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三月三券敌,風箏飛滿天……”
生在這草長鶯飛的時節(jié)里的岖研,我總幻想應該是大自然最照顧的寵兒卿操。自然也應該更多的熱愛和懂的回饋自然。然而三月三的娘親孙援,卻并不愛花害淤。
她爹說,家中長女似長兒拓售。于是她幾歲上就要幫助家里伺候弟弟妹妹窥摄,家務及農(nóng)活一個也不拉下。不過好處呢础淤,是可以上學——那個時代的兒子較女兒來說更可能有的權(quán)力——“長子”嘛崭放。一直上到高中畢業(yè),是同齡女孩少有的福氣鸽凶。若不是家庭負擔重币砂,被她道是“腦袋瓜不好使”,還沒準就在恢復高考那年擠進大學了玻侥。
高中畢業(yè)决摧,性格上大大咧咧,身段又高挑凑兰,很容易就分到工作蜜徽,因為當時的大任務主要是開荒,多是體力活票摇,所以男人吃得香拘鞋。女人呢,要么你有男人的本事矢门,要么也得有逼自己向男人的本事靠攏的本事盆色。
甚至連談婚論嫁,也是看女方是否能干祟剔,而不是性格溫柔否隔躲、家境寬裕否、更不用說顏值物延。
還好年輕的新婚將情感晚熟的她稍微有所打造宣旱,溫柔讓她干練的短發(fā)很快蓄至腰間,女工好叛薯,飯做得好浑吟,又有心愛動腦笙纤,漸漸培養(yǎng)起一些情調(diào),比如對花花草草组力。
所以省容,也不是她不想愛。而是……弄不了燎字。
就像她自己說她跟別人學腌菜的事:不論咸菜酸菜泡菜辣椒醬……都不比別人腌的難吃腥椒,但只要到可以食用后從壇子里撈過一次,壇子里剩下的就霉點斑斑候衍,必壞無疑笼蛛。捉摸不透到底是個什么問題的時候,就以一句“自己的手不好”來打發(fā)自己沮喪而不平衡的心情蛉鹿。
誰承想滨砍,花也是。家里平房院子大榨为,沒少擺弄些瓦盆,跟別人要些種子或枝條煌茴,種在里面百般伺候随闺,等花開。三角梅蔓腐,刺梅矩乐,美人蕉,月月紅回论,都是常見好養(yǎng)又觀賞性強的散罕,極盡憧憬,挑逗著一顆愛美之心傀蓉∨肥可等到各自花季來臨,它們只會兀自茂郁葬燎,卻不見哪怕零星一朵花误甚。后來索性跟別人要來整盆正開的,想總算可以每年坐享其成了吧谱净。然而來年窑邦,或許開半朵一朵,凋后再沒有了壕探。她于是又懷疑自己冈钦,“這雙手是邪門了,好東西都碰不得了李请?瞧筛!臭手厉熟!”
于是心灰意冷,不再侍弄驾窟。只借由一片小菜地鼓搗些韭菜青椒西紅柿庆猫,來平衡積累了幾個季節(jié)的失落感。道是她與花無緣绅络。
然而月培,她養(yǎng)了我們。
我跟妹妹先后出生恩急,徹底打破了老爹生養(yǎng)兒子的夢杉畜。但娘親不是唯諾之人,且自稱為新時代女性衷恭,絕不搞輕重那一套此叠。養(yǎng)不了花還養(yǎng)不了女兒么?女兒比花兒更好随珠。爹也在初為人父的欣喜中漸漸摒棄了那舊思想灭袁。
雖然我跟妹妹曾經(jīng),那顏值身段窗看,絕對稱不上如花似玉茸歧,反而性格都有些男孩子氣。我可能是因了“老大”情結(jié)显沈,從小跟男孩子渾玩(無奈周邊都是兒娃子软瞎,就我們一家是千金),上了學還很江湖氣拉讯,孩子王涤浇,愛替被欺負的弱女生打抱不平。妹妹呢魔慷,是自幼體弱瘦小只锭,皮嬌肉嫩,是有點女孩子的根兒院尔,卻連扎辮子都討厭纹烹,因為嫌疼,索性留個“小子頭”召边,這樣雖被誤解為男孩子铺呵,卻少了受人欺負。
娘親雖然有時對我們的行為不滿隧熙,卻也覺得并無壞處片挂,大約因她自己也本如此。
但規(guī)矩還是要有∫裟睿可能因為生活上的窘困沪饺,也可能是祖輩流傳的德行,娘親給我們的規(guī)矩不少闷愤,雖不曾給我們一一羅列整葡,怕是列出來也不啻一封XX家書。
比如早起以開窗喚我們起床讥脐,不論春夏秋冬遭居。春夏秋都會有屋后樹林里歡快的鳥鳴,和樹木沉睡一夜后覺醒的舞動旬渠,就算閉著眼也是醒了的俱萍,還會幻想自己是只什么小動物,枝葉間唰唰響如要給你撓癢告丢,然后小風再來撫順毛發(fā)枪蘑。而到了冬天,要知道在北方岖免,窗棱上會有積下的厚厚冰凌岳颇,而且鉆進來的寒風有瞬間掀被窩的架勢,但就是能叫人不能再賴床颅湘。以至于多年后我們一直都有著明確的生物鐘话侧,因為那挑逗了鼻孔又盥洗了肺的清冽味道,我們呼吸慣了栅炒。
比如吃飯掂摔,印象最深的一句話:粒粒皆辛苦术羔。當大多數(shù)孩子生命中的第一首唐詩都是“鵝鵝鵝”的時候赢赊,我們就“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级历。為此很小就帶著我們下地干農(nóng)活释移,體會“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寥殖⊥婊洌”所以我們從不剩飯。包括挑食嚼贡,我們不吃什么就偏偏做什么熏纯,面條、炒豇豆粤策、蒸茄子樟澜、煮白菜……(因為夏天家里菜地就這些,冬天只能屯白菜,所以反復吃)餓到頭暈秩贰,上課聽不進霹俺,回家只能吃。她說她幫熱剩飯義不容辭毒费。盡管似乎過火丙唧,但我們現(xiàn)在身體不孱弱也無富貴病,而且不再挑食觅玻,各種美味都吃得想际。
比如與人。娘親一句常用語:寧天下人負我串塑,我不負天下人沼琉。熱心,真誠桩匪。因為手巧打瘪,開春要用的干活布鞋,過節(jié)的粽子傻昙,都有人只拿來原材料然后取走成品闺骚。給錢她絕不收。留幾個成品算作答謝才勉強可以接受妆档。不過她也懂得在適當時候說不僻爽。我想是晚年身體欠佳以來又自悟得道。直到我們成人贾惦,我們漸漸明白好的習慣和品行絕對是可以遺傳的胸梆。
但除了在規(guī)矩上的嚴厲,娘親其他小事上各種溫情的細膩须板,猶在心間碰镜。
每日學前,精心給我倆扎起可能有點另類但的確耳目一新無人能比的小辮子习瑰,那滋味绪颖,能令我們愉快抖擻一整天。無需多言甜奄,也讓我們知道了形象的意義柠横。
也許遺傳了她點文藝細胞,小時候我們都是學校里的文藝小骨干课兄,但是一到表演節(jié)目時就會犯愁牍氛。因為演出服飾是老師選定樣式然后自己跟家長商量買,而動輒幾十上百的服裝費比學費還令人仰望烟阐。于是娘親讓我們借來人家買的搬俊,然后開動腦手。至今我仍記得的,有一件開門襟但正面拼成花仙子圖樣的上衣悠抹,一條合體的禮儀一步裙珠月,一條寶藍色的毛線背心裙,都沒有如我們所擔心的被嘲笑楔敌,而是被孩子和家長同時艷羨啤挎。尤其一條手工縫制的藍背帶裙可是風靡了整個校園。穿了兩年個子長了8公分了還不舍得給眼饞了好久的妹妹卵凑。
我們長大成人庆聘,各自盛開在自己的生活里,也許某天勺卢,娘親心里有恍然徹悟之感:原來我要養(yǎng)的花伙判,在這里!
如今我愛生活黑忱,妹妹愛美宴抚,都有了自己美美的家,還有了——自己的一枝小花甫煞。娘親逢人便說菇曲,我家也有“五朵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