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打開窗傻粘,兩只瓢蟲爬了進(jìn)來每窖。
海參崴的冬天是很冷的,零下二三十度弦悉,七八級大風(fēng)窒典,深呼吸一口氣五臟六腑全是冰渣。現(xiàn)在這座海濱城市已經(jīng)步入冬天稽莉,近期還下過幾場雪崇败。紅樹林的小葉兒被冷掉光了,樹枝稀稀拉拉到處漏風(fēng),連終日游蕩在山頭上空的烏鴉都不見了蹤影后室。
西伯利亞的風(fēng)終于凍住了海灣缩膝。
海參崴是終于沒了生氣。
我打開窗戶岸霹,兩只瓢蟲還是意外爬了進(jìn)來疾层。
上次見到這些小家伙已是深秋的事了,我正在看書贡避,一個黃色的小影子慢慢爬到了我的書頁上痛黎,像不小心飛入屋內(nèi)的秋葉的碎片。我翻書刮吧,小家伙慌忙擺擺腿湖饱,一下子就滑進(jìn)了書縫里。
室友突然驚喊杀捻,呀井厌,瓢蟲!瓢蟲進(jìn)屋里了致讥!
我笑笑仅仆,捉住它們放回了窗外」父ぃ可是幾天之后墓拜,我看到窗臺上它們還趴在那里,頭朝著屋內(nèi)的方向请契。我戳了戳它們咳榜,它們不再動彈,背上的星星已熄滅多時爽锥,我突然有種負(fù)罪感涌韩。
打開窗子,兩只瓢蟲爬了進(jìn)來救恨,我終于不好意思再攔著它們贸辈。
「二」
我不知道這是什么瓢蟲擎淤,我看不懂它們背上的圖案,其實這些也根本不重要秸仙,它們就是一群背著星星笨拙爬動的小家伙嘴拢。窗外有風(fēng)野獸般撞擊玻璃,我猜不透它們是如何存活下來的寂纪。
太冷了席吴,我打算關(guān)了窗戶赌结。
下一秒,我卻愣住了柬姚。
在窗戶狹窄的槽縫內(nèi)側(cè)量承,竟擠滿了小瓢蟲撕捍!
那里竟有一個小洞,不仔細(xì)看很難發(fā)現(xiàn)狮腿,正是它蚤霞,擋住了外面的寒風(fēng)。
我低頭去看捶闸,正得意于這群小家伙的智慧删壮,想著用手指挑逗它們一番,卻發(fā)現(xiàn)它們都仰躺在那里亿虽,一動也不動洛勉。一動也不能動攻走。狹窄的小洞里似乎結(jié)了密密的網(wǎng)昔搂,捆住了所有的生氣。我知道议慰,寒風(fēng)吹不進(jìn)來它們也都死了别凹,擁擠在洞口。興許此前拍霜,在它們還有著生氣的時候祠饺,曾抱成一團(tuán)道偷,還做了個春暖花開的美夢勺鸦。
我的心終歸是不開心的。
我關(guān)了窗戶刽射,看著這兩只不可思議的小瓢蟲吻谋。
「三」
它們都有著黃色的背脊现横,在窗臺上費力地擺動小腿兒『Я剑可是拖個那么大的身子低千,小腿兒們又比頭發(fā)還纖細(xì),真是讓人忍不住擔(dān)心棋傍,似乎稍稍一走快便會摔了跟頭瘫拣。
那摔跟頭的模樣是極其可愛的麸拄,你只見了它們半圓形的身體撐在地上,四腳朝天,無助又無奈地擺動小腿兒帮毁,許久才能再翻過來。
一只瓢蟲很快沿著窗戶爬走了爷肝,另外一只慢慢朝窗戶爬去。
因為是鑲嵌式窗戶音瓷,窗臺到窗沿之間還有一個食指的高度纵竖,光滑無比,小瓢蟲就這么在窗戶底層邁力伸展著小細(xì)腿兒已脓。剛剛爬上去度液,就滑了下來,不一會兒又栽翻了身堕担,來來回回在地上打了好幾個轉(zhuǎn)兒照宝,終于才又正了回來厕鹃。
然后剂碴,它又爬窗戶去了。
“蠢耙涿催训!”我笑笑漫拭,不再去看它采驻。
等我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礼旅,它已經(jīng)成功爬了上去痘系,離窗戶還有一厘米的距離了饿自,我不禁訝異這只小家伙蓬勃的生命力。倘若人也都能如它這般奴璃,世上哪還有這么多悔恨和碌碌無為苟穆?
可是它最終又栽了下來雳旅,貼著窗戶向另一邊爬去攒盈。
「四」
可能是剛剛大風(fēng)的緣故型豁,一只死了的瓢蟲被吹了進(jìn)來僵蛛,仰躺在那里,悄無聲息迎变。
小瓢蟲貼著地面朝前爬去充尉,爬得匆匆忙忙,一下子就撞上了死瓢蟲衣形。
它停了下來驼侠,繞著死瓢蟲爬了一圈,不斷擺動著觸角谆吴,似困惑倒源,又似在舉行某種儀式。
我本以為它會就此離開句狼。
臨冬時節(jié)笋熬,萬物凋零早已司空見慣,我的眼睛也都有些麻木了鲜锚。生命將近的它還能做些什么呢?如果我是它,我就直接找個干凈地兒感受生命的流逝。
可是這小家伙出奇的倔強(qiáng)榔袋。
只見它費力爬到死瓢蟲的身上,踩上它半球形的身體勾给,無比粗暴售睹,每一次落腳都搖搖晃晃捶枢,死瓢蟲在地上隨著它的動作打轉(zhuǎn)蚜厉,帶著永恒的沉默。
我突然有些生氣胞四。
小瓢蟲踩了沒幾步就摔了下來导狡,翻了個底朝天,無奈地擺著腿氓癌。我在心底暗自叫好卢肃。
可是小瓢蟲畢竟是固執(zhí)的,它又爬了上去,這次比上次還要粗暴些巩螃。我猜它是不是格外享受這個過程,細(xì)腿發(fā)瘋了一樣擺動著,把死者的身體踩了個遍,從這邊到那邊爹橱。
好個無情無義的東西组砚!
大概是終于找到了合適的角度改化,小瓢蟲身子一歪,把死瓢蟲翻了過來晰奖,自己卻又再度底朝天啃匿。
「五」
我訝異于它的這個舉動拾徙,這是我完全想象不到的,這個小家伙竟要竭盡全力把死瓢蟲翻過身來,一如它還活著時的姿態(tài)。
看著它再度四腳朝天在原地打轉(zhuǎn)的樣子,我不禁覺得它分外可愛做个。我想起它爬窗戶時的模樣叁温,伸長著腿核畴,不論摔多少次都會重新再站起來。
這小小的身軀里竟有著這般讓人吃驚的固執(zhí)跟束!
我開始羞愧起來略贮。
這些小東西的一生中不知道要摔倒多少次揽祥,每一次他們都能再度站起來。
如果有一天它們老了去了恢准,他們的同伴同樣會再度扶起它們盟迟。
一定要站著,它們說潦闲。
一定不要放棄攒菠,它們笑。
我看向窗外歉闰,窗外正大雪紛飛辖众,一片索然。
小瓢蟲又開始爬窗戶了和敬,硬是帶著自己笨拙的身軀去挑戰(zhàn)又高又滑的窗臺凹炸。
我想它一定會爬上去的,并且對著窗外凋零的萬物大聲呼喊昼弟。
它啤它,會呼喊些什么?
——2016.11.12 于海參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