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銀杏葉亂舞的季節(jié)赴穗,金黃色的落葉隨風(fēng)飄下憔四,校園里除了階梯下的我以外,空無一人般眉。
我枉然不知所措了赵,茫茫中我看見對面有個身影向我走來,腳步沉重煤篙,心情壓抑斟览,滿臉的悲痛欲絕。
是母親辑奈,她走過來泣不成聲的對我說:“你爸……他……沒了……”
我腿一軟苛茂,跪倒在石子鋪的跑道上,全身無力鸠窗,號啕大哭妓羊,仿佛空氣都靜止了,空留我一人在那里痛哭流涕稍计,無人知曉躁绸。
醒來后,眼角全是淚臣嚣,連枕頭都濕透了净刮,我慶幸,還好只是一場噩夢硅则,我安慰自己淹父,夢都是相反的。
我沒有把這個噩夢告知我的家人怎虫,因為我相信暑认,夢它就只是一個夢而已。可是,我的夢卻有預(yù)知性峦椰,可能沒多少人會信,但是事情真真切切按照了我的夢的軌跡在運行粮彤,只是有了翻轉(zhuǎn)性而已,可能是全球氣候變暖海平面上升導(dǎo)致軌道變化的緣故吧!
家里并不富裕驾诈,那一年缠诅,我爸并沒有出門在外,而是留在家里給別人做小工乍迄。平靜過后,總會有起伏不定士败,該來的還是來了闯两。
由于各種因素混合在一起,質(zhì)變造成了量變谅将,快要竣工的房屋突然倒塌漾狼,而我爸恰好又在將要倒塌的地方,沒有遠(yuǎn)一點饥臂,也沒有近一點逊躁。
那時候我初二,我想為什么非得是我的爸爸?為什么是我的爸爸遍體鱗傷?我爸隅熙,他隨著鋼筋水泥混凝土從二樓滾到了一樓稽煤,鋼筋刺穿了腿部、臉部囚戚,不酵熙,應(yīng)該說是全身上下。
滿身混凝土的老爸躺在血泊中驰坊,沒有眼淚匾二,沒有意識,動彈不得拳芙,是昏迷了察藐。后來發(fā)生什么,怎么被抬上車的舟扎,又是怎么被送進(jìn)醫(yī)院的分飞,他全然不知,他只是記得浆竭,兩個堂哥把血跡斑斑的他從醫(yī)院的一樓背上了六樓浸须。
作為親生女兒的我,知道這件事竟然是在我爸轉(zhuǎn)院后邦泄,整整一個周的時間删窒,沒有人告訴我,我爸差一點兒就死掉顺囊;整整一個周肌索,沒人告訴我,我差一點兒就成了沒爸爸的孩子特碳;整整一個周诚亚,沒人告訴我晕换,我酷酷的老爸,在死亡線上掙扎了好久站宗;整整一個周闸准,沒人告訴我,我爸去了鬼門關(guān)梢灭,但是他又折回來了夷家。
我一進(jìn)醫(yī)院,我告訴我自己應(yīng)該不會有事敏释,但是库快,轉(zhuǎn)念一想,我爸平時感冒都很少吃藥的钥顽,他不愿意在醫(yī)院買藥上花冤枉錢义屏,到底什么事,還非得住院?
病床旁有幾個親戚圍著蜂大,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爸闽铐,而是我媽。她滿臉愁容县爬,怎么一周不見阳啥,突然滄桑了這么多?我心里一禁。我叫了一聲“媽财喳!”
我媽沒有說話察迟,我轉(zhuǎn)眼看見的,是我爸耳高。他腿不能動扎瓶、腰不能動、手臂不能動泌枪、臉上全是暗紅的瘡疤概荷。
一時間我不敢相信那是我爸;不敢相信那是從小到大沒有動過我一個手指頭的我的爸爸碌燕;不敢相信那是語言不多误证,卻深深愛著我們姐弟倆的我的爸爸。但是他那慈愛的眼神修壕,他那模糊的輪廓告訴我“姑娘愈捅,你放學(xué)了!”
我恍惚中告訴自己慈鸠,他是我爸蓝谨,那個躺病床上絲毫動也不能動的男人,是我爸。
我叫了一聲“爸”后譬巫,便捂住了嘴巴咖楣,生怕像嬰孩一樣哭出聲。我趁病床前幾個看望的親戚說話的時機(jī)芦昔,轉(zhuǎn)過身淚流滿面诱贿。
我問我媽和外婆為什么比早點通知我,我小神經(jīng)的媽理直氣壯的說“耽誤你學(xué)習(xí)烟零”袼桑”
我怒吼道:要不是放周末,那你們還不準(zhǔn)備告訴我是吧锨阿!光學(xué)習(xí)有什么用?
說完我已經(jīng)泣不成聲记罚,我媽也很難過墅诡,我不知道她在無數(shù)個萬籟俱寂的黑夜里哭了多少回,流下了多少淚桐智。只是末早,那時候,我想不了這么多说庭,只顧著自己宣泄然磷,忘了我媽那時候才是最無助,最需要女兒去安慰的女人刊驴。
再后來姿搜,我甚至開始恨自己,恨自己成為了父母的累贅捆憎。更多的時候我想舅柜,要是沒有我,要是我不上學(xué)躲惰,父親就用不著那么辛苦的賣命掙錢致份,不賣命掙錢就不會有后來那么多事發(fā)生。
那段時間础拨,我病了氮块,是心理上的疾病。我變得越來越無心學(xué)習(xí)诡宗,成績一落千丈滔蝉;變得越來越懶散;變得越來越不像話僚焦,頂撞老師锰提。
我無心考個好的高中,打算初中畢業(yè)后另某生路,那時候立肘,我并沒有認(rèn)為女生更應(yīng)該要多讀書边坤。
我爸知道我的想法后,他電話給我初三班主任谅年,班主任說改天找我到辦公室說茧痒。后來,是我堂姐和姐夫把我接去說教了一翻融蹂。
回來后旺订,我一心想惡補之前沒認(rèn)真學(xué)的,可是超燃,已經(jīng)于事無補了区拳。可能意乓,我那時候就是個無可救藥的人吧樱调,悔改后已經(jīng)沒多少彌補的空間了。
中考考得太差届良,身邊的人都說我肯定是談戀愛去了笆凌,所以成績一落千丈,很多人數(shù)落過我士葫,但是我從來都沒有解釋過一個字乞而。
考得差,但是卻破天荒的像腦子有病一樣慢显,竟然很想讀書爪模。我估計那時候,太陽黑子撞破地球表層鳍怨,把我腦瓜撞醒了呻右。
爺爺堅持要老爸送我上學(xué),最后是要交擇校費去縣里的一個學(xué)校報名鞋喇。未經(jīng)世事的我拿著爸辛苦賺來的血汗錢準(zhǔn)備去報道声滥。
當(dāng)我踏進(jìn)繳費辦公室的門時,辦公室里有好多家長為了讓孩子讀書侦香,在那里低聲下氣的找關(guān)系落塑,找人脈。那時候罐韩,我腦子里有個聲音:“老子受夠了!我才不要交擇校費!”
于是憾赁,我轉(zhuǎn)身離開,這一離開散吵,就離開了那個學(xué)校七年之久龙考。離開那個烏煙瘴氣的辦公室后蟆肆,我找了的安靜的樓梯口給我爸通了電話:
“爸!我不想在這里讀了,你讓哥把我送到我有錄取通知書那個鄉(xiāng)村高中去報名!”
“你想好晦款,你再好好想想……”
“不想了炎功!送我走就是!”
……
“好好好,我打電話給你哥缓溅∩咚穑”
我去那個高中報了道后,完全變了個人坛怪,脾氣暴躁淤齐,別人不主動和我說話,我堅決不搭訕袜匿,愛和看不慣的人罵架更啄,不管對方是男是女。
報道后返回家里準(zhǔn)備軍訓(xùn)事宜居灯,第二次去學(xué)校是我一個人去的锈死,沒有堂哥的陪同,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出遠(yuǎn)門穆壕。
黑色直發(fā),黑色衣服其屏,黑色褲子喇勋,黑色鞋子,行李箱也是紫黑色偎行,走進(jìn)寢室門的時候川背,室友們以為我是社會上不法份子,后來才知道蛤袒,原來我挺可愛的熄云。
高一的生活,難以用語言描繪妙真,學(xué)校要求把頭發(fā)扎成馬尾缴允,我不喜歡扎辮子,扎起來的時候?qū)χR子自己都被下了一跳珍德。
高中以前的衣服褲子都是老媽操辦的寬松版本练般,不得有一句怨言。上高中后半年回一次家锈候,在價格合理的情況下薄料,衣服可以自己挑,于是泵琳,我發(fā)現(xiàn)摄职,我的青春期原來在高中誊役。
室友們說:“霜兒,你把頭發(fā)扎起來好乖呀谷市!”
我爸要是知道的話蛔垢,一定會很高興的,因為有人夸他的親生女兒歌懒。
后來啦桌,平安夜隔壁班男生送精美包裝的蘋果和蜜糖,我不喜歡那種感覺及皂。
我要告訴我爸的是:其實那個時候甫男,我的丑是我故意的。我剪短了自己的長發(fā)验烧,剪成了很丑的男士頭板驳,把自己的體重成功漲到了120斤。
她們笑我碍拆,問我是不是失戀了若治,我說是啊感混!所以我把情絲都剪斷了端幼。放假回家,我爸生氣地問我:“剪頭發(fā)都不跟我商量弧满,你到底要當(dāng)女生還是男生F排堋?”
我酷酷的媽說:“我就覺得這樣好庭呜,越丑越好滑进!”
“我媽說的都對∧蓟眩”我俏皮地告訴我爸扶关。
我爸說:“還是要長頭發(fā)……”
我爸,文化不高数冬,審美觀還挺高的节槐,我也覺得我有點丑過頭了,于是吉执,還是打算聽話一回疯淫,于是留了一年的頭發(fā),結(jié)果戳玫,高三頭發(fā)終于長長了熙掺。
果然太丑的女人沒人敢靠近,不懂得拾掇的女生總是遭人嫌棄咕宿,那段時間币绩,沒人來打擾蜡秽,我沉浸在我自己的丑八怪的世界里。我慶幸缆镣,我開心芽突,高中,我就這樣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呆到了不陌生董瞻。
高三寞蚌,節(jié)假日去縣里,或是返校钠糊,總會在車上遇到異性同學(xué)挟秤,有些人是同班,有些人是隔壁班抄伍。
我在車上總能睡到做夢艘刚,到站后,后座隔壁班的男同學(xué)總會說:
“羅霜截珍,可以下車了攀甚。”
我紅著臉說:“好岗喉,謝謝秋度。”
下車后钱床,各走個的静陈,沒有交集。
還有記憶中的一次诞丽,我坐在靠車窗的前排,我是文科生拐格,后面一座的是一個理科班男生僧免。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路很陡捏浊,四川就是這樣的山路十八彎懂衩,我的腦袋往車窗上撞。班車內(nèi)太安靜了金踪,我能聽到撞擊的聲音浊洞,我困死了,難得管胡岔。后來法希,我明顯感覺到有厚大的手,從后座的位置伸到了我左側(cè)的玻璃窗位置靶瘸。
那時苫亦,我的腦袋沒有把車窗撞得作響了毛肋,因為我撞到了人工操作護(hù)腦設(shè)備,無端的感到很安心屋剑。
在家里润匙,有個冬天,我穿了絲襪和裙子唉匾,我爸就不高興了孕讳,便指使我媽說教我:
“你看你大冬天穿的什么?”
“褲襪拔”臁厂财!加絨的〉渑牵”
“你爸不喜歡你這樣穿!”
“哦”蟀苛,合著是說我穿得太妖艷,我簡直是欲哭無淚逮诲。
高三最后一個半期來臨帜平,所有的高三狗都在奮進(jìn),初三開始退化成學(xué)渣的我也曾努力過梅鹦。畢竟體重是最有力的證明裆甩,一個半期,我瘦了將近20斤齐唆。
我爸嗤栓,那時候他們都不在身邊,而是在外地箍邮,他常常打電話就千叮嚀萬囑咐:
“要經(jīng)常打電話給你媽茉帅,很多事要跟你說,你也要跟她說你的事锭弊】芭欤”
“我好著呢!能有啥事味滞?”
“高考了樱蛤,考不好沒有什么,實在學(xué)不懂就算了剑鞍,壓力別太大昨凡,就算沒考好,也不能想其他的蚁署”慵梗”
“爸!你們又聽說哪家孩子沒考上,跳樓自殺了吧光戈?”
“對呀就轧!”
“那些孩子真沒腦子证杭,反正你別成書呆子!”
“你女兒要是能成書呆子的話,那估計自閉癥兒童都能自愈了妒御!”
……
高考后解愤,我男神老爸和我酷酷的媽從外地回來了,雖然沒考上乎莉,但本姑娘還是經(jīng)歷過高考的人送讲,再怎么說,勇氣可嘉惋啃,經(jīng)歷過考場如戰(zhàn)場的高考哼鬓,人生也算完美了,只是失敗了而已边灭。
我媽帶我上街買衣服异希。
“這個可以不?”我媽問绒瘦。
“媽称簿,你看錯沒有,這是條裙子!”
“是岸杳薄憨降!是裙子啊该酗!你試試授药。”
“好吧……”我取下衣架呜魄,往換衣室奔去悔叽。
“媽,你不覺得太短了爵嗅?你確定不被我爸罵骄蝇?”我邊照鏡子邊對我媽說。
“罵操骡?不罵∽裕”
“哼册招,我穿褲襪,他都要說勒极∈顷”
“現(xiàn)在不是畢業(yè)了嘛!”
……
我是無語凝咽叭枘洹键痛!我的親爸炫彩,我的親媽。
后來絮短,在我媽的慫恿下江兢,她給我買了一條人生第一條短款連衣裙。而買裙子是因為要去參加我姑的婚禮丁频,我姑結(jié)婚那天杉允,有些親戚不認(rèn)識我了,后來才知道是我席里,可把我媽樂壞了叔磷,因為她從親戚口中聽說那天的我像大城市里來的客人。
現(xiàn)在奖磁,我們姐弟倆越長越大改基,父母卻越來越膽小。他們生怕惹我們不高興咖为,他們生怕給不了我們最好的秕狰,他們甚至像小孩子一樣開始吵嘴。
我不敢多看一眼我爸的滿頭白發(fā)案疲,我不敢多看一眼我媽的滿臉皺紋封恰。
我最怕的還是每次通話中父母那句:“我們省吃儉用,都留給你們褐啡,你們好就好诺舔。”
我怕時光备畦,我怕時光帶走屬于我的男神和女神的笑容和精力低飒。
我想告訴我的父母這些經(jīng)歷,這些心里話懂盐,可是他們不能讀懂褥赊,他們只知道,付出莉恼,并且是無償?shù)母冻鏊小?/p>
我爸拌喉,他是死里逃生的爸,我媽俐银,她是酷到讓人掉牙的媽尿背。他們相同的特點就是:每次我要到哪里去,他們的電話記錄最多捶惜;每次給他們微信發(fā)照片田藐,他們都不回,然后會打電話說一句“你發(fā)的照片我收到了誒!”
這一年2018汽久,和我死里逃生的爸和我酷到掉牙的媽已經(jīng)一年多沒見面了鹤竭。
這一年2018,我想告訴我爸和我媽景醇,我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傻瓜臀稚。
這一年2018,我希望我那個曾經(jīng)死里逃生的老爸可以和我老媽一樣酷到掉牙!
『我是半熟啡直,我今天23烁涌,我有個死里逃生的爸,有個酷到掉牙的媽酒觅,還有個像哥一樣的弟撮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