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必利爾湖的月光(二)

(二)娜姨

不知道是什么緣故刑赶,承載著全部期望的姐姐只考上了當地的三類院校亡笑。

母親拍著大腿嘆息道:“她這么用功,怎么會……”過了一會,見沒人搭理她熙暴,卻反而更加囂張起來,放大了嗓門:“哎吸申!一定是老天瞎了眼两嘴,她成績這么好,考個北大那也是沒話說的届慈!”

我暗自嘲笑了母親一把徒溪,只覺得她無知過了頭。

父親似乎是聽的煩了金顿,說道:“你小聲點臊泌,別讓畢晴聽到了∽岵穑”

“聽到怎么了渠概?我說的都是實話!”說罷嫂拴,她轉過頭來對我說:“小秋播揪,你先把高中考好,以后考好的大學筒狠!聽到沒有猪狈!”

我心不在焉的“恩”了一聲,母親很滿意地點了點頭辩恼。

“對了罪裹,勝娜明天就要搬來我們家了≡舜欤”

我和父親幾乎是同一時刻放下了手中的報紙状共,又心有靈犀地對視了一下。是的谁帕,聽到這樣的消息峡继,我們是很吃驚的。母親口中的勝娜不是別人匈挖,正是姐姐的母親--我的大舅媽碾牌。

父親將手中的報紙疊地平整放到腿上,抬起頭來說:“倒不是不歡迎她儡循,只是家里房間不多舶吗,畢晴考上了大學也該給她單獨一個房間才是≡裣ィ”

“畢晴考上了大學也不會怎么回來了笆那怼!”

“那也說不準,說不定……唉腹侣,我也不知道叔收。”

我不想再聽下去了傲隶,便回了房間饺律。一進門,姐姐便從床上坐起跺株,似乎期待著我跟她說些什么复濒,見我不解,她問:“聽說乒省,我媽要跟我們一起字マ薄?”

她那么興奮作儿,像個小姑娘似的,整個人都充滿了元氣馋劈。她竟會這么高興攻锰。

“是的,娜姨要來了妓雾∪⑼蹋”我說。

“那太好了械姻《噬撸”她把雙手合十放在胸前,整個身體都在顫抖楷拳。

“這有什么值得開心的绣夺?”

“你不懂的,我已經好久沒見到我媽了欢揖√账#”

“我怎么不懂!你倒是說說她混!”

“我記得以前和她去看話劇烈钞,她總是會打扮地很漂亮,是真的很漂亮坤按,臉上撲了香粉毯欣,嘴唇紅紅的,比戲里的人還有好看臭脓⌒锍”

這是真話,我很小的時候和娜姨去過游樂場。娜姨像個明星似的算吩,大家都盯著她看留凭,她說話的時候聲音細細的,有一股江南女子的溫婉賢淑偎巢,可她大笑起來又像極了北方豪爽的姑娘蔼夜。

你別不信,就連魏言看了她的照片压昼,也不可置信地問:“她是你舅媽求冷?你確定嗎?那你姐姐怎么長成了那樣窍霞?”

“你怎么能這么說呢匠题!”

“也不是,雖然長得……但她還是有內涵的吧但金【律剑”

自從畢晴父母離婚后,她就變得更加寡言冷溃,也不再愛看海明威钱磅,反倒看起了《世界地理》。除了那天因為娜姨而高興了一陣似枕,就再也沒有什么大的情緒了盖淡。

這個時候,我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凿歼。

“也許姐姐覺得寂寞吧褪迟!”

魏言假裝惡心了一陣,低頭看他的漫畫答憔。

“不如你去追我姐吧味赃!”說出口后我即刻后悔了,我怎么能讓魏言去追求畢晴呢虐拓?可以看出洁桌,他也不太情愿這樣,因為他此時正憤怒地看著我侯嘀,下一秒就揚手要打我的后腦勺另凌。

“又不是要你真的跟她交往!只是想讓她高興一下而已戒幔!”

“那你會高興嗎吠谢?”

“當然會呀!”

當時我沒有多余的空檔去想其他什么诗茎,就當他是答應了工坊。事后回想献汗,卻很想去揣摩他話中的意思。

他是在表達“我喜歡你”嗎王污?

這太令人面紅耳赤了罢吃,然而這樣的心情卻不能大大方方地告訴別人,我能告訴誰呢昭齐?姐姐尿招?不,她一定不會搭理我阱驾。父親嗎就谜?天哪,我可不忍心看到他因為驚慌失措而將嘴角往下拉的樣子里覆。于是我變得煩躁起來丧荐。

我想去客廳倒杯水,無意間聽到了母親和娜姨的對話喧枷。

“你和祥國也挺可惜的虹统,怎么就離了呢!”祥國就是我大舅隧甚,母親挺不待見他车荔。

“可惜什么!我才不稀罕呻逆!”娜姨依舊是那么精神,好像沒什么能將她打垮菩帝。

“那你現在怎么辦咖城?”

“怎么辦?我還會沒人要不成呼奢?哈哈哈宜雀!”她笑了起來,笑的像民國戲中的某位姨太--奔放握础,風騷辐董,勾引著情竇初開的少年。

“百髯邸简烘!你是說!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定枷?有沒有錢孤澎?”

“錢,也算是有欠窒,是個生意人覆旭,在市區(qū)有幾套房子,也有輛寶馬車,他說得換一輛型将,哎寂祥,我還沒想好,畢竟我才離婚沒多久七兜⊥杵荆”

“倒也是,剛離就和別人結婚確實要招人閑話惊搏≈椋”

“我還怕閑話不成!我是怕他亂想恬惯∠虿穑”

也許是我的呼吸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娜姨毫無預兆地回頭令我不知所措酪耳,等到恢復清醒時浓恳,看到她正沖我笑。不知怎么了碗暗,我居然像個害羞的小男孩般跑回了房間颈将。

“你這是怎么了?”姐姐一邊看著手機一邊問言疗。

“沒什么晴圾,在玩手機?”

“不是噪奄,短信死姚。”說完勤篮,她抬起頭上下打量著我都毒,然后問:“是不是你把我的手機號給魏言的?”

“不是碰缔!才不是我账劲!”

姐姐搖了搖頭。我小步移到了書桌前坐下金抡,隨手翻開了一本作業(yè)本瀑焦,連題目都沒看就寫下了選項」8危回想前幾天母親說的“考上好高中”蝠猬,我覺得簡直是妄想。以我的成績统捶,還談什么好高中榆芦,能上高中就已經是幸運柄粹。光想到這個,我就不想再繼續(xù)面對眼前的試題匆绣。我很難想象驻右,姐姐是用怎樣的心情坐在這把椅子上的,她居然能坐上如此之久崎淳。

“小秋堪夭,你說我要不要和他去看電影?”

“你拣凹,你準備接受魏言森爽?”我驚呆了。

“他倒是挺幽默嚣镜,況且那部電影我也很想看爬迟。”

“那就去唄菊匿!干嘛不去付呕!”我承認這是違心的話。

姐姐真的去赴了魏言的約跌捆,穿了好看的裙子徽职,把頭發(fā)梳地直直的,踩著一雙5cm的高跟鞋佩厚。吃晚飯的時候姆钉,母親詢問姐姐的去處,我只是說和同學去看電影抄瓦。母親說:“看電影挺好的潮瓶,老窩在家里可不行,會悶出病來的闺鲸,看電影好筋讨,放松一下埃叭∶校”

吃完飯,等客廳里只剩下我和娜姨的時候赤屋,她對我說:“蘇秋立镶,我聽說你畫畫很好,你看下這個类早∶拿剑”

她跑到臥室拿出一幅畫,平整地攤在地板上涩僻,我把身體湊了過去缭召,待看清畫的樣子后栈顷,不禁驚呼:“畫的真好!”

畫的是一位戴著白色頭巾的少女嵌巷,有點像娜姨萄凤,卻比娜姨要年輕純潔。她的眼睛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你搪哪,你卻不害怕靡努,反而有種周身泡在溫泉的感覺,琥珀似的眼珠晓折,輕而易舉地偷走了成熟男人的心惑朦。

“這幅畫叫《戴珍珠耳環(huán)的少女》,她很美漓概,對嗎漾月?”

“是的,太好看了垛耳,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形容她栅屏。”

“她很美堂鲜,可她太美了栈雳,美是會遭人妒忌的〉蘖”

“才不哥纫!我才不會妒忌她!”

娜姨把畫收了起來痴奏,她說要把它裱起來掛在臥室里蛀骇,這樣的話就可以天天看到她,我問她:“那你呢读拆?你不妒忌嗎擅憔?”

她說:“妒忌,美讓人妒忌檐晕,但人們卻不抗拒它暑诸。”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和我講這些辟灰,原本我以為她在炫耀些什么个榕,后來我想,她太悶了芥喇,沒有人聽她說話西采,沒有人想要去了解她有多苦,所以她只能同我講继控,也不管我是否聽得懂了械馆。

九點半的時候胖眷,姐姐回來了,她是哭著回來的霹崎。全家人都嚇壞了--除了娜姨瘦材。她安靜地坐在沙發(fā)上翻著最近一期的《VOGUE》,嘴里嚼著不知是芒果味還是西瓜味的口香糖仿畸。

姐姐把房門鎖上了食棕,任誰喊都不開。

她就是這樣的错沽,固執(zhí)又死板簿晓。

第二天,我把魏言叫了出來千埃,一見面就把他罵了一頓憔儿,魏言也不敢頂嘴,只是低著頭踢著地上的石子放可。

“魏言谒臼!你倒是說話啊耀里!你把我姐怎么了蜈缤?”

“我都說了,我什么也沒干冯挎!我冤不冤啊底哥。”

我忽地極了:“那我姐怎么哭成那樣房官,你別說你不知道趾徽。”

他沉默了翰守,然后有些猶豫孵奶,卻還是說了:“她收到了一條短信,是什么吳思哲發(fā)來的蜡峰,好像說讓你姐別再煩他了袁,說你姐丑什么的∈率荆”

吳思哲早像,多么熟悉的名字僻肖。好像在哪里見到過肖爵。

啊,在姐姐的情書中見到過臀脏。

“你姐讓我別告訴別人的劝堪,你可別賣了我冀自!”

“那你還告訴我!”

“因為我喜歡你懊肜病熬粗!”

因為。

我喜歡你余境。

似乎是為了承接上文而說出來的過渡句驻呐,卻沒有起到引出下文的作用。當這種令人臉紅的話這樣不合時宜地說出來時芳来,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話含末。

“蘇秋,我知道這有點突然即舌,但是……”魏言因為緊張而不知道應該把手放在哪里佣盒,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其實十分可愛。

“蘇秋……”

“我最討厭你了顽聂!”

吼完我就立刻后悔了肥惭,可那又能怎么辦呢。然后我就逃跑了紊搪。陳燁說過蜜葱,我太愛逃避。啊耀石,你問陳燁是誰笼沥,你馬上就會知道啦。

本來想著第二天和他說聲“對不起”娶牌,然后繼續(xù)當好朋友似乎是絕佳的選擇奔浅,可當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他居然掛斷了诗良。

開學的時候汹桦,他沒有出現,一直到第二個禮拜鉴裹,我才知道他轉學了舞骆,說是因為父母工作的原因。

其實我也應該慶幸自己當時拒絕了他径荔,正因為如此督禽,我考上了一所不錯的高中,是的总处,只是不錯而已狈惫。

我考上高中的那一年,姐姐交了信男朋友鹦马,名字卻不叫吳思哲胧谈。

中考結束得那個暑假忆肾,母親聽從了娜姨的意見,給我找了一個美術老師菱肖,準備讓我以美術生的身份去考取理想的大學客冈。

于是就在這樣看似偶然又絕非偶然的那樣一刻,陳燁帶著一身油彩味踏入了我的世界稳强,拿起了他的畫筆场仲,胡亂地攪亂著我的人生,瘋狂且冷靜退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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