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別問我是誰(下)

中篇小說:

? ? ? ? ? ? ? ? ? ? ? ? ? 別問我是誰? ? ? ? ? ? (下)

? ? ? ? ? ? ? ? ? ? ? ? ? ——一個下崗女工的經(jīng)歷

汽車在寬闊的濱河路上飛馳著。車?yán)镞€播放著一曲優(yōu)美動聽的不知叫什么名兒的樂曲惩系。她有生以來除了坐過幾次擁擠不堪秩序混亂氣味難聞小偷亂竄的公共汽車以外迎膜,從來沒坐過小汽車浮定,更別說這么豪華的小臥車了躬络。車速快得驚人瘫俊,她的臉兒變得緋紅峦失,她感到自己的心揪得慌克婶,頭有點暈筒严。妹妹在一旁對她說:

“姐,你別緊張情萤,頭一次坐這么豪華的汽車都是這個樣子鸭蛙。以后你會習(xí)慣的〗畹海”

說著规惰,她不知把什么地方動了一下,車窗玻璃就開了泉蝌。外邊的一陣風(fēng)兒吹進(jìn)來歇万,她感到十分清爽、愜意勋陪,整個身體像神仙似的飄了起來……

汽車在城里七拐八繞了一陣以后贪磺,在一幢很氣派很講究院子里有花壇草坪的二層樓房前邊停下了。她跟隨妹妹下了車诅愚,一同向樓里走去寒锚。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陌生的的家庭陌生的男人和女人劫映,而自己又要為這家人干從未干過的說不上是什么滋味的工作,她的柔弱的心就蹦蹦直跳刹前。細(xì)心的妹妹看出了她的緊張泳赋,笑一笑說:

“姐,看把你緊張的喇喉!這又不是上刑場祖今!”

一進(jìn)樓,她吃驚得差點快要叫出聲來拣技。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呀千诬,簡直就是一座宮殿么!那個男人已經(jīng)在大廳中央迎接她們了膏斤。他是個中等個兒的男人徐绑,一頭的烏發(fā)好像染過似的油光發(fā)亮,眼睛雖不十分出眾莫辨,但卻炯炯有神傲茄,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十分精明能干的人。他的嘴是那種極大眾化的式樣沮榜,看上去大約就是四十多歲盘榨。他見她們進(jìn)來,忙笑著說:“歡迎歡迎敞映,里邊請较曼×赘”一邊說振愿,一邊在前邊帶路。

進(jìn)了客廳弛饭,她才看見在一個輪椅上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冕末。本來眼睛微閉著,聽見他們進(jìn)來侣颂,她才睜開了眼档桃,用冷峻的目光審視著進(jìn)來的人,尤其是她憔晒。

坐定之后藻肄,妹妹便把她向大家做了介紹,然后又把那個女人給姐姐指了指拒担,說:“這是劉總經(jīng)理的夫人嘹屯,金大姐〈雍常”

金大姐微微點點頭州弟,沒說話,依舊用冷峻的目光仔細(xì)地審視著她,接著便問了些她家里的情況婆翔,隨后向劉經(jīng)理遞過去一個肯定的目光拯杠。劉經(jīng)理便站起來對她說:“這樣吧,你就先留下來試用一段時間吧啃奴,試用期的工資就按正式工資開怎么樣潭陪?”

她覺得孩子還在住院,另外這件事還沒跟自己的男人說呢纺腊,便面露難色畔咧,趕忙給妹妹投去一個征詢的目光,見妹妹又點頭又遞眼色揖膜,就對劉經(jīng)理說:“行呢誓沸。”

劉經(jīng)理與夫人小聲說了幾句什么話以后對她妹妹說:“小麗啊壹粟,你先回吧拜隧,你姐就留在這里,晚上我們這兒有車送她回去趁仙,你放心吧洪添。”

妹妹拉著她的手關(guān)照道:“姐雀费,冬冬有我和小瓊照看干奢,你就放心好好在這干吧≌蛋溃”說完又塞給她一張紙片忿峻,說:“有事按這上邊的號碼給我打電話或傳呼≡穑”說完逛尚,跟劉經(jīng)理和金夫人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刁愿。

送走了妹妹绰寞,金大姐叫她坐下,對她說:“歡迎你到我家來工作铣口。其實你的活很簡單滤钱,就是每天做三頓飯,買幾次菜脑题,有時需要陪我到外邊走一走件缸,看一看。但飯菜味道要十分可口呢旭蠕!”

她望著這個下半身有點癱瘓的女人停团,揣摸著她說的每一句話旷坦。究竟怎么樣才能符合她的要求?怎樣做才合她的口味佑稠?她想問秒梅,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金大姐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舌胶,說:“你不必為難捆蜀。我這里每一周都訂好了固定的食譜,你只要按這個譜子去做就行了幔嫂。如果有什么變化辆它,我會叫春霞告訴你的÷亩鳎”她指著身旁推著輪椅的一個姑娘說:“你們認(rèn)識一下锰茉。這是春霞,從吳山農(nóng)村來的切心,她專門照顧我的起居飲食飒筑。你們兩個要相互協(xié)作。你比她年長绽昏,就叫春霞叫你大姐吧协屡。”回頭命令道:“春霞全谤,叫大姐肤晓∪裕”

春霞向前挪了幾步米碰,很快地看一她一眼,機(jī)械地叫了聲“大姐袖迎〖揪欤”然后退回去又不說話了余蟹。

隨后卷胯,在金大姐的安排下子刮,春霞領(lǐng)著她看了廚房、餐廳窑睁、操作間挺峡、她們倆的休息室,同時還告訴她担钮,家里吃飯的人數(shù)橱赠、時間,在哪里買菜比較高檔箫津、價格合適狭姨,等等宰啦。一切都交待清了,春霞問:

“大姐饼拍,您原來有工作吧赡模?”

她點了點頭。春霞又問了一句什么話师抄,她根本沒聽見漓柑。她滿腦子都是她那得了急性肝炎正在住院的兒子。雖說有妹妹找來的那個女娃照看叨吮,可畢竟不是自己的親人呀辆布,萬一出個事,那該怎么辦茶鉴?這樣想著想著锋玲,她不由得眉頭緊鎖,臉色發(fā)紅涵叮,心兒隨著菜刀的“咚咚”聲撲撲直跳嫩絮。她真擔(dān)心第一餐飯給做砸了呢!當(dāng)老板與金大姐第一口飯菜下肚之后围肥,站在一旁的她那顆心兒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剿干。直到劉老板、金夫人的眉梢上穆刻、嘴角邊露出了滿意的神態(tài)置尔,她的心才像一塊石頭落了地,一直不由自主地捂著胸口的兩只手慢慢地放了下來氢伟。春霞姑娘也向她投去佩服的一瞥榜轿。

這時候,劉老板的夫人說話了:“小楠妹子朵锣,你的手藝不錯嘛谬盐。不過,以后湯里要少放些味精诚些。我記得一張報紙上說過飞傀,味精吃多了對人身體不好。哦诬烹,對了砸烦,這里有春霞照顧,你去吃你的飯吧绞吁〈倍唬”

她回到了廚房,端起碗大口地吃了起來家破。說真的颜说,要不是親口所嘗親眼所見购岗,她真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做出來的飯菜呢!由于勞累和饑餓门粪,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所處的地方藕畔,吃相便有點“那個”了。

“別急庄拇,想吃什么你盡管吃注服,不要噎著〈虢”

她扭頭一看溶弟,不知劉老板什么時候站在了她的身后,頓時窘得滿臉通紅瞭郑,恨不能馬上找個地縫鉆到地底下去辜御,兩只眼睛也不知往哪里放了。

“吃吧屈张,吃吧擒权。”劉老板一邊往出走一邊說阁谆,“聽說你兒子住院了碳抄,收拾完你就回去看看吧,晚飯就不用做了场绿,正好有朋友請吃飯剖效。”已經(jīng)出門了焰盗,他又回過頭小聲說璧尸,“兒子生病的事可別叫金大姐知道。對春霞也不要說熬拒。記滓狻!”

她怔怔地望著老板的背影澎粟,回味著他剛才說和話蛀序,半天沒明白過來是什么意思。不過捌议,好在老板允許她回家看兒子了哼拔,晚上也不用過來做飯引有,她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瓣颅,剛才的難堪窘迫帶來的不愉快也煙消云散了。

當(dāng)她倒了兩趟公共汽車趕到市兒童醫(yī)院的時候譬正,看見自己的男人也在兒子的病房里宫补。見她進(jìn)來檬姥,男人就從床邊站起來走近她,焦急地問:“你上哪里去了粉怕?我中午來就沒見你健民。出了什么事嗎?”

她平靜地埋怨道:“看你想到哪里去了贫贝,我一個大活人能出什么事秉犹?是她姨叫我有點事,完了我再告訴你稚晚。冬冬怎么樣了崇堵?”

小瓊姑娘說:“冬冬多虧你們發(fā)現(xiàn)早,送得及時客燕,這兩天又是打針又是輸液鸳劳,比原來好多了。醫(yī)生說不會有啥大問題的也搓∩屠”

她急忙奔向床前。兒子剛剛睡著傍妒,小臉上的氣色比入院時好多了幔摸。她給兒子拉了拉被子,正要說什么颤练,小瓊說:“大姐抚太,我看你們也夠辛苦的。反正人家也不讓太多的人陪床昔案,這樣吧尿贫,你們就回去好好休息休息,這兒有我呢踏揣∏焱觯”

她還有點猶豫,小瓊又說:“咋捞稿,大姐又谋,難道你信不過我還是咋的?你是麗姐的大姐娱局,也就是我的大姐彰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會照顧好冬冬的衰齐,你就放心地去吧任斋!”

當(dāng)他們一同回到那間低矮潮濕的破屋子里,甚至連做飯的力氣也沒有了耻涛。男人一頭倒在破沙發(fā)里废酷,她坐在床沿上瘟檩,半晌默默無語。稍停澈蟆,男人忽地從沙發(fā)上跳起來墨辛,說:“哦,對了趴俘,我怎么躺下了睹簇,晚上還要去擺攤呢!”說著就去拎那個破纖維袋寥闪。

她一把拉住他說:“算了带膀,今天就別去了,怪累的橙垢《膺叮”

“那咋成?我還有十幾雙襪子和口罩沒賣掉呢柜某!”

“以后再賣吧嗽元,今晚就算了。我有正經(jīng)事兒和你說呢喂击〖涟”

丈夫見她是認(rèn)真的,就沒再說什么翰绊,坐在沙發(fā)上開玩笑說:“你還這么認(rèn)真的佩谷,說,有什么大事监嗜?是不是給咱撿了個金元寶回來谐檀?”

“那也不一定〔闷妫”她半開玩笑半當(dāng)真地說桐猬,“告訴你,我找到工作了刽肠,明天就要去上班溃肪。你沒有什么意見吧?”

丈夫奇怪地說:“看你說的這話音五,你找到工作了我高興都來不急惫撰,怎么會有意見呢?快告訴我躺涝,你找了個什么工作厨钻?在啥地方?”

“我要去給人家當(dāng)保姆,在金港那邊莉撇∧馗颍”

“啥惶傻?”男人一聽就瞪大了眼棍郎,“你去給人家當(dāng)保姆?男孩還是女孩银室?多大了涂佃?”

見丈夫搞到兩岔去了,她又好氣又好笑蜈敢,“別瞎扯了辜荠,不是小孩,是照顧一個癱瘓在床的病人抓狭〔。”

“男的還是女的?”男人緊張地問否过。

“當(dāng)然是女的午笛。”她發(fā)現(xiàn)男人自從自己那次在車間差點出事之后苗桂,對她格外關(guān)心了药磺。

一聽說是照顧一個癱瘓在床的女人,男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煤伟。又問:“那……一個月能給多少錢癌佩?”

“五百”阆牵”

“天围辙!那么多?”男人有點不相信放案。

“就是五百酌畜。要管人家一天三頓飯,還要幫使喚丫頭干點事呢卿叽∏虐”

“那也夠忙的了】加ぃ”男人沉思了一陣贩虾,問:“你答應(yīng)了?”

她苦笑了一下說:“不答應(yīng)又有什么辦法沥阱?我下了崗缎罢,你的工資又少得可憐,冬冬這回得病又花了不少錢……”

男人痛苦地低下頭〔呔“去就去吧舰始,只是不要太累自己,另外咽袜,來回路上也得防著點……”

“我知道丸卷。”她又叮嚀道询刹,“你中午下班后一定要去醫(yī)院看看冬冬谜嫉。我晚飯后就會去的“剂”

“他們讓回來沐兰?”男人問。

“讓回來蔽挠∽〈常”她一邊收拾床鋪一邊說:“如果太晚了,我就住下了澳淑。有一間專門給我們住的屋子比原。”

男人輕輕嘆了口氣:“都是我沒本事偶惠,連累你們娘倆受苦……”說著春寿,流下幾滴淚來。

她趕忙用手擦去他的眼淚忽孽,捧住他那黃而且瘦的臉龐說:“怎么能怨你呢绑改?只怨咱們生不逢時么。你別傷心兄一,只要咱們不偷懶厘线,日子慢慢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出革!”

男人不知是激動還是怎的造壮,突然來了一股牛勁,猛地把她壓在身下骂束,在她那極富性感極有魅力的肉體上尋找著亙古以來最原始的快樂……

時間過的真快耳璧,一轉(zhuǎn)眼,她在劉經(jīng)理家里當(dāng)保姆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展箱。冬冬也早已病愈出院旨枯。她的生活仿佛又漸漸好轉(zhuǎn)了起來。不知是她的手藝好還是什么原因混驰,劉經(jīng)理回家吃飯的次數(shù)比以前明顯地增多了攀隔,有時他還會帶他的一些朋友來家里吃飯皂贩,每次都要鄭重其事地把她向他的朋友們做一番介紹。久而久之昆汹,許多朋友和生意場上的客人們幾乎都知道劉經(jīng)理家里有一個很漂亮的會做一手好菜的女傭人明刷。曾有人開劉經(jīng)理的玩笑說:

“你這個人真是的,怎么把個美人兒放在家里當(dāng)廚娘满粗?干脆收做你的‘小蜜’算了辈末。”

劉經(jīng)理正色道:“別胡說败潦。人家可是正經(jīng)人本冲,比不得那些輕浮的主兒准脂〗侔牵”

有一次,一個廣東來的客商到劉經(jīng)理家吃飯狸膏,當(dāng)她前往餐廳上菜的時候沟饥,廣東人好奇地把她打量了又打量,向劉經(jīng)理伸出大拇指說:

“劉老板呀湾戳,怪不得你的事業(yè)那么發(fā)達(dá)贤旷,原來你家里有這么一位賢內(nèi)助哇。你別客氣砾脑,不是小第有意恭維你幼驶,嫂夫人真是才貌雙全。你好福氣哇韧衣!”

劉經(jīng)理連連擺手說:“老第盅藻,你弄錯了〕┟”他望著她出去的那扇門小聲說:“她可不是我的什么夫人氏淑,只是我這里的一個廚娘∷敦”

“不會吧假残?”廣東人不大相信地?fù)u著頭。

“千真萬確炉擅』岳粒”劉經(jīng)理認(rèn)真地說,“她是一個下崗女工谍失,兩個月前才到我這里眶俩,怎么能是我的夫人呢「ぶ”

“劉老板啦仿便,”廣東人用教訓(xùn)的口氣道体啰,“不是小弟怪你,這就是你的不對啦嗽仪。哪有叫這樣天仙似的女人做廚娘的道理荒勇!純粹是糟蹋人才嗎。我敢說闻坚,要是我呀侵歇,一定要叫她做我的‘四房’啦徽曲!”

劉老板聞聽此言,面露愧色:“我們這里哪能跟你們那里相比。人們的觀念都還落后得很呢崭别!”

“觀念落后,受窮受苦药有。這是我們廣東人的親身感受臀晃。說實話,論才能夯秃,廣東人比不上東北人座咆;論聰明,廣東人比不上河南人仓洼;論實干介陶,廣東人更比不上西北人。為什么廣東發(fā)達(dá)而東北西北不發(fā)達(dá)色建?依我看哺呜,就是差在觀念上』粒”他吃了一口菜又繼續(xù)說:“廣東人沒有別的某残,就是膽子大,觀念轉(zhuǎn)變快漂羊,他們的頭腦中可沒有你們西北人那么多條條呀規(guī)矩呀框框呀什么的驾锰,啥來錢搞啥,啥地方有發(fā)展到啥地方走越,誰說的對椭豫,誰能叫我們發(fā)財就擁護(hù)誰。我雖然來金城不多旨指,但還是略知一些情況赏酥。比如你們這里的人為屁大的事就動刀子,許多人還特別愛個什么‘面子’谆构,在廣東裸扶,寧傷面子不傷身體,寧丟面子不丟鈔票搬素。面子是什么呵晨?什么都不是魏保!”他喝了一口酒,又接著說:“人才是什么摸屠?人才就是大把大把的票子谓罗。在廣東,有多少又漂亮又年輕的大學(xué)生季二、研究生在用自己的青春掏那些大款們的腰包檩咱?數(shù)也數(shù)不清!我算是看透了胯舷,人為財死刻蚯,鳥為食亡,天公地道桑嘶!”他伸手與劉經(jīng)理碰了杯之后又說:“不過炊汹,話又說回來,群眾觀念落后點不翩,還情有可原兵扬;像你這樣堂堂的大經(jīng)理麻裳,曾經(jīng)教過大學(xué)生的副教授口蝠,手握上億元的企業(yè)家,觀念如果很落后津坑,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妙蔗。”

劉經(jīng)理見他的酒喝得有點多了疆瑰,連忙說:“這樣吧眉反,沈老板,咱們干了最后一杯穆役,也算是我給你賠罪吧寸五!”

沈老板瞪了瞪眼,想說什么又沒說出來耿币。劉老板明白他的意思梳杏,一邊用手指著高高舉起的酒杯中的酒,一邊說:“為了咱們的合作淹接,也為你老弟的一席肺腑之言,干!”

當(dāng)劉經(jīng)理親自開車將沈老板送到寧臥莊飯店,返回家的時候,她才剛剛把一切收拾停當(dāng),正準(zhǔn)備去趕公共汽車.劉經(jīng)理抬腕看了看表,關(guān)切地說:“算啦十性,天都這么晚了,可能連末班車都沒了塑悼。你就別回了吧劲适,跟春霞住在這里也是一樣的。省得明天一大早又得趕過來厢蒜∠际疲”

“不用啦烹植,劉老板°倒保”她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刊橘,“孩子跟我睡慣了,如果我不回去颂鸿,他會鬧騰到半夜的促绵。”

“那好吧嘴纺,我開車送你败晴。”

劉經(jīng)理不由分說地拿過她手中的粗布包栽渴,徑直往停在院子里的奧迪走去尖坤。她覺得這很不妥,但又沒有辦法闲擦,只好局促不安地跟了過去慢味。右前門已經(jīng)打開,她走到跟前墅冷,停住了纯路,劉經(jīng)理示意她上車,她遲疑了一下寞忿,但還是上了車驰唬。

汽車的引擎發(fā)出均勻悅耳的幾乎聽不到的響聲。她坐在座位上腔彰,兩眼一直瞅著前方叫编,心里七上八下直打鼓。同一個男人單獨坐在一輛高級轎車?yán)锱祝瑢λ齺碚f搓逾,簡直連想都不敢想。她耳根發(fā)熱杯拐,兩手攥得緊緊的霞篡,一句話也不說,甚至連劉老板看也沒看一眼藕施,大氣都不敢出了寇损。

老板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緊張和不安,也沒說什么裳食,手不知把什么地方輕輕按了一下矛市,車子里就響起了她非常耳熟非常愛聽但又叫不上名字的樂曲。她很吃驚诲祸,不由得稍稍回頭看了劉經(jīng)理一眼浊吏,發(fā)現(xiàn)他正兩眼目視前方而昨,右手握著方向盤,表情是那么專注找田,那么嚴(yán)肅歌憨。她心想:這真是一個能人呢。

快到她們家的小巷子的時候墩衙,劉經(jīng)理輕輕地對她說:

“小楠务嫡,如果你愿意,我想在下一周把你安排到公司去漆改⌒牧澹”

“不不不〈旖#”她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去扣,“老板,你千萬不要這樣做——我什么也不會干呀樊破!”

“那是你對你自己身上的潛能還沒有了解清楚愉棱。我可是看清了——你身上有一些東西是現(xiàn)在好多人根本沒有的≌芷荩”劉老板很認(rèn)真地說奔滑,“還是請你好好考慮一下我這個建議,先別匆匆忙忙做決定惫恼〉笛海”

“……我去公司可能不大合適……如果你不嫌棄,我可以在你家里繼續(xù)干下去……”她語無論次地說祈纯,“到公司可不行。我干不了……”

車已經(jīng)到了巷口叼耙,劉經(jīng)理把車停住腕窥,很認(rèn)真地說:“你還是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實在不想去公司也沒什么——我只是覺得天天買菜做飯洗洗涮涮圍著鍋臺轉(zhuǎn)有點太委屈你了筛婉〈乇”

“好吧。我考慮考慮爽撒∪肭”

她打開車門下了車,向劉經(jīng)理打了個招呼就朝自己的家走去硕勿。劉經(jīng)理望著她的背影哨毁,搖了搖頭。汽車在夜幕中慢慢消失了源武。

孩子已經(jīng)入睡扼褪,男人歪在破沙發(fā)上等著她想幻。剛了進(jìn)屋,男人就睜開眼問:“怎么回來這么晚话浇?干啥去了脏毯?”

她覺得他今天的情緒不大對頭,就笑一笑說:“沒干什么呀幔崖,他們家有客人吃飯食店,所以晚了一點∩涂埽”

“怎么回來的叛买?”男人瞪起了眼睛。

她心里往下一沉:他可能看見自己坐了老板的車蹋订。便一五一十地對他說道:“他見天太晚率挣,公共汽車可能沒有了,就開車送了我一下露戒。怎么……”

“好么椒功,大老板能開車送女傭人,我真有點為你高興爸鞘病动漾!”

“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她覺得他傷了她的自尊心——一個苦命女人的自尊心荠锭『得校“我一天到晚辛辛苦苦東奔西走低三下四,還不是為了你和孩子证九,為了咱們這個家删豺?你不信別人,難道還不相信你老婆嗎愧怜?”她的胸脯起伏著呀页,幾滴淚水掛在了那雙因勞累而有點失神的眼睛上。男人趕緊走過去摟住她拥坛,用手揩去她的眼淚蓬蝶,賠著笑臉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胡思亂想,不該胡言亂語猜惋,你打我?guī)兹昧送璺眨 彼娴呐e起了拳頭——可是并沒有打下去。他有什么錯著摔?他的錯就是因為他太窮缓窜,太老實,太善良,太沒有權(quán)雹洗!他要是什么都有香罐,能叫自己的老婆去給人家當(dāng)保姆嗎?能沒黑沒明地為那幾個子兒去賣命嗎时肿?這都是生活逼出來的呀庇茫!

她看了看孩子,孩子可能是在幼兒園玩得太累螃成,早已睡熟了旦签。環(huán)視一下自己的屋子,她嘆了口氣:“咳寸宏,不知咱們啥時候才能住上單元樓房啊……”

“難宁炫。”男人說氮凝,“等廠里分房子是沒指望了羔巢。聽說以后很快要改成貨幣分房了。反正總是沒咱們這些窮工人的份罩阵。那些頭頭腦腦握有實權(quán)的人竿秆。哪個沒有個兩套三套的?貨幣分房稿壁?哼幽钢,還不是變著法整治咱們這些窮光蛋!”

“咱們好好干吧傅是》搜啵”她自言自語道,“咱們一不能偷喧笔,二不能搶帽驯,只有這一條路了。如果再弄出點什么亂子來溃斋,那就一切都完了界拦。”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梗劫,問男人:“冬冬出院時一共算了多少錢?”

“好像是三千多吧截碴∈崆龋”

“都是冬冬他小姨墊的?”

“就是日丹。我把咱們的錢也帶去了走哺,可他小姨說啥也不肯要≌芟海”

她想了想說:“那也不要緊丙躏,反正咱們以后還她就是了择示。另外,我也想了一下晒旅,給人當(dāng)保姆做飯洗衣服總不是長久之計栅盲,我想再干上三五個月,等咱有點積蓄了以后废恋,再找個正經(jīng)事兒干一干谈秫。”

他皺了皺眉頭:“正經(jīng)事兒鱼鼓?什么正經(jīng)事拟烫?”

“你別問。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迄本∷妒纾”她詭秘地一笑說。

其實嘉赎,這一直是她藏在心里的一個秘密置媳。因為她知道,要想把這個秘密變?yōu)楝F(xiàn)實曹阔,除了要有恒心半开、耐心和毅力之外,還必須有一定的經(jīng)濟(jì)實力做后盾赃份。當(dāng)她每天在學(xué)生放學(xué)時路過小學(xué)校的門口寂拆,總會看到黑壓壓一片來接學(xué)生的家長。有的是孩子的父母抓韩,有的是孩子們的爺爺奶奶和姥爺姥姥纠永,有的是親戚,有的是孩子父母的同事谒拴、部屬尝江,有相當(dāng)一部分人是放下手頭的工作趕來的。也難怪呀英上,誰叫他們都是獨生子女炭序,誰叫現(xiàn)在的社會治安交通狀況又是那么不盡人意混亂不堪呢……我們的女主人公可沒有那么多閑功夫去對國家的生育政策和公安交通部門的工作說長道短。她只是敏感地覺得自己可以為這些不堪重負(fù)的家長苍日,為這些孩子們惭聂,進(jìn)而為這個社會做點什么,同時相恃,也可以給家庭增加一些穩(wěn)定的收入辜纲。她一邊在劉經(jīng)理家里當(dāng)保姆,一邊還時不時地考慮著這個事兒呢!

本來耕腾,春霞是個活潑可愛的農(nóng)村姑娘见剩。除了自己的本職工作以外,只要有空閑扫俺,就會幫她些事苍苞,順便也學(xué)點手藝。據(jù)她說牵舵,她是十五歲進(jìn)的劉家柒啤。如今四年多過去了,不但個子長高了畸颅,身體也長胖了担巩,比原來更是白了許多。加上正值青春發(fā)育期没炒,又不戴乳罩涛癌,一走路兩只肥碩的乳房就在薄薄的襯衫里亂抖。她曾勸過春霞戴上乳罩送火,說這樣也文明一些拳话,春霞笑嘻嘻地對她說:“金大嫂給我買過一個,可我只戴過一次就扔到一邊去了种吸。那東西太叫人難受了弃衍,戴不慣,我們老家的女人沒一個戴的坚俗【刀ⅲ”

她聽了覺得很可笑:“老家是老家,這兒是省城安堋速缆!”

說歸說,春霞還是很少戴乳罩恩闻。

剛來那一陣艺糜,春霞與她的關(guān)系特別好,一有空就往她身邊湊幢尚,東長西短破停,天上地下,無話不談尉剩∪杌樱可漸漸地,春霞與她一天天疏遠(yuǎn)边涕,平常辦一些事也是拉著個臉,說話冷冰冰地,就是她偶爾不回去住下了功蜓,也不和她說話园爷;她找她說話吧,春霞噘著嘴愛理不理的式撼。開始時她并沒在意童社,以為小孩子家就是這樣,過幾天就會好的著隆。誰知一連兩個星期都是這樣扰楼。尤其可氣的是,有一次明明是春霞打啐了一個碗美浦,金夫人坐輪椅來問弦赖,春霞卻硬說是她打碎的褪那,結(jié)果叫金夫人把她數(shù)落一頓感炮赦。她不知道這是什么原因。她把自己來劉家以后的所作所為仔仔細(xì)細(xì)地回想了一下丈冬,沒有發(fā)現(xiàn)得罪春霞的地方流酬。她覺得有必要和這個農(nóng)村來的妹子談一談——要不然這樣緊繃繃地還怎么給人家干活呢币厕。

一天午飯后,劉老板開車?yán)鸱蛉巳タ匆粋€熟人去了芽腾,家里就剩下她和春霞旦装。收拾完畢之后,兩個人都回到屋子里摊滔。春霞自顧自地收拾東西阴绢,低著頭,也不搭理她惭载。她想了想說:“春霞妹子旱函,你好像生大姐的氣了?”

春霞先是搖搖頭描滔,隨后又點點頭棒妨。

“是大姐得罪了你,還是做錯了什么事含长?”她輕聲問券腔。春霞沉默不語。

“春霞妹子拘泞,我們倆雖然素不相識纷纫,但能走進(jìn)劉家,一來是我們姐妹倆有緣分陪腌,二來也說明我們都是貧苦人辱魁。大姐我是個直腸子烟瞧,希望你也能直來直去。對大姐有啥意見染簇,你就說出來参滴,我也好改呀。要不老是這么憋著锻弓,怪難受的砾赔。時間長了還會憋出病來的∏嘧疲”

“你就不該來暴心!”春霞冷不丁冒了一句。

“為什么杂拨?”她小聲問专普。

“你沒來以前,劉老板對我多好呀扳躬〈嗨撸”春霞傷心地流著淚,手抹著眼睛贷币,胸脯一起一伏击胜。“他給我吃好的役纹,穿好的偶摔,帶我逛大商場,每天看見我都是笑咪咪的促脉,別的人也把我另眼相看〕秸現(xiàn)在可倒好,我一個黃花大姑娘倒不如你了瘸味。他一天到晚給我連個好臉都沒有宫仗!”

她不解地問:“劉老板對你不好與我有啥關(guān)系?”

“關(guān)系大著呢旁仿!”春霞抬起頭藕夫,仍舊氣狠狠地說,“我看得很清楚枯冈,從見到你的那一天起毅贮,他的魂就叫你給勾走了〕咀啵”

“你只是個保姆滩褥,難道還和他……”她沒往下問。

“不錯炫加,我是個保姆瑰煎,又沒多少文化铺然,可我是個姑娘,是個處女丢间!”真沒想到這個平程饺郏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農(nóng)村姑娘竟能說出這樣沒遮沒掩的話來,看來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單簡單烘挫。

“你和他之間的事難道金夫人就不管嗎?”

“她管什么柬甥?又怎么管饮六?她自己又干不成那種事,所以只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苛蒲。她就兩個要求:不許在外邊胡搞卤橄,不許離婚另過——除非她死了。金家人在省城勢力大臂外,連老板都怕她三分呢窟扑。不過,老板他們兩口子過去感情一直不錯漏健,這幾年雖然那種事情幾乎沒有了嚎货,但老板把金大嫂照顧得還是十分周到的∧杞”

“你一個姑娘家殖属,也得替自己的以后想想。雖然劉老板對你好瓦盛,但這樣下去總不是個辦法呀洗显。”她憂郁地說原环。

春霞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說:“我現(xiàn)在根本不考慮那么多挠唆。能活就好好活幾天,活不好還不如早點死嘱吗!”

“你們家里人知道不知道這件事玄组?要是叫你父母知道了,不氣死才怪呢柜与!”

“那是你還不了解他們巧勤。”春霞眼里露出憤恨的神情說弄匕,“在我們那個窮地方颅悉,男人叫女人干這種事情不需要花幾個錢,一個白饅頭就夠了迁匠。有的男人還主動給野漢子帶路放哨呢剩瓶!”她停了一下又說驹溃,“家里怎么會不知道?知道了他們也不管延曙,裝不知道唄豌鹤。他們只要有錢花,有衣穿枝缔,有飯吃就行了布疙。”

這個外表平靜的姑娘竟承受著這么大的委屈和苦痛愿卸。她的心靈被深深地震撼了灵临。但她仍有一點不明白,就問:

“就算你說的都對趴荸∪甯龋可你也知道,自從進(jìn)劉家以來发钝,我并沒作什么不體面的事啊顿涣。”

“你不知道酝豪,老板想你都想得快要發(fā)瘋了涛碑。”春霞的情緒緩和多了寓调⌒客伲“有一次他親口對我說,他見過那么多女人夺英,你是惟一一個能叫他真正動心的人晌涕。”她見她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痛悯,就笑笑說:“大姐余黎,你別緊張。老板這個人雖然也好色载萌,但從不亂來惧财。他要是看上你,想和你做那種事扭仁,從來不說出來垮衷,從來不強(qiáng)求。他會做許多你喜歡的事乖坠,說許多你喜歡聽的話搀突,你最后會心甘情愿地任他擺布⌒鼙茫”

她不由得笑了:“你一個女娃娃仰迁,怎么知道得這么多甸昏?”

春霞認(rèn)真地說:“你還不信?等你著了他的道的時候就信了徐许。不過施蜜,我剛才給你說的,許多都是金大嫂對我講的雌隅。我和他雖然每月有那么幾回翻默,但我覺得他心里根本沒有我。我頂多只是他的一個出氣筒澄步,一個發(fā)泄工具冰蘑。真的,不騙你村缸。”她心思重重地說武氓,“如果有一天劉老板不要我了梯皿,我真不知道往哪里去呢!”

看著春霞姑娘天真無邪的眼睛和充滿青春活力的身體县恕,聽著她那多是哀怨的話語东羹,她從內(nèi)心深處對這個不幸的農(nóng)村姑娘產(chǎn)生了那深深的同情,對這個不公平的社會產(chǎn)生了許多怨恨忠烛,對自己和處境感到了一絲擔(dān)憂属提。同時,也使她要辦好那件“正經(jīng)事情”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迫切了美尸。

一天下午冤议,她正在準(zhǔn)備晚飯,春霞突然跑到操作間來喊她:

“大姐师坎,快去接電話恕酸!老板打來的】杪”

她覺得很奇怪蕊温,就問:“是不是老板打來叫我的?你可別搞錯了遏乔!”

春霞焦急地說:“是金大嫂接的電話义矛,她叫我來叫你的——肯定不會錯!快去吧盟萨!”

她洗干凈手凉翻,解下圍裙,快步走到客廳鸯旁。金大姐在沙發(fā)里坐著噪矛,見她進(jìn)來量蕊,很少見的沖她笑一笑,就把電話聽筒遞給了她艇挨。

劉老板在電話里說:

“小楠残炮,今天可得麻煩你了。公司和廣東那位客商為這筆生意都談了快半個月了缩滨,眼看要簽約了势就,可那個家伙怎么也不簽,說是非要你出來陪陪他脉漏。你知道苞冯,公司為這筆生意已經(jīng)耗費了不少時間,人力財力都不算啥侧巨,關(guān)鍵是咱們再也拖不起啦舅锄。怎么樣,你就幫我一把吧司忱』史蓿”

她面露難色,拿著電話的手不停地抖著:“劉老板坦仍,我什么都不會呀……我家里還有老公和孩子鳍烁,我……”

劉老板趕忙解釋道:“看我這人,一著急都忘了給你講清楚了繁扎。你過來就只陪他坐一坐幔荒,喝點酒,跳跳舞什么的梳玫,別的一概不搞——我也不會讓他亂來爹梁!有我在,你還不相信嗎汽纠?怎么樣卫键,還是幫幫我吧——就算我和你金大姐求你了∈洌”

她下意識地看了金大姐一眼莉炉,金大姐面帶微笑,也露出懇切的目光碴犬,于是她對著電話說:“那……那好吧絮宁,我答應(yīng)你。不過服协,我可不干其他事……”

“你放心绍昂,有我給你保駕護(hù)航,錯不了的!”聽得出窘游,劉老板一定高興得不得了唠椭。

劉老板很快親自開著車來接她了。晚宴就在金城最高檔次的飛天大酒店忍饰。這一夜贪嫂,她開天劈地第一次陪一個陌生的男人喝了一杯杯酒,跳了一曲曲舞艾蓝,說了一句句真心的和違心的話力崇,唱了一首首激動人心的歌,甚至做了一些任何一個男人和女人在那種場合那種情況下都會做的一些事……當(dāng)然赢织,她極有風(fēng)度極體面地婉言謝絕了那個男人對那種事情的幾次誘惑亮靴,同時又保住了那男人的虛榮心和自尊心,還給他留下了一些“余味”于置,竟使他發(fā)出了“牡丹花下死茧吊,做鬼也風(fēng)流”的感嘆!對她個人來說八毯,也確確實實地放任了一夜饱狂,瀟灑了一夜,快樂了一夜宪彩!而收獲最大的,自然是劉老板了讲婚。

“小楠啊尿孔,你今天可幫了我的大忙啦。沈老板不但簽了合同筹麸,還對你贊不絕口活合!他說你是個難得的公關(guān)人才,叫我好好提拔你呢物赶!”

回來的路上白指,劉老板抑住不住內(nèi)心的興奮,一邊駕車酵紫,一邊興高采烈地說告嘲。

“那都是他過獎了〗钡兀”她的眼睛因為興奮仍然神采飛揚(yáng)橄唬,“其實我什么也不會……”

劉老板鄭重其事地說:“說吧,小楠参歹,你幫了我這么大的忙仰楚,想要什么盡管張口,你大哥我絕不會說半個‘不’字!”

她望了他一眼僧界,喃喃地說:“我什么都不要……不知您能不能幫我個小忙……”

劉老板一聽侨嘀,趕忙問:“什么小忙?快說捂襟,我一定竭盡全力咬腕!”

“我想在中山路上辦一個中小學(xué)生服務(wù)站,干脆就叫‘小飯桌’吧笆豁,每天中午接送孩子并給他們管一頓飯郎汪,這樣,那些雙職工孩子的家長就可以安心地上班了闯狱∩酚可就是沒找到合適的房子,還缺少一部分資金哄孤≌罩”

“你打算辦多大?”

“我想開始還是辦小點瘦陈,頂多十個人吧凝危。”

劉老板想了想說:“好吧晨逝,我支持你蛾默。公司剛好在那邊有一處房子閑置著,好像是三室一廳吧捉貌,就暫時借給你支鸡,我再給你提供一部分資金。你看怎么樣趁窃?”

“那我真是感激不盡了牧挣!”她情不自禁地喊道,眼里閃出激動的淚花醒陆。

“你先別高興得太早瀑构。”劉老板的神情突然變得嚴(yán)肅起來刨摩,“房子和錢我可不是白給你的寺晌。”

“什么码邻?”她驚得張口結(jié)舌折剃,不知道他的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我可是要加倍收取房租費和利息的像屋!”

“你……”

劉經(jīng)理看著她那張嫵媚的臉和不知所措的樣子怕犁,放聲大笑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收起笑容奏甫,用顫抖的充滿激情的聲音說:“小楠啊戈轿,難道你還看不出來我是多么喜歡你嗎?我做夢都想為你做點事呢阵子!也許你一定會想思杯,我又在說謊話騙人了,就像過去用謊話騙其他女人一樣挠进!是的色乾,我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和手中的金錢引誘過一些女人领突,她們中的許多人也從我身上得到了她們想要得到的東西暖璧。而我從她們身上得到了什么呢?除了肉體上的暫時滿足之外君旦,就什么都沒有了澎办;更可悲的是每做一次這樣的事,我的負(fù)罪感就加重一次金砍,我內(nèi)心深處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不但得不到排解局蚀,反而會一天比一天強(qiáng)烈!我也不明白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恕稠±派穑”

他索性把汽車緩緩地停在了一處僻靜的不影響交通的地方,點上煙吸了一口鹅巍,繼續(xù)說:“直到你來到我家之后奉件,直到見到了你,我才找到真正的原因了昆著。我才明白我棄教經(jīng)商之后雖然有了錢,但卻失落了自我术陶;雖然占有過不少的女人凑懂,但從來沒有真正愛過她們中的任何一個!她們一個個是那么輕浮梧宫,那么虛偽接谨,那么勢利,那么世俗塘匣!為了一點點蠅頭小利脓豪,她們能夠隨時出賣自己的肉體,甚至靈魂忌卤。當(dāng)然扫夜,她們也從來沒有愛過我。有一個女人甚至在和我做愛時還扭頭看報紙呢!在你面前笤闯,我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以前的自己……如今的我是多么渺小堕阔,多么丑陋,多么不值一提!雖然我有千百萬的財富,但我又是最貧窮的衣形。你的聲音睬棚,你的容貌,你的衣著诫尽,你的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品格,你的一切的一切,都像磁石一樣吸引了我谨娜。一連幾個晚上,我為你而徹夜失眠荤胁;我甚至推掉了幾宗雖不道義但必賺無疑的生意瞧预;連男人那種最容易犯的壞毛病也改掉了不少。我曾發(fā)誓:如果能夠擁有你仅政,如果能夠得到你的愛——哪怕只有一分鐘垢油,我也愿意把自己的財產(chǎn),甚至生命全部貢獻(xiàn)出來圆丹!”

她看見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滩愁,那一雙并不蒼老但卻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眼睛里滾動著真誠的淚花,在街燈的照射下分外耀眼辫封。在他剛開始說這些話的時候硝枉,她并沒在意,嚴(yán)格點說她根本就沒注意聽倦微,她的腦子里還想著辦服務(wù)站的事兒妻味。可是欣福,聽著聽著责球,她不知不覺地就被他那發(fā)自肺腑的真情話語打動了。因為她敏銳地感覺到這個事業(yè)成功的男子漢拓劝,這個有著高等學(xué)歷的文化人雏逾,這個有著上千萬家產(chǎn)的大老板,一字一句說的都是真心的話郑临。她早就看出來了栖博,雖然他一天到晚忙忙碌碌,雖然他刻意打扮厢洞,盡情享受仇让,其實他是一個行走在荒漠中的跋涉者——雖然身上裝滿了金銀珠寶典奉,但卻找不到能供自己棲息的綠洲,得不到一滴能滋潤自己心田的H2O妹孙。這種感覺秋柄,從一進(jìn)入他們家的那天起就在她的心里產(chǎn)生了;尤其是當(dāng)她知道了他與春霞的事以后,這種感覺就更加強(qiáng)烈了蠢正。她曾不止一次地納悶:一個人怎么會一方面擁有萬貫家財骇笔,一方面學(xué)富五年,一方面又“一無所有”呢……她陷入了無盡的沉思之中。

他見她沒有言語嚣崭,就打開車窗笨触,一陣清新的夜風(fēng)吹進(jìn)來,他的精神為之一振雹舀。他把沒有抽完的煙狠狠地扔向窗外芦劣,雙手抱頭,重重地伏在方向盤上说榆。他接著說:“我?guī)状蜗胝夷惆巡卦谛睦锏脑捳f一說虚吟,哪怕挨一頓罵也不在乎!又想給你給些錢签财,辦點事串慰,可你又不是那種愛錢如命的女人!有時候你晚上回家了唱蒸,我還在為你忿忿不平邦鲫。我難以想象你怎么能睡在那個窩棚式的屋子里……”

說到這里,他扭頭看了她一眼神汹。只見她眼眶紅紅的庆捺,眼睛里噙著淚花。他趕忙掏出真絲手娟屁魏,一邊給她拭淚滔以,一邊道:“都怪我這個不中用的腦子和不設(shè)崗的嘴!如果我這一通廢話傷害了你的話氓拼,就請老天爺懲罰我吧醉者!”

“不不不,”她連忙打斷他的話披诗,“我真心地謝謝你——自我長這么大,還從來沒人這么看得起我立磁,這么給我說過掏心窩子的話……”話沒說完呈队,竟一頭倒在車座上嗚咽起來。

他一把把她擁進(jìn)自己的懷里……

此后不久的一天中午唱歧,她正在屋子里忙碌著宪摧,他進(jìn)來了粒竖。他示意春霞出去,然后掏出一串鑰匙几于,深情地對她說:“小楠蕊苗,我考慮再三,還是決定放你走——你不能再在這里呆下去了沿彭,再呆下去我還會控制不了自己的——我可能會成為一個真正的罪人朽砰!你心地善良,極有天賦喉刘,你應(yīng)該去干自己應(yīng)當(dāng)干的事瞧柔,去闖出一番新的天地!我相信你一定行的睦裳≡旃”

等她把那一串鑰匙接過去之后,他又拿出一個信封說:“這里面有那套房子的使用證廉邑、租借合同和一張存折哥蔚。咱們有言在先:如果你辦服務(wù)站贏利了,不但要還本蛛蒙,還要交利息糙箍;如果辦砸了,我一個子兒也不要你的宇驾”睹遥”

她接過信封,抽出幾樣?xùn)|西看了看课舍。她把存折交給他塌西,自信地說:“你放心吧。我不但會辦好筝尾,還一定會按期交房租費的捡需!”

他接過存折,往前走了幾步說:“我相信你筹淫!”他把兩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站辉,懇求道:

“你馬上就要去了,讓我再親你最后一次损姜,好嗎饰剥?”

她深情地點了點頭……

當(dāng)“愛心小學(xué)生服務(wù)站”在金城正式掛牌開張的時候,市區(qū)婦聯(lián)的領(lǐng)導(dǎo)和報紙電臺電視臺的記者們都聞訊趕來了摧阅。劉老板和她的妹妹還專門送來了一個“開業(yè)大吉”的匾額汰蓉。只能容納十五名學(xué)生的服務(wù)站竟有一百多名學(xué)生家長報名,場面格外紅火棒卷。春霞見她走了顾孽,也向劉經(jīng)理金夫人提出想去跟她一塊兒干祝钢。他們起初不同意,后來考慮一來春霞已經(jīng)長大了若厚,二來金夫人的病也有所好轉(zhuǎn)拦英,就答應(yīng)了春霞的請求。開業(yè)那天测秸,春霞還跟著她一同上了電視呢疤估。

晚飯時分,剛下班的丈夫帶著兒子看她們來了乞封。男人一進(jìn)屋眼睛就亮了:“嗬做裙,這么大的屋子!一個月要交多少房租呀肃晚?”

“人家說了锚贱,咱們是下崗職工,兩年內(nèi)所有稅費全免关串∨±龋”她迎上去說。

冬冬叫春霞領(lǐng)著他晋修,一會兒跑到這間屋子吧碾,一會兒跑到那間屋子,這兒看看墓卦,那兒摸摸倦春,還爬到雙層床上睡了睡。他瞪大黑溜溜的眼睛問:

“媽媽落剪,這是咱們家的房子嗎睁本?”

她輕輕地?fù)u了搖頭。

“那……”冬冬歪著腦袋問忠怖,“咱們啥時候才能有有自己的房子呢呢堰?”

幾個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凡泣,誰也沒有說話枉疼。冬冬突然躺在地上哭鬧起來:

“我不,我要咱們自己的樓房鞋拟!我要咱們自己的樓房骂维!”

她把孩子從地上抱起,緊緊地?fù)г趹牙锖馗伲参康溃骸岸院焦耄爧寢屧挕哮笆!彼龑W(xué)著蘇聯(lián)電影里瓦西里的語調(diào)来颤,像是對孩子,對自己稠肘,又像是對丈夫和春霞福铅,一字一頓地說:

“面包會有的,樓房會有的项阴,一切都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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