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的愛,也能刻骨銘心裂七。
兩個月前皆看,姥姥來我家了,這可是個相當稀罕的事背零,從我開始記事起腰吟,姥姥從來沒有來過我家,據(jù)她所說徙瓶,她上次來我家毛雇,是我媽剛生下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21歲了)。這么多年沒來過侦镇,是因為她身體不好灵疮,有腿疾,加上年齡越來越大壳繁,駝背也越來越嚴重始藕,上半身幾乎要與地面平行了,只能兩手拄著拐杖慢慢走氮趋,這次是表哥開車送她來的伍派。
這一次來我家,是因為聽說我媽的腿疼得厲害剩胁,不放心诉植,想過來瞧瞧。但不趕巧的是昵观,那天我媽正好去醫(yī)院了晾腔,到傍晚才能回來,姥姥就坐在我家門口等啊犬,怎么說都不進屋灼擂,不知道為什么(后來聽表哥說是因為進屋需要上兩節(jié)臺階,姥姥怕把她扶上去了不把她扶下來……)觉至√抻Γ快到晚上的時候,媽媽終于回來了语御,母女兩個說了會兒話峻贮,媽媽覺得有些晚了,想讓姥姥在我家住一晚应闯,姥姥態(tài)度很堅決:不紫丝亍!原因只有一個:惦記一個人在家的姥爺碉纺。
說起姥爺船万,我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十足的居家好男人刻撒,特別講究,每天都把家里收拾得特別干凈整齊耿导,我還記得小時候姥爺來我家声怔,本來應(yīng)該是我們好好招待他,沒想到姥爺因為沒什么事干碎节,就把我家的地給掃了……我媽倒是不怎么感到奇怪,她知道這是姥爺?shù)牧晳T抵卫。我就不一樣了狮荔,第一次見到這么勤快的人,在我眼里介粘,姥爺就像一個紳士一樣殖氏,當時就被他深深折服了,那場景至今難以忘懷姻采。
然而袱蜡,造物弄人梢卸,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姥爺?shù)难劬ν蝗豢床灰娏恕_@種事發(fā)生在任何人身上男摧,都是相當大的打擊。所有人都在擔心他以后的生活声登,可姥爺再一次讓我震驚了涵紊。他拿著一根拐杖,不靠任何人蛉签,一步一步向前摸索胡陪,總能在合適的地方停下來,找到自己要坐的板凳碍舍,要拿的東西柠座,要進的門。這是他的家片橡,他太熟悉了妈经,熟悉到讓人心疼……
姥爺失明之后,雖然大部分事情還能自己做捧书,但有些事情狂塘,還是需要人幫忙的,比如鳄厌,吃飯的時候荞胡,需要人幫他盛好飯菜放在他手里,他才能吃了嚎。所以泪漂,平時在家廊营,就是姥姥做飯,姥爺打掃衛(wèi)生萝勤,實在沒事干了露筒,兩人就坐在院子里曬曬太陽,說說話敌卓。姥姥常說:“一個瘸子慎式,一個瞎子,能干點啥趟径?”但在我看來瘪吏,卻是“你做我的腿,我做你的眼睛”蜗巧,兩個人都是健全的掌眠。每天的日子雖然簡單平凡,但有她/他陪伴幕屹,卻也是幸福的蓝丙。
可是,命運總是喜歡捉弄人望拖,讓人痛苦絕望渺尘。九月份,在我開學后不久说敏,媽媽給我發(fā)了條微信:“你姥姥住院了沧烈,腦出血,在重癥監(jiān)護室像云⌒咳福”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慌亂迅诬,擔憂腋逆。然后,我想到了姥爺侈贷。姥姥住院了惩歉,姥爺怎么辦?誰來照顧他俏蛮?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撑蚌,他該有多難受!想到這里搏屑,我忍不住哭了起來争涌,姥爺失明后,雖然還能自己做很多事情辣恋,但他必定承受了極大的痛苦亮垫,雖然他不怎么說話模软,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越是沉默的人饮潦,承受的痛苦往往越多燃异。可姥姥這一病,對他來說是更大的打擊继蜡,他需要住在我姨家里回俐,我姨一家人伺候他,可這又怎樣呢稀并?那不是他熟悉的家仅颇,他無法自己找到要坐的板凳,要拿的東西稻轨,要進的門灵莲。還有雕凹,那里沒有姥姥殴俱。那晚我哭了很久,為姥姥枚抵,為姥爺线欲。
姥姥住院半個月左右,就回家了汽摹,因為在醫(yī)院并沒有多少好轉(zhuǎn)李丰,重癥監(jiān)護室每天的開銷也不少,干脆在家養(yǎng)病逼泣,我媽和我姨輪流守著照顧她趴泌,有時她倒也能說幾句話。
十一放假后拉庶,我家一家人嗜憔,和我姨家一家人,聚在了姥姥家氏仗,姥爺也被表哥接回來了吉捶。吃過飯后,我們這些后輩都圍在姥姥病床前皆尔,挨個叫“姥姥”呐舔,聲音特別大,我姨則在旁邊介紹著:“這是××慷蠕!××來看你來了珊拼!”每個人都盼望著姥姥能答應(yīng)一聲,可只能看到她憔悴的面容流炕,半睜的眼睛和抖動的嘴唇杆麸。輪到我的時候搁进,我并沒有抱多大期望,但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大聲喊著“姥姥”昔头,可沒想到饼问,姥姥應(yīng)我了!她的聲音略顯沙啞揭斧,說:“喊不喊都行……”那一瞬間莱革,我差點哭出來,硬是把淚給逼回去了讹开,終于聽到姥姥開口盅视,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后來我表姐喊她的時候旦万,她又說了句:“你近闹击,不喊也行〕伤遥”之后就沒再說話了赏半,大概這兩句話已經(jīng)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瞧過姥姥后,又對姥爺問好淆两,他還是原來的樣子断箫,安靜地坐著,聽后輩們說話秋冰,偶爾看到他笑仲义,我也覺得很開心。
我們要走的時候剑勾,我姨也要走了埃撵,由我媽照看姥姥,但出于方便照顧的需要虽另,姥爺需要和我姨一起走暂刘。他起初反抗說不走,像個任性的孩子洲赵,但我姨跟他講道理鸳惯,他也知道走才對所有人都好,便沉默了叠萍,不再爭辯芝发。走之前,我們在姥姥家吃了晚飯苛谷,然后又去姥姥房間看了一眼辅鲸,這一眼,永生難忘:姥爺安靜地坐在病床旁邊腹殿,握著姥姥藏在被窩里的手独悴,舍不得放開例书。
這一幕,似是永恒刻炒。