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左腿僵硬
如從它上面碾過的條石
父親的左腿冰涼
如那個深秋的蕭瑟早晨
父親的左腿毫無血色
就像母親洶涌慘白的眼淚
他的左腿被層層紗布包裹
那紗布開始是白的辞色,但很快殷紅
黃黑
藥味與臭味夾雜
脛骨成塊和血肉融合
濃血帶著殘渣
半夜偶爾的哀嚎剌破屬于他的夜
來,快來打我
我朝他喊相满,我跪在父親床前
他努力掙扎坐起,掄起床頭的拐杖
我驚懼匿又,急忙再后退
他把拐杖揚起
臉卻笑成莊稼地里的紅苕花建蹄,花生花
山坡上的菊花碌更,石榴花……
這些花盛開又凋謝
整整三年
我在一個叫復興鎮(zhèn)的醫(yī)院住了三年
這是我陪伴父親最長的時光
如此奢侈洞慎,以至于透支未來
如此奢侈,以至于那野花似的笑容幾不再
他臉龐白皙旭绒,輪廓方正,英俊
卻在床邊上廁所挥吵,不管大小便
以至不堪或不愿對我說起
直到再過40年,隆冬往他左腳骨髓里鉆
那種無藥可治的疼痛再次爬上他風霜的臉
而我已不能跪他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