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自負
她叫李一评矩,是家里的第一個孩子叶堆。她還有個弟弟,叫李耀祖斥杜。
我大學時與她短暫合租過虱颗,她開著一家小網(wǎng)店沥匈,帶著孩子。
李一黑瘦忘渔,疲憊而土氣高帖。她的手總是一刻不停地忙著:接待客戶、清點貨物畦粮、打掃衛(wèi)生……沉默快速地處理所有事情散址。她的孩子也很安靜,極少哭鬧宣赔,一睡就是小半天预麸。
但到了深夜,李一總會找到我儒将。怯生生地坐在椅子上吏祸,重復她的悲慘往事。我有些厭倦钩蚊,卻也覺得可憐贡翘,無論如何埋怨不起來。
一九九八年的隆冬砰逻,李一出生在西南山區(qū)鸣驱。她的到來沒有祝福和喜悅,只有一碗咸肉湯和母親哀怨地抽泣蝠咆。三歲前的記憶也像溪邊的水踊东,沒什么值得留戀的味道。唯一能回憶起來的刚操,是母親越來越大的肚子递胧,和越來越亮的眼睛。
三歲時赡茸,母親生了弟弟,父親拿出好酒好菜宴請親朋祝闻。李一這才知道占卧,原來父親是會笑的,母親的頭是能抬起來的联喘,家里是有肉的华蜒。
之后的日子,就像被野狗撕扯著奔逃豁遭。過得很快叭喜,陰影卻久久不散。洗不完的尿布蓖谢,割不完的豬草捂蕴,還有挨不完的打譬涡。嬰兒的啼哭像催命符般逼著她長大,讓她更快一點啥辨,力氣更大一點涡匀,更能受罪一點。
村里的孩子也在欺負李一溉知,趁她割豬草時把她踹下土坡陨瘩。她的手被鐮刀劃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淋漓级乍。
當她滿手是血的回家舌劳,看到母親抱著弟弟十分親昵。還沒來得及哭玫荣,迎面撲來母親對晚歸的斥責甚淡,順帶使喚她去清洗弟弟的尿布。
剛打上來的水很是冰涼崇决,刺激著傷口疼痛不堪材诽。李一使不上勁,卻也不敢推脫恒傻。只能將沒受傷的手放進裝滿尿布的盆里發(fā)呆脸侥,企圖盡快適應水溫。
血滴到盆里盈厘,開出形狀扭曲的花睁枕。李一看得出神,全然沒注意到身后的父親目眥欲裂沸手,幾近動手外遇。
“你在磨蹭什么?一家子不吃飯了是不是契吉?”
李一驚跳回頭跳仿,還未等她解釋,滾燙地黃銅煙斗帶著風捐晶,重重甩在她的腦門上菲语。
后面的事李一不記得了,只有弟弟的尿布在夢里一遍遍隨風飄蕩惑灵。風將劉海吹起山上,再也遮不住額頭的疤。
又過了幾年英支,郵遞員穿過田埂和小巷佩憾,路過一雙雙期待的眼睛,來到李一家門口。開門的是母親妄帘,她接過了李一的高中錄取通知書楞黄。
“是不是拿著這個通知書,就能讀高中呀寄摆?”
李一的母親小心詢問著谅辣,眼神清澈又愚昧。
“對婶恼,拿著這個去報道桑阶,快開學了要趕緊去!”郵遞員回答道勾邦。
“這個能不能過幾年蚣录,我讓耀祖拿去報道讀書啊眷篇?”
“畢竟我兒讀不進萎河,怕考不起高中〗侗”李母念叨著虐杯,眼里的期待壓彎脖頸。
“這不可能昧港!錄取的是李一又不是李耀祖擎椰!哎呀,姑娘去讀以后也給你們掙大錢嘛创肥!”
“哦达舒,好呢,謝謝了叹侄」”李母難掩失落,將通知書隨手扔在地上趾代。
李一沒去撿贯底,因為此時的她正被死死捏著手臂,強行塞進去往城市的中巴撒强。李父用對待行李的方式對待她丈甸,嘴里卻念念有詞:要她跟著同村的小娣姐好好干,多吃苦尿褪,別休息,每個月至少匯兩千塊……李一不想去打工得湘,她想讀高中杖玲。她嚎哭著向同行的弟弟求助,可弟弟不為所動淘正,只是嬉皮笑臉的要求她買回遙控飛機做禮物摆马。
到了省會臼闻,她刷了整整一個月的盤子,掏了十三次下水道囤采,掙了一千八百元述呐。名為“爸爸”的短信記錄里,催匯款的短信占據(jù)了整個屏幕蕉毯。老板包吃住乓搬,她給自己留了三百,剩下的全匯回了家代虾。
回到宿舍剛躺下进肯,父親的電話打來,污穢不堪的辱罵瞬間充滿本就擁擠的宿舍棉磨。她向父親解釋江掩,這個月是試用期,只有一千八百元乘瓤。父親卻讓她下班后去站街环形,站街最賺錢。要給弟弟蓋房買車讀大學衙傀,拿不回錢就是害了弟弟抬吟。
室友紛紛為她感到不值,弟弟是父母的孩子差油,李一難道就不是嗎拗军?李一卻躲在被窩里嚇哭了,她當時真的怕害了弟弟蓄喇。
李一在省會干了半年发侵,連休息都不敢。老板很喜歡她妆偏,覺得她勤快又踏實刃鳄。工資最終漲到了三千五,同事都羨慕她漲薪飛快钱骂,可只有她知道叔锐,再快也趕不上父母不斷膨脹的胃口。
“都說讓你去站街凹唷愉烙!人家一個月能轉(zhuǎn)一萬回來,你這三千塊夠個屁敖馊 步责!”
這是父親不知第幾次在電話里這樣說了,李一只覺得胸悶氣短。她不想站街蔓肯,不想染上臟病遂鹊,可家里需要錢。她在窄小的鐵架床上坐了一夜蔗包,終于下定決心秉扑,辭職去廣州。
同一個城市调限,有人看到的是名勝古跡舟陆,有人看到的是燈火輝煌。有人看到的旧噪,是蟻穴般交錯的住所吨娜,看不清顏色的人,來了又走的面包車淘钟,無數(shù)雙迫切地眼睛宦赠。
李一運氣不錯,憑借著年輕樸實米母,以較高的工價進了一家電子廠勾扭。
廠里的生活匆忙而枯燥,稚嫩的脊梁被釘死在流水線上铁瞒。機器的嗡鳴妙色,電焊的閃光,每個人都那么沉默慧耍,連眼神都失去了表達的能力身辨。
計件工資,多勞多得芍碧。李一更加拼命煌珊,加班趕工到深夜是日常。食堂的饅頭七毛錢一個泌豆,熱氣騰騰從微波爐里出來定庵。就著免費咸菜和白開水,毫無油水壓縮到極致的一餐踪危。
這天深夜蔬浙,她照常來到食堂,像一沓布一般緩緩堆摞在塑料圓凳上贞远。13個小時的工作讓她沒了抬頭的力氣畴博,呼出的氣息帶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阿姨,老樣子蓝仲∫锘危”
微波爐的聲音并未響起蜜唾,取而代之的是來自年輕男人疑惑的輕哼。聲音消散之快庶艾,快到無人察覺∏婵保可今天的晚餐卻讓李一等了很久咱揍。
“不止一分鐘了吧∨锒”李一想煤裙,是不是食堂阿姨忘了呢?抬頭正要問噪漾,迎面撞見年輕的男孩硼砰,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
“有點晚了欣硼,沒什么菜题翰,趁熱吃≌┦ぃ”男孩笑得憨厚豹障,雙手在腰間的毛巾上搓揉。
“我……沒有要面啊……多少錢敖剐佟血公?”李一看著碗里鋪滿肉沫,還臥了雞蛋的面缓熟。語氣難掩不安累魔,這頓飯大大超過了她的預算。
“啊够滑,你說老樣子垦写,我剛來不知道……哎呀我的錯,請你吃啦版述!”男孩有些局促梯澜,眼睛在眼眶里亂晃。
“不行渴析,還是要給晚伙,你剛來又沒什么錢〖蠹耄”李一不想別人吃虧咆疗,更不想欠人情。
“哎呀?jīng)]有事母债!我們食堂工用剩余食材給自己煮碗夜宵不要錢的午磁!”不知不覺間尝抖,男孩已坐到李一身邊。
“快吃迅皇,等下坨了昧辽,要不要加辣椒?”
“要登颓,謝謝你搅荞。”
“沒事框咙,以后你來就找我咕痛,我夜宵勻給你!”
李一沒有說話喇嘱,心里卻翻滾起粉色的海浪茉贡。她好像愛上這個男孩了!但她說不清楚者铜,她愛上的到底是男孩的付出腔丧,還是那碗七塊錢的面。
兩個饅頭一塊四王暗,所以就算是七塊錢的面悔据,也遠超她的預算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饑餓俗壹,面條格外的香科汗。李一吃得忘乎所以,全然不顧男孩已經(jīng)摟上她的腰绷雏。
他們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头滔,李一去食堂再沒花過錢∠严裕可開銷卻成倍增長:和男孩的約會坤检、送男孩的禮物;以至于男孩的網(wǎng)費煙錢期吓,李一都心甘情愿的掏早歇。
給男孩花得多了,給家里的就少了讨勤。在不知第幾次獨自承擔父親的辱罵后箭跳,李一瀕臨崩潰,跑到食堂找男孩訴苦潭千。
男孩面無表情地打著游戲谱姓,聽罷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你要知道誰才是陪你過一輩子的人∨偾纾”然后要求李一給自己充話費屉来。
男友的冷淡讓李一陷入糾結(jié)路翻,但一想到他在賓館對自己的承諾:說自己在攢錢,攢夠了回老家開個小店茄靠,買套房子茂契;她就在家?guī)鹤樱鰝€幸福的全職太太慨绳。李一突然自慚形穢账嚎,男友的未來里有自己,可自己還要拿錢貼補弟弟儡蔓,這不是在拖他后腿嗎?
一夜沉思后疼邀,李一拉黑了家人的電話喂江,不再往家里匯錢。
新一輪的發(fā)薪日旁振,李一和男友在廠外租了房子获询,開始同居。
五點起床拐袜,給男友做早飯吉嚣。看著陳設(shè)日漸豐富的小家和男友的睡顏蹬铺,她感到無比幸福尝哆。
她以為日子會一直平淡下去,直到她暈倒在流水線上甜攀。
所幸只是過度疲勞秋泄,并無大礙。但搶救時醫(yī)生發(fā)現(xiàn)她小腹隆起规阀,問她上次生理期是什么時候恒序。
李一這才意識到她已經(jīng)很久沒來月經(jīng)了,因為營養(yǎng)不良谁撼,月經(jīng)向來就不定時歧胁。她沒太在意,卻還是測了孕酮厉碟。
懷孕14周+喊巍,幾乎是他們搬到新家的那天。李一因此被辭退了墨榄,她愧疚得失聲痛哭玄糟。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他們的夢想還沒實現(xiàn)袄秩。甚至以他們的年紀阵翎,連一個合法的身份都給不起逢并。
好在,男友讓她安心養(yǎng)胎郭卫,下班回家還為她帶來很多肉食砍聊。
可不到一個月,男友便不去上班了贰军,說放心不下她和孩子玻蝌。可李一早已從前同事那聽說词疼,男友偷拿食堂的菜品俯树,被辭退了。李一只覺愧疚贰盗,要不是自己懷孕许饿,男友也不會沒了工作。便拿出自己的存款供二人花銷舵盈,又找了網(wǎng)絡(luò)兼職補貼家用陋率。
男友在家癱了兩個月,突然找她要錢學美發(fā)秽晚。李一看著所剩無幾的存款很是糾結(jié)瓦糟,但架不住男友的軟磨硬泡,以及回鄉(xiāng)開理發(fā)店的美好幻想赴蝇。李一咬咬牙菩浙,拿出為孩子準備的錢,供男友學技扯再。
李一的肚子越來越大芍耘,男友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接電話的語氣愈發(fā)敷衍熄阻,直到最后再也打不通他的電話斋竞。李一實在放心不下,去了男友學習的理發(fā)店秃殉,得到了對方早已離開的消息坝初。
李一聽完只是靜靜地走了,從理發(fā)店到家钾军,沒發(fā)出一點聲音鳄袍。她甚至沒什么情緒,就像七色光會融合成白光吏恭,無數(shù)種強烈至極的情緒雜糅在一起拗小,便也沒了能表現(xiàn)的情緒。
她回到家里躺了很久樱哼,吃了很多平時舍不得點的外賣哀九。沒有哭剿配,也沒離開屋子半步。堆積的食物殘渣散發(fā)酸臭阅束,李一吸吸鼻子呼胚,端起床邊的盆嘔吐。直到從胃里吐出的粘液彈回嘴里息裸,又酸又苦蝇更。她呆滯地環(huán)顧四周,若有所思地將手機音量開到最大呼盆。
身體中段是難以言喻的酸痛和沉重年扩,一個小小的生命在李一肚子里翻滾騰挪。她一陣恍惚访圃,曾經(jīng)她多么期待孩子的降臨常遂,那時還有愛人和她一同期待。她想起唯一一次產(chǎn)檢挽荠,男友準備了一個粉色的紙袋。里面有八百塊錢平绩,男友希望用它來換取孩子的性別圈匆。
他從沒給過自己那么多錢,連十分之一都沒有捏雌。李一忍不住想跃赚,心里愈發(fā)酸楚。當時怎么就沒覺得難過呢性湿?只是愚蠢的覺得要是自己有知道胎兒性別的超能力就好了纬傲。
最后當然是被醫(yī)生趕出去了,男友十分氣惱:“要是姑娘肤频,完全浪費老子感情叹括!”男友渾身散發(fā)著怨憤和嫌棄,好像已經(jīng)知道了性別似的宵荒。
他就是因為這個離開的吧汁雷!那些生過孩子的女人,都說她懷的是女孩报咳。李一也不想要女孩侠讯,女孩沒有男孩好。不是討厭暑刃,但女孩就是不如男孩厢漩。
想到這里,李一從床上下來岩臣,托著肚子去找房東溜嗜。
“阿姨宵膨,我這真是女孩嗎?”
“絕對是粱胜!我見過多少孕婦啦柄驻,沒一個看錯!六筒焙压!”房東叼著煙鸿脓,盯著別人出牌这难,神情專注创泄。
“會不會有例外啊……”
“不可能!要是不是女孩眨唬!抱過來給我養(yǎng)幻件!剛好我倒霉呀拨黔,家里養(yǎng)個不下蛋的母雞呀!”
李一道謝绰沥,緩緩走出磚紅色的鐵板門篱蝇。身后傳來比銹蝕軸承更尖銳的聲音。
“你說這投胎呀徽曲,真是不長眼睛零截!梅姨家大富大貴不來投,非投這爹都跑了的秃臣!哎呀造孽呀涧衙!”
李一聽完,心里空蕩蕩的奥此。好像有人朝她臉上潑了熱水弧哎,不然怎會感到雙頰潮濕?大街上的人都在看她稚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可憐撤嫩。真想快點逃離這些視線,可腹部腫脹下墜蠢终,每一步都像在泥沼中跋涉非洲。
昔日的同事攔在身前,還沒開口就紅了眼蜕径。最終什么都沒說两踏,拉著她去了醫(yī)院。
醫(yī)院里是更多的人兜喻,但好在沒人在意她梦染。李一稍微放松下來,她怯生生地問前同事來這里做什么。
“做手術(shù)啊還能干什么帕识?你自己養(yǎng)不起的泛粹!”這個叫小豬的同事仍舊雙目通紅,她對每個人都傾盡所有肮疗。
“回去吧小豬晶姊,我沒有錢的∥被酰”李一很感動们衙,她也想做手術(shù),可她連房租都交不起了碱呼。
“我給你想辦法蒙挑!”小豬打了很多電話,低聲下氣地發(fā)了很多誓愚臀,終于湊夠了錢忆蚀。
“謝謝你小豬,把錢給我我去繳費姑裂〔鐾啵”
“我去吧你又不方便〔案”
“沒事沒事桃焕!你就在這等我別亂跑∨趺”
“好吧∪猛”
李一拿著小豬湊到的手術(shù)費用呀忧,以自己都不敢想的速度逃離醫(yī)院。她太需要這筆錢了溃睹,這能讓她到另一個城市而账,尋找孩子的父親。
比起冰冷的手術(shù)托盤因篇,她更希望孩子能安睡在父親的懷抱泞辐。至于這筆錢,她當是借的竞滓,總有一天會還給小豬咐吼。
在去火車站的車上,她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商佑。電話那頭不是她日思夜想的愛人的聲音锯茄,而是母親。
“姑娘呀……我要死了……你要還有點良心,就來看看我吧肌幽⊥砟耄”母親虛弱的聲音讓李一頭暈目眩,她在購票大廳躊躇了很久喂急,咬咬牙買了回鄉(xiāng)的票格嘁。
在離家還有一個中巴的距離時,李一下車廊移,住進一家招待所糕簿。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隆起的腹部是那么明顯画机∫鄙。總不能大著肚子回去吧,李一想步氏。她買了紗布和收腹帶响禽,將肚子勒了又勒。
弟弟給她開的門荚醒,剛進門李一就感到一陣惡心芋类,她被騙了。母親和從前一樣在家里忙前忙后界阁,端茶倒水侯繁;弟弟開了個門就累到癱在沙發(fā)上玩手機;父親沉默地抽著水煙泡躯,眼里滿是生疏與敵意贮竟。家里還多了一個陌生的中年婦女,毒辣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商品较剃。
“讓我看看你家的咕别,配不配得上我家的!”中年婦女迎上來写穴,用力捏住李一的嘴唇向上提惰拱。李一吃痛驚哼,婦女才松開手啊送,嘴里一陣咸腥偿短。
還沒反應過來,腰又被人捏住馋没。李一心虛正要反抗昔逗,突然感到一陣放松,緊束在腰間的收腹帶被亮在眼前篷朵。與此同時纤子,她的孕肚,她的羞恥與希望,隨著紗布的滑落控硼,也一覽無余地展現(xiàn)在眾人眼前泽论。
“你家好會做生意哦!還他媽買一送一卡乾!”婦女將收腹帶甩在李一臉上翼悴,扭頭就走。
李一想說些什么幔妨,可弟弟明顯等不及了鹦赎。他從沙發(fā)上彈起,一拳將她打進黑暗里误堡。
她被劇烈地疼痛擾醒古话,躺在水泥地上迎接日出。她看向自己的肚子锁施,里面仍有生命在頑強存活陪踩。她突然如此地怨恨生命,伴隨至今的苦難悉抵,也將以另一種方式伴隨她的余生肩狂。絕望,莫過如此姥饰。
母親將她扶到沙發(fā)上傻谁,遞給她一杯熱水。很甜列粪,是她闊別多年后回家的第一頓审磁。母親臉上是濃烈的絳紫,她已不再期待爽約的黎明岂座。
“走吧态蒂,趁你爸爸你弟弟沒起,遠遠地走掺逼,不要回來了∪拷椋”母親說話時不住顫抖吕喘,這耗盡了她畢生的勇氣。
李一起身刑桑,母親跟上氯质。兩人一前一后,疏離而哀傷祠斧。走到汽車站闻察,母親突然死死拽住她。她吼母親,母親不說話辕漂。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呢灶,母親從內(nèi)衣里掏出一個布包,塞到李一懷里钉嘹。
“如果可以鸯乃,做個好媽媽“匣粒”
李一看不到母親的臉缨睡,但她知道母親被愧疚擊垮了。
坐上車陈辱,李一打開層層包裹的布包奖年。一塊五塊,五十一百沛贪,里面整整有三萬多陋守!這是母親一輩子的積蓄,也是母女倆這輩子受的委屈的價格鹏浅。
她抱著錢嗅义,在車上哭了一路∫遥哭夠了之碗,也到了省會。李一的心突然硬了季希,她不想找男人了褪那,她決心為自己而活,為孩子而活式塌!
她用這筆錢開了網(wǎng)店博敬,處處求教,事事算計峰尝。她遇到了幫她的貴人偏窝,也遇到了害她的小人。關(guān)關(guān)難過關(guān)關(guān)過武学,她咬著牙拽著生活走向平靜祭往。很快她有了穩(wěn)定的客源,小賺了一筆火窒。她用這筆錢在醫(yī)院獨自生下了女兒硼补,找大師給取了名字。
她說到這時臉上滿是幸福的紅暈熏矿,而我也終于問出隱忍許久的問題已骇。
“小豬是個苦命人离钝,她的錢你還了嗎?”
李一得意地搖頭:“我不打算還了褪储!誰叫她蠢貨爛好人卵渴,就當她交學費了!”
“她那種人奥叶埂奖恰!活該被……”
孩子哭了,沒人去管宛裕。我和孩子母親在地上撕打瑟啃,因為她嘴里的蠢貨爛好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揩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