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只蒹葭
念安的十一歲是在盛夏改變的,滾燙的太陽和麥浪痒给,連綿的驟雨和蛙聲……
念安十歲之前很快樂说墨。
她的父親竭盡全力給她最好的。在其它小孩連糖果都沒得吃的年代苍柏,她有五顏六色的小皮鞋穿尼斧,有好幾套可愛又新潮的套裝穿,有很多好看的帽子试吁,可以半個月內(nèi)每天戴一頂也不重樣突颊。
念安很快樂。至少在十歲之前她從未感受過饑餓的滋味潘悼。也不會為沒有零花錢而哭啼。
念安的母親極其溫柔爬橡,她會抱著念安讀那些優(yōu)美動聽的詩詞治唤,她會帶念安在山野間采野花玩泥巴。
她從不苛求念安的衣著一塵不染糙申,她希望念安的心一塵不染宾添,希望念安一生單純善良,也更希望念安快樂而自由的生長柜裸。
那時候的念安缕陕,像一棵生長在山谷里無憂無慮的蘭花草。她能抬頭看因風起皺的云彩疙挺,亦能望見雨后初晴那一道絢麗的彩虹扛邑。
她可以嗅見山谷里的奇異花香,也能聽見山澗中的涓涓細流铐然。她肆意地生長蔬崩,她的身后是一棵頂天立地的松柏,她的父親保護著她不受傷害搀暑。
如果一切不曾改變沥阳,那么林念安的一生將會是平庸又平安,平凡又平淡的自点。
可是從十一歲的那個夏天起桐罕,冰淇淋化似乎的更快了,知了在門前那一片柏樹林里不停的叫,炙熱的風卷夾著楊絮在土地上翻滾功炮。
念安吃完午飯還睡不著溅潜,午休之后又該去學(xué)校了。她想起前幾天下午課堂上昏昏欲睡的自己死宣,六年級的課業(yè)快跟不上了伟恶。她趴在窗口看見父親騎著摩托車出門去了,母親去關(guān)那扇新刷上紅油漆的大門毅该。
她躡手躡腳穿好鞋子下了床博秫,還未溜進父母的房間就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了。
“不睡覺跑來跑去做什么眶掌?不睡覺上學(xué)去挡育,快點滾……”母親暴躁的聲音嚇壞了念安,她放下手里的水壺一口氣跑出家好遠好遠朴爬。
耳畔還旋繞著母親粗暴地語言即寒。她只是想找一點茶葉放進水壺里,好讓自己在下午的課堂上不打瞌睡召噩。
可是她嚇壞了母赵,以前的母親會溫柔的問她:“念安,怎么又不乖乖午睡具滴,是不是要媽媽講故事鞍汲啊?”
她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构韵,也不明白是自己做錯了什么周蹭。這樣暴躁的媽媽已經(jīng)在家里上演了半個多月。念安不敢告訴父親這些變化疲恢,她變得只會小心翼翼躲著媽媽凶朗。
就像面對剛才的怒吼,念安不敢爭辯显拳,她只會飛一般的逃離棚愤。
此時,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杂数,正是午休的時刻遇八,學(xué)校是不開門的。念安無處可去耍休,從家到學(xué)校的路上是一望無際的麥田刃永。沉甸甸的麥子還未熟透,熱浪一陣陣撲面而來羊精,念安找不到一棵可以納涼躲避的大樹斯够,也不想其它人知道自己被趕出了家門囚玫。
她四處望了望,的確是無處可去了读规。她向一片麥地的中央走去抓督,盡量不踩壞麥子。然后在遠離田畔和道路的地方躺下來束亏,太陽真燙铃在,她又隨手扯一把麥桿遮住臉和脖子。
她抬手看了看手表碍遍,離上課還有一個半小時呢定铜,而從這走到學(xué)校不過十幾分鐘。
她閉上眼想睡一會怕敬,可是喉嚨里燒的難受揣炕,真是好渴。念安開始后悔沒有帶水壺出來东跪,又害怕回家畸陡。
她繼續(xù)躺在麥田里一動不動,聽風吹過麥田發(fā)出的細微‘沙沙’聲虽填,聽蛐蛐兒在耳邊跳來跳去丁恭,聽遠處不知誰家的狗發(fā)出幾聲吼叫,然后模模糊糊半睡半醒斋日。
她的眼淚滾燙牲览,順著臉頰留到耳朵里,癢癢的她也不去擦桑驱。她側(cè)過身看幾只螞蟻艱難的爬著,突然就覺得自己卑微的還不如螞蟻跛蛋。
過了大約半小時熬的,她又開始看天空,現(xiàn)在太陽的角度已經(jīng)不能直射她的眼睛赊级。白云好美好軟押框,像是一張席夢思,又好像棉花糖理逊。
念安從來沒有吃過棉花糖橡伞,以前是鎮(zhèn)子小沒有棉花糖賣,現(xiàn)在是沒有了零花錢也舍不得攢錢買晋被。
她真想去云上美美睡一覺兑徘,或者揪一朵云彩當棉花糖吃掉∠勐澹可是她現(xiàn)在就實實在在躺在麥田里挂脑,曬著一天當中最毒的日頭,一分一秒讓喉嚨熬著沒有水喝的時候。
念安看了看手表崭闲,粉色的花紋肋联、精致可愛的款式。還是媽媽送給她的小禮物呢刁俭。她起身瞅了瞅四周橄仍,沒見到有人就站起來往路上走。
還是要去上學(xué)的牍戚,念安不想逃課侮繁。她不愿意做成績差的孩子惹媽媽生氣。她一路走的很慢翘魄,十幾分鐘的路走走停停磨嘰了半個鐘頭鼎天。
她看見一棵合歡樹開得正好,她撿了一朵拿在手里仔細的保護著暑竟。她嗅了嗅花香斋射,喜愛極了。
她看見有人家菜園里栽的西紅柿長的正好但荤,她太渴了卻依舊沒有去偷來吃罗岖。
她看見滿墻的爬山虎‘撲嗽嗽’落了滿地的花。窩在墻角的幾只狗吐著舌頭也沒打理她腹躁。
她遠遠看見一個水龍頭跑過去卻是要用鑰匙打開的鎖頭桑包。念安磨蹭許久依然是第一個到學(xué)校的人。
她向開門的老大爺問好纺非,然后坐在臺階上等帶鑰匙的同學(xué)開教室門哑了。她的喉嚨又干又痛,以至于要說不出話來烧颖,等寂靜的校園陸陸續(xù)續(xù)有人進來時弱左,她終于忍不住去了廁所。
她將水開的很大炕淮,掩蓋自己的哭聲拆火,洗了一把臉又喝了好幾大口水。胃里空空的涂圆,走路的時候能夠聽見水晃動的聲音们镜。
她聽到有女生說話的聲音遠遠傳來,趕緊擦了擦臉走到坑位上假裝提褲子润歉。
兩個穿著校服的女孩走了進來模狭,其中一個看到她說:“念安,你來的好早啊踩衩“澹”
原來是同班的孫靜好和趙舒雅邪意,她們笑著和她打招呼。然后在水池邊洗水果反砌,放在盒子里的草莓看起來十分誘人雾鬼。
趙舒雅說:“念安快過來洗洗手,我?guī)Я瞬葺o你們倆吃宴树〔卟耍”趙舒雅是班里的英語課代表,和念安家也是遠親,剛認識的時候就成了好朋友。
孫靜好是班里最好看的女生锰扶,她唱歌好聽又是文藝委員。她們?nèi)齻€人從認識到現(xiàn)在是天天在一起的蠢莺。
林念安點點頭,走上前去洗手零如。站在一旁的孫靜好突然拉住了她躏将,又順手從念安頭上拿下一根麥稈笑著問她:“念安,你在學(xué)范進嗎考蕾?怎么往頭上插麥稈呢祸憋?”
念安的臉一瞬間漲的通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解釋肖卧。趙舒雅用胳膊撞了一下她說:“念安蚯窥,別聽她瞎說,這個八卦老娘們皮的很塞帐±乖”
孫靜好一臉不服,兩個人打打鬧鬧亂作一團葵姥。念安洗好手催她倆回教室荷鼠,三個人好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一樣嬉笑著。
只有念安自己知道牌里,麥稈從頭上被拿起來接受質(zhì)疑那一刻颊咬,她有多難堪务甥。
坐在座位上吃著草莓牡辽,念安開始往前數(shù)日子,數(shù)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再也沒有帶過水果零食來學(xué)校敞临。
嗯……大概是半個月前态辛,從媽媽變暴躁那會開始的吧。她想的走了神挺尿,就聽不見孫靜好和她說話的聲音了奏黑。
趙舒雅晃了晃她的胳膊問:“念安炊邦,你今天不舒服嗎?怎么怪怪的熟史?靜好問你她帶了菊花茶包馁害,你要不要放一包在你水壺里?”
“磅迤ァ碘菜?我沒事啊,可能午睡沒睡好吧限寞。我忘了帶水壺忍啸,謝謝你啊靜好÷闹玻”念安摸了摸耳邊的頭發(fā)掩飾自己的緊張计雌。
“沒關(guān)系啦,等你明天帶水壺來也可以喝玫霎≡渎耍”孫靜好笑了笑說著,然后將菊花茶包放進念安的手里鼠渺。
趙舒雅轉(zhuǎn)過身拿出自己的水壺說:“吶鸭巴,我的就是你的,今天下午我們一起喝拦盹,足夠了鹃祖。”
念安感激的看著眼前的兩個姐妹普舆,連聲說:“謝謝恬口,謝謝≌勇拢”
下午的課很快便結(jié)束了祖能,同學(xué)們收拾好書包陸陸續(xù)續(xù)回家。孫靜好要去補習(xí)按照慣例已經(jīng)先走了蛾洛,林念安和趙舒雅結(jié)伴同行养铸。
“念安,你最近一直很不對勁……”趙舒雅在校門口忍不住說了一句轧膘。
林念安握緊了拳頭钞螟,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自己的好朋友谎碍,她溫柔的媽媽突然變得暴躁鳞滨。
“念安,對不起蟆淀,有一件事拯啦,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但是和你有關(guān)系澡匪。”趙舒雅停住了腳步褒链,低下頭不敢看她唁情,“對不起念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甫匹,我沒想偷看那些秘密荠瘪,是因為趙春城是我叔叔,我去他的診所玩無意間看到的……”
“舒雅赛惩,你說什么哀墓?什么診所?”林念安轉(zhuǎn)過身拉住她的手臂問著喷兼。
“是診所……我在那里看到表阿姨的病歷篮绰,精神分裂……”趙舒雅一邊掙脫手臂一邊說著,“念安你放心季惯,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林念安聽完突然心口像刀割一般的疼痛吠各,她愣愣地發(fā)呆、大腦一片空白勉抓。然后甩開趙舒雅的手贾漏,向回家的方向狂奔。
“不藕筋,不會的纵散,媽媽不應(yīng)該承受這一切∫”念安心里吶喊著伍掀,加快了奔跑的步伐,無視趙舒雅的呼喊暇藏,她只想盡快回到媽媽身邊蜜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