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歲,父母親每日忙于工作命满,只得將她托付給外婆涝滴。她雖然渴望父母的陪伴,卻也依戀外婆的臂彎胶台。
外婆已經(jīng)60多歲歼疮,身體倒還好得很。她上小學(xué)一年級诈唬,外婆給她買了一個小狗的鬧鐘韩脏,每天早晨六點(diǎn)準(zhǔn)時響起“汪汪汪,懶蟲起床铸磅,懶蟲起床”赡矢,她翻個身,把鬧鐘按掉阅仔,那只小狗說“早上好”吹散。
外婆已經(jīng)在廚房為她的早餐忙活了。
“今天給妹妹做的蒸蛋呢八酒!”外婆不用轉(zhuǎn)身也知道她進(jìn)了廚房空民。她跑過去抱抱外婆,外婆身上有一股老年人特有的味道混合著豬油和蛋花的香氣丘跌,她感到很心安袭景。
吃完飯唁桩,外婆為她梳好辮子,長長的一根墜在腦后耸棒,她一走荒澡,辮子就搖來搖去,為她的步伐打著節(jié)拍与殃。
上學(xué)的路上有很多小伙伴同行单山,但外婆不放心,總在門口望著她的背影由大到小幅疼,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米奸,她回過頭去,外婆只剩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形爽篷。放學(xué)回家悴晰,那個身影又站在大門口迎接她,她蹦蹦跳跳跑到外婆身邊逐工,向她講述學(xué)校里發(fā)生的趣事铡溪。
一到晚上,她就躺在外婆旁邊泪喊,聽她講“春姑”吃小孩子腳趾頭的故事棕硫,“春姑”是當(dāng)?shù)貍髡f中的妖怪。她嚇得要死袒啼,外婆說:“妹妹不要怕啊哈扮,外婆在呢!”
12歲蚓再,她上初中滑肉,父母調(diào)往縣里工作,她也被迫同行摘仅,離開外婆赦邻。她不知道外婆是否因?yàn)樗碾x開而傷感,只記得那個老人從半月前就開始準(zhǔn)備要讓她帶到城里的食物实檀,外婆說對母親說,她從小吃自家的菜吃慣了按声,初到外地如果不習(xí)慣當(dāng)?shù)氐目谖渡庞蹋拖瘸赃@些,不夠她再寄签则。母親笑著埋怨外婆要把她寵壞了的须床。
她跟著父母搬了家,又到了新的學(xué)校渐裂,功課開始多起來豺旬。不過好在還有周末钠惩,她就趁著這兩天坐著搖搖晃晃的長途汽車回到老家去看外婆。
外婆還是站在村口接她族阅,之后就帶她去吃飯篓跛。一疊疊時鮮小菜被外婆用盤子小心地扣住,酸菜炒藕片坦刀、油浸菌子愧沟、洋芋絲攤雞蛋、油炸排骨鲤遥,每一樣都是她愛吃的沐寺。她埋怨外婆年紀(jì)大了,還這么辛苦盖奈。外婆卻心疼她坐車辛苦混坞。
16歲,她上高中钢坦,由于成績優(yōu)異究孕,她又從縣里考到了市里,離家更遠(yuǎn)了场钉,課業(yè)也更重蚊俺,每月4天假,單坐車這一項(xiàng)逛万,就要花掉一天泳猬,還有做不完的作業(yè),她只得寒暑假時再去看望外婆宇植。
母親天天看著孩子得封,不會覺得孩子突然長大。以前每周能和外婆見面指郁,她覺得外婆一直是自己記憶中的樣子忙上。但每次見面間隔的時間長了,她發(fā)現(xiàn)外婆好像慢慢老了:外婆是裁縫闲坎,哪怕60多歲也能自己穿針疫粥,可現(xiàn)在她戴著老花鏡也要花上好幾分鐘才能找到針鼻子;外婆家燒的是老式灶臺腰懂,搬運(yùn)燒火做飯用的木柴需要經(jīng)過大大的菜園子梗逮,以往她一次能抬起十多根又粗又長的柴火,而如今每次只抬得了三四根绣溜;陰雨天時慷彤,外婆左腳的風(fēng)濕更嚴(yán)重了,右腳膝蓋也開始隱隱作痛起來,她用手捶啊捶底哗,趕不走病痛岁诉;母親給外婆買了降血壓的藥,叮囑她每天都要吃跋选,可外婆覺得貴涕癣,常常吃一天閑一天,血壓就常常高到天上去野建。
除了身體機(jī)能的衰老之外属划,外婆的心里也漸漸顯出老態(tài),外婆會笑著問她:“如果有一天外婆不在了候生,妹妹要怎么辦同眯?”她抬起頭,有點(diǎn)惱地看著外婆唯鸭,不說話须蜗。外婆道:“哎喲,跟你開玩笑的啦目溉∶靼梗”說罷又哈哈笑起來,露出門牙位置上一個大大的豁口柿估。
她又何嘗沒有想過,外婆如果真的不在了陷猫,可怎么辦。但她想不出來绣檬,從小到大,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有外婆的日子娇未,她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零抬,如果那一天到來,究竟要怎么辦才好平夜。
那天還是來了狠毯。
她放假回家,正準(zhǔn)備騎著單車到菜場去買菜褥芒。母親突然來了電話:“妹妹,來舅舅家一會啊,外婆身體不大好锰扶∠仔铮”“怎么了?”她聲音急切慌亂坷牛『辟耍“不礙事的,今早頭疼啦京闰⊙占埃”母親的話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不礙事就好蹂楣。
但她到舅舅家時俏站,外婆已經(jīng)躺在床上說不了話。母親在一旁偷偷地哭痊土。
醫(yī)生來了肄扎,給外婆插上了各種監(jiān)控儀器,她看到監(jiān)控器上外婆心臟跳得已經(jīng)越來越無力赁酝。
突發(fā)性腦溢血犯祠,救不了的。
但她不相信酌呆,前一天還好端端的老人衡载,哪能說生病就生病了?她握著外婆的手隙袁,輕輕叫她一聲:“我來了痰娱,你不要怕啊√僖遥”就像小時候的黑夜里猜揪,外婆告訴她,妹妹坛梁,外婆在而姐,你不要怕。
外婆沒有應(yīng)划咐,只是眼角滾下幾顆小小的淚拴念。
儀器從外婆身上撤了下來,她終于無法抑制地大哭起來:“不要拔啊褐缠,她心還跳的政鼠,還沒有死啊队魏⊥蛏Γ”母親抱住她官帘,說不出話,也流不出淚酗捌,她自己仍然是一位母親,卻也自此沒了母親胖缤。
外婆走后阀圾,她沒有一次夢到過外婆。
她問母親為什么稍刀,母親說外婆害怕她太記掛。她又問综膀,那外婆過得好嗎局齿,母親愣了愣,笑笑讓她不要擔(dān)心讥此,外婆肯定過得很好呀谣妻,不然她肯定會講的蹋半。
12年了,我越來越少地夢到你染突。
我開始期待真的有來世辈灼,或許我還有機(jī)會再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