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現(xiàn)在變了炸站,變得聽話了,變得比較安靜了疚顷。
我想這就是他第二次中風的結果吧旱易,不可抗拒的時候只能選擇沉默以對,哪怕心有不甘腿堤,也只能認命阀坏。
記得第一次病發(fā)后,他還時不時對我做的事情指手畫腳释液,發(fā)表意見全释。
就在某次,我想做生魚片误债,由于經(jīng)驗不足浸船,魚在我手里總是滑出去,父親坐在兩三米遠的地方便不停地嘮叨寝蹈,我也沒在意李命。可是在給魚開膛破肚時父親就受不了了箫老,他起身抓起凳子一瘸一拐的向我走來封字,兀自罵罵咧咧起來,隨后怒道:“你們就會吃!”隨即坐在我邊上指點了起來阔籽,我相信要是他身體還好的話一定二話不說沖過來流妻,隨后滿臉憤怒吼道:“起開!笆制!你們除了吃還會干嘛绅这?!在辆!”
可惜那只是以前证薇。
父親不停在邊上嘮叨,指點著這個橫著切匆篓,那個斜著切浑度,可是,魚真的不好搞把桓拧箩张!看著父親氣呼呼的樣子,我突然來一句玩笑道“能吃就行了嘛完残!要不你來唄伏钠!”父親氣樂了,扭曲著的面孔抽搐一樣嗤嗤笑著谨设。而父親之所以扭曲著臉是因為父親因病而整個臉部肌肉明顯不靈活了熟掂,甚至是整個左半邊身體都麻痹了。
其實扎拣,第一次病發(fā)從醫(yī)院回來后赴肚,父親曾努力鍛煉身體,因為醫(yī)生告訴他這種病要不停鍛煉才有恢復的機會二蓝,于是父親很賣力誉券!
那段時間,我時常能看到他眼里的不甘刊愚,他似乎很堅信這點病難不倒他踊跟!甚至他還投入了自己不多的積蓄去開發(fā)一個一畝大的魚塘,以此來鞭撻自己去經(jīng)營鸥诽,同時也表達內(nèi)心的不甘商玫!他希望哪怕自己病了,半癱瘓了還可以繼續(xù)為這個家付出所有牡借。
那時候的他還會發(fā)脾氣拳昌,他還會跟我們吵架,時常還會堅持自己的觀點钠龙!比如我們都不是很同意他開發(fā)那個池塘炬藤,可是他硬是去執(zhí)行了御铃。我們都很無奈的同時也知道父親其實很是不甘的!畢竟是個經(jīng)歷了太多風浪的人吧蚩蟆上真!他怎么甘心自己半癱瘓的事?
父親上有一姐下有一妹细睡,在她們很小的時候我的奶奶便過世了谷羞,之后我爺爺娶了第二個夫人后很少管他們了。雖然我沒有生活在那個年代溜徙,但是六七十年代那吃不飽又餓不死的日子,憑著學過文科歷史的我絕對可以想象的到他們有多苦犀填〈酪迹可在那樣艱苦的環(huán)境里,父親憑著頑強的斗志和堅毅的個性硬是自己砍柴賣柴讀到了高中九巡,這是父親這輩子永遠的驕傲图贸!
一九七九年,父親響應國家號召冕广!參加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疏日!
據(jù)老一輩講述,村里就去了兩個人撒汉,父親和堂伯沟优,全村人把他們送到村口,許多人淚流不止睬辐,因為據(jù)說前線民兵的傷亡率非常高挠阁!所以兩人響應參戰(zhàn)頗有一副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架勢!
父親在戰(zhàn)場上的故事我了解的并不多溯饵,記得有一個較為經(jīng)典故事:父親和堂伯在去參戰(zhàn)的路上侵俗,趁著休息的時間兩人跑到樹下猜碼!后來被同行的隔壁村的人看到了丰刊,于是驚訝問道隘谣,“這都準備去那啥了,你怎么還有心情猜碼呢啄巧?”父親嘿嘿笑道寻歧,“活著不猜,死了怎么猜棵帽?何況戰(zhàn)場那么大熄求,到時候變鬼了不一定找得到兄弟呢!”于是逗概,這個故事就傳開了弟晚。
其實,父親隱約告訴我他們在戰(zhàn)場上負責的事務,可是我并不了解卿城,只記得父親曾傲然說道枚钓,“我是我們班內(nèi)唯一一個佩戴全自動步槍的人!”然后有些赧然又說瑟押,“有次我上到前線打仗搀捷,那子彈唆的一下差點打進我的額頭,我嚇死了多望,然后開始反擊嫩舟,不停扣動扳機怀偷,那子彈不停飛出去家厌,彈殼像花生殼一樣掉在我面前!”
我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問父親椎工,他到底有沒有打死過一個敵人饭于,因為我知道身為民兵的父親那時候做的已經(jīng)很不錯了!畢竟那可能是父親這輩子上的唯一一次前線戰(zhàn)場维蒙,我想就算是再優(yōu)秀的人掰吕,第一次上戰(zhàn)場都有可能嚇怕!所以颅痊,對于父親我是崇敬和佩服的殖熟!
自衛(wèi)還擊戰(zhàn)勝利后,父親和堂伯回來了八千,受到全村人的熱烈歡迎吗讶,好多人都把他們當成英雄看待!而父親在這場反擊戰(zhàn)中得到的是一個寫著紀念品的口盅和一張繡著紀念意義的面巾以及一枚勛章恋捆。
父親回來的第二年照皆,爺爺過世了,大姑出嫁了沸停,小姑那時候也很少回家呆膜毁,兩年后小姑也嫁了。那時候的父親成了徹徹底底的孤家寡人愤钾!可如何生存下去瘟滨?這是一門高深的學問!于是父親開始跟人家外出打工能颁。
說是打工杂瘸,可實際上父親都不知道自己那幾年干了些什么。不過聽說那幾年伙菊,父親跟堂伯還有幾個同齡人跟一個退役的軍人學了一些防身術败玉。至于父親學的如何我不清楚敌土,只聽老一輩人都說父親和堂伯那幾個人在年輕的時候打架都很厲害。运翼。返干。
而父親和母親也是在那幾年里通過朋友介紹認識的,而據(jù)說母親那時候在同輩之中也是才貌雙全罕有其匹血淌。不過矩欠,當外公看到父親和母親有一點要戀愛的苗頭之后竟然想棒打鴛鴦,所幸那時候的父親母親都是非常開明之人悠夯,最后終于在一起癌淮,于是有了我。不過聽說提親的時候沦补,父親是叫上堂伯等幾位兄弟帶著殺豬刀一起去的该默,那意思。策彤。哼哼哼。匣摘。店诗。不過事情出現(xiàn)了戲劇性的一幕:據(jù)說父親并不知母親做通了外公的思想工作,導致事情朝著好的方面發(fā)展音榜,也導致了那殺豬刀沒有了用武之地庞瘸,要知道那時候的殺豬刀那可是很大很重的,長時間掛著那可不簡單赠叼,但是想取下卻又不行擦囊,因為按照習俗,既然已經(jīng)好事成雙嘴办,那肯定不能亮劍了不是瞬场?可在吃飯的時候,殺豬刀終于捂不住往地上“哐當”一聲涧郊。贯被。。為這事母親后來還在父親一幫哥們面前開過父親好幾次玩笑妆艘!
父親成家后特別拼彤灶,聽說父親那時候簡直為了自己的新家而絞盡腦汁!他去做建筑批旺,收破爛幌陕,賣雪糕,聽說還跑到某山洞里研制炸藥汽煮?搏熄。棚唆。。
1986年姐姐降生搬卒,那一年春節(jié)父親說沒米過年瑟俭,后來借了十五斤爛玉米過年。
1988年契邀,我隆重降生摆寄!聽父親說那時候飯可以吃飽了,可惜很難吃上肉坯门。同年微饥,父親應縣里能源辦文件批示,去學新能源技術古戴,一種是節(jié)約紹欠橘,一種是沼氣池蜈缤。
從此畏邢,父親走上了跟泥水有關的工作双妨,在我剛上小學的時候汽馋,父親做了包工頭疲酌,那時候我并不知道何謂工頭只泼,但是感覺周圍的好多人都很奉承我和姐姐就覺得父親似乎很厲害了沫换,可惜父親最后沒賺到什么錢撒遣!那一次的父親似乎受到了打擊喳逛,于是回到家里重新操起從能源辦學來的舊業(yè)瞧捌,專做節(jié)約紹和沼氣池,近十年不外出打工润文。
父親在家里拼姐呐,起初真的不輕松,工價低又辛苦典蝌,甚至連我和姐姐的學費都交不起曙砂,換做我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的話,估計沒有多少人頂?shù)米≡ǎ墒歉赣H頂住了麦轰。
2000年,父親買了摩托車砖织,那時候全村幾百戶人一巴掌都能數(shù)的過來有幾部摩托車款侵。不過,父親由于個子比較矮侧纯,所以學摩托車的時候真的很吃力新锈,特別是在我們那樣的山里面,常常早出晚歸的他經(jīng)常因為車技不好而帶傷回家眶熬,當然都是些小傷妹笆】榍耄可是可以想象父親矮個子開摩托車的樣子。
2001年的時候拳缠,父親買了第一部手機西門子墩新,是跟他城鎮(zhèn)里面的朋友買的二手貨!雖說是二手貨窟坐,可是那時候在我們那樣的山旮旯里面簡直就是大新聞昂Tā!好多人來看哲鸳,甚至連手機都不認識的也有臣疑!在那以后的一小段時間里,父親的手機成了公共電話徙菠,雖然那時候手機接聽是要錢的讯沈,可是樂觀的父親壓根不在乎,反而樂此不疲婿奔。
父親的生活基本就這樣固定了缺狠,騎著摩托車,早出晚歸萍摊,風雨無阻儒老,只要有工,不論寒冬還是酷暑记餐,從不間斷。期間我讀高中上大學薇正,父親一如既往的努力著片酝,也許那時候他也許已經(jīng)把自己的夢深藏心底里,可能在他心里我已然在不知不覺中排在了第一位挖腰。雕沿。。
可是無論如何猴仑,父親還是被病魔纏身了审轮。
父親的堅強和不甘,以及父親之后的無助和失落辽俗,我就像一臺攝影機疾渣,將一切盡收眼底。父親坐在輪椅上的滄桑背影崖飘,那從眼角流出的劃過病態(tài)黑的臉頰上的老淚榴捡,那已經(jīng)花白的蓬亂頭發(fā);他失神的望著前方朱浴,沒有焦點吊圾。达椰。。而我則在背后無聲落淚项乒。啰劲。。
父親瘦了檀何,曾經(jīng)一米六的個子體重有一百四十斤蝇裤,可是現(xiàn)在沒有一百斤了,整個人的肌肉萎縮了許多埃碱。他那紫紅的臉也變得紫黑了猖辫,不再是當初的健康膚色,本來的國字臉卻因為兩年的病期現(xiàn)在完全變了樣砚殿。他的身高已經(jīng)沒有那么高了啃憎,估計能有一米五五都不錯了吧。他那花白的頭發(fā)在還沒生病之前還會給別人甚至自己染黑似炎,可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聽之任之了辛萍。
他漸漸少說話了,我們的觀點他也很少發(fā)表自己的意見了羡藐,他也不會和我們斗嘴了贩毕,他變得很安靜和聽話了。
某一天仆嗦,我聽到一句歌詞“一生要強的爸爸辉阶,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微不足道的關心收下吧。瘩扼。谆甜。”
我潸然淚下集绰,泣不成聲规辱。
“父親,你曾經(jīng)為了這個家放棄了你的夢栽燕,而今罕袋,誰為了你而放棄了自己的夢?”
“爸碍岔,時至如今浴讯,我能為你做些什么?”
2016年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