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百態(tài)|| 達(dá)克達(dá)克·拽根

1

他們叫我達(dá)克王来惧。

生存于平行于人類世界的動物王國里暇赤,我為此感到自豪心例。無知的人類,除了傾軋和冷漠彼此鞋囊,還將情感作為攻擊對方軟肋的工具止后,甚至有時,他們無邊無際的欲望還會令其毫無愧色地侵犯到安尼莫王國的領(lǐng)土。

而我的職責(zé)译株,便是盡我所能捍衛(wèi)我的家園瓜喇。

安尼莫的動物們除了對人類同仇敵愾,還將活在傳說里的強大的恐龍視為假想敵歉糜。盡管我從生下來到現(xiàn)在乘寒,從未見過所謂恐龍侵犯我們的一草一木,但他們?nèi)詷反瞬黄5爻鹨曋铸垺?/p>

他們還自發(fā)建立了許多套奇怪的法則匪补。例如伞辛,某個國民的生命臨近終點,便由黑洛世奇家族的天鵝巫師為其超度夯缺,念上一段又一段比rap還饒舌的經(jīng)文蚤氏。

盡管我覺得罵句臟話更有意義,但她們?nèi)跃瞎M瘁地做著浪費口水的吟誦踊兜。

這是所謂的傳統(tǒng)竿滨。不管有用還是沒用,大伙都義無反顧地遵循著捏境。

看看于游,巫師們那副神圣到不可一世的模樣,仿佛安尼莫的社會結(jié)構(gòu)里如若沒有她們的支撐垫言,就會瞬間分崩離析似的贰剥。

呵。

不過今天發(fā)生的事情骏掀,著實能好好嘲諷一番這群稀有的黑天鵝們鸠澈,讓她們那最近似人類的尊貴靈魂微微顫抖,搖擺截驮。

我從人類的獵槍下救下了一支黑天鵝笑陈。她是黑洛世奇家族的老巫婆,常年涂很厚的粉底葵袭,一念經(jīng)文涵妥,仿佛會掉落滿地的墻灰。

她曾經(jīng)羞辱過我坡锡,如今卻跪在野鴨塘外的蘆葦叢里痛哭流涕蓬网,粉底和淚水?dāng)嚭统梢粓F水泥,從她皺巴巴的面部滑落鹉勒。

她為我送上錦旗帆锋,說我是當(dāng)之無愧的達(dá)克王。

此時此刻禽额,我最好的哥們兒——厚密王锯厢,帶著他的白天鵝部下皮官,還有我野鴨塘的的兄弟們,以及顧斯族的白鵝实辑、瑞比特家族的兔子捺氢,統(tǒng)統(tǒng)舉起了它們的國民徽章,高呼我的名字:

“達(dá)克·達(dá)克拽根剪撬∩闫梗”



2

其實我的成長并不一帆風(fēng)順。

十三歲那年残黑,養(yǎng)父丑老鴨被人捉去與酸蘿卜一起做了老鴨湯馍佑,隨后養(yǎng)母瘋了,被人捉去松花江旁梨水,逼著她下蛋挤茄,再做成皮蛋。

養(yǎng)母臨走前神神叨叨地告訴我并不是鴨子冰木,說我是鴨子和恐龍的后代。

我自嘲道笼恰,原來自己是怪物踊沸,連做鴨子都沒資格。

那一年社证,形單影只的我不得不跋山涉水回到達(dá)克族去投靠親戚逼龟。

達(dá)克族的族長,威武英挺的中年男鴨追葡,聲稱是我的舅舅腺律,他為我介紹了宗族里的每個成員。

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親情”的洗禮宜肉。一剎間匀钧,有了溫馨的錯覺。

錯覺就是錯覺谬返。所謂親情之斯,仿佛一只插著康乃馨的玻璃花瓶,未擺設(shè)幾天遣铝,便在我那年幼的表弟一句童言無忌的的嘲諷聲中佑刷,碎的稀巴爛。

“小雜種酿炸!表哥是雜種瘫絮!”

我仿佛看到那象征著親情的康乃馨被玻璃殘渣割得遍體鱗傷。

舅舅雖然當(dāng)眾打了他的兒子一巴掌填硕,并且嚴(yán)厲訓(xùn)辭了他那教導(dǎo)無方的嬌妻麦萤,卻依然撫平不了我靈魂遭受到的暴擊。

或許,舅舅對我的苦心栽培引起了誰的妒忌频鉴,又或許是我的存在威脅到了什么本該世襲的位置栓辜。我感到自己十分多余,就連呼吸都充斥著一股不受待見的味道垛孔。

在被罵了無數(shù)次小雜種后藕甩,我終于和一只流浪鴨干了一架,原來周荐,在我極端憤怒的時候狭莱,我的尾巴會膨脹,瞳孔變?yōu)榛鸺t色概作。

鴨子們在旁邊嘰嘰喳喳:“嗎的腋妙,這家伙是恐龍!”

“它不是鴨子讯榕,它是恐龍骤素!”

“看,我說的沒錯吧愚屁,這家伙是雜交出來的济竹!”

我噴出一團火焰,把他們羽毛燒出一股比他們嘴還臭的焦糊味霎槐。

一戰(zhàn)成名啦送浊。我成了這群傻逼的老大。

野鴨塘建立了丘跌,容下了所有欺負(fù)過我袭景、以及我欺負(fù)過的鴨子們。

我有了歸屬感闭树,但同時我也成了達(dá)克族的異類耸棒。除了舅舅,其余有譜系的鴨子都視我為怪物蔼啦。

大概是忌憚我單挑的實力榆纽,他們的不爽也只能作為陰暗的心理活動,從不敢當(dāng)眾宣布捏肢。

安尼莫王國奈籽,沾染了不少人類文明的惡習(xí),其中包括:勢利眼鸵赫、表里不一衣屏。


3

即便失去了所謂的親情,但在感情方面我也并非一無所有辩棒,我還有厚密狼忱。

厚密經(jīng)常問我:“拽根膨疏,你覺得什么是兄弟∽昱”

我回答他:“大概就是佃却,我下輩子想要成為的人【桨常”

厚密是只高顏值的天鵝饲帅,也是白洛世奇家族首領(lǐng)的獨生子。雖然是富二代瘤泪,但他很勤奮灶泵。這點我相當(dāng)respect。

我曾經(jīng)幫他從人類的獵槍逃脫对途。他說我救過他一命赦邻。之后我們不顧世俗之見結(jié)拜。

我們一起游泳实檀,一起去花田里覓食惶洲,一起看美女。

厚密經(jīng)常會深情滿滿地說:“情和義膳犹,值千金湃鹊,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何干?你想要的镣奋,只要我有,全給你怀愧∏染保”

我很感動,但我從沒有向他開口要過什么芯义。哪怕我真的很想要哈垢。

或許是我希望他永遠(yuǎn)欠著我,這樣我才能保證“鴨子與天鵝做朋友”的詭異天平始終處于平衡狀態(tài)扛拨。

又或許是我太驕傲了耘分,根本開不了口要什么。

但我偶爾還是會做一些與驕傲背道而馳的事情绑警,例如——我經(jīng)常去羅曼湖邊偷窺母天鵝戲水求泰。

幼時幻想過擁有她們那樣能飛上天的翅膀,那樣不可一世的挺拔的身姿计盒。

憧憬只是個幌子渴频,而真正將羅曼湖變成一塊磁石根本原因是——她。

她柔軟的黑色羽毛在天鵝隊伍里顯得十分搶眼北启。黑天鵝不像白天鵝看上去那么乖巧溫順卜朗,卻彰顯出一種邪魅的性感拔第。

一見鐘情了。雖然我不太想承認(rèn)场钉,但事實的確如此蚊俺。

一次次失眠,一次次夢遺逛万,都不過是對“情竇初開”的無限佐證泳猬。

已成癡漢的我,早早放棄了野鴨塘第一單挑王的矜持泣港,將偷窺的時間和地點不斷擴張暂殖。


4

厚密無數(shù)次告訴我,他的處男身子只會在新婚之夜給他最愛的人当纱。

我意味深長地告訴他:“我的處男身子早就給了夢呛每。”

頂著天空疏疏淡淡的云坡氯,厚密似懂非懂地將嘴里叼的蘆葦投擲向羅曼湖心晨横,圈起細(xì)巧的碎浪。

我看到她就在那片漣漪上滑水箫柳。

厚密眨著眼問:“拽根手形,你覺得這個妹子怎么樣?”

我沒說話悯恍。因為我看到她正朝我們游移而來库糠。

我和厚密的身體雖然安放于平靜的水面上,但兩顆少年的心同時被海嘯淹沒了涮毫。

“女神來了瞬欧,女神來了“辗溃”我和厚密的腦電波無聲又默契地喧嘩著艘虎,交織著。

她說:“一起玩兒好嗎咒吐?”

我和厚密的腦袋都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好啊好啊野建。”

黃昏降臨前恬叹,她說必須回家了候生,不然會被阿婆責(zé)備。

厚密搶先我一步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說:“阿洛绽昼,阿婆和姐姐們都叫我阿洛陶舞。”

我代替厚密問出他也很想問的話:“那你明天還能出來玩兒嗎绪励?”

阿洛輕巧又乖乖地點點頭肿孵,從鼻音哼出軟糯的一聲:“嗯唠粥!”

仿佛有一滴雨水,從天而降停做,恰好停落在盛夏燥熱的蘆葦須上晤愧,清潤了心田上某寸寂寞良久的干涸。

此后蛉腌,我和厚密帶著阿洛一起游泳官份,一起去花田里覓食,只是我們不再看美女了烙丛,因為我和厚密眼里再也沒有其他美女了舅巷。

阿洛是個純情的小姑娘,愛笑河咽,靦腆钠右,水花粘在她的頭頂,仿佛鑲嵌于黑珍珠上的鉑金顆粒忘蟹,在陽光下飒房,彌散著富有光澤的馨香。

她的笑容媚值,是五月的梔子花狠毯,離絢爛,一步之遙褥芒。卻迷人到無可救藥嚼松。

阿洛必須趕在日落前趕回家,這是無法改變的事情锰扶。有次我們稍微晚了一些送阿洛回家惜颇,阿洛就被她的阿婆責(zé)打了。

阿婆對同是天鵝的厚密還客氣些少辣,但對我說的話就很惡毒了。

不好意思羡蛾,我就是阿婆口中那個帶壞阿洛的“壞小子”漓帅,“狐朋狗友”,“低等賤種”痴怨。

阿洛不在的時候忙干。我抓起一把蘆葦草嚼碎,將粘粘的植物溶液涂抹在厚密的頭頂浪藻。他白色帽子上敷了一層深綠色的液體捐迫。看上去很好笑爱葵。

厚密也不甘示弱施戴,將嚼碎的狗尾巴草涂在我的頭上反浓。

我倆相視嘎嘎大笑起來。

“兄弟赞哗,你他媽頭綠了雷则!”

“彼此彼此!你他媽更綠”

蘆葦叢里回蕩著我們年少輕狂的笑聲肪笋。比風(fēng)還不羈月劈。


5

阿洛向我表白的時候,我其實并沒有心理準(zhǔn)備夜只。理論上而言燕差,厚密比我勝算大多了摘盆,可結(jié)局卻令我喜出望外。

她約我在夜晚的羅曼湖見面而姐。

我懷著白日夢成真的巨大狂喜去赴約了。這是我第一次獲得了在夜晚與阿洛見面的殊榮罚勾。

夏季的夜晚毅人,在一片充滿鴨屎味和天鵝尿液混合的荊棘堆里,我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丑陋的老肥鵝尖殃,身體下壓著黑色的一團絨毛丈莺。月光下,絨毛上粘帶的露珠送丰,仿佛鑲嵌在黑珍珠上的鉑金顆粒缔俄。

她無比享受的神情、她淫蕩的笑聲器躏。在幽暗低空里傳送著腐爛的梔子花腥氣俐载。

荼靡的罌粟,灼眼冶艷絢爛登失,迷人到無可救藥遏佣。

并摧毀一切。

她是阿洛揽浙。

那一晚状婶,我躲在羅曼湖旁的角落里蜷縮著。星光灑在荊棘的刺尖上馅巷,卻照不到我滿臉自嘲的眼淚膛虫,此生第一次為了女人哭,我發(fā)誓钓猬,也是最后一次稍刀。

我很多天都沒去找厚密和阿洛玩,躺在家里閉門謝客敞曹。

阿洛帶著她那該死的無害的笑容闖進了野鴨塘账月。質(zhì)問的語氣:“拽根综膀,你那晚上為什么不來?你就是個大騙子捶障!”

我跑回岸上僧须,準(zhǔn)備逃離這場即將來臨的屈辱。

她卻一臉無辜地追逐我项炼,仿佛要將我置于死地担平。

“你為什么跑?”她張開翅膀锭部,輕盈一躍暂论,穩(wěn)穩(wěn)降落在我面前。

我準(zhǔn)備掉頭拌禾,她卻一口啄上我的尾巴取胎。我忍著痛、憤恨湃窍、屈辱闻蛀,開口竟然無力到孱弱:“我在慢跑,鍛煉身體您市【跬矗”

我撒了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謊。

她不可一世的樣子茵休,真的很欠扁薪棒,卻又真的很美,就想那日湖心亭外的荊棘上散落的星光榕莺,那狠狠刺傷了我的心靈的場景俐芯,以至于我到現(xiàn)在還條件反射似的反胃。

“我等了你一晚上钉鸯,你為什么不來吧史?而你現(xiàn)在又為什么躲著我,你不喜歡我嗎唠雕?“阿洛的語氣充滿了委屈和哀傷贸营。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跟失憶了一般,抑或是她演技太好及塘,仿佛我倒成了放鴿子的那位。

我說:“我喜歡你锐极,可是…”

“喜歡就行了笙僚,你今天還去羅曼湖嗎,我等你灵再±卟悖”

我很賤又很不受控制地說:“嗯亿笤,好吧《安”

夜晚净薛,我又如約到了羅曼湖∑牙空蕩蕩的湖面只有月光晃來晃去肃拜。

比我的心還空。

令我毛骨悚然的淫蕩喘息又響起雌团。

我向蒼天借了十個膽燃领,想要一探究竟。懷揣著僥幸锦援,興許不是阿洛呢猛蔽?

忐忐忑忑。戰(zhàn)戰(zhàn)兢兢灵寺。期待著奇跡的發(fā)生曼库。

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殘酷無情且尖銳略板。

阿洛又被別的男人壓在身體底下毁枯。

那個男人,竟然是我那無限親密的好哥們—厚密蚯根。

那無數(shù)次告訴過我后众,他的處男身子要留在新婚之夜的厚密。

這是他朝我投擲的一發(fā)煙霧彈嗎颅拦?

究竟什么是真的蒂誉,什么是假的。

我需要冷靜一下距帅。


6

在如此這般被戲弄幾回后右锨,我終于在一個黃昏,毅然決然睡了阿洛碌秸。

準(zhǔn)確來說绍移,是白天的阿洛。因為她只有在白天才記得她是愛我的讥电。

我本來想保存著這份柏拉圖式的美好蹂窖。可當(dāng)我一想到恩敌,那只丑陋的老肥鵝瞬测,還有捷足先登的厚密…

負(fù)罪感蕩然無存。

他們能睡為何我睡不得?畢竟我才是最愛阿洛的月趟。

想到這灯蝴,我將阿洛完全占有了。

快樂孝宗。痛苦穷躁。又情不自禁。

阿洛對我說:“拽根因妇,我覺得我們相處的時間很短问潭,莫名不安,總覺得你會離開我沙峻∧朗冢”

我苦笑說:“我一直都在啊∷ふ”

“我阿婆不會準(zhǔn)我們在一起的去枷。”阿洛的臉忽而憂傷是复。

我說:“是啊删顶,那怎么辦呢?我不能把你拐跑吧淑廊?”

“那我們私奔好不好岸河唷?你帶著我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季惩,建一個小房子录粱,我給你生個小娃子。還有…你不要再去打架了画拾,我也不用再被阿婆罵了啥繁,你說好不好?”

我說:“當(dāng)然好啦青抛,求之不得旗闽。”

月亮爬上樹梢蜜另。

阿洛一口啄在我的脖子上适室。她命令我滾開,她說举瑰,她還有約會捣辆。

我苦笑著提起褲子。從這個宣稱我是性無能的女人面前此迅,落荒而逃汽畴。

在她用口哨呼喚情夫來臨之前促煮,我必須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是賤人整袁。在戰(zhàn)斗面前,無可匹敵佑吝。

在愛情面前坐昙,卑微脆弱。

后來又有一天芋忿,阿洛告訴我:“拽根炸客,我總覺得我身上有種奇怪的能量,吸附著我離開你戈钢。我說不清那是什么痹仙。”

我笑著回答她說:“那是我們相愛的方式殉了】觯”

阿洛的吻落在那晚她咬我的位置。

我深深吸一口氣薪铜,痛并快樂著众弓。


7

瑞比特的兔老頭,耷拉著纖長的灰耳朵隔箍,告訴我一個秘密谓娃。

安尼莫王國,姿色頂級的雌性蜒滩,打出生那一刻滨达,就會被老巫師下一種魔咒,晚上會變得不記得自己愛誰俯艰。無情到仿佛精神分裂那般捡遍。

據(jù)說這般目的是為了她們不被感情所迷惑,得以保證安尼莫的雄性都能擁有一親芳澤的福利蟆炊。

這意味著稽莉,我愛上的女人,白天很純情涩搓,晚上卻是24K的純金婊污秆。

“阿洛會有生命危險,想要幫她保命不”

“你有辦法昧甘?”

他干咳兩聲良拼,胡須在他的兩腮輕微彈動兩下,十分神秘的樣子:“只有一樣?xùn)|西可以幫阿洛續(xù)命充边,據(jù)說是老恐龍戴勒索心臟放出的血庸推。這事我不能再多言了常侦,你要知道答案的話,可以回達(dá)克族看看贬媒,你那死去的母親聋亡,便是被下咒的先例〖食耍”

我母親坡倔?我腦海里浮現(xiàn)出的第一反應(yīng)是那只被捉去松花江產(chǎn)皮蛋的老嫗,但兔老頭顯然說的不是她脖含。

為了搞清楚阿洛的魔咒罪塔,我真的滿懷希望地回到了達(dá)克族。

或許是因為我的名聲养葵,達(dá)克族為我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征堪。這和若干年前我來到這兒的感覺完全不同。

舅媽和小表弟變得很熱情关拒,我自然是沒功夫陪她娘倆假客套佃蚜,我找到舅舅,直奔主題着绊,坦言我想知道關(guān)于我媽的一切爽锥。

舅舅把我?guī)У揭粋€小別院,我們走進門窗緊閉的小黑屋畔柔。

舅舅說:“拽根氯夷,這是我為你媽媽建的祠堂“胁粒”

我看著照片上的臉腮考,那么美,那么親切玄捕,那么令人驚嘆踩蔚。這真的是我見過最好看的母鴨。我這么說枚粘,并不因為她是我母親馅闽。

難怪她也會被下無情咒,那種只給擁有傾國傾城容貌的雌性動物下的魔咒馍迄。

“當(dāng)初福也,我為了建這個祠堂,頂著非常大的壓力攀圈”┐眨”舅舅嘆氣道。

“為何赘来∠衷”

“哎凯傲,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讓逝者安息吧嗦篱”ィ”

或許由于要說的事情十分難以啟齒,欲言又止的舅舅讓我的心涼了半截灸促。

我向來不愿強人所難球凰。哪怕我真的很想那么做。

性格使然吧腿宰。

看著舅舅孤獨的背影,我放棄了逼問的打算缘厢。我的舅舅是個好鴨子吃度。雖然他身邊不乏小人,終究掩蓋不了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善意的光芒贴硫。

一路經(jīng)歷的好與壞椿每,冷暖自知。我很感激他英遭。但也阻擋不了我要離開達(dá)克族的決心间护。

我的存在,永遠(yuǎn)是部分人心中的惶恐挖诸。生怕我奪掉屬于他們的族長地位汁尺。

祠堂里的老鴨奴。默不作聲地掃著地多律。舅舅說他是個啞巴痴突。

可舅舅走后沒多久,老鴨奴竟然開口唱起了歌:

情不知所起狼荞,一往而深辽装,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相味。生而不可與死拾积,死而不可復(fù)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丰涉⊥厍桑”

真他媽難聽。我捂著耳朵從他身邊走過一死。


8

厚密結(jié)婚了玲销。

新娘人選并無懸念,是阿洛摘符。

那個在白天還和我耳鬢廝磨的情人贤斜,晚上卻穿上了我哥們兒為她準(zhǔn)備的嫁衣策吠。

他們?nèi)绱说菍Α=邮苤材崮鯂袆游锏淖8瘩绒!?/p>

而我猴抹,仿佛同時被兩個我最愛的人遺棄的野狗。

灰頭土臉锁荔,毫無生機蟀给,卻還要假裝開心。

我突然想把婚禮拖延到明天早上阳堕,這樣跋理,白天的阿洛,就會跟我一起私奔…

不過很快我就打消了此念頭恬总。又怎樣呢前普,阿洛晚上仍然不屬于我。

第二天壹堰,厚密向我提出一個請求拭卿。一個,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的請求贱纠。

厚密低下了他驕傲的而纖長的頸子峻厚,用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說:“拽根,我很少求你谆焊,但我也是沒辦法了惠桃。”

“阿洛有一種怪病辖试,她只有晚上記得我刽射,到了白天,就會很冷漠剃执。所以誓禁,在我瘋狂愛上她以后,為了不讓她后悔肾档,我便趁著一個夜晚和她發(fā)生了關(guān)系摹恰。”

我心里苦笑著怒见,夜晚的阿洛俗慈,不僅只有你可以睡,任何生物遣耍,主要是個公的都能睡闺阱。

可我無法說出口,因為我知道舵变,這種血淋淋的事實酣溃,只要我不犀利戳穿瘦穆,厚密就不至于太難堪。盡管赊豌,他可能比我還明白扛或。

“你想說什么,兄弟碘饼,你什么時候說話變成這樣陰陽怪氣了熙兔?”

“他們說,阿洛中了一種魔咒艾恼,如果不喝血住涉,恐怕生命都難以維系,這也是我忙著和她結(jié)婚的原因钠绍。我嘗試了很多種辦法舆声,根本幫不到阿洛∥宕龋”

“你想表達(dá)什么”我真的有點兒不爽,厚密用這種方式跟我說話主穗。

他埋下頭泻拦,沮喪地說;“他們說忽媒,解藥是…戴勒索的心臟上的血争拐。可你知道的晦雨,恐龍王那么強大架曹,我就算召集整個黑洛世奇和白洛世奇的軍隊都不可能打敗他∧智疲”

我心里突然扎進了一根尖刺绑雄。默默在心里盤旋著這一句:是啊,那么強大的恐龍王奥邮,你都打不敗万牺,難道你忍心我去嗎?

可我還是忍住了洽腺。面對我人生里最重要的朋友脚粟,我無法說出這樣奇怪的話。我說:“那你需要我怎么做呢蘸朋?”

他說:“以你和他那層關(guān)系核无,你可以輕易獲取他的信任,然后…”

“然后藕坯?趁他不備团南,殺了他是嗎噪沙?”我替厚密補充了這一句。用盡我全身的力氣已慢。

他的頭埋得更低垂曲聂。對我的論斷加以佐證。

“是的佑惠。拜托你朋腋,好兄弟,因為膜楷,他們說旭咽,這種病如果不徹底解除,阿洛會死赌厅,我不想看到我最愛的阿洛死去穷绵,我不想…我會瘋…”

我無話可說。

我連生氣的力氣的都沒有了特愿。

直到厚密扯開自己的衣襟仲墨,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他的胸上插了一根管子揍障,殷紅色的液體正從管子引流進一個小塑料包里目养。

我看到厚密凹陷下去的心窩,仿佛那根管子插進的不是厚密的心臟毒嫡,而是我的眼睛癌蚁。

不然我怎么會被戳得淚眼模糊?

他真的很愛阿洛吧兜畸。竟然會用自己的血去幫她續(xù)命努释。


9

一直以來,我都很好奇咬摇,他們說的“他們”究竟是誰伐蒂。

是傳統(tǒng)?還是主流的價值取向肛鹏。為什么“他們”非要讓恐龍王毀滅饿自。

以至于…編造出如此爛的理由,讓我去殺了戴勒索龄坪。

這樣好笑的論調(diào)昭雌,就連厚密,我曾經(jīng)以為不會隨波逐流的厚密——竟然也會相信健田。

我突然對戴勒索的故事充滿了好奇烛卧,盡管我并不想承認(rèn)“他們”口中所描述的我與戴勒索之間那曖昧又奇怪又復(fù)雜的關(guān)系。

我突然想起了祠堂里裝啞的鴨子。我決定和他好好談?wù)劇?/p>

當(dāng)我走進祠堂总放,他說:“終于等到你了呈宇。”

我說:“說吧局雄,老頭兒甥啄,把你知道的都他媽告訴我【娲睿”

鴨老頭說:“沒錯蜈漓,你媽媽這些年吃的藥的確是恐龍王心臟上的血,這些年宫盔,戴勒索一直派下屬送血到達(dá)克族融虽,接頭人正是我∽瓢牛…

但那樣的解藥有额,只能續(xù)命而已。并不能救命彼绷,更不能解咒巍佑。…

如果我不裝聾作啞寄悯,我早就被心懷不軌的人弄死了萤衰。…

大伙想知道的事情太多热某,只有腻菇,能說出他們想聽的話的家伙胳螟,以及說不出的話的家伙昔馋,才會被他們所容忍√撬剩”

他好像是在告訴我他裝聾作啞的原因秘遏,他后來還補充了一句:“你舅舅的確是個好人〖尉梗”

我說:“我他媽知道邦危。”

我離開了舍扰,聽到那鴨奴又唱起那首難聽的歌:

情不知所起倦蚪,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边苹,死可以生陵且。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fù)生者个束,皆非情之至也慕购×钠#”

如果阿洛能活下去,其實不僅僅是厚密的心愿沪悲,也是我的期許获洲。

無論什么方法,我都要試一試殿如。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阿洛說她有了我的孩子贡珊。

雖然我不確定那孩子究竟是誰的。

10

原本以為這個活在傳說里的惡人谷握截,會是一片窮山惡水飞崖。

實則,世外桃源般的寧靜谨胞。每一只恐龍都各司其職固歪,有他們自給自足的生態(tài)圈。

戴勒索其實已經(jīng)病的不輕了胯努。他躺在棕櫚葉編織的大擺床上牢裳,顯得蒼老而孤獨。

他說:“孩兒叶沛,你來了蒲讯。你終于來了。你是來探望我的嗎灰署?”

“不是判帮。我是來向你要一樣?xùn)|西「然”

他說:“謝謝你的坦白晦墙,我也坦白告訴你,我所有一切都是你的肴茄∩纬”

我說:“我要你心臟上的血,去救一個女人的命寡痰】剐ǎ”

他笑了。說他的血并不能救阿洛的命拦坠。

然后他將十多年前如何邂逅我母親连躏,又如何被我母親忘記,又如何不惜割開自己的心臟一次次為她續(xù)命…卻終究保不住她生命的故事贞滨,在我面前完整地回憶了一遍入热。

我突然意識到,他只不過和厚密一樣,愛上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才顿。便用一生的心間血為她續(xù)命莫湘。

同時我也頓悟到,用盡一生心尖上的血去喚回一個情人的理智郑气,只會越來越使她失智幅垮。即使留住她,也只是一副軀殼而已尾组。

我的母親會離世忙芒,是因為她不曾愛上過任何人。

能徹底解除阿洛毒的讳侨,或許只有呵萨,我心上的血。當(dāng)她喝完我的血跨跨,就能活下去潮峦。并且,做一個正常的女人勇婴。

但忱嘹,我并不知道,那個正常的她耕渴,究竟是活在白天拘悦,還是夜晚。

因為沒有何成功先例橱脸。

我沒有殺戴勒索础米。但戴勒索答應(yīng)我,在他有生之年添诉,都不會對安尼莫國土發(fā)動戰(zhàn)爭屁桑。

戴勒索要我認(rèn)他做父親,我果斷拒絕了吻商。

他痛苦地喃喃自語:“你哪怕愿意叫一只窮鴨子爸爸掏颊,也不肯叫我糟红。罷了罷了艾帐,都是我的報應(yīng)…”

呵呵,報應(yīng)是什么盆偿。我不懂柒爸,只是我不想叫除了我養(yǎng)父以外的誰“爸爸”,因為我們沒有情感作為支撐事扭。所謂父子關(guān)系捎稚,我只能將之定義為一個活在謠傳里的事實吧。

理智上,我不否認(rèn)今野。但情感上葡公,我拒絕接受。

10

我回到安尼莫時条霜,并沒有誰因為我的安全歸來表示歡迎催什,也沒有誰對戴勒索的妥協(xié)表示開心。

更談不上感激了宰睡。我也不指望蒲凶。

但,他們說我是戴勒索的后代拆内,說我的存在會擊潰整個安尼莫的和諧與安定旋圆。

民憤終究在幾個激進分子的煽動下,混合成一股革命斗士般的洪荒之力麸恍。

要弄死我灵巧。

要置我于死地。

我不怪他們抹沪,忘記了我曾經(jīng)為他們的安全所作出的那一點點努力孩等;我也不怪他們,用他們所謂的一套正義來判定我的是非采够。

可他們大概不知道肄方,恐龍山的和諧與安定,也會因為他們的“偷襲”而攪得一團糟蹬癌。

誰是好人权她,誰又是壞人。我迷惑了逝薪。

我突然有些些后悔隅要。沒有好好對待他——要把他一切都給我的、并用一生愛我母親的老恐龍董济。

哪怕是用溫柔的語氣和他說話步清,給他一些安慰。我都十分吝嗇虏肾。

終于廓啊,我卻被這群染上人類精神疾病的小動物們,送上了行刑臺封豪。這樣的悲哀其實很可笑谴轮,大概是,你理解他們吹埠,而他們并不理解你第步。

他們問我:“想要怎么死疮装?”

我說:“挖掉心臟。我堅信我的血能解除阿洛的魔咒粘都,并能使她永生廓推。

他們大發(fā)善意答應(yīng)了我的請求。但死后必須被推下懸崖翩隧,不能留全尸受啥。

于是我的死法就被決定了。

被綁上木架那晚鸽心,很多安尼莫的老百姓都來圍觀我滚局。

誰都不會表示出對我的友好。因為這會影響到他們的政治傾向是否正確顽频。我表示相當(dāng)理解藤肢。

我的舅舅,不顧行刑臺下的一片嘩然,撫摸了我的頭頂,對我說:“對不起虾攻,舅舅沒保護好你掰盘∨蕴保”

“沒關(guān)系。舅舅。”我朝他微笑涨缚,希望他離我遠(yuǎn)點。

他說:“你是我的外甥策治。不管怎樣脓魏,你都是我的親人。這是無法更改的通惫∶瑁”

第二個來看我的,是厚密履腋。

他說:“放心去吧珊燎,兄弟,我會照顧好一切遵湖』谡”

我相信他,正如我相信自己一樣奄侠,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卓箫。

我說:“兄弟载矿,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垄潮∨胱洌”

“可能不用你說⊥湎矗”

“但我還是有些話要對他說旅急,有三點,一是聽媽媽的話牡整,別讓她受傷…

二是守住每一份情誼藐吮,親情、友情逃贝、愛情谣辞,用你的生命去捍衛(wèi),如果有誰嘲笑你的感情沐扳,就噴出你的火焰泥从,將它嘴上的毛燒焦。

三是爸爸愛你沪摄。不管我在不在世上躯嫉。我會化成灰燼,但我的靈魂會定居在你的精神內(nèi)核杨拐,永遠(yuǎn)祈餐,與你共存『逄眨”

“我記住了帆阳。我會告訴我們的孩子的∥荻郑”

為了把這怪怪的傷感氣氛化解掉舱痘,我附身叼起一把野草嚼碎,將稀巴爛的植物溶液弄在厚密的頭頂离赫。他高貴的白色頭冠敷上了一層綠色的液體芭逝。看上去很好笑渊胸。

厚密也不甘示弱旬盯,將嚼碎的野草涂在我的頭上。

然后我倆嘎嘎笑起來翎猛。

“兄弟胖翰,你他媽頭綠了!”

“彼此彼此切厘!你他媽更綠”

然后行刑臺上回蕩著我們莫名蒼老的笑聲萨咳。

像風(fēng)一樣自由。

綿長疫稿。


11

我等不到阿洛了培他。因為她還暫時不記得她愛我鹃两。

不過沒關(guān)系,天亮?xí)r舀凛,她就會喝到我心臟上的血俊扳,得以永生。

行刑的人猛遍,將我的囚服撕碎馋记,我聽見卡擦一聲,我的胸口被剖開了懊烤。但我并不覺得疼梯醒,仿佛流汗那般。原來腌紧,為自己所愛的一切所流血冤馏,真的沒有疼痛感。

仿佛是理所當(dāng)然寄啼。

我好像聽到了老鴨奴的歌聲逮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墩划,生者可以死涕刚,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乙帮,死而不可復(fù)生者杜漠,皆非情之至也〔炀唬”

我好像看到厚密驾茴,在不遠(yuǎn)處帶著苦楚的微笑在為我送別。他總是這樣氢卡,怕我難過锈至,就故意裝堅強。

我好像看到舅舅译秦,在母親的祠堂前面默默為我祈禱和祝福峡捡。懺悔著他的無能為力。

我感到有誰正在用針管刺進我的心臟筑悴,就像蜜蜂采蜜那樣们拙。

我的眼逐漸模糊。心卻越來越明亮阁吝。

當(dāng)明亮被太陽的顏色覆蓋砚婆,我聽見“砰嚨”一聲,他們把我推下懸崖突勇。

沒有心臟的我装盯,在巨大的地心引力作用下坷虑,在巨大的強光里中,不停下墜验夯。

下墜猖吴。

我不難過摔刁,不是裝堅強挥转,我感到無比自豪和充實。

我沉重得如此輕盈共屈。

仿佛一只鳥绑谣。沒有腳的鳥。

情不知所起拗引,一往而深借宵,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矾削。

我竟然哼出這首歌壤玫。太他媽洗腦了。

我就快落地了哼凯,我知道欲间,那代表我肉體生命的終結(jié)。

但我心臟留在了世上断部,它將與我的孩子猎贴、阿洛、厚密蝴光、舅舅一起永生她渴。

我相信厚密會是個好父親,盡管他知道那可能不是他的孩子蔑祟。

我很愛他們趁耗。雖然我沒有當(dāng)面說過。

但我做到了疆虚。


后記:


二十年后

黑白洛世奇家族合并為新洛世奇家族对粪,族長繼承人是厚密王的獨生子——厚根。

厚根繼位后装蓬,帶領(lǐng)洛世奇家族捍衛(wèi)安尼莫的國土著拭。

大伙都不會忘記這位驍勇善戰(zhàn)并且會噴火的厚根王,他不僅有天鵝的翅膀牍帚,鴨子的腳儡遮,還有一根短粗的恐龍尾巴。

匪夷所思的是暗赶,厚根王死后鄙币,族長繼承人竟然是他的母親——永生的阿洛女王肃叶。

為了紀(jì)念她,有人將她的形象制作成水晶吊墜十嘿,以寓示一切美好的人類感情因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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