸,誰去在乎那個,困苦的年代吏祸、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一個老太太对蒲、經(jīng)不起考驗的人性,年輕的沒有話語權(quán)的小媳婦只好回娘家搬救兵贡翘。
也許正是年輕時經(jīng)歷的打擊蹈矮,中年以后,我媽的腦子不僅常常忘事鸣驱,還有點混亂泛鸟。在和鄰里街坊拉家常的時候,一件陳年舊事往往說過八百遍了踊东,再拎出來講谈况,還是有不折不扣第一次講的勁頭!有時她想喚我,常常要把爸爸递胧、弟弟的名字先在口里劃嘍一遍才能把我的名字撿出來。媽媽沒受過高等教育赡茸,不會講什么大道理缎脾,只會勤勞做事,在教育子女的問題上占卧,也什么原則遗菠,比較依寵孩子們(所以我比較懶也許就是給她慣的)联喘,但她為人善良、樂善好施辙纬,性格開朗樂觀豁遭。我小時候給她要個小錢也不容易,但只要村里有人手頭緊贺拣,到家里借錢蓖谢,總不會空手而歸,臨走還被熱情地送到門口譬涡。前一段時間闪幽,我嗓子落了病涡匀,吃了好幾個月的中藥都不好使腕够,我媽急得滿村打聽偏方舌劳,滿山挖藥材帚湘,洗干凈蒿囤、曬好客们、烘干,坐公交車給我送到縣城材诽,盡管焦慮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官边,嘴里卻寬慰我:沒有事,很快就好了诡渴。別說是小病英支,大病也沒事干花,我有辦法桑阶,你放心好了割择。別說虐杯,她的自信滿滿真的感染了我巩搏,同時也激勵了我戰(zhàn)勝病魔的決心。我的心態(tài)也慢慢放平穩(wěn)了,病也漸漸好轉(zhuǎn)淘正。
前前夏天鸿吆,我媽又受到一次打擊乓搬,為我弟弟的事掉了好幾次眼淚思犁。她埋怨弟弟說,她年輕時受過那么多磨難进肯,包括和爸爸無數(shù)次的爭吵激蹲,都沒有離婚,弟弟和弟媳為一點小磨擦就這么輕易分手了江掩,她很傷心難過学辱。可惜這一次环形,一向孝順的弟弟沒有像小時候那樣策泣,在她舉起燒火棍的一刻說“不敢了”,而是向她咆哮“你不懂斟赚,別管”着降。最終她所有的努力都于事無補,孫女和她媽媽都搬走了拗军。幾個月下來达罗,她的頭發(fā)又白了好多担锤,人也削瘦不少,但最終還是慢慢接受了現(xiàn)實,并開始反過來勸慰弟弟午笛,給弟弟做他喜歡吃的食物。當然孽文,背地里箩帚,她承認自己確實也有無回天之力的時候,嘆息:命里七尺,難求一丈!現(xiàn)在挪鹏,孫女們倒是常臣啵回來看望爺爺奶奶,她們之間一如既往的親密讨盒、沒有嫌隙解取。媽媽的心從來寬廣大度,不以物喜返顺,不以己悲禀苦。
前幾天回老家,媽媽悄聲告訴我遂鹊,母親節(jié)那天我給她的錢振乏,她拿去買了件“貼心小棉襖”,以備將來她“走”那天穿秉扑。還指給我看桌子上那張放大了的將來要在“音容宛在”前面擺的彩色單人照慧邮。我嗔怪她身體這么硬朗做這些準備干啥,她沒有辯解邻储,倒是笑得像個頑皮的孩子赋咽,可見在生死面前,她已看得開了吨娜。
有人說母愛是山包容萬物脓匿,有人說母愛如船送兒女到人生的對岸,也有人說母愛是燈宦赠,是一直為我們守候的溫暖陪毡。意大利詩人但丁說:世上唯一沒有被污染的愛,就是母愛;世界上最美麗的聲音是母親的呼喚勾扭。是的毡琉,母親的世界很小,只有我們妙色。她在呼喚我們的時候很快樂;我們的世界很大桅滋,卻只在痛的時候叫她。我一想到將來某一天身辨,我要像大堂姐似地跪在地上哭喊“再也見不到媽媽”了丐谋,淚水就剎那爬滿兩腮。媽在煌珊,家在号俐,我的媽媽平凡得像芥菜,同時也如芥菜般性熱而溫和定庵,為我們?nèi)コ皭吼鏆饫舳觯斡覀冏傥!S兴暮魡荆丶业穆窂牟贿b遠猪落。贞远。。许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