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韓昊
? ? ? 說起來态坦,我是打字愛好者盐数,如果沒有電腦,我也會成為打字機(jī)愛好者伞梯,聽到鍵盤的敲擊聲就覺得高興玫氢,我打字非持闾耄快,以至于常寫錯別字漾峡,可是我就是喜歡那種下指如飛的感覺攻旦。寫字對我說來,實(shí)在過于麻煩生逸,小時候牢屋,由于寫的太多,中指第一只指節(jié)上生了繭槽袄。那時我媽給我的買的鋼筆質(zhì)量總是很差烙无,要么是墨囊漏水,要么是筆尖分叉遍尺,沒有一只能用很久截酷。長大以后夠擺脫用筆寫字,我簡直高興死了乾戏。
? ? ? ? 回想起來迂苛,只有在人生某些莊重時刻,才會用鋼筆歧蕉。比如說灾部,第一次工作時,簽勞動合同惯退;第一次買房時赌髓,簽買房同事,第一次出書時催跪,簽出版合同锁蠕。用一支筆,略有些激動的在白紙上寫自己的名字懊蒸,感受筆下劃過白紙的輕微的阻力荣倾,沙沙幾聲,決定了接下幾年生活骑丸,有時漫不經(jīng)心舌仍,有時激動無比,就在一筆一劃間做出大的決定通危。
? ? ? ?在有了電腦后铸豁,手寫過最長的東西,是抄過一本卡森·麥卡勒斯的《傷心咖啡館之歌》菊碟,我太喜歡這本書小說了节芥。那是好幾年前,我想寫小說,但腦子里雖然盤旋著很多故事头镊,等到開始寫時蚣驼,卻不知道怎么開頭才好,急迫地想要奔涌而出的人物和細(xì)節(jié)相艇,擠擠挨挨地?fù)屩艺f話颖杏,我卻不知道怎么讓他們出場。當(dāng)時我也不知道從哪里看來的方法厂捞,如果你寫不出输玷,就抄寫一本你最愛的小說吧队丝。
? ? ? ?當(dāng)時我買幾沓稿紙靡馁、一只派克鋼筆,就在每天下班后机久,睡覺前抄起這本小說來臭墨。至今我還能背出這個故事的開頭:“小鎮(zhèn)本身是很沉悶的;鎮(zhèn)子里沒有多少東西膘盖,只有一家棉紡廠胧弛、一些工人住的兩間一幢的房子、幾株桃樹侠畔、一座有兩扇彩色玻璃窗的教堂结缚,還有一條幾百碼長不成模樣的大街。每逢星期六软棺,周圍農(nóng)村的佃農(nóng)進(jìn)城來红竭,閑聊天,做買賣喘落∫鹣埽”故事就此開始,乏味的南方小鎮(zhèn)瘦棋,蒙著灰的破敗房子稀火,開咖啡館的艾麗米小姐,被她坑慘的馬文?馬西和羅鍋李蒙一一登場赌朋。當(dāng)時我只顧著抄寫凰狞,不會問為什么是桃樹?不會問為什么是棉紡廠沛慢?只是拿著鋼筆在紙上奮力抄寫赡若,這個小說確實(shí)也迷著了我,它太好了颠焦。
? ? ? ? 麥卡勒斯雖然寫了好幾本不錯的書斩熊,但只有在寫這本書時,才被上帝握住了手伐庭。書中的人物古怪粉渠,艾麗米小姐是個貪婪的家伙分冈,模樣又丑,馬文?馬西是個惡棍霸株,而李蒙雕沉,干脆就是怪胎,而這幾個人身上還有愛呢去件,那些古怪僵硬又不美好的愛情坡椒,帶著坑蒙拐騙把彼此推進(jìn)死角。麥卡勒斯也展示了優(yōu)秀小說家的控制力尤溜,由場景描寫開頭倔叼,先寫小鎮(zhèn),再寫街道宫莱,鏡頭定在咖啡館丈攒,艾米麗小姐出場,羅鍋也急忙來到了這里授霸,故事由此開始巡验。如果我只是讀書,而不是一個一個字把它們抄下來碘耳,或許就遺落了這些暗藏在故事中的技術(shù)显设,而作家必須依靠技術(shù)來講故事,或許技術(shù)對于成熟作家并不重要辛辨,甚至是種負(fù)擔(dān)捕捂,但是對我來說,無疑是某種啟示愉阎,抄寫這本小說绞蹦,就像剝開小說的皮肉,摸到結(jié)構(gòu)榜旦,理解創(chuàng)作的路徑幽七。
? ? ? ? 那本小說抄抄停停有一年多時間,有時候心很平靜溅呢,寫出的字就整潔澡屡;有時走神或急躁,就容易出錯咐旧,就拿筆劃掉驶鹉,重寫。到今天铣墨,其實(shí)我也沒有抄到結(jié)尾室埋,那些稿紙和筆被我?guī)е崃藥状渭遥恢狈旁跁窭铩K鼈兌己芘f了姚淆,我也用電腦寫出了一些小說孕蝉,仍然迷戀打字時的塔塔之聲,可是我知道的腌逢,我一直會用筆把它抄完降淮,如同一份承諾,在人生在莊嚴(yán)的時刻搏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